第165章 不好了
大家伙好容易有了个落脚方,一句话说走就走了?
好容晚找到了这么些个好营生,豆干一直都供不应求,布包也卖得比做得快,苇编器物也在稳定增长,这些说扔就扔下了?不觉得可惜吗?
有人还存着些侥幸心理:也许并没有到要逃离的那一步吧?
四盛站在院子中间,对着众人道:“大家伙只管收拾行李,心别慌,当时咱们停在这里是为了活命,现在要离开这里也是为了活命。
我们把坡底村的房地都能舍下了,现在置办的这点东西还有啥舍不下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了性命,现在舍下的,以后咱们都能再挣回来。”
听了四盛一通话,大家的心瞬间便安定下来,离开是为了活命呢,他们这些人一路上都见惯生死的,只要人活着,有什么舍不下的?
大家伙慢慢平静了下来,院子里依旧忙碌,但却没有了刚开始的慌乱。
孙何氏打包好行李,便去了牛智信家的茅草棚。
这回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通过牛老太给牛智信传话,而是大大方方地直接去见了牛智信。
这段时间,孙何氏经管着合作社的布包生意,跟大家打交道多了,便也有些放开了。
大家伙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寡妇而轻视她、欺负她,更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闲话。
反倒因为她带大家做的布包有了许多收益,使得大家还高看一眼,平日里跟她说话都带了些尊重和赞赏。
见牛智信停下了手里的活望着她,孙何氏便开门见山地道:“信叔,我想买辆骡车,你能不能找懂行的人帮我去镇上走一趟?”
牛智信有些惊讶,“买辆骡车可不便宜呀,”话一出口,牛智信便想到了这几次的分红,又改了口道:“主要是骡车买来后,还得有人赶车,还要操心着待弄牲口,你个女人家……”
孙何氏道:“信叔,我想买个二手骡车,应该会便宜一些,至于赶车和待弄牲口的活,我可以慢慢学,路上不能再拖累大家伙了。”
其实,以前在路上,她家拖累最多的还是牛家,她家儿子孙红勇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牛家的骡车上的。
现在又要上路,她必须得做长远打算了。
牛智信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孙何氏拿定了主意,他帮她安排便是,“那我就让人帮你去买吧。”
牛智信想了一下,又道:“上路了,不行就让赵老二帮你赶车,赵老二媳妇跟你一起坐车上,也好抽空做些活计。”
赵家劳力多,让赵老二帮孙何氏,赵大头他们也不会不同意,但一定得带上赵老二媳妇,赵老二媳妇身子弱,走路有些吃力,她有了车坐,也是给赵家解决了一些烦恼。
这段时间,赵老二媳妇一直跟着孙何氏做布包,两人也很是处得来的。
这样的安排双方都不吃亏,也能避了嫌,孙何氏感激地谢了牛智信。
牛智信当即就派了大盛和赵老二、赵老三几个去镇上去买骡车了。
大盛他们除了帮孙何氏买车外,也还要给合作社添辆骡车。
合作社里为三个营生置办的家伙,以及没卖完的布包苇编什么的都得要用车带走,这些可是赚钱的家伙什,不能随意丢下了。
四盛说通了王老太,叶家也要再置办一辆骡车,这样路上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天黑之前,大盛几个就赶了三辆半新的骡车回来了,车上还有给各家代买的各种物件。
吃完晚饭,牛智信给各家传了消息,今天在这里再住一晚,准备明天晚上出发。
张老三中午已经把今天订的豆腐拉了回来,那不管怎样,豆干就得要做上了,妇人们收拾了一回行李,就又赶着去豆干屋忙活了。
晚上,四盛正在豆干屋里调卤料,就听赵老大站在外边叫他,“四叔,马村长来了。”
马顺这个时间点来废院子找他,一定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四盛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跟着赵老大去了院门口。
马顺正在院门外搓着手转圈,见四盛出来,一步跨上来把他拉着到一边的阴影里,哑着嗓子道:“不好了,不好了。”
马顺紧紧地抓着四盛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道:“四盛,,捕快来了,要来,抓咱们,不是,是来抓你们了。”
感觉到马顺的颤抖,四盛沉稳地问:“马大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四盛的镇定,马顺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缓了两口气,才能说出囫囵句子,“我有一个亲戚的孩子,在县里做捕快,刚才趁着天黑,偷偷跑来我家给我报信,他说,他说明天县里会派捕快来抓人,来马家寨抓流民。”
四盛心里一惊,这跟张大厨传递的消息是一致的,只是时间更加准确。
马顺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围着四盛直打转,“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收留勾结流民与流民同罪,村里有人知道我在跟你们来往。还有那些豆干的契约也都是我签的,要是让官府知道了,我,我们全家就都要完了呀。”
马顺本就不是个胆大的,行事向来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没想到他千小心万谨慎的,还是惹来这么大个祸事。
四盛已经迅速拿定了主意,他跟门口守着的赵老大低语了几句,看着赵老大飞快地跑进了院子里,四盛才转身走回来。
马顺还在手足无措地徘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四盛道:“马大哥,你别慌,捕快不是明天才来马家寨抓流民吗?到那时候,要是在这里没有抓到流民,他们还能拿你怎么样?”
马顺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听了四盛的话,根本反应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愣愣地道:“没有流民,怎么会没有流民呢?上次我老丈人并没有给你们落户呀。”
四盛见状直白道:“马大哥,我们马上连夜离开这里,全部都走,捕快明天过来什么都不会抓到的。他们抓不到我们,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马家寨从来就没有什么流民。”
马顺被四盛说得茅塞顿开、如梦初醒,对,对对,这里抓不到流民,凭什么能给他定罪?这么说,他不就没事了?马家也就保住了?
马顺擦了一把眼泪,脸上瞬间就有了笑容,如同从地狱中走了一遭,现在又回到人间一般,脑子也顿时恢复了往日的灵光。
马顺在心里庆幸着,亏得亲戚家那孩子有心眼,听到马家寨几个字,就连夜来给他报信了,真是救了他一家人呢,事后一定要去好好走走亲戚。
第166章 重新踏上逃荒的路
起死回生的马顺眼里迸射出痛恶的光,“谁说我们马家寨有流民,他金家这是谎报军情,是毁谤,我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金家?是金大富那个金家吗?
见四盛看着他,马顺一拍脑门道:“哦,我那个亲戚打听过了,这次捕快来马家寨,是有人举报的,他们走了县丞的门路。举报人叫金大富,是城东金员外的儿子,也不知道他为啥非要跟咱们过不去。”
果然是那个金大富家,四盛道:“马大哥,我知道金大富这人,他是兴隆客栈何管事的表哥,何管事曾找过我们,想要我们中他表哥一起合作做豆干,我们没答应。”
四盛把何管事要假借合作的名目,骗取豆干配方的事,简明扼要地给马顺说了一遍。
马顺骂道:“这个坏了良心的,原来是打豆干配方的主意国,我说呢,金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要害咱们,还以为你们无意中得罪了金家呢。”
四盛苦笑道,“我们一群外乡人,连金员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会得罪他们呢,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马顺也叹气,有些不舍得道:“这么红火的豆干生意,就这么做不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却挣不到手里了。”
四盛想了想,还是道:“马大哥,那豆干的配方中有几样不一般的调料,是咱们这里买不来的,那是我岳父以前从海外商队那里高价淘来的,现在我手里也不多了。”
马顺听得当即就惊愣在当地,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和马义怎么样都做不出来他们那豆干的味道呢。
四盛道:“我们走后,你就借口说这种调料用完了,没法再做出原来那种口味的豆干了,这样也是给跟咱们签约的那几家一个交代,以后也不致弄得不好,影响了你家的豆腐生意。”
马顺看着四盛愣愣地点头,都到这种时候了,四盛还能替他考虑退路说词,甚至不惜暴露了豆干配方调料的秘密。
马顺心里正暗暗感慨,就见赵老大走过来递给四盛一个小篮子。
四盛接过来看了一眼,直接从里边拿起一个布包,打开道:“马大哥,趁这会儿有点时间,我把今天的豆腐钱给你结了,这里有清单,你对照着点点钱。”
马顺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四盛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今天的豆干即使是做出来了,也是没法送货了,铁定是要砸在手里的,可四盛却还是不忘给他算豆腐钱。
四盛这会儿要是不提,马顺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事,四盛他们走也就走了,他过后想起来也没地儿找他要去不是。
四盛笑道:“马大哥,快拿着吧,豆腐我们都拉回来了,怎么能不给你钱呢。”
见马顺默默地接了,四盛又从篮子里拿出几张纸,对马顺道:“这里是我们在悦来客栈寄卖布包的契约和清单,你拿了这些去跟花掌柜结款吧,大约还有二十多两,这货款银子收到手你就拿着用吧,也算是咱们相交一场了。”
马顺这回不收了,道:“四盛,这货款我可不能要,那都是你们自己的生意,我可是没出一分力的。”
四盛笑道:“马大哥,我们走了,这钱你要是不去要,也是白白便宜了悦来客栈的。”
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理,马顺找不出不收的理由,只是忽然感觉喉头有些更更的。
四盛接着道:“镇上的摊位我们交的是月租,现在才是月中,你跟马胜看着或转租出去或是留着卖些啥,这是交费凭证给你拿着。”
四盛又指着赵老大放在马顺脚边的一个大篮子,“马大哥,这里边是马嫂子喜欢吃的油茶,还有些魔芋粉丝、魔芋豆腐什么的,都是镇上没有卖的吃食,里边附的有吃法说明,你别嫌弃,留着自家吃吧。”
看着那么大一篮子的东西,马顺想起四盛他们刚到这里时,送他油茶的情景。
那张签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交口十者消祸,四盛来到这里,给他马家带来了财运,消了祸事,现在叶四盛他们走了,他马顺的好运财运是不是也到头了?
马顺忽然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了,抱了四盛的胳膊,更咽出声,“四盛,你们走了,咱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四盛也有些感伤,红着眼圈道:“马大哥,等路上太平了,我要再进城,一定会来看你的。”
“马大爷。”素雪站在院门口朝着马顺打招呼。
马顺忙放开四盛,有些尴尬地扭了头,悄悄擦干脸上的泪,才转回来笑道:“是素雪呀。”
素雪走到马顺跟前递给他几张纸,笑道:“马大爷,我这儿有几个花样子,你帮我带回去给马臻姐姐吧。”
马顺高兴地接了,“好,那我就替马臻多谢你了。”
马臻自那次绣品事件后,对绣花真的上了心,绣技也进步不少,前两天,马胜在镇上还替她卖出去一只自己绣的荷包呢,马顺也听马臻说过,素雪画的花样子非常受欢迎。
素雪又道:“马大爷,吉祥酒楼是我们在县城的第一家客户,麻烦你把这封信转交给张大厨,替我们谢谢他吧。”
马顺接了信,郑重地放进怀里,道:“放心吧,素雪,大爷一定帮你送去,亲自交到张大厨手里。”
四盛看了看院子里,对马顺道,“我们走时会把茅草棚全部推倒,把各种痕迹也都抹去,绝不会让人看出来这里刚刚住过人。”
马顺见四盛思虑周到,安心了不少。
四盛端端正正向马顺作了个揖,道:“马大哥,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没有马顺一时心软让他们住在这废弃的院子,没有马顺跟他们合作做生意,他们这群人现在还不知道要落魄成什么样呢,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感谢他的。
马顺急忙还礼,有些不放心地问:“四盛,你们离开后准备去哪里?”
