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到底是谁的孩子
四盛点了点头，道：“陈里正，我们确认小夏不是周氏的儿子，周氏的儿子并没有出生，周氏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就流产了，她也因此血崩去世了，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周氏和陈兴的儿子。”巟
陈里正愣愣地看着四盛，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当他听说有陈兴儿子的存在时，心里还是惊喜的，不管怎么样，陈兴还留了个后，周氏还是生下了儿子的，这让他愧疚的心得了些慰藉。
为了护住陈兴和周氏的后代，也为了保住他一家子的名声和里正的脸面，陈里正可是连家里人都没有告诉，自己一个人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件事。
现在，忽然说小夏根本就不是陈家的血脉，陈里正怎么能接受得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这半年，岂不是白惊喜、白煎熬了，还白白受了这许多的拖累吗？
陈里正忍不住叫道：“不，小夏是陈兴的儿子，他的鼻子挺阔，跟陈兴的鼻子长得一模一样，眼睛是双眼皮，跟周氏很像，还有嘴巴，也像极了周氏的，你怎么能说他不是陈兴和周氏的儿子呢？”
鲁有庆道：“这些都是冯婆子亲口对我们人说的，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去找她当面问问。”
四盛把从冯婆子那里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全部都给陈里正复述了一遍。巟
陈里正听完低下头，良久没有出声。
四盛道：“陈里正，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让菊花和范伟带小夏来，咱们当面滴血认亲。”
陈里正猛地抬起头来，茅塞顿开地道：“对，还可以滴血认亲，我听说过这个法子，明天就叫他们来滴血认一下亲，就知道小夏到底是不是陈家的人了。”
“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就可以。”鲁有庆的话音刚落，就听堂屋外传来脚步声。
陈平在门外扬声道：“爹，东坡的几个孩子跟菊花、范伟一起来了。”
陈里正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四盛和鲁有庆，他们安排得可真周全。
陈里正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巟
堂屋门打开，范伟和菊花先走了进来，后边跟着素雪、汪泽然和鲁旺。
范伟一进来，就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问：“陈里正，这大晚上的，你让东坡的人把我们叫来，有啥事呢？”
菊花抱着小夏安静地坐在范伟身边，怀里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
陈里正目光扫向这一家三口，视线落在小夏的身上，心里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范伟问完话，斜着眼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四盛和鲁有庆，转头又对陈里正道：“有事快说吧，外边天都要黑了，回去晚了，小孩子要是撞见啥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
陈里正终于收回目光，艰难地开了口，“菊花，你说小夏……他是谁的孩子？”
范伟一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这些人叫他们来，是为了问这个？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吗？巟
范伟再次瞥向四盛和鲁有庆，陈里正能当着这两个人的面问这事，肯定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菊花却没有范伟能沉得住气，有些惊慌地道：“小夏他……他……”
范伟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小夏他，当然是我们的儿子了。”