要去哪里呢?目前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去府城碰碰运气了,希望那里能有逃荒人的生存空间,但……。
四盛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还是回乡去吧。”
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长长的队伍在乡间小路上迅速地行进,赶车人极力压低了声音吆喝着牲口,不想惊扰路边已经熟睡的村庄。
时隔近两个月,六家人又重新踏上了逃荒的路。
赶着头车的还是大盛,叶家的队伍后边依次跟着牛智信家、孙何氏家、王猎户家、张屠户家和赵大头家。
队伍还是原来逃荒来县城时的顺序,只是却跟原来有了许多的不同:车子变多了,带的东西变好了,大家穿得也干净齐整了。
第167章 随意没回来
整个队伍根本看不出来是逃荒的,倒像是村里人口大族出门走亲戚的。
孙何氏家的骡车果然由赵老二赶了,孙何氏抱了儿子和赵老二媳妇、红丽坐在车里,这辆骡车足够宽敞,孙何氏便将合作社的布包、布料等也打包堆放在车子后部。
孙何氏家原来用的独轮车,被赵老三推了,上边堆满了赵家的粮食和行李。
赵大头赶了合作社的骡车,大头媳妇坐在车辕上,车上放着豆腐、豆干、苇编器物,还有做豆干的筐子、盆子等,满满登登地装了一车。
各家人都神情紧绷着埋头赶路,一口气走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离马家寨已经有十多里远了,队伍才放慢了速度。
不需要赶速度了,素雪和汪泽然、大妮几个才爬上车歇一歇脚。
叶家现在有四辆车,两辆骡车,两辆牛车。
四盛赶了最后一辆牛车,牛车上拉的都是粮食,粮食中间留了一点空隙,只够素雪和汪泽然挤着坐的。
素雪坐在车辕上,靠在四盛的身上呼呼地喘着气。
四盛扭头心疼地看了看素雪,用一只手拉着牛车的缰绳和鞭子,腾出一只手帮她擦着头上的汗,又道:“雪儿,把腿伸过来,我给你捏捏。”
素雪哼哼了两声,懒得再动一下。
汪泽然坐在粮食的空隙里,伸手拉了素雪的腿,帮她轻轻地按摩起来。
四盛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素雪懒懒地道:“汪泽然,你也走累了,歇着吧。”
汪泽然点了点头,但手上却并没有停。
四盛抖了两下缰绳,吆喝着让牛走快一点,好跟上前边二盛赶的牛车。
“雪儿,你给张大厨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素雪道:“我没给他写信,只给他写了几个菜谱塞在信封里了。”
这次大家之所以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起身上路,离开了那个危险的院子,主要是因为张大厨给素雪报了信,让六家人提前做好了准备,帮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四盛赞同地点了点头,对酒楼的大厨来说,没有比菜谱更实惠的谢礼了。
素雪想到了什么,坐直身子看着四盛,问道:“爹,我们这是去府城还是周村?”
周村,是马顺告诉四盛的,那是周县近郊的一个镇子。
马顺听来的消息说,周村周围好多村子里的人家都主动迁移去了西边的一个州府,听说那边的官府非常鼓励这种人口迁移,还有专人给开路引办户籍。
素雪道:“我看咱们还是直接去周村吧,从益县官府对流民的态度来看,咱们就是到了府城也不会太好过的。”
四盛点头道:“虽然马顺说不上来更详细的情况,但既然周村周围有那么多人主动迁移,说明西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咱们先去周村了解下情况,不行了再去府城也不迟,绕不了太远的路。”
队伍急步走上一阵,再慢下来缓一阵,在天大亮的时候,走出了大约三十多里地。
已经离马家寨足够远了,县城的捕快怎么样也不会追到这里来找他们了。
大家在路边一处野地里停下来休息,准备明天白天再继续赶路。
现在虽然已经是白天了,但毕竟是初冬的天气,野地里的风没遮没拦地刮在身上,冻得人直打哆嗦。
六家人将车和牲口围成一个圈挡着些风寒,中间生起几堆火来,各家围着火堆将地铺紧紧地挨在一起。
好在各家在临出发前都添了些被褥,还能够抵御些寒冷。
叶家的汉子们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些,葛氏几个把被褥铺到车里,让三小子等几个小点的孩子都躺在车上去睡。
车里既隔潮又有车篷挡风,比睡地铺舒服很多,只是空间有限,牛牛永安几个脚对脚挤在被子里,都快要叠起罗汉了。
其他几家见了,也把孩子们抱到车上躺着。
各家吃完早饭,王老太便招呼妇人们把昨晚没做好的豆干拿出来,继续加工。
等把最后一批豆干压在木框子里后,王老太和妇人们就张罗着,要到附近的村镇去兜售豆干。
几百斤的货压在手里,要不及时卖出去就会坏掉,这可都是银钱呢。
四盛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阻止,这里离马家寨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在这里卖起豆干来,不是在暴露六家人的行踪吗?
“娘啊,把豆干给各家分些吧,也让大家饱饱口福。”
说起来,他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豆干了,可自己人却没吃过几次,现在积压了这么多,正好让大家过过瘾。
埋在被子里的孩子们听到四盛的话,都探出小脑袋,晶亮的眼睛冒着绿光,渴求地看向做豆干的奶奶、妈妈们。
妇人们装作没看到孩子们的目光,一个个都极力反对四盛的提议。
这么高价的吃食,自己吃了多可惜,咱们可没那么金贵,不趁吃这么好的东西。
妇人们硬是顶着压力,把豆干全部都打了包,准备明天到路过的村镇再去卖。
因为白天睡得多,四盛晚上便睡得晚了些,可刚睡着不久,就被牛智信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拉去了没人的地方。
四盛打着哈欠问:“信叔,你怎么还没睡觉?有什么事吗?”
牛智信又是焦急又是懊恼,半晌“嗐”了她几声,才压低了声音道:“四盛,随意到现在都没回来。”
四盛惊问:“随意出去了?去哪里了?”
这次出发前,就给各家传了话,在路上所有人都不许随意离开队伍,随意怎么就出去了?也没听警戒组报告异常呀。
牛智信咬牙切齿地道:“他偷摸着出去抓鱼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今天早上,牛家人一吃完饭就都躺下休息了,天黑前才起来做饭吃,没见随意来吃饭,牛家人才从随意媳妇口中听说他出去抓鱼了。
随意走到哪里都不忘找地方去抓鱼,离宿营地不远处就有个小渠沟,所以大家都没太在意,想着他很快就会回来了,牛老太就给他把饭留在锅里,等他回来再吃。
可这么晚了没见着随意回来,牛家人才着急起来。
随心去问了警戒组,警戒组的人说随意是上午走的,上午值班的人交代过了,说随意出去抓鱼会晚点回来。
随心又去找了上午警戒值班的大柱,这才知道随意早上刚吃过饭就出去了,已经离开一天了。
四盛听牛智信琐琐碎碎地说完,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别是随意出了什么意外吧,这可不是小事。
看牛智信还想低调处理,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的样子,四盛抚了抚额,斩钉截铁地道:“信叔,随意的安危最重要,别的以后再说,眼下得赶紧派人去找。”
牛智信艰难地点点头,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第168章 我带人去找
不到一个时辰,派出去的汉子们就回来了,小渠沟和周围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人,渠沟边也没有看到抓鱼的痕迹。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这里可不是土匪山贼横行的山里,好好的,去抓个鱼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渠沟里的水都没不到膝盖,也不会淹着人呀。
不会是被官府当流民抓走了吧?可这里离城镇很远,哪里会有捕快呢。
随意到底去了哪里?一点线索都没有,到哪里去找人?大家一筹莫展。
宿营地外边不远处,随意媳妇搂着唯一的闺女小青,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不出声,眼泪却“啪啪”地掉在两脚之间的泥地上。
牛老太语气不善地问她:“你不吭声就能完事了?你男人到底出去了哪里,你能一点都不知道?”
随意媳妇头都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牛老太有些抓狂,拔高了声音道:“随意除了说他出去抓鱼了,就没有再说点别的?”
随意媳妇还是摇头。
牛老太火气“噌噌”地往上蹿,几乎尖叫起来,“他说去抓鱼,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你就不怕他掉水里淹死?你就不怕他被当成流民抓走?你就不怕他……”
牛老太越说越害怕,原本气愤的声音里就带了哭音。
随心媳妇早就呜咽出声,紧紧搂住怀里的小青。小青被娘的胳膊箍得生疼,又见娘哭得伤心,也张了嘴大哭起来。
牛智信见状烦躁地来回渡起步来。
随心媳妇忙过来要抱小青,小青却搂紧了随意媳妇的脖子不松手,哭得声嘶力竭。
四盛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回身去叫了素雪过来,“雪儿,你带小青去讲故事。”
小青是识字班最小的孩子之一,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听素雪讲故事。
素雪蹲在小青面前,轻声道:“小青,姐姐要讲个白雪公主的故事,你来跟永安和小妮他们一起听好不好?”
小青当即便不哭了,眼里蓄满着泪水,可怜兮兮地看了看素雪,又回头看看自己娘,终于向素雪伸出了小手。
素雪握紧了她的手,一边往宿营地走,一边开始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个公主……”
随意媳妇见小青乖乖地跟着素雪走了,也冷静了许多,捂了嘴低低地哭泣。
四盛见她平静了一些,开口道:“弟妹,随意没吃没喝的在外边待了一天很危险,我们得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王老太嗓音沙哑地道:“闹蝗虫那会儿,就是你四哥把随意给带回来的。”
随意媳妇听到这样说,低泣声小了几分,便眼泪流得更多。
她也想快点把随意找回来,可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临走时,就只给她说句要去抓鱼。
四盛引导道:“弟妹,你想想看,随意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或是说过什么不太寻常的话。”
随意媳妇不哭了,努力回想着这几天随意的表现,忽然,她有些怯弱地抬起头,随意这几天的确有不太对头的地方。
牛老太厉声道:“有话就说,这时候了还墨迹个啥?”
随意媳妇被她吓得身子颤了一下,又垂下了头。
四盛有些苦恼地抬头望向牛智信,牛智信就把牛老太推到一边,道:“你让四盛跟随意媳妇说。”
牛老太便不吭声了,只拿眼睛一眼一眼地剜着随意媳妇。
四盛冲随意媳妇笑着道,“弟妹,你想到什么就说,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看能不能找出来一些线索。”
随意媳妇低着头,弱弱地出了声,“他……老往院子外边跑,可没有抓回来鱼。”
四盛温和地问:“你是说,随心这两天经常出院子,说是要去抓鱼,但回来却没有带着鱼?”
随意媳妇点点头。
随意经常去抓鱼摸虾打家雀,次次都不会空手,可最近经常一出去就是半天,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回来。
四盛皱眉想了想,又问道:“他每次从外边回来,有没有不高兴?”
随意媳妇摇摇头,眼睛偷偷瞄了牛老太一眼,欲言又止。
牛智信便道:“随意媳妇,你只管大胆地说,就是说错了啥我们也不会怪你,现在找回随意才是最重要的事。”
随意媳妇这才嗫嚅道:“他说过两天就有钱给小青买棉袄了。”
随意昨天回来兴冲冲地对她说,他很快就有钱了,到时候就可以买肉、买好吃的,还要给小青买棉袄。
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换上棉袄了,想到刚才小青好像是穿的夹袄的,牛智信有些疑惑,忍不住问牛老太:“小青没有棉袄穿?”
牛家是牛老太管着家里的银钱,这些添衣买东西的事也是由牛老太统一安排,牛智信向来不关注这些。
牛老太不自在地道:“怎么会没有,小青去年的棉袄也还能穿呢。……今年虽然没有给她做新的,但给她新做了身夹袄的,现在穿的就是。”
见四盛还是不解地看着她,牛老太道:“随意跟我要过钱,说要给小青买棉袄,我……没有给他。”
看到牛智信有些逼人的目光,牛老太梗着脖子道:“他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随意的秉性,钱到了他手里,哪次能干了正事儿,净喂了嘴了。”
四盛无意插手牛家的家务事,咳了一声直接问重点,“婶子,随意是什么时候问你要钱的?”
牛老太不太乐意说这些,见牛智信也阴沉着脸等着她的回答,便小声道:“也就四五天前吧。”
四盛点头,又问随意媳妇:“随意什么时候跟你说买棉袄的话的?”
随意媳妇道:“昨天上午,他从外边回来说的。”
四盛闻言立马站了起来,道:“信叔,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带人去找随意。”
牛智信和牛老太一脸惊愕,四盛要到哪里去找随意?随意媳妇说什么了吗?他们怎么没听到。
四盛顾不上多解释,带着五六个汉子,选了两辆跑得快的骡车,连夜向马家寨赶去。
赵老大带着留下的汉子把大家圈在宿营地里,不许一个人走出去。
留守的汉子不多,不能再出什么状况了。
这天晚上,大人们都没有睡好,惴惴不安地盼着天明,四盛他们天明了就会回来。
天明了,四盛他们却没有回来,大家又煎熬地继续等,眼看着过了午时,还是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素雪时不时地摸一摸空间里那个小盒子,可次次都摸了一手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个小盒子是她跟四盛放留言条的地方,两人约好的:如果四盛他们真遇到什么危险,就在那里留言,素雪便想办法让牛智信派人去救援。
第169章 被打骨折了
四盛他们是去马家寨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废院子了,去那里不但要找人,还得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捕快。
他们这些人不只是捕快眼中的流民,因为豆干配方的事,他们还是一些人眼中的肥羊,一旦落入捕快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牛家地铺边,牛老太剜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随意媳妇,有些气恨地“哼”了一声,但到底忍住了没有再出言训斥。
随意媳妇今天除了做了两顿饭,其他时间就只呆呆地坐在那儿,失了魂魄一般,连小青叫她都没有多少回应。
好在牛恒懂事,带着小青和牛旭一直在跟叶家的孩子们玩,没有让小青来烦她娘。
牛老太在车和牲口围住的宿营地里坐立难安,索性直接坐到了宿营地外边的路边,直勾勾地望着路上的动静。
牛智信早就在路边站着了,这会儿沿着路在来回地走动,一刻也停不下来。
牛老太被他晃得眼晕,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能不能歇会儿,等随意他们回来,咱们上了路有你走的。”
牛智信白了牛老太一眼没有出声,转身继续走,只是脚步放缓了不少。
牛老太不再管牛智信了,望着路的尽头自言自语地道:“这都到半下晌了,四盛他们走了也快一夜一天了,去马家寨打一个来回,也该回来了。”
牛智信这回却接了她的话,“他们是去找人,找你那不省心的儿子,你以为只是跑个来回的事吗?”
牛老太被牛智信怼得无言以对,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可不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他爹,你说随意真的是去了马家寨?不会是去了别的地方吧?”
牛智信脚步一顿,随之继续转圈,步子迈得更急更快了些。
牛老太想到什么,忽然惊呼起来:“哎呀,四盛他们几个不会被当成流民抓去了吧,捕快昨天没有抓到咱们,今天要是再去杀个回马枪,四盛他们不是刚好就撞到枪口上了?”
牛智信也正担心这个,被牛老太说出来,顿时感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额上开始渗出冷汗来。
四盛他们要是真被捕快抓走了,那,豆干的配方保不住不说,那六七个汉子的命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了。
随意没找回来,再搭进去那么多汉子,六家人要怎么办?没有四盛,留下的这些人又要去哪里?
四盛他们本已经逃出来了,是为了找随意才又返回去冒险的,要是真的被抓了,他牛家人以后还怎么活人呀。
还有,随心这次也是跟四盛一起去的,要是出了事,他家就一个儿子都没有了,牛家以后该怎么办?
牛智信不敢再往下想了,虚弱地道:“我再找几个人,去迎迎他们。”
牛智信话音刚落,就听在路边警戒的大柱喊道:“有车过来了。”
牛智信跟牛老太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路,不一会儿,果然看到有骡车朝这边走过来。
大柱眼神好,这会儿已经高兴地叫起来:“是四哥他们,我看到赶车的是赵老三。”
大柱话音没落,就见牛智信撒腿便向骡车的方向飞奔过去,那迅捷的动作哪里像个五十多岁的人。
“四盛,四盛你们没事吧?”
牛老太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喘着粗气问:“随意,随意找到了吗?”
车上的汉子忙回道:“找到了,找到了,随意在车上呢。”
四盛也谨慎地道:“信叔,我们几个没事。”
牛老太一听说随意在车上,一直强撑着的心气瞬间松了下,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牛老太毕竟是有些年纪的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合过眼,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现在随意找到了,她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汉子们惊呼一声,赶紧跳下车,扶了牛老太回去了营地。
赵老三把骡车直接赶到了宿营地里,几个汉子从车上将人小心翼翼地抬下来。
牛老太才坐下来歇了口气,回头就见随意被抬着放到自家的地铺上,惊得张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随意媳妇倒是反应快,瞬间便扑到了随意身上,哭喊着:“小青爹,你这是怎么了?”
牛智信也哆嗦着嘴唇问:“这是……怎么回事?随意……病了,还是……受伤了?”
随意受伤了,是被人打伤的。
四盛昨天晚上还着汉子们走到马家塞附近时,天已经快亮了。
四盛让大家在废院子外边的荒地下了车,把马车藏在离院子不远的草丛里。
然后悄悄靠近院子,在院子周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里边没有什么异常,才决定进去里边找找看。
大家还没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地上干涸的血迹,一滴一滴的,从河滩的方向直滴进院子门里去了。
大家心惊不已,四盛握紧了手里的弹簧刀,张屠户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不等四盛等人说话,张屠户已经一闪身进了院子,不多时便在院子里喊起来:“都进来吧,里边没有别人。”
四盛带着众人踏进院门,见到张屠户站在一处倒塌了的茅草棚边,冲大家招手。
四盛他们走近了,顺着张屠户的手指方向,就看见茅草堆里窝着一个人影。
四盛忙钻进去一看,是随意,满身是血,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
四盛不敢大意,赶忙招呼大家把他抬出来,架上骡车就往回走。
张屠户愤愤地看向四盛,“把人给打成这样,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吧?”
随心也面容扭曲,握了拳头似乎随时要砸到人身上。
四盛已经有所猜测,这事儿一时半会是很难找到打人凶手的,留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时间,还是先离了这里再说。
四盛道:“救人要紧,得先给随心治伤,等他彻底清醒了,咱们再找人算账也不迟。”
大家这才匆忙赶车往回走,在最近的一个小镇上找了个医馆,给随意看了诊。
随意的左腿被打骨折了,身上多处皮肉损伤,但却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给他做了治疗,腿上打了夹板,脸上、身上也做了处理。
随心拿着药方抓了药,四盛帮他垫付了诊金药费,大家才又继续往回赶。
随意找到了,虽然伤得很重,但生命无忧,大家返回的心情便稍稍放松了一些,张屠户便问四盛:“你怎么就知道随意回了马家寨的这个院子的?”
四盛看了眼车上好奇的几个汉子,笑了笑道:“猜的,除了那里,他再没有熟悉的去处了。”
其实四盛也不是凭空乱猜的。
汉子们在营地周围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说明随意在附近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随意出去前给警戒组的人特意说过他会晚些回来,说明他是有计划去远处的,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远处,只有可能是去马家寨周边。
第170章 五味杂陈
近段时间,院子周围时常有冲着豆干配方来的陌生人,再结合随意媳妇说的情况,四盛大胆地假设,也许他跟那些人有着什么关联吧。
六家人离开废院子是突然决定的,这也许让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完成,随意找到机会再返回那里,去继续做些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都只是四盛的猜测,在没有得到随意的证实前,他也不好随便说给大家,便只能含糊其辞了。
其实随意在路上就清醒过来了,只是大家看他的状态也不好细问,他在医馆吃了药,才又昏睡过去了。
回到营地后,有了家人的照顾,随意的精神恢复得很快,吃过晚饭,在牛智信的逼问下,随意满心后悔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事实与四盛的推测不相上下。
前几天,随意在河边抓鱼时,遇到了两个陌生人,在对方刻意的结交下,三人成了“朋友”。
接触几次后,那两个朋友很快知道了,随意住的院子就是做豆干的人家。
当得知随意的媳妇大嫂都会做豆干时,便提出要从随意手里买豆干配方,随意起初并没有同意,他知道豆干是合作社的主要收入来源,他怎么也不能做出出卖大家伙的事。
可在对方花言巧语和重金许诺下,随意动摇了,他逐渐相信了朋友的话,同意帮他们偷看豆干的制作过程。
随意觉得那朋友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现在豆干的需求量太大,合作社根本满足不了,所以他即使把豆干的做法告诉别人,对合作社的生意也没有丝毫的损害,合作社照样还能靠做豆干赚钱。
不影响合作社的买卖,不损害合作社的利益,那他靠豆干配方赚钱的行为就不是出卖。
随意想通后,便旁敲侧击地问了媳妇,又找借口去豆干屋亲自看了,没费多少周折便弄清楚了豆干制作的大体过程。
但那俩朋友并不满意随意说出的东西,因为他给不出调料包里调料的品种和重量。
随意便向朋友保证他能弄到调料包,双方约好了时间,准备在小河边一手交调料包,一手给钱。
豆干的调料包被管得很严,使用过程中都由王老太亲自保管,即便是使用过的调料包都要数好数,收起来集中销毁。
随意费尽心机,好容易找到机会,偷了两个用过的调料包,准备跟那两个朋友交易。
谁能想到,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天晚上,六家人就离开了马家寨。
随心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只好跟着家人一起上了路,在心里可惜着丢掉了这么一笔好买卖。
六家人走了一晚上后,要在现在的地方休息一天一夜,随意惊喜万分,这么长时间够他回去做完那笔交易了。
失而复得的机会随意不会放过,他当即便找了抓鱼的借口,返回了马家寨的小河边。
那俩朋友如约到来,见废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以为经营许久的交易泡汤了,骂了声“晦气”正准备离开,却见随意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眼前。
见到随意手里的调料包,那两个朋友果然高兴极了,其中一个正准备掏银子,却被同伴给按住了。
那一位见随意只有一个人,旁边的院子也真正废了,周围更是没有人经过,早就生了空手套白狼的心思。
两个朋友口风一变,便绝口不提银子的事,只说随意拿来的调料包是用过的,看不出里边各种调料的分量,要拿调料包来仔细研究一下再说。
随意一听就有些急了,这是他做成这笔买卖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两个人却还是不满意。
他正要据理力争,闪眼却瞥见两个朋友在悄悄使眼色,随意心里顿时响起了警玲,焦躁的情绪立马冷静下来。
随意留了个心眼,握紧了调料包,坚持一定要拿到钱才能松手。
两个朋友见随意态度强硬,便直接上手抢起来。
随意一看对方翻了脸,这交易明显是做不成了,他一个人绝对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随意一边躲闪,一边想着办法,忽然急中生智,扬手就把调料包扔进了河里。
那两个朋友眼睁睁地看着调料包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恼羞成怒,直接把随意打得半死,才扬长而去。
随意被打得浑身是伤,躺在荒无人迹的河滩上,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饿着肚子赶了几十里路,结果生意没成,还被人打成这样,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赶回去。
随意思来想去,只好忍着痛连滚带爬地挪到废院子里,那里至少还有茅草可以挡一挡冷风。
随意窝在茅草堆里又痛又累又饿,快哭晕过去了,可六家人都在三十里外,这里又离村庄远,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哭声。
随意后悔了,后悔不该轻信了朋友话,私自偷卖豆干配方,不但没有捞到好处,还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厚道,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只希望他爹和四盛能派人来接他。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意的希望逐渐地变得越来越渺茫,大家已经走出去几十里路了,就是找人也不会想到到这里来找的吧,难道自己就要饿死困死在这里吗?