陈里正郑重其事地问道：“范伟你说实话，小夏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儿子？”
范伟看到陈里认真的神情，想了想，意有所指地道；“陈里正，别的任何人问我们，我们的回答都是：小夏是我们亲生的。你现在当着这些外人的面，到底想要说啥？”
陈里正微微有些气喘，直接说破道：“菊花对我说，小夏是我家老三陈兴的儿子，是周氏生的，这话是不是真的？”
菊花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陈里正能这么问，定是有所怀疑了，她刚张开嘴，就被陈伟踢了一脚，忙又赶紧闭上了。巟
陈伟笑道：“陈里正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现在怎么又问起这事了？周氏走得可是心有不甘呢。”
因为一些粮食和车子，就被陈家硬生生地推给了匪人，周氏能心甘吗？
四盛淡笑道：“周氏要是知道，有人拿自己的孩子冒充她的后代，不仅会心有不甘，还会心生仇恨吧？”
这话一出，菊花吓得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差点连孩子都没抱住，事情真的败露了。
范伟侧头瞪了她一眼，也不去管她，只看着四盛道：“东坡的人也要来掺上一脚吗？你们这么胡说八道的，是想从陈里正这里捞些啥好处？”
“别拿你们的肮脏想法来恶心我们了，你还是明确跟陈里正说，小夏到底是谁的孩子吧。”四盛撇开头去，不想再跟他多说。
陈里正也追问道：“小夏到底是谁的孩子？”巟
范伟斜睨着陈里正，赌气般道：“要是你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让我说实话，那我可就说了：小夏是陈兴和周氏的孩子，是你陈里正的亲孙子。”
陈里正喝道：“你胡说，周氏根本就没生下孩子，她早就血崩死了。”
范伟心里震惊，却仍旧嘴硬地道：“没错，周氏是血崩死的，她是因为生孩子才血崩死的，好在孩子是保住了的。
陈里正，我们帮你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孙子，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了呢？你要真翻脸，可别怪我们无情。
想想当年你们对周氏做的事情吧，相信这种事在一个晚上就能传遍全村，不出一天，周家的人也会知道的。”
鲁有庆道：“你先别乱喷那些有的没的了……”
范伟强硬地接口道：“那些事都是人干出来的，可不是我编的，陈里正，我说的不对吗？”巟
陈里正眼里闪过惊慌，咬紧了牙根不回答。
四盛道：“咱们先说小夏的事，你说小夏是陈家人，你敢让他滴血认亲吗？”
范伟愣了一下，气弱地道：“小夏是陈家人，这是不争的事实，用得着弄啥滴血认亲吗？谁会相信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陈里正重重是咬着字道：“我信。”
范伟挂上一脸惊讶的表情，道：“陈里正，里正叔，不会吧，你还信那个？那都是骗人的把戏，根本就不准。”
第423章 胆子真不小
陈里正见范伟推拒，心里更是怀疑，“范伟，你在害怕啥？小夏要真是陈兴的儿子，我绝对不会不认账的。”抆
范伟看到陈里正的神色，忙分辩道：“里正叔，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法子是道听途说来的，不靠谱呀，万一验错了怎么办？”
素雪脆生生地出声道：“范叔，我听戏文里唱过，有个县令大人还用这个法子断案来着。”
范伟道：“小孩子懂个啥，戏文里唱的能当真吗？再说，滴血认亲都是孩子跟亲生父母验的，现在陈兴没回来，周氏又不在了，怎么验？”
鲁有庆道：“没有父母，跟亲爷爷验也是可以的。”
范伟理直气壮地道：“那就更不准了，谁知道会验出啥结果来呢。”
陈里正道：“先试试看。”
汪泽然听陈里正口气坚决，忙把桌上一只大号的茶碗取了过来，用茶水冲了冲，又从炭炉边的水壶里倒了一茶碗水，递给陈里正道：“这个可以吗？”抆
素雪紧张地望着陈里正，他应该没看出什么端倪吧。
陈里正也不说话，用牙齿咬破手指，对着茶碗滴进去一滴血。
汪泽然安抚地看了素雪一眼，端着茶碗走到菊花面前，“该小夏了。”
菊花有些惊恐地看着那只碗，把小夏抱得更紧了，“孩子还小，弄伤了手指留下疤就不好了。”
鲁有庆道：“怕手上留疤，取脚趾上的血也行。”
鲁旺眼尖，看到墙边的柜子上有只针线笸箩，过去取了根缝衣针递给范伟道：“菊花婶子下不了手，范叔是男人，取血应该没问题吧？”
范伟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都望着他，陈里正眼里明显的怀疑和失望，刺激着他的神经。抆
范伟接过缝衣针走到菊花身边，菊花无力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只有紧紧地抱着孩子，不忍地别过头去。
范伟拉过小夏的手猛地刺了下去，孩子被扎疼了，挣扎着嘤嘤哭起来，菊花闪着泪光哄了几下，孩子就又睡着了。
小夏小手上的血珠子慢慢在变大，终于被范伟轻轻一抖，落进了茶碗里。
不等汪泽然把茶碗捧过去，陈里正已经跑过来，凑到茶碗上方察看。
不出所料，两滴鲜血在茶碗中各据一边，没能融在一起。
陈里正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酸涩地道：“小夏果然不是我们陈家的孩子。”
范伟伸着脖子，也看到了碗里的情形，使劲晃了一下碗，两滴血依旧没能粘在一起。抆
“里正叔，你看，我说这法子不准吧，明明是亲人，血就是连不到一起，你别信这个，再说，你跟孩子是隔了辈的，出现偏差是意料之中的。”
四盛道：“验孩子爷爷的血不准，那就跟亲生父亲验一下吧。”
范伟还没想明白四盛话里的意思，鲁旺已经跳过去，拿起另一只茶碗，照着汪泽然刚才的步骤，盛了一茶碗清水举到他的面前道：“范叔，取你和小夏的血再试试吧。”
范伟惊慌地道：“为啥要取我的血？我跟小夏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我们从冯婆子家抱回来的，是陈兴和周氏的儿子，要验也是验他跟陈兴的血才对。”
陈里正摆脱掉心里的百味杂陈，道：“范伟，要是你的血也跟小夏的不能粘连，那……我就信你。”
“不，我不试，根本就没有必要试，菊花，咱们回家，跟这些走火入魔的人，还有啥好说的。”
范伟说着，拖起菊花就往门口走。抆
想要逃走？鲁有庆站起来伸手轻轻一拉，范伟就又回到了陈里正的面前。
“姓鲁的，你敢拽我？我跟你没完。”范伟奋力挣扎起来，可不管他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鲁有庆的那只抓住他手腕的手。
鲁有庆拿起那根缝衣针，径直刺破范伟的手指取了血，随后严厉警告道：“老实在这待着。”
说完便又去取了小夏的血。
看着两滴血在碗里神奇地缠绕在一起，鲁旺赶紧把碗拿到陈里正面前。
“原来……小夏真是你范伟的儿子。”陈里正愤怒地吼起来，“你们两个坏了良心的，竟然敢骗我，还敢勒索我，你们胆子真不小呀。”
陈平在外边听到吼声，立刻打开屋门冲了进来，问：“爹，怎么了？”抆
陈里正指着范伟，咬着后槽牙道：“你给我打，打死这个骗子臭无赖。”
陈平闻言，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陈立，快来。”
话音没落，陈立就飞快地冲了进来，兄弟俩扑上去揪住范伟就教训起来。
陈家的堂屋算是宽敞的，但三个人打起架来还是稍显狭小了，连两只滴血认亲的茶碗都给打翻了。
鲁有庆赶紧拉着几个孩子跳到了圈子外边，靠着墙看戏。
菊花抱着孩子尖声惊呼着，拉架也不是，躲也不是，愣怔间被范伟拉到身前做了挡箭牌，被陈家兄弟误打了好几拳。
素雪看不过去，硬把她拉了出来，菊花站在屋门边无措地呜呜直哭。抆
陈家人听到堂屋里的动静，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扒着门着急地问：“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爹有没有事？”
陈里正见门口吵嚷声音太大，威严地道：“你们别管，都回屋去，关上屋门。”
陈家人看见屋里陈家兄弟按着范伟打，知道自家人不会吃亏，便都听话地离开了，把堂屋门紧紧地关上。
范伟身体底子到底不好，没挨几个打就招架不住了，趴在地上嚎叫着讨饶，“别打了，要打死人了，我不敢了，里正叔饶了我吧。”
陈里正看到他那狼狈的怂包样，嫌弃地皱巴着五官，挥手道：“够了，放开他。”
陈平听到他爹发了话立马就松了手，陈立又踹了两脚才站直了身子，问：“爹，还打他婆娘不？”
菊花吓得呜呜着直往后缩，祈求地望着陈里正，小夏也早被吵醒了，在菊花怀里哇哇地哭。抆
陈里正叹气道：“一个妇人家，啥烂事都敢干，以后要再敢胡来，决饶不了你。”
见陈立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陈里正转向范伟道：“你照实说，你们夫妻俩都干了些啥事？”
第424章 你还算个男人吗
范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跟没有骨头一样赖在地上，见陈里正想要他当着陈平和陈立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便耍起了无赖。嗊
“陈里正，我们没干啥事呀，就算我们听到了一些关于周氏的三言两语，你也不能这么对我们呀。”