随意自怨自艾,哭一阵想一阵,渐渐地心灰意冷,开始绝望起来,算了就这样吧,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做坏事的惩罚。
迷迷糊糊中,随意忽然看到了四盛的脸,他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便绝望地又闭紧了眼睛。
直到被汉子们抬上了骡车,随意才惊喜地发现他是被大家找到了,他得救了。
牛家的地铺跟各家的都紧挨着,随意说话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并不小,大家都听得到。
在此之前大家对随意的受伤除了同情之外,还充满着好奇和愤怒,是啥人为了啥事下这么重的手,把人给打成这个样了。
等听完随意断断续续的叙说,大家就感觉有些五味杂陈。
那豆干配方可是大家活命的依仗,随意竟然为了钱把豆干做法说给了外人,这种作道分明就是在出卖合作社,出卖他们所有人。
同时也有些担心起来,这豆干的配方被别人知道了,以后他们还能做这个营生吗?还能靠它赚来钱吗?
要是没有了这个营生,合作社的分红就少了一大半,大家不是又得苦巴巴地去寻找新的营生?要找个来钱的营生是那么容易的?
大家越琢磨越心凉,原来心里那股对打随意的人的愤怒,慢慢转化为了对随意的愤怒。特别是做豆干的妇人们,有人甚至开始有些痛恨起随意来。
牛智信也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个不争气的小子,平时好吃懒做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这种昧了良心的事。
第171章 她是我的心头肉
牛智信举起手狠狠地往随意身上招呼,“啪啪啪”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随意做了这样的事,让牛家人以后还怎么在合作社立足,他还怎么面对四盛,怎么做这个领头人。
巴掌落在遍体是伤的身体上,分外的疼痛,随意却没有象往常一样嚎叫,只是死咬着嘴唇闷哼。
那巴掌也像落在牛老太的心上,每一下都让她不由自主地微颤,牛老太虽然心疼随意,但这时也别过头去,任由牛智信教训儿子。
众人见状赶忙上前劝阻。
牛智信犹不解气,眼睛瞪得滚圆,举着巴掌喘着粗气还要去打,却被四盛死死地抱住,“信叔,他身上还有伤呢。”
牛智信只好甩着打痛的手,蹲在地上生闷气。
随意忍过一阵疼痛,转头就看到自己媳妇那张憔悴的脸,泪痕纵横,眼睛仲得像颗烂桃子,满是心疼地望着他,却又怯怯地不敢上前。
随意想要对她笑,却只是牵动了一下肿胀的脸颊,随后用嘶哑的嗓音问道:“小青呢?”
还没等随意媳妇开口,王老太便气愤地道:“你问小青干啥,个丫头片子,整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千方百计地想着给她买棉袄,这下好了,全家人都被她一件棉袄拖累死了。”
牛老太这是迁怒到小青身上了。
“娘——”随意满地喊了声。
他忽然有些崩溃,声泪俱下地道:“我干的错事,我自己一力承担,跟小青没有关系,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
王老太被随意的吼声唬得有些无措,随意虽然坏毛病不少,但从来不会明面上违逆爹娘,更没有像这样对他们大声吼叫过。
随意握了拳有些疯狂地敲打自己的头,“都是我的错,我混账,我分不清好赖,我认不清好坏人。”
随意媳妇慌忙上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随意挣脱不开,只红着眼睛对牛老太哭道:“娘,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嫌我不争气,骂我又懒又馋,这些我都认,可你不该嫌弃小青,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骨肉,我亲生闺女呀。”
随意媳妇听了也呜咽出声。
王老太见随意哭得动情,心里有几分不忍,可他的话又让她有些难堪,索性也不说话,憋着气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娘,就因为小青是女娃子,这一路上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原来家里粮食少,咱们省着吃我也就认了,可后来咱家一点都不缺粮,小青却还是吃不饱,你看她瘦的风都能刮走,你让我这个做爹的怎么看得下去?”
“我心里再难过也不敢抱怨,只能想办法去捞些鱼虾,打些家雀给孩子加点食儿,即使被大家骂不务正业、嘴馋,我也认了。”
随意看到周围牛家人虽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却是不乐意听的样子,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豁出去了,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把想说的一次都说完。
“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小青连个棉袄都没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你说等合作社分了红再给她做,可合作社分了多少次红了,小青还是没有穿上棉袄,小青她娘只能从自己的旧袄子里撕出些棉花,给小青续在衣服里,你看那娘俩整天冻得都抖成了筛子了。”
随意抹了把眼泪,看向牛老太道:“娘,小青她是我的心头肉,眼看着她冻得嘴脸青紫,我却无能为力,”
随意激动地抬起身子往牛老太身边凑,“娘,你知道那是啥感觉吗?都怪我无能呀,连个闺女都护不住。”
牛智信满脸尴尬和愤怒,他平日里不会太关注家里的琐事,王老太更喜欢牛恒和牛旭两个孙子,他是知道的,人偶尔有点偏爱无伤大雅,但他万没有想到,牛老太偏心成这个样子。
牛老太低下头,躲开牛智信的愤怒眼神,忽略掉大家质疑和谴责的目光。
牛老太承认自己偏爱男孙,可也没想虐待小青,她想给小青添置棉袄来的,她本想有空亲自去镇上扯了布买了棉花回来,让随意媳妇给小青做了穿,可一忙就把这事给耽误下来,后来也就忘记了。
大家伙都支着耳朵听着牛家动静,随意哭着喊出的这段话,让大家都有些心软起来。
有的妇人还忍不住偷偷地抹了眼泪,小青年龄还小,平时很少在人前嬉闹,存在感不强,却原来,这小闺女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吃了这么多苦。
男人们也有些动容,随意这人不咋地,但是对自己闺女还真是不错。
几个当家人不免多想了一层,牛老太这个家管得是有点……
牛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牛恒早就带着小青和牛旭坐到叶家的地铺边玩耍去了。
小青听见自己爹的哭喊,吓得睁大着惊恐的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小青旁边的牛恒正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小青的状态。
素雪看到有些不忍心,刚想上去安慰,却见大妮一把把小青搂在怀里,眼泪汪汪地道:“小青不怕,小青不哭,小青是好孩子,等你爹好了,又能给你抓鱼吃了。”
大妮非常能理解小妮遭受到不平等对待,她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在那都过去了,叶家现在已经不再区别对待了,真好。
永安紧紧依偎在素雪身边,小手抓着新棉袄的衣襟,眼睛湿漉漉地,小青都没有棉袄穿,真可怜。
素雪搂了永安的肩膀,叹道:“小青的爹好爱她呀。”
永安有些不太明白,小青的爹都没有给小青买棉袄,怎么能说爱她呢?
四盛在天还没冷的时候,就给永安买好了新棉袄新棉裤,他爹才是真的爱他呢,永安眼睛亮晶晶地,在人群里寻找四盛的身影。
汪泽然听到素雪的感叹,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帘,掩饰着眸中那一抹黯然。
汪泽然身上穿的也是新棉衣,也是四盛给买的,是跟素雪和永安的新棉衣一起买的,汪泽然也忍不住悄悄去看四盛。
四盛这会儿在牛家待着有些尴尬,他本是去想听随意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却没想到,随意说着说着,就哭诉起了家务事。
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硬生生地忍着听随意说完,回头见牛智信和王老太都还在发愣,便趁机站起来道:“随意,你身上还有伤,别太过激动,也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说。”
四盛转身又对牛智信道:“信叔,随意的伤不适合颠簸,咱们就在这里再停一天,后天再接着往周村方向走?”
四盛见牛智信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头,便迈步离开了,牛家需要时间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
第172章 齐家也是门学问
四盛回了自家地铺后,大家便也都陆续躺下睡觉了。
次日上午,随意在地铺上养伤,大家暂时上不了路,便借着空闲赶一赶手里的活计。
妇人们不能再做豆干了,便去孙何氏那里领了些布包的活,三三两两地坐着做起了针线。
汉子们也编起了苇编,他们在找随意的时候,在渠沟边发现有一片芦苇,干飒飒的在风中摇晃,这会儿正好割下来用。
张富一大早就把识字班的孩子们集中起来,去跑步练拳了。
锻炼完身体,等孩子们各自回去自吃了早饭,素雪、汪泽然又开始给他们教起了识字和算术。
在远离宿营地的一块角落里,各家家主被牛智信召集在一起开会。
牛智信告诉大家,今天开会是要讨论对随意的处罚。
看着几个家主面面相觑的表情,牛智信老脸涨得通红,声音喑哑地道:“随意连合作社的配方都敢随便往外说,作为他爹,我肯定饶不了他,但牛家的处罚并不能代替合作社的,所以我找大家来商量合作社对他的处罚办法。”
牛智信掉转了下身子,道:“我再作为合作社的领头人说两句,咱们现在还在逃荒,合作社以后的路还很长,如果随意犯了这么严重的错都不处罚的话,那以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咱们合作社是不是就办不下去了?合作社可是咱们拧成一股绳活下去的根本。”
知道牛智信说得有道理,可怎么惩处,大家都拿不准,合作社以前从没处罚过人。
张屠户几个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齐齐地看向四盛。
四盛朝他们微微点了下头,开口道:“信叔公私分明,不袒护随意,真的很让人佩服。”
张屠户几个都认同地点头,四盛接着道:“信叔站在合作社的立场上,要求奖惩分明,我非常赞同,这是为合作社长远考虑呢。”
张屠户几人纷纷应和,牛智信的人品和见解都当得起合作社的领头人。
“在商量对随意的处罚前,我想先给大家说明一下,随意透露出去的豆干的做法,只是表面的一点东西,咱们配方的关键点在调料和卤料上,随意偷拿的调料包在最后一刻也给扔进了河里,并没有真正流到外人手上。”
所以严格地说,随意并没有给合作社的营生造成什么实质的损害。
张屠户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这么说,那两个人知道的那些东西,其实也是做不出豆干来的?”