范伟自作聪明地道：“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说你们报复我事小，要说你们缺德怕死无情无义，你这个里正的位子做成做不成都要两说了吧？连你家女儿、孙辈都别想有个好的姻缘。”
陈里正见他还在用周氏的事拿捏他，气得肝疼，“给我再打，不说实话不认罪就一直打，直到打死为止。”
陈平和陈立早就大眼圆睁、眉毛倒竖了，闻言立马就扑了上去，范伟又嚎叫起来，“别别别，哎哟，哎呀，别打了。”
这回，陈平、陈立一点都不手软，拳打脚踢地打得痛快。
菊花实在忍不住了，哭叫道：“他爹，你别硬挺了，咱们就认了吧，照实说不行吗？”
见范伟不反对，菊花转头对陈里正道：“里正叔，你们别打他了，我说，我给你们说。”嗊
据菊花说，她跟范伟带着两个孩子进到秦州府时，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只得一路要着饭往陈家滩走。
也不知是路人指错了路，还是他们走错了，菊花一家无意中绕到了蓝县黑狗坡，遇到了冯婆子。
拿到冯婆子的铜钱，一家人很高兴，不用花啥力气，只顺道带个话就可以得到银钱，真是个好营生。
菊花一家到了陈家滩后，倒是没有忘记冯婆子所托，第一时间就去打听陈兴的下落。
听说陈兴走散后一直没有回家，两个人正想去打听周家的消息时，却又听人说周氏的公爹正是这个村的陈里正，陈家的家境还比较富裕。
原本没有多想的范伟和菊花，听到这些情况后，就起了别的心思。
他们一家一无所有，即便是落了户能分田地，但日子也还是过得很艰难，要想很快过上陈家那样的富裕日子，几乎没有可能。嗊
范伟和菊花都认为冯婆子告诉他们的那些事情，可能是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机会，他们想了好久，最后终于想到了小夏身上。
小夏的年龄就是个契机，于是他们就编瞎话说小夏是周氏的儿子，没想到还真让陈里正相信了。
陈里正认可了小夏是陈家人，但顾忌当年陈家对周氏做的事，不敢公开认回孙子，这正中范伟和菊花的下怀，他们主动接出替陈家代养小夏。
然后就有了这两个人以小夏为由头，不停地向陈里正索要各种好处的事，陈里正有苦说不出，也只能一次次地满足他们的要求。
陈立听菊花嗫嚅着把事情说完，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她道：“原来，你找我爹要好处是为了这事？”
陈立听了村里人私下的议论，也以为他爹行事不检点，跟菊花关系不清白，才处处给她家好处的。
见菊花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问话，陈立心里愧疚，他错怪了自己的爹。嗊
陈立飞起一脚，把刚爬起来的范伟又踹倒在地上，骂道：“你还算个男人吗？为了点好处，竟让自己的婆娘担上这种臭名声，还连带地害了我爹。”
范伟怕再挨揍，并不敢还嘴，只在地上往远处蹭了蹭。
鲁有庆看戏看得差不多了，拦住陈立，问陈里正道：“那你们想怎么处置这两个人呢？”
陈平看看陈里正，开口道：“让他们把不该得的，统统都还回来。”
范伟一听又耍起了无赖，“那点钱早都用光了，怎么还？要钱没有，要命倒有四条。”
菊花也哭兮兮地道：“我们本就是讨着饭走来的，到这里还没挣上一文钱呢，地里也还没收上来啥值钱的东西，我们家连吃饭都困难，哪里有钱还你们。”
陈立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你们没有钱，不是还有地吗？你们家那六十亩地能种得过来吗？”嗊
范伟不知道陈立想干什么，狐疑地眨了眨眼，问道：“种不过来能怎样？我们家的地都是官府分的，规定三年内不能买卖的，我们有那么多地，也变不成现钱呀。”
陈立狡黠地问：“你真想把土地变成现钱？”
范伟听他这话里有话，立刻来了兴趣，麻利地站起来，坐到陈立的旁边，问：“你有啥办法吗？”
四盛和鲁有庆几个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陈立到底有啥主意。
陈里正毕竟年长一些，扫了四盛和鲁有庆一眼，蓦地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范伟，你们要是一时凑不出钱来，我们也不逼你，你把该还的先写个欠条吧。”
陈立见状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再没有跟范伟继续说土地变现的话题。
菊花苦着脸道：“就算写了欠条，我们以后也还不上呀。”嗊
陈里正忽然变得和蔼起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要是真没钱，我们还能逼死你们不成？”
范伟光棍地道：“那写欠条有啥用？你们干脆就免了这笔账吧，反正你们也不差那点钱，就权当接济我们这些穷人了。”
陈里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陈平忙接过话头道：“喂条狗还能帮我们看家呢，我们凭啥把钱白给你们花。”
范伟并不在乎陈平的难听话，看着陈里正，讨好地笑道：“我们以后可以闭紧嘴巴，跟以前一样，啥都不会对别人讲。”
这正是陈里正想要的，见范伟主动提了出来，面色好了许多。
陈平道：“那些不实的说法，本来就不该说，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范伟鄙夷地瞥了陈平一眼，死皮赖脸地继续对陈里正道：“里正叔，你要真不要我们还钱，我们除了嘴严实以外，人也听你差遣，你啥时候用得上，我们都随时听你招呼。”嗊
陈里正心里满意了，但还是面色严肃地道：“我能有啥用得着你干的？就看在你家确实困难的份上，就只写个欠条吧，你们以后老老实实地在陈家滩过日子，就无须担心还钱的事，要是……”
陈里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范伟阴森地笑。
第425章 是有来历的
陈平顺着他爹的话接着道：“要是你们不老实，不但要还钱，还要加倍偿还利息，更要小心你的狗腿。”陈平冲范伟晃了晃拳头。潥
范伟嬉皮笑脸地道：“哪会呢，谁会那么傻，有老实日子不过，还去找揍呀？”
接下来，陈希望被叫了进来，按陈里正的意思写好了欠条，当着众人的面读了一遍，陈平和陈立便拿去让人按手印。
范伟和菊花虽然很不乐意，但迫于形势也只能照做。
范伟竖着蘸上了印泥的手指，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里正叔，只要我们把嘴巴闭紧喽，你保证不让我们还钱？”
见陈里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才终于在欠条上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范伟见没有他的事了，捂着被打伤的屁股，小心地道：“那我们就回去了？”
陈里正盯着他道：“把孩子的衣服还回来。”潥
范伟本想留着那个当把柄的，没想到陈里正并没有忘记这个茬，便支支吾吾地道：“那东西……，在家里放着呢，里正叔放心，我藏得严实着呢，谁都找不到。”
陈里正冷笑一声，不再跟他废话，转头对两个儿子道：“陈平，陈立，你们去把范伟一家送回去，顺便把周家给你们三弟儿子的小衣服取回来，咱们……也留个念想吧。”
陈平和陈立闻言，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拉着范伟出了堂屋的门。
见堂屋里只剩下四盛和鲁有庆，还有素雪他们三个孩子了，陈里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露感激地道：“多谢你们了，真是帮了我家一个大忙呢。”
陈里正虽然嘴上说着感激的话，面上却隐隐透出些戒备来。
这些人遇到冯婆子也许是偶然，但知道菊花敲诈他的事，可不一定是偶然了。
范伟只是个无赖，收拾起来不费啥事，但东坡这些人可不是好处理的，他们知道了那么多的事，不知道心里打的啥主意。潥
鲁有庆笑道：“陈里正客气了，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范伟的麻脚，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所以才过来提醒了一下。我们也没做什么，事情还是陈里正你们自己处理的。”
陈里正点点头，看着他们不说话，似乎在等着他们开口。
四盛见状直接起身道：“天不早了，我们也不打扰了。”
鲁有庆正在犹豫该怎么提后边的事，听了四盛的话，再看到陈里正的表情，便也痛快地往门外走，罢了，买地的事下来再说吧。
素雪、汪泽然拉着鲁旺最先出了门，四盛走在最后边，他刚迈过堂屋的门槛，就被陈里正从后边抓住了胳膊，“叶秀才，你们先别走。”
鲁有庆和素雪他们也都停了下来，奇怪地回头望着陈里正。
四盛问：“陈里正还有什么事吗？”潥
陈里正有些局促地道：“我刚想起来，我家得了几样新奇的点心，趁着这会儿没事，你们也来尝尝吧。”
见四盛和鲁有庆犹豫，陈里正忽然亲热地伸出手，一手拉着一个就往屋里走，还不忘回头叫几个孩子，“你们也快进来，有样点心很招小孩子喜欢呢。”
陈里正请了几个人重新坐在桌前，自己亲自出去端了四碟子点心放到桌上，又殷勤地给大家都添了茶。