见四盛点头,在场的四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惊喜。
那就意味着,合作社以后还可以做豆干的独家生意,还能继续赚钱分红。
牛智信心里好受了许多,不管怎么说,随意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罪孽就不像原来想的多么深重了,处罚自然也会轻上许多。
最后大家议定了对随意惩罚:等随意伤好后,半年时间内,合作社都会将最重最累的活计派给他。
商定好了随意的事,牛智信羞愧地道:“我把儿子没管好,家务事也……处理得太马虎,耽误了大家一天的行程,我不配再当领头人了,大家现在重新再选个合适的吧。”
这回,张屠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信叔,这个话题就不用商量了,犯错的是随意,咱们已经给他处罚了,你下来处理好家务事就行了,领头人还是你跟四盛,没必要变来变去的。”
赵大头也道:“信叔,我们信得过你。”
牛智信见四盛和王猎户也微笑着冲他点头,胸中涌起一股热流。
牛智信暗自提醒着自己,以后再不能忽视家务事了,家务事看似是小事,但处理不好可真能酿成大祸的。
六家人很快就都知道了豆干配方并没有真正泄露的消息,大家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大家对随意的处罚倒不是很关心,腿都给人打折了,这个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好些人倒是对八卦牛家的家务事感起兴趣来,妇人们时不时传播些小道消息:
听说牛家的家事不止牛老太一个人在管了,随心媳妇也一起管着了。
听说随心媳妇一接手,就拿了银钱出来,要给小妮买棉袄棉裤,还要买成衣。
听说牛家也像叶家一样,闺女小子都一样对待了。
听说牛家也给各房分了零用钱了。
王老太听了这些消息,只是自信地笑了笑,看来叶家做的可都是最有先见之明的事,她王老太什么时候都是那个大气有远见的王老太。
牛家虽是叶家的干亲,可牛老太最近行事的确有些轴了些,王老太私下也曾劝过,可她并没有听进去。
说什么让随心媳妇一起管家事,说白了就是夺了牛老太的权了,牛老太毕竟还是家里的长辈,这样说只是给她留个面子罢了。
牛家的事对赵大头也有些触动,他私底下特意对大头媳妇道:“你也改改你那直脾气,别整天对老二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孩子是娇气了点,那是因为人家娘家条件好,没吃过苦。看在人家当初不嫌弃咱,一心一意地跟老二过日子的份上,你就把你那臭脾气压一压吧。”
远远看到赵老大媳妇在忙活着做饭,赵大头又道:“还有老大媳妇,那也是个苦命的,当初来咱家时就知道她是个有缺陷的,你也别整天把嫌弃摆在脸上,我看她还算本分,只要老大高兴,咱就认了这个家里人吧。”
大头媳妇见赵大头语气不似平时,想到牛老太最近落的各种没脸,便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张屠户也把他的宝贝闺女翠香给训哭了,就因为翠香嫌小香说话墨迹,拍了她一巴掌。
张屠户道:“家里人不和睦,是要招祸的,小香现在年纪小,你好好教教她,等长大了肯定也是个聪明能干的闺女。”
张屠户媳妇便道:“修身齐家平天下,齐家也是门学问呢。”
张屠户便满脸倾慕,乐颠颠地道:“媳妇,你给张富他们讲讲,啥是修身齐家平天下。”
张富便暗暗地撇了撇嘴,鄙视地看了他爹一眼。
他爹想听娘讲道理,又不肯直接说,每次都拿他作借口。
晚上,四盛去了牛家宿营地,随意正躺在地铺上跟小青和牛旭两个小孩子翻绳花玩。
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体底子好,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调养,随意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脸上的颓废和悲苦也一扫而空,满脸尽是没心没肺的笑。
见四盛问他病情,便笑嘻嘻地道:“四哥,我都好了,要不是大夫不让活动腿,我都可以下地干重活了。”
第173章 不兴抓流民
合作社给随意的处罚是把最重的活计派给他干,随意知道这个处罚结果的时候,是松了一口气的。
经过那绝望的一夜,还能回到家人中间,回到六家人的队伍里,现在让他干什么,心里都是踏实的。
四盛自然不会相信随意这不靠谱的话,不过看到他这状态,明天早上的确是可以放心地上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六家人就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耽误了两天行程,队伍走得特别快,车上还有几百斤豆干需要快点找地方卖出去呢。
牛家只有一辆骡车,以前都是牛智信赶车,牛老太带着牛恒、牛旭知小青坐车。
随心和随意两兄弟换着推独轮车,两个媳妇背着背包跟着车步行。
随心不去探路时,随意便背了小青走,车上便能腾出位子给孙何氏的儿子孙红勇坐。
现在随意受了伤,只能平躺在车上,牛家的骡车就不够用了。
牛旭被孙何氏带去了她家的车上,小青被四盛抱到了自己赶的牛车上,王老太叫了牛老太一起坐了叶家的头车。
牛恒便只能跟着随心媳妇一起步行了。
叶家现在虽有四辆车,但最近置办的棉衣棉被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较多,车原本就不够老人孩子坐的,这么一来就更加紧张了。
大妮、二妮、二小子、汪泽然和素雪几个便轮换着坐了两个位子,没有轮到坐车的只得下车步行。
牛老太见这情形自然不好意思一直坐车,略坐了一会儿,便要下车走一段,“我得活动活动腿脚,坐多了腿有些发麻。”
她又是个没有走惯路的,没走多久,就呼呼地喘不上气来,感觉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随心媳妇便和随意媳妇赶忙上去架着她走。
有了两个儿媳妇的帮忙,牛老太终究是没有掉队,可两个儿媳妇却累得筋疲力尽。
中间休息的时候,牛智信见家里三个妇人气色都不太好,做起饭来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低头思量了一会儿,问随心媳妇:“咱家的钱够不够再买辆骡车的?”
牛智信原来不管家事,对家里的积蓄没有一点的概念。
还没等随心媳妇说话,牛老太就尖了嗓子道:“家里已经有骡车了,你要费那个钱干啥?好容易攒下几个钱,不得替恒儿预备着,四盛家的条件……,总之你可别动那整数的银子。”
牛智信现在哪里会让牛老太的说辞左右了去,他一听牛老太的语气,便知道家里银钱肯定是够买车了,便直接吩咐道:“随心,走到下一个镇子时,你叫上大盛去买辆旧骡车吧。”
随心看了一眼牛老太,几不可见地冲牛智信点了点头。
牛智信这才回头对牛老太道:“恒儿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也一把年纪了,哪里能跟上队伍,还是坐车好好保养着吧,以后重孙子还等着你出力给带呢。”
几句话便把牛老太拔凉拔凉的心给暖了回来,也罢,老头子心疼她的身子骨,她也不能不领情,还计较那银钱干啥呢,大不了以后到落脚地不用车了,再卖掉便是。
想到这些,牛老太顿时和缓了脸色,不再坚持,她也的确是走不动路了。
当天下午,六家人走到了长县境内,长县是益县的邻县。
探路的汉子回来,说前边有个镇子,明天有集市。
汉子们还打听来一个重要的消息,这个镇子赶集日售卖东西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只要交了摊位费,任何人都可以去摆摊。
四盛出了一口气,能正大光明地做生意,他们就会好过得多。
四盛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让队伍就地休息,这里虽然离镇子不远了,但却是在两个村庄之间的一个小土坡边,土坡周围并没有田地,却有一条水渠流过,正是宿营的好地方。
次日一大早,牛智信留守,约束着六家人的老小,四盛带着几个汉子赶着车去了镇子上。
按照路人的指引,四盛他们找到了集市所在的街道。
随心和大盛去找卖车马牲口的地方了,四盛便带着其他人赶着车去租摊位。
租摊位的地方设在街尾的一个小房子里,房内对着房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位白胡子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四盛问明情况,交了八文钱的摊位费,从老者手里接过来一个小木牌,木牌上刻着个“市”字。
见四盛翻看木牌,那老者道:“闭市后,把木牌直接交回到这里就可以了。”
此时小房子前倒是没有别的来租摊位的人,白胡子老者笑呵呵地问四盛:“你们是第一次来卖东西?”
四盛也笑道:“是啊,自己做了点家伙器物,想卖了换些油盐。”
白胡子老者打量了几眼门外等着的赵老三等人,问四盛:“你们是逃荒的吧,家里招灾了?”
四盛心里一紧,这人是老成精了?他们几个穿着打扮都跟镇上的人没什么差别,白胡子老者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是逃荒人的?
四盛干笑两声,并不敢多言。
白胡子老者笑道:“是从益县过来的?你们不用怕,这里是长县,可不兴抓流民的。”
四盛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谨慎地道:“我们从益县县城路过来着,大爷,在长县,灾民也可以租房租地,可以进县城做生意吗?”
白胡子老者很和善,见四盛问起,便热情地回答道:“可以可以,在长县,灾民跟其他人没有啥差别,只要有户籍文书和路引,去哪里都行,想干啥都没人管。”
长县对流民怎么会这么宽松?那大批的流民怎么没见流到长县来呢?
老者看四盛的表情,便猜到他在想什么,“长县虽然紧挨着益县,不过长县境内可没有受灾的地界,也没有本县的灾民,纵有灾民从益县过到长县来,大多数也都西迁了。”
“西迁?”
四盛有意多问几句,就见后边有人等不及地往他身前挤,白胡子老者便对他摆了摆手,四盛回头,见身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排队了。
白胡子老者一面忙着手里的工作,一面对四盛道:“西迁就是去往西边的地界安家落户,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真不真切,你们要是有兴趣,回头就去周村打听打听吧。”
老者抬头有心地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找摊位吧,晚了就没好地方了,哦,越往东的位置越好。”
老者说完,又忙着跟下一个排队的汉子说话去了。
四盛忙道了谢,坐上骡车去找摊位了。
他们来的足够早,集市上的摆摊的还不算多,几个人选了个比较靠东的位子,摆好布包、苇编和豆干,开始叫卖。
第174章 我全要了
四盛看看已经有人在摊位前停留了,便留下三盛和强子守摊,自己和着赵老三赶着车,去找镇上的酒楼客栈了。
他们手里积压的几百斤的豆干,只靠摊位是卖不完的,再说,豆干价位高,摆在集市上估计也卖不出去多少,所以四盛得另找卖豆干的渠道。
客栈接待南来北往的人,消息最是灵通,里边的人见识也会广一些。
果然,这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掌柜是知道益县豆干的,他听了四盛的介绍,拿起豆干尝了两口,便很果断地要了六十斤,四盛给的还是十八文的批发价,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与客栈相比,在餐馆卖豆干就困难很多,四盛说破了嘴皮子,也只卖出去三四十斤。
四盛和赵老三忙活了半天,总共才卖出去百十来斤豆干,可两人已经把小镇的街道跑遍了,再没有地方可去了,只得先回集市再说。
他们租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人,三盛和强子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四盛看了看,见摊位上苇编器物少了许多,布包也卖出去了不少,唯独豆干没有卖出去一块。
四盛坐在车辕上,盯着车上堆着的三、四百斤豆干发愁。
即使现在是冬天,豆干也没法保存太长时间,要是再不能及时卖不出去,就要坏掉了,这可是七八两银子的货呢。
赵老三道:“四叔,要不咱们去长县县城去试试,城里栈客酒楼多,兴许好卖一些,刚我问过了,县城离这儿也就不到二十里地。”
四盛眼睛一亮,好主意,他们现在就走,路上走得快些,赶中午就能到县城,要是顺利的话,晚饭前就能返回营地。
四盛站起来刚要说话,却被人猛然抓住了胳膊。
四盛吃疼地“嘶”了一声,转过头去,就见到强子飞奔过来,一脚就把那人踹了个趔趄,再扑上去扭了胳膊道:“敢抓我四哥,你不想混了?”
在马家赛时,张屠户和张富每天早上都会带着识字班的孩子们锻炼身体,有些汉子们便会跟着一起去练练拳脚。
强子是汉子中最积极的一个,几乎天天不拉,所以也学了两招,没想到两下就把人给钳制住了。
那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被强子扭住胳膊,弯了腰吃痛地“嗷嗷”叫道:“松手,松手,我不是坏人,我是专门来找你们的。”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集市,强子反应也太过激了些,见周围已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四盛忙让他松了手,问那人:“你是专门来找我们的?”
那人苦着一张脸,揉着胳膊,嘶嘶地吸了两口气,才没好气地问四盛道:“你们是不是刚才在客栈卖豆干了?”
四盛点头,挑眉仔细看了眼对面的人,不太确定地道:“你是那客栈的伙计?”
这人看起来有点像跟在客栈掌柜身后的那个伙计,因为四盛当时没太留意,所以不太敢认。
见四盛对自己有印象,伙计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我是客栈的伙计。我把镇子都快跑遍了,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快跟我去客栈,有位客官要买你们的豆干呢。”
客栈有位客人见此地有豆干卖,出口便要包了全部的货,掌柜本就觉得这豆干有些卖头,想靠它吸引客人,自然不肯把货全都卖给他一个。
那客人无奈,私下打听得知,是四盛他们给客栈供的货,便赏了这伙计,央他帮忙寻找四盛他们,想多买些豆干。
听完伙计的话,四盛忙拉了他上车,赶去了客栈不远处的一家茶馆,那位想买豆干的客人就在那里等着。
那客人姓杨,是一户大户人家的管事。
杨管事问四盛,“这豆干你们是从哪里买的?”
四盛知他误会了,也不便挑明,只含糊地道:“我们是益县人,豆干是从益县带过来的。”
杨管事闻言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道:“这就对了,益县的豆干才是正宗的。”
杨管事曾在益县城里的悦来客栈买过豆干,带回府里给主子们尝过后,都非常喜欢。
于是,杨管事后来便过几天,就去益县买些豆干给主子们带回去。
昨天杨管事又去了益县,却没能买到,听花掌柜说,做豆干的一种调料用完了,以后再也供应不了那种口味的豆干了,杨管事非常失望。
难得主子们有个喜欢的吃食,这又忽然没卖的了,让他以后再能找什么新鲜东西来孝敬主子呢。
现在,杨管事万万没想到,竟然在长县又看到豆干了,而且味道与益县卖的一模一样,别提有多惊喜了。
听四盛说这些豆干是从益县带过来的,他想当然地以为,是四盛他们从益县贩卖来的。
在豆干断了售卖之后,还能遇到这最后一批货,杨管事在心里直道自己运气好。
“你们手里还有多少货?”杨管事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劲,沉稳地问四盛。
听说还有近四百斤,杨管事想都不想地道:“我全要了。”
啊,杨管事一下子要把他们的存货全买了吗?有没有听错?四盛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盯着杨管事的眼睛道:“我手里有四百斤豆干,不是四十斤。”
杨管事瞥四盛一眼,傲慢地道:“我就是要四百斤,怎么,你不想卖吗?”
没有听错,真的是全要了,四盛欣喜之余,又有些不安,好心地提醒道,“杨管事,新鲜的豆干才好吃,放时间长了,口味就不好了,要不……你还是少买点吧?”
杨管事虽然觉得这人做生意还算实诚,但也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保鲜的办法。”
既然杨管事心中有数,四盛就不再操闲心了。
杨管事这会儿倒是想起砍价来了:“悦来客栈一斤豆干卖三十五文,我一次买了你这么多,你就按二十五文卖给我吧?”
“这……”四盛不由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客栈伙计,难道杨管事不知道他们卖给客栈的批发价吗?
那伙计很有眼色,见四盛看他便冲他眨眨眼,笑道:“我们客栈可比悦来客栈卖得便宜,只卖三十文一斤。”
杨管事见四盛还有些犹豫,便直接道:“就二十五文吧,你虽然给我卖得便宜了点,但可是一次性卖出去了,省得你费时费力地再找买主了。”
四盛便不再多说,毕竟市场零售价在那里摆着,跟客栈的零售价比起来,这价格给杨管事已经算是很低了。
四盛带着杨管事来到骡车边,让赵老三搬了豆干给过了称,一共是四百零四斤。
抹去零头,四盛只收了对方十两银子。
杨管事感觉拣了漏又算得便宜,心里很畅快,即刻让人把豆干搬到自己的马车上,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第175章 预防老年痴呆
四盛打赏了那殷勤的客栈伙计一百文钱,喜得他一直将四盛他们送出去老远,才转身回了客栈。
四盛和赵老三赶着空车又回到了集市上的摊位,大盛和随心已经买好了骡车,也赶来摊位上等着了。
大家听说所有的豆干都出手了,还是以二十五文的高价卖出去的,也都很高兴。
四盛干脆将摊位上的豆干都收起来,道:“这些不卖了,咱们拿回去自家吃。”
冬日里镇上的集市收市早,下午三四点钟左右,四盛一行人就赶着骡车回了宿营地。
今天收获颇丰,不但卖掉了积压的豆干,苇编器物也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个篮子和蒸笼盖,荷包腰包也卖出去不少。
一回到营地,四盛便让汉子们各自回家吃饭,他们中午只垫了点了干粮,这会儿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葛氏和杨氏眨眼工夫就端上来了饭食,这是给四盛他们留的中午饭,一直放在火堆边的锅里,现在还是温热的,拿出来就能吃。
四盛和大盛、三盛兄弟三个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给王老太说着集市上的事。
听说豆干卖了十两银子,比平时价格高得多,王老太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菊花,终于松了口,指着四盛从集市上带回来的那十多斤豆干,大方地道:“老四,那剩下的这些,你就给各家分吧,咱们也打打牙祭。”
晚上,各家的晚饭便都添了一道豆干做的菜,大家吃得个个心满意足。
三小子晚上睡着了还在吧嗒着嘴说梦话:“我还要吃豆干。”
有了牛智信家新添的那辆骡车,赶路时几家人就都轻松了许多。
牛智信依旧赶了自家原来那辆车,载着牛老太和孙子孙女们,随心把随意抱了放在了第二辆车上。
有了两辆牲口车,牛家的行李也可以全部都装车上了,再也用不上独轮车了。
可牛智信和随心又都舍不得丢掉那辆从坡底村推出来,跟了他们一路的独轮车,便只好放些棉被衣服之类不重的东西,仍由随心推了跟着骡车走。
牛家的第二辆骡车便没有汉子赶车了,随心媳妇便坐上了车辕,道:“我来赶吧,弟妹你坐车里照顾随意。”
随意媳妇便不安地左右为难,上车不是,不上车也不是,最后只默默地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看大哥随心给大嫂教赶车的要点,自己也默默地记在心里。
牛老太和小青不用坐叶家的车了,素雪几个轮换坐车的时候就多起来,几乎都可以全程坐车上了。
这天中午,素雪和汪泽然轮换着坐到了第二辆车上,与叶老爷子坐在一起。
叶老爷子坐在车里,身子懒洋洋地靠在装了花种子的筐子上,手却并没有闲着,他拿着芦苇条在编东西,只是刚开了个头,也看不出来编的是什么。
素雪坐在叶老爷子对面看了一会儿,见他拿着芦苇条翻来覆去地比画,迟迟不见往上边续一根,便没了兴趣,靠在汪泽然身边睡着了。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就见叶老爷子举个小篮子在她面前晃:“俊妮,给你玩。”
素雪接过来打量一番,忍不住惊叹道:“好精致的小花篮!”
叶老爷子编的这小花篮子,与其他汉子们编的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小巧得看似装不了多少东西,但却精致得可爱,上边还编了一些装饰性的花纹。
素雪有些爱不释手,想了想,便从汪泽然膝盖上放着的背包里,掏出两块干粮和几把零食放在里边,高调地宣布道:“这个以后就是我的零食篮子了。”
女孩子天生喜欢美好可爱的小东西,素雪拿着零食篮子左右端详,越看越喜欢。
“爷,这个要是摆在高档酒楼的餐桌上,里边放些小点心、小豆干什么的,别提多风雅了。”
汪泽然闻言似是也受到了启发,眼睛亮晶晶地道:“要是能编些书篮、笔筒、茶杯垫什么的,更是有野趣了,那些读书人肯定喜欢。”
孙女喜欢自己编的东西,叶老爷子很高兴,可要说编书篮什么的,他虽然有心,但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想编也编不出来。
见叶老爷子没有多大兴趣,素雪道:“爷,如果能编出这些东西,可比蒸笼、凉席的附加值高多了。”
汪泽然立马问道:“附加值是什么?”
素雪见自己说漏了嘴,忙胡诌道:“就是赚钱的多少呗,编个放杂物的篮子挣的是体力钱,编出个书篮,挣的可是手艺钱,价格可不只是翻倍的事呢。”
汪泽然明白了,转头看向叶老爷子,“爷爷手巧,要不要试试?”
叶老爷子被两人的话说得些心动,但还是据实道:“我没见过,编不出来。”
见叶老爷子愿意试,素雪也来了兴致,“爷,那我画个样子出来,你来编成不?”
叶老爷子便有些跃跃欲试了,“你画出来,我试着编编看。”
素雪看向汪泽然,“汪表哥,你以前上过学塾,你的夫子、同窗们最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咱们先选一样既实用又有高附加值的试试。”
汪泽然想了想,道:“要不,就先编笔筒吧,上面最好能有四君子之类图案的。”
素雪拍了汪泽然一下道:“好,咱就让我爷编这种笔筒试试。”
汪泽然看了一眼素雪放在他腿上的手,嘴角勾出笑意来。
说干就干,素雪从怀里拿出来纸和笔,在颠簸的骡车上开始画起笔筒来。
不一会儿,一组梅兰竹菊四个苇编笔筒图案便出现在叶老爷子面前。
叶老爷子也是个痴的,一拿到那笔筒的图样,便拿着芦苇条琢磨起来,连吃饭时眼睛都没离开那图样。
素雪端着碗也在琢磨,笔筒的编法如果只靠叶老爷子一个人琢磨,肯定会又费时又费力,要是能有资料学着做,效率就高得多了。
素雪和四盛曾经从空间里抄录过苇编器物的编法,不过那些都是些基本的,要编出笔筒这样带图案的精细东西,还需要更高阶的教程。
借着晚上休息的时间,素雪和四盛两人又去求助空间了,但折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只找了些纺织竹器图案的资料。
素雪只好将这些抄录下来,就给叶老爷子当个参考吧,有总比没有的强,下来就看叶老爷子的悟性了。
即使编不出来,也全当给叶老爷子活动活动手指,有利于预防老年痴呆了。
说出这话来,素雪自然被四盛敲了脑门,罪有应得。
叶老爷子拿到竹编的资料却非常高兴,他只看那些图画,就觉得打心眼里喜欢。
接下来的事,素雪就懒得管了,她可没有兴趣和耐心去学高阶苇编这种既复杂又精细的东西。
第176章 去周村的人结果不太好
叶老爷子却是不识字的,想要看懂上面的文字,只能找人帮忙。
叶老爷子想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素雪了,可每当叶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素雪都当没有看到,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接连几次之后,叶老爷子便只得把哀怨的目光转向其他人了。
叶老爷子支着脑袋细数着家里认字的人:四盛、二盛路上都要赶车,指望不上;三小子和永安几个刚开始认字,根本不顶事;二小子在孙子里读的书算是最多的,可认识的字也是有限,叶老爷子看不上。
最后叶老爷子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望向汪泽然。
汪泽然话虽不多,但却是个有耐心的,叶老爷子什么时候需要,他都能及时出现在叶老爷子身边,把叶老爷子高兴得,对着素雪鼻孔朝天哼个没完。
因为时常陪着叶老爷子啃资料,汪泽然自己也练得了高阶苇编技艺,编出的东西虽没有叶老爷子编的精细,但胜在新颖。
没过几天,合作社的苇编器物中便多了几样精致的物件,数量虽然不多,价格却高得离谱。
但令大家不解的是,这些高价物件还卖得相当好,大多数都是素雪和汪泽然他们卖去了路过的学塾、书肆、茶馆之类的地方。
六家人一边不停歇地做着小生意,一边问着路向周村行进。
这天,大家在一个村子外边的空地上歇下来过夜。
空地周围没有水源,牛智信便让赵老三赶了骡车,与随心几个汉子一起,带着大盆小桶到前边不远处的村庄去打水。
汉子们回来后,随意几个看着给各家分水,赵老三便去找了牛智信和四盛。
“信爷,四叔,我在村里听到一些关于周村的消息,好像去周村的人结果不太好。”
见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凝神等着他往下说,赵老三咽了口唾沫,把自己听到的情况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刚才,赵老三和随意他们在村子中心的位置找到了水井,水井紧邻着一户人家的大门,那大门敞开着,门道里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正在闲聊。
随心他们经得那些村民的同意,拿着水桶水盆走去井边打水,留下赵老三在路边守着骡车等候。
村民们见随意他们离开了,便又自顾聊了起来。
一个神秘兮兮地的声音道:“你们还没见着吧,去周村的李平安一家又回来了。”
“周村”两个字成功引起了赵老三的注意,他瞬间支棱起了耳朵,捕捉着那人说的下文。
这个话题也引起了其他村民们的兴趣,有人好奇地问:“李平安一家不是西迁的吗?当时欢天喜地走的,这才离开了不到半个月吧,怎么就又回来了?”