陈里正指着桌上的碟子道：“这些可是县城里现下最流行的吃食，跟别家卖的点心完全不一样，不但颜色看着清爽，味道更是香甜，来，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陈里正伸手让着人，见面前的几个人，都张着嘴巴傻傻地望着点心，却不见有动作，陈里正心里那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看吧，这些人终究是些外来的济府棒，平时再怎么显得见多识广，骨子里还是没有见识的，几样新奇的点心就把他们震住了。
陈里正自豪地笑道：“这些都是我那大女子，专门送回娘家来的，说是县城里新开的东坡点心铺子里卖的。潥
是现下最火爆的东西，听说那些大酒楼卖的点心都是他家的，县城里有头脸的人家，也都争相去买呢。
我那大女子为了孝敬我们，专门托了关系，还去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呢，虽然价格贵得吓人，但给我们买，她花多少钱都是舍得的。”
此时的陈里正，完全就只是村里一个自豪的老父亲，说到女儿的孝顺就停不下来了。
陈里正抬头，见四盛他们似乎不好意思吃，便取了两块递到四盛和鲁有庆手里，道：“别客气，我女子送得多，你们尽管吃。这个叫沙琪玛，名字虽然奇怪了些，但真的好吃，我刚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呢。”
四盛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接过沙琪玛咬了下去，口感有些干，已经没有刚出锅时的软糥了，这点心起码放了两天了。
陈里正有些期待望着四盛，“叶秀才，尝着怎么样，我们秦州府的吃食好吃吧？在你们济府是吃不到的吧？”
陈里正要是知道，令他骄傲的本地好点心，就是面前的这些人弄出来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潥
四盛看向鲁有庆和素雪他们，见大家手拿着点心都冲他得意地笑，自家产的点心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四盛真心地对陈里正点头笑道：“嗯，好吃，真甜，我们在济府还真没有见过这种点心。”
这些点心都是四盛和素雪到了秦州府后，才试做出来的，在济府当然没有见过了。
鲁有庆他们也纷纷附和，都夸点心好吃，陈里正有些炫耀地道：“要说吃食，还得是咱们秦州府的好吃，你们到这里落户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可是秦汉唐的中心，连吃食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精华。
你看，我们秦州府每一样吃食都是有来历的，这东坡点心就跟历史名人王东坡有关。
县城的人都在传说，这点心是用王东坡传下来的秘方做的，那铺子的掌柜的就姓王，要没有秘方，别家点心铺子怎么就做不出这个神仙味道来呢？你们来了秦州府，也才能有这样的口福呢。”
素雪不禁疑惑起来，王东坡是谁？这个架空的时代难道也有个与苏东坡一样的大文学家王东坡吗？潥
第426章 唬人的小把戏
不过，不管他是谁都没关系，被传有历史名人的家传秘方，对点心铺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嚿
东坡点心铺子？王东坡、王强子掌柜？四盛和鲁有庆心里都笑翻了，面上还要恭维地道：“那是，那是，我们来秦州府开荒，是我们最明智的决定了。”
陈里正大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心里的不快也减轻了不少，郑重其事地问道：“叶秀才、有庆，你们今天费力帮了我们，我们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家，你们有啥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四盛笑道：“陈里正怎么这么客气，我们没有啥需要陈里正帮的。”
听四盛这么说，陈里正心里忐忑起来。
刚才他还怕这些人借机提出些过分的要求，现在四盛真的表示没有要求时，他反倒不安起来。
陈家当初对周氏做的事，还有被菊花敲诈的丢人事，这几个人可都知道，这就是个炮仗，随时可能被人点了捻子炸出来。
既然知道这些事的危险性，他必须得提前给捻子上浇些水，让炮仗永远炸不起来。嚿
那，这些人什么要求都不提怎么成？
陈里正放低了姿态，益发平易近人地笑着问道：“你们东坡最近有啥困难没有？”
四盛也配合地跟他拉起了家长，“多谢陈里正关心，东坡都好着呢，你看，我们现在围墙也建了，地也耕了，田也正在播种，啥都走上了正轨，没有啥困难了。”
听到“播种”两个字，陈里正眼角跳了跳，是了，为了菊花那一家骗子，他还克扣、调换了东坡这些人的种子呢。