“对呀,当时死磨硬缠地让里正给开了户籍文书,不是一刻都不肯在咱这儿多留的吗?还回来干什么?”
那发布消息的村民道:“我当时也很奇怪呀,看到平安冷不丁来我家借笤帚,把我还吓了一跳,以为见鬼了呢,不过真的是他们,他们真的回来了。”
几个村民见他说不到点上,着急地问:“那他们到底是为啥回来的?”
那人道:“平安说,西边那地方太远了,路上累得受不了,再加上李老太和两个孩子都冻病了,也就回来了。”
“老小三个人都病了?”
“是呀,说是走了没几天就都病倒了,看病吃药花光了手里的盘缠,再加上后边还有一两个月的长路,平安两口子怕他们身体吃不消,等老娘孩子病一好,就往回走了。”
有人不相信地道:“就只因了这个就回来了?不会还有别的原因吧?”
“说不定真就因了这个呢,那么远的路,要是没有钱怎么能走到?没听说穷家富路吗?咱们没出过远门也能想来吧,没有盘缠,出门可是寸步难行的。”
旁边的人也摇头道:“我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家里人生病也就是个借口罢了。”
也有人同情李平安一家,“他家走前连田都卖了,回来还怎么过日子哟。”
“幸好没有人买他家那破院子,要不然他们回来,这会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是呀,平安跟我说,他真后悔走这一趟了。”
似乎哪里都不缺有先见之明的人,“他们走前,我就劝过平安别去冒那个险,他那时鬼迷了心窍就是不肯听,说得多了还要跟我急眼,现在好了,落得个穷光蛋回来了。”
“外边再好,也不如自己家好,要不怎么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呢。”
几个村民还在唏嘘,随意他们却已经把盛满水的水桶水盆什么的都装上了车,赵老三便急忙赶车回来了。
牛智信听赵老三说完,便拧起了眉头,担心地道:“路上的艰难咱们不怕,再难还能难过咱们从家走到益县县城的这一路?怕只怕那家人回来的真正原因不那么简单,看样子西迁也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四盛低头想了一会儿,对牛智信道:“信叔,这些人说得含含糊糊的,大多也都是些猜测,不如,我去找那家人当面打听打听吧。”
牛智信点头道:“能打听到真实原因最好了,只是今晚暂时就别去了,明天早上再看吧。”
四盛应了,那家人刚回来,今天不一定会有空跟他们说话。
第二天,大家吃完早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发,都在原地等着。
等到太阳出来了,四盛便带着素雪和汪泽然步行去了前边的村庄。
李平安家住在村口,四盛他们顺着村人指的方向,在一家破旧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四盛敲响了院门,一个满脸沧桑的白发老妇人开了门。
看见门口站着陌生人,老妇人顿时紧绷起来,警惕地问:“你们找谁?”
素雪见状忙上前笑着道:“奶奶,这里是李平安大爷家吧?”
老妇人见四盛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子,微微有些放松,但仍然全身戒备,双手紧握着门扇不肯放几人进去:“你们找他有啥事?”
四盛道:“能让他出来一下吗?我们在院门外边说也行。”
老妇人正迟疑间,一个小男孩从老妇人腿边钻出门来,好奇地打量着素雪:“姐姐,你真好看。”
小男孩大约有六七岁的样子,消瘦蜡黄的脸上长长的鼻涕虫格外显眼。
素雪皱眉,纵着鼻子刚要说话,汪泽然陡然跨前一步,站到了素雪前面,挡住了小男孩的视线,然后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块馒头在小男孩眼前晃了晃。
小男孩的目光瞬间被转移到汪泽然的手上,盯着那个看起来胖乎乎软腾腾的白面馒头,“咕咚”一声响亮地咽了一下口水。
第177章 不怕被毒死吗
汪泽然把馒头递了过去道:“给你吃。”
小男孩艰难地将目光从馒头上挪到汪泽然脸上,见他是诚心诚意给他吃的,便兴奋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手去接。
蓦然,一只枯瘦的手狠狠地拍了过来,“啪”的一声打在小男孩手上。
小男孩本能地缩回手,愕然地抬头看老妇人,“奶……”
老妇人指着小男孩,扯着尖利的嗓音近乎疯魔地道:“谁让你随便拿人东西的?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还敢吃别人的东西?不怕被毒死吗?”
小男孩揉着被打红的小手,嘴巴瘪了两下,终是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四盛忙好脾气地解释,“大娘,这馒头怎么会有毒呢,我们是过路的,没有恶意的。”
吵嚷声引来了院子里的两个男女,女人抱了小男孩柔声哄着进了院子,男人扶了老妇人耐着性子问:“娘,怎么又生气了?出啥事了?”
“你自已问吧。”老妇人说着甩手就进了院门。
那男人无可奈何地看着老妇人进了屋,才转头看向四盛他们。
估计这就是村民们口中的李平安了,四盛上前道:“李大哥,我们是益县过来的,想向你打听点事,大娘刚才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李平安打量了三人两眼,冷冷地道:“进来说吧。”说罢便率先走往院子里走。
四盛和素雪、汪泽然三人赶忙跟了上去。
素雪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院子里光秃秃的,连个板凳都没有,真可以用上“家徒四壁”这个成语了。
四盛与李平安面对面坐在两块石墩子上,素雪和汪泽然只能在四盛身后站着了。
见李平安还是有些戒备,四盛直截了当地道:“李大哥,我们是要去周村准备西迁的,经过这里,听村里人说你知道些情况,特意来打听些真实的消息。”
站在一旁的平安媳妇,听四盛打听这事,便愤愤地“哼”了一声,抱着孩子就进了屋,还“咣当”一声关上了屋门。
李平安看了一眼屋门,没有说什么,沉着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四盛道:“你是外乡人,给你说说也没啥,要是听了我们的事儿,能让你们少走些弯路,也算是我们积阴德了。”
李平安一家当时的确是冲着周村去的,可他们并没有走到周村。
李平安便从两个外乡人借宿开始说起。
住在村口的李平安家,有一天来了两个外乡人借宿,给的借宿银子很丰厚,李平安自然没有拒绝。
这两个外乡人很大方,住下后,还另外出钱让平安媳妇置办了席面,请平安一家吃酒。
那晚,两个外乡人似乎很高兴,吃了好些酒,很快就醉醺醺的了。
喝醉的外乡人酒后吐真言,一不小心便向李平安泄漏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两个人是去周村抢名额拿好处去的。
听说有好处拿,李平安便上心打听起来,引着有些神志不清的两个外乡人说出了那个秘密的全部。
两个外乡人本是亲兄弟,有个亲戚在周村做村长,前两天特意让人捎话给他们,让快些去一趟周村。
周村最近出了个大好消息,要给愿意西迁的人发银子,按人头发,一人五十两。
一人五十两银子就足够让人震撼了,但那两兄弟还说,好处还远不止这些,西迁的人到了西边的地界,官府还给分田地免赋免税免徭役呢。
因为这种好事千载难逢,所以只有五百人的名额,先去先得,去晚了就占不上了。
李平安听了这所谓的秘密,开始并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干什么凭空就给一人发那么多银子,五十两对庄稼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
但那两个外乡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家亲戚不会说谎,银子也不是白给,得是自愿西迁,还要拿了户籍文书去才能有资格抢名额拿银子。
兄弟两人还拿出自家开好的户籍文书给李平安看。
李平安不识字,只看到那鲜红的印章,就相信了几分。
那兄弟两人还说他们爹娘儿女走得慢,在后边随后就到,他们两个这是要先去周村抢占名额的。
至此,李平安已经基本相信这事是真的。
李平安家本就地少家穷,有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也想去抢占这名额,但要举家西迁可不是小事情,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
那两个外乡人虽然醉着,但心里还有一丝清醒,一再告诫李平安千万不能把这事给传出去,要是知道的人多了,兄弟两个就很难抢到名额了。
李平安便不敢跟村里人说,只自家人犹豫着,一夜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李平安看两个外乡人清醒了,便想再打听一些细节,可那两个人对昨天说的事矢口否认,拿了包袱慌忙就要离开。
两个外乡人这番反应彻底打消了李平安最后一丝犹豫,他千方百计地哄转了那兄弟俩,央着他们也带上他一家人一起去抢名额。
那两个人知道自己酒后坏了事,见再瞒不过他,便也勉强同意了。
李平安当天就去找里正开户籍文书。
里正怕他吃了亏,先开始并不给他开,李平安差点给人跪下,缠得里正实在厌烦了,才拿到了文书。
李平安又以最短的时间贱卖了家里的田地,次日一早就带着一家人跟着那两个外乡人上路了。
那两兄弟说自己去过周村的亲戚家,是认识去周村的路的,李平安不用操心问路,跟他们一路只管走。
他们一行人急着去抢名额,路上安排得非常紧凑,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发,天黑透了才停下休息,连跟路人聊一句天的时间都没有。
大家紧赶慢赶地走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两个外乡人对李平安说快到周村了。
一行人第一次在天没黑的时候,歇在了一个小村庄里,那村子很小很偏僻,村里只有不足十户人家,离其他最近的村子也有半天的路程。
那两人外乡人见李平安一家晚上只吃了些稀饭,便好心送了几个白馒头给李平安的儿子。
李平安一家人吃完,早早就躺下歇息了。
等李平安一家第二天醒来,却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踪影了,借宿的房东大哥说,那两个人昨天晚上就离开了。
李平安第一反应是,那兄弟俩太不厚道,为了抢到名额把他们给甩下了。
但当他们也准备起身去周村时,却发现他们的银两、行李都不见了。
房东大哥也一脸茫然,房东一家昨晚压根就没在自家院子里住。
李平安再一打听,这里哪里是快到周村了,分明是比他们家离周村还要远,那两人带他们走的根本就不是去周村的路。
第178章 我挣钱给雪妹妹花
直到此刻,李平安才反应过来,他们被那两个外乡人骗了。
李平安恨恨地道:“那两个人把我们身上搜刮得一干二净,连孩子袖子里藏的半块干粮都没有放过。”
李家一家人身在外乡没有了盘缠,又丢了行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靠讨饭走上了回家的路。
还好当时离开家并没有走出多远,一家人一路讨饭一路打听,走了近十天,总算是回到村里了。
李平安说完,便沉默下来,似乎还沉浸在那悔恨和悲苦中。
素雪眨眨眼,问:“那两个外乡人给你儿子的馒头有问题?”