陈里正略一思忖，道：“提到播种，我记得你们还多买了几十亩的沙地，还有一片坡地，对吧？那县里发的种子肯定不够用了吧？我看到你们还有些地没有种上呢。”
不等四盛回答，陈里正紧接着说：“我家去年倒是多留了些棉花种子，还有小麦、小米等，原本想再买些田的，后来也没有成行，留的种子就多出来了，刚好给你们用上，也不浪费，我明天让陈平给你们送去。”
鲁有庆脸上笑开了花，扫了四盛一眼，这人真够狡猾的，几句话就让陈里正把种子主动送上了门。嚿
四盛不动声色，笑着感谢陈里正，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今年不打算种棉花，小麦、小米什么的都已经种上了，种子也足够了。我们确实还有一些地没种上，那是留着种豆子、芝麻、蔬菜啥的，只是还没想好种些啥蔬菜就是了。”
陈里正听了笑得开心，“这个好说，我明天把豆子、芝麻的种子给你们送去，哦，我家也留了些菜种子，常见各种蔬菜都有，也一并送过去，保准你们够用。”
四盛和鲁有庆略推辞了一番，就答应收下了。
陈里正心里好受了一点，这才对嘛，他们愿意收他的东西就行，那起码说明他们不打算利用知道的消息搞事情。
四盛顺势问道：“陈里正，近期有没有人想买东坡那边的地？”
陈里正有些摸不着四盛的意思，如实道：“这倒没听说过，村里人刚刚缓过来没多久，吃喝是不成问题，但要置产买地的话，暂时都还没有那个实力。”
鲁有庆直接道：“要是没有别人要买的话，那我们庄基地前面的那片地，能不能卖给我们？”嚿
陈里正有些惊讶，“你们的地已经够多的了，能种得过来都不错了，怎么还要再买地呢？”
四盛也不隐瞒，反正这些事以后想瞒也瞒不住，“我们想在那里盖几间房子，让孩子们有个读书学习的地方。”
陈里正更惊讶了，这些人连自家住的房子都没钱盖，竟然就想让孩子读书了，一般人家谁能供得起读书人？要不是他大女子嫁得好，他们陈家这样的家境，都不会想到送希望去读书。
这些人不但要供孩子读书，还要为此专门买地盖房子，那是要供多少孩子读书呢？他们可是刚刚逃荒来的人家呀，能有几个钱竟这样高调，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陈里正心里生出些鄙夷来，也有一丝丝嫉妒，但想到四盛是秀才，忽然又释怀了。叶秀才想弄个地方，教自家的子弟们读点书认个字，好像也不足为奇吧。
陈里正脸上重新堆上了笑，道：“这个好说，东坡的荒地还有好多，你们想买多少？我给你按最低的价格算。”
陈里正目送四盛一行人离开，神清气爽地转身回了院子，抬眼看到陈平手里拿着的小孩衣服，心情又沉重起来。嚿
等出了村，鲁有庆才高兴地道：“种子和买地的问题，都圆满解决了，这几天也不算白忙活。”
汪泽然问：“姨父，陈里正刚才提出，要村里人免费帮咱们盖房子，你为何要拒绝呢？这也算他对咱们的谢意吧？”
素雪帮四盛回答道：“咱们要是开始盖房子，村里人愿意来帮忙，会过来找咱们的，要让陈里正召集他们来，还不给人家工钱，咱们既要领陈里正的情，还得挨村里人的骂，得不偿失，是吧，爹？”
四盛点头道：“嗯，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陈里正想把人情一次性都还完，想让咱们把他干的那些缺德事都给忘掉，那也得看咱们给不给他机会呢。”
鲁有庆冷笑道：“适当收点他的好处，表示咱们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但咱们要是要得太多，他就会觉得不欠咱们的了，到时候还会故技重施，处处克扣打压咱们，就不好了。”
鲁旺问：“这难道就是处世的智慧？”
四盛叹了一口气，“什么智慧呀，咱们这种升斗小民，被生活逼得不得不处处小心，处处防备，唉，也是无奈之举呀！”嚿
鲁有庆见四盛有些悲观，便转了话题，问道：“泽儿，鲁旺，你俩那滴血的碗有啥猫腻？滴血认亲真的可信吗？”
鲁旺嘿嘿笑，“爹，你看出来了？雪儿说滴血认亲根本就不准，但用点小技巧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刚才咱们试过了，那些技巧还真灵。”
素雪笑道：“就是些唬人的小把戏，我从书上看到的，只是用来诈出范伟的实话，不能当真的。”
第427章 疯子跟我爷打起来
鲁有庆夸赞道：“雪儿真是见多识广呀，快告诉表舅，你用了啥法子做到的？”豼
素雪道：“法子其实很简单，在碗里放点盐巴，滴进碗里的血就会粘在一起；要是给碗里抹的是明矾，任何人的血都不可能连到一起去。”
鲁有庆恍然大悟，“难怪，这俩臭小子倒水的时候摸摸索索的，原来是往里边加料呢。完了后，又借着屋里的混乱，把碗里的血水都弄洒了，那是怕人发现碗里的秘密呀。”
四盛笑道：“也得亏汪小子和鲁旺手快，要是现场被人看出破绽，就麻烦了。”
素雪扭头望着汪泽然笑，她当时还真怕他搞砸了呢，汪泽然也握着素雪的手，勾起了嘴角。