李平安点点头,叹气道:“肯定是的。出门在外,我们晚上都睡不踏实的,一点动静就会醒来,一夜总要醒来好几次,可吃了那馒头后,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全都一觉睡到大天亮,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要说那馒头没有问题鬼都不信。”
李平安又解释道:“我们虽然跟着他俩一起去周村,但我拖家带口的,平时跟他们都是分开弄饭吃的。”
“那天晚上,他们拿馒头给我,我没好意思要,他们转身又去给了我儿子,等我知道的时候,家人都已经吃上了,反正收都收了也还不回去了,我便也吃了半个。”
“就这样,我们全家人都着了道。”
难怪刚才汪泽然给那小男孩干粮时,老妇人反应那么大,原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汪泽然有些气愤地道:“这么可恨的骗子,你有没有报官?让捕快抓了他们把东西还回来。”
李平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连他们是谁、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让官府怎么抓?再说这种事谁还到处声张去?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罢了。”
那两个人既然是骗子,告诉李平安的肯定用的是假名,家里的住址也不会是真的,报了官也是白搭,何况李平安那时连户籍文书、路引都被抢走了,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怎么跟捕快打交道,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事儿如果让村里人知道了,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被人耻笑,李平安自认为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跟村里人谎称家人病了,用光了银子没法西迁了。
听完这家人的经历,知道他们的遭遇与周村并没有直接关系,四盛几个人提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四盛不死心还是打听道:“关于周村,除了从那两个骗子那里听到的这些以外,你还有没有听到其他的消息?”
李平安摇摇头,“以前只是听说西迁的人都要先去周村,其他的细节就不太清楚了。”
四盛微微点头,也是,李平安要是知道得详细些,也不至于被骗子钻了空子。
不管怎么说,李平安在被人骗得这么惨的情况下,还心存善念,不惜扒开自己的伤口告诉他这些情况,以免四盛这个陌生人再上当受骗,可见心地还是善良的。
四盛伸手到空间的零钱盒中想取铜钱,可摸了几串都是五百文的,他记得盒子里明明还有几串一百文和二百文的,这会儿怎么摸不到了?
他疑惑地看向素雪,一定是闺女不小心放到别处去了。
“雪儿,你拿一串钱出来给这位李大爷,哦,别拿那小串的。”盒子里最小串的是一百文的,给李平安二百文就可以了。
素雪掩下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拿出一串铜钱递给李平安道:“大爷,这是我爹让我拿给你的,钱虽然不多,是我爹一点心意。”
刚才听四盛说要给他钱,李平安并没有在意,这个陌生人非亲非故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他钱呢。
等看到素雪把钱塞到了他的手里,李平安才惊愕地抬起头,道:“这,这,这怎么使得,你们还在逃荒,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素雪笑道:“李大爷,你收下吧,别跟我爹客气,我爹说让给的,绝不会再收回去的。”
李平安举着钱有些无措地去看四盛,“这位兄弟,这钱……?”
四盛此刻正冷肃着脸瞪素雪呢,见李平安看他,迅速换上一张笑脸,那笑就有些僵硬和滑稽,“李大哥,你家钱财被洗劫一空,就是回到村里也会艰难一阵子,你拿着这钱去买点粮食,也好嚼用几天过渡过渡。”
李平安闻言便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从李平安家的院子出来,四盛看着周围没有了人,便扯了素雪的胳膊没好气地道:“雪儿,我让你给钱,你给个二百文、一百文的就够了,怎么一下子就给出去一千文?”
素雪无辜地看着四盛,道:“爹,原来你是让我给一、二百文的呀,哎呀,那我理解错了,你说别拿最小串的,我以为你想多给些呢。”
四盛冷哼道:“演,你就给我好好演。”
“爹,我没演。”素雪看了一眼汪泽然,解释道:“你那里不是有一百文、二百文的吗?你让我给,我以为你想要一千文的呢。”
四盛气道:“我就是没找到二百文的,才让你给的。”
素雪道:“怎么会找不到二百文的,你是不是弄错了?不都在那儿呢吗?你再找找看。”你再去空间里摸一摸。
四盛伸手到怀里,果然就摸到了两串二百文的,奇怪,那会儿要用的时候怎么就没摸到?肯定是这丫头搞的鬼。
四盛对素雪瞪眼道:“别给我狡辩了,你干了什么能瞒过我去?”
被老爹识破了,反正钱已经给出去了,不可能再要回来,素雪抱着四盛的胳膊摇晃道:“爹,就是几百文钱的事,给都给了,你就别生气了嘛。”
四盛最是受不得素雪的撒娇,见状顿时收了脸色,无奈地叹气道:“唉,雪儿,你还是这样大手大脚的,日子都被你给败穷了。”
见四盛不追究了,素雪嘻嘻笑道:“怎么会呢,有爹给咱家省着呢,哪里就能穷了。”
四盛有些忧心地嗔道:“爹能跟着你一辈子?”
汪泽然抿了抿唇,安慰四盛道:“姨父,你别担心,以后我挣钱给雪妹妹花。”
四盛受用地笑道:“难得你会想着雪儿。”
素雪也笑弯了眉眼,逗汪泽然道:“你怎么挣钱?我可是很会花的,你得要挣大钱才行。”
要挣大钱呀,汪泽然被难住了,他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去挣大钱,便绷直了嘴角道:“我晚上不睡觉了,再编些东西,卖了钱都给雪妹妹。”
汪泽然自己编的两个笔筒卖了些钱,因他还只是个孩子,四盛便没让他入合作社的账,汪泽然便把钱全部都给了素雪。
第179章 有人上吊了
四盛不赞成地道:“家里哪里就少了你那点钱了?”
见汪泽然的神情似乎是要来真的,四盛忙道:“汪小子,雪儿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真去熬夜挣钱去,整坏了身体后悔可就晚了。”
见汪泽然有些懵懂,四盛开始说教了:“哪个年龄做哪个年龄的事,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学本事和成长,你现在还没有长成,有姨父在,就不用你考虑赚钱的事。
等你长大了,不管你有没有学上本事有没有能力,都得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例如赚钱养家只是你众多责任中的一个。到那个时候,你要说还没学好本事心理还没成熟,那社会就会把你按在地上教训、摩擦。
所以呀,汪小子,没长大就做好孩子该做的事情,可别做那拔苗助长、杀鸡取卵的事,千万别本末倒置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汪泽然听不明白社会怎么把人按在上摩擦,但知道四盛大体的意思,便乖巧地点头应下。
素雪想到汪泽然可能是逃学出来的,便想借机点点他,“爹,你还记得咱们镇上兄弟俩的事吧?”
四盛当然不知道,素雪在杜撰故事呢。
“这两兄弟小时候都被家里送去学塾读书,老大心疼家里的钱,学了两年便硬要去做工挣钱,家里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老大便去杂货铺做了个伙计,当时每月能给家里能挣一二百文,老大很满足。
十年后,因为老大识字不多,没有发展空间,他依旧还是在杂货铺做伙计,不过挣得钱确实多,一个月能挣来四五百文了。
老二坚持读了几年书,后来虽没有考上秀才,但算术识字都没有问题,便被一家酒楼聘去做了个账房,一个月月钱二两银子,听说老板还有意提他做个掌柜呢。”
素雪总结道:“短视的人只看眼前利益,有远见的人看的是长远,我爹说得对,哪个年龄做哪个年龄的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长好身体学好本领。”
素雪冲汪泽然眨眨眼,道:“等着你以后长大了挣了大钱,可别忘了你刚说的话,我可当真要等着你给我钱花呢。”
汪泽然眼里漾出耀眼的光华,看着素雪郑重地点头,“我会分清主次轻重的,以后不会让雪妹妹失望,你等着。”
见汪泽然好像听进去了,四盛也不再多说。
看看时间不早了,三个人不敢再耽搁,快步往回走。
宿营地里,大家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就只等四盛他们三个了。
四盛简明扼要地给牛智信等人说了情况,大家对李平安家的遭遇也都很同情。
同时,大家对别有用心的陌生人也更加戒备了,连小孩子都被拎着耳朵再三教导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不要轻易吃陌生人的东西。
葛氏和杨氏给四盛他们端来了饭菜,三个人蹲在地上几分钟就搞定了。
等大妮收拾了碗筷放到了车上,队伍就准备出发了。
四盛接过二小子手里的牛车缰绳和鞭子,道:“二小子,上车吧,咱们出发了。”
二小子道:“我跟大姐先走会儿,让俊妮和汪表弟坐车歇歇。”
素雪也确实有点累了,便没有客气,拉了汪泽然爬上了四盛赶的牛车。
队伍沿着小路蜿蜒着,继续往周村方向走。
当天晚上,四盛和素雪又收到了空间的奖励信息:可以选择一样东西,拿出空间外使用。两人照例将奖励暂时存放起来,他们已经存了好几条这样的奖励了。
这一天,探路的汉子终于告诉大家,前边再过两三个村子,就要到周村镇了。
四盛想了想,便让队伍掉头往回走,退回到刚才路过的一个小河边,在岸边的小树林里找了块宿营地。
此时刚刚过午时,各家便在小树林里搭锅造饭,等吃完午饭,牛智信又派了人,去前边的村子里去打听西迁的情况。
两个汉子回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躺地铺上歇息了,四盛和牛智信却坐在河边一处背风处等着他们。
汉子们带回来的消息说:前边的村子叫白王庄,白王庄的村民都知道西迁的事,也见过很多经过村子去周村办西迁的人,更让四盛和牛智信安心的是,这个村子里也有不少西迁走了的人家。
有热心的村民还告诉汉子们,要西迁只需要让周府的管事给开个路引,就可以上路了,不过西迁需要走很远的路,需要准备好足够多的盘缠。
对于走远路,六家人都有准备,他们就是一路走过来的;至于盘缠,他们六家人会一路走一会挣的。
听到这些,四盛和牛智信放了心,明天他们直接去周村镇便是,两人安心地各自回去休息了。
四盛刚睡着没多久,便被人推醒了,“四哥,不好了,有人上吊了。”
上吊?四盛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爬起来就要走,嘴里问着:“谁,谁上吊了,快救人。”
强子一把抓住四盛,脸色有些不好,眼珠子咣里咣当的,不知道往哪里看好,“人,人……救下了,没事了,活蹦乱跳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哦,上吊的……不是咱们的人。”
四盛愣了一下,这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吓得他这一身冷汗。
四盛气地踹了强子的屁股,“没事了,你还咋呼个什么劲?”
踹完了,四盛才想起什么,问道:“等等,强子,你刚说什么?上吊的是谁?”
强子被四盛猛地一脚踢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他险险地稳住身子,道:“四哥,上吊的不是咱们的谁,是这跟前村里的人,在小树林上吊被赵老大给救下来了,那人没有伤着。”
“赵老大救人了?好样的。”
四盛又狐疑地看着强子的眼睛,“那你慌什么?”
“可赵老大……,那个人,她……她……她不让赵老大走,哎呀,我也说不明白,你快去看看,赵老大都快急死了。”
强子不容分说,拉了四盛就往营地旁边的林子处跑。
强子和四盛的几句对话,早就吵醒了其他人,见四盛他们离开,大家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起身跟在他们身后,也想去看个究竟。
四盛被强子拉着走进小树林深处,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赵老大。
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头顶的树枝上,一根醒目的红腰带垂下来,在风中荡悠悠地晃,不时地拂过他的肩背。
在赵老大身边,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坐在地上,头发有些蓬乱,衣襟也微微有点松散,一只手拿了帕子捂着眼睛似乎在哭泣,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攥着赵老大的衣摆。
女子的身体看起来真的并无大碍,用帕子挡着脸,也看不出气色如何,只是脖子上一道勒痕鲜红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