鲁有庆拍拍鲁旺的肩，开玩笑道：“行呀，小子，今天又学了一门手艺。”
鲁旺也顺杆儿爬，挺起胸脯道：“那是，这本事我可真学到手了，不信，咱俩回去抹点明矾滴血给我娘看，保准吓她一跳。”
素雪咧了咧嘴，这是亲儿子能说出的话吗？豼
果然，鲁有庆一巴掌拍到鲁旺的后脑勺上，“臭小子说什么呢？你娘有什么好害怕的？”
鲁旺委屈地道：“爹，我也没说错话呀，我就说加点明矾，让我娘都辨不出真假来，你打我干啥？”
鲁有庆恨铁不成钢，“你还说，你那榆木脑袋里边装的是水吗？”
几个人一路玩笑着回了东坡。
陈里正很快就带了人来到东坡，把院门前那片土地给丈量了出来，这里就是建学堂和作坊的地方了。
当天，四盛就请了万向光和李良佳，来谈盖房子的事。
这次盖房，还是让随心负责，因为盖的是学堂，张屠户也被叫来帮忙。豼
张屠户一直在教孩子们拳脚，四盛准备让他以后多操心一些学堂的事。
万向光从李良佳处知道了四盛要请他们盖房子的消息，已经兴奋了好几天了。
自从给东坡建了围墙之后，已经有人肯到他家来租墙板、租工具了，虽然那些人都是图他家的租金便宜，但万向光仍然很高兴，这说明他家的老营生慢慢开始复苏了，这是东坡这些人给带给他的。
这次，四盛还要把盖房子的活包给他，那以后说不定就会引来其他请他盖房子的人家呢。
万向光听到消息，恨不得立马就冲到东坡去，要不是李良佳说四盛他们都在点心铺子里忙着，他哪里能耐着性子等到现在呢。
万向光知道东坡的铺子生意火爆，但东坡人不愿意招摇，他也依言没有声张。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挡不住心里对东坡这些人的好感不停地增加。
这些人真跟其他济府来的人不一样，他们抱团、不肯吃亏，但却从不欺负人；他们勤劳、有谋算，没有荒废分到的每一分田地，还偷偷地经营起了这么红火的一家点心铺子。豼
这些都让他对东坡人生产生了亲近之意，也对东坡的领头人四盛，生出些佩服来。
万向光心里怀着兴奋和敬重，与李良佳、万小光来到了东坡。
四盛、随心、张屠户他们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大家直接站在院门前的那片地边，边看边谈。
因为万向光提前看过图纸，知道了四盛他们的意图，再加上又极力想干好这单活，双方谈得非常顺利。
谈妥细节后，万向光和李良佳连东坡的院门都没有进，就马不停蹄地回去做准备去了。
因为时间还早，随心和张屠户说完事，直接去了田里。
四盛和素雪、汪泽然又在那片地里转了一圈，才往回走。豼
三个人刚踏上院门前的那条小路，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嘈杂声，还有男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四盛惊讶地看向素雪和汪泽然，“这是出啥事了？”
汪泽然凝神听了听，道：“声音好像是从院墙后面传出来的，还有叶爷爷的声音。”
是叶老爷子出事了？四盛和素雪拔脚就院子后边跑去。
还没转过墙角，就见永安、牛牛、小妮几个急匆匆地迎面跑了过来，“爹，不好了，有个疯子跟我爷打起来。”
“什么样的疯子？”四盛停下来问永安。
小妮道：“就是跟要饭的长得一个样，他还趴在地上啃野草呢。”豼
院墙后边又传来一声嘶吼，四盛也不再多说，和汪泽然赶紧跑去看叶老爷子了。
素雪见永安他们也跟着四盛跑，忙叫住了，“永安，你们快去院子里叫人去。”
永安“诶”地答应了一声，拉着小妮回身去了院子门口。
素雪快速转过墙角，就看见叶老爷子抱着个头发蓬乱、满身褴褛的老汉往一旁推，那老汉一边挣扎着往前扑，一边放声大哭。
一个大老汉哭得声音凄厉、嘶哑，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四盛和汪泽然忙冲上去把两个人分开，四盛问：“爹，这是怎么了？”
那老汉闹了这半晌，也扑腾不动了，被四盛和汪泽然拦住，顺势扑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里还在嗷嗷地嘶喊。豼
叶老爷子被素雪搀扶着，呼呼地喘着粗气，顾不上回答四盛的话，只戒备地望着那老汉，威胁道：“你要再敢上前，看我儿子、孙子不打断你的腿。”
老汉并不理会叶老爷子，下巴抵在地上，睁大着眼睛继续嚎哭，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一地。
四盛再次问叶老爷子，“爹，这是到底是咋回事？”
叶老爷子愤愤然地道：“我咋知道？我正在这儿忙着，这个疯子过来就要往我的田里扑，还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四盛皱了皱眉，蹲在老汉身边道：“大爷，你先别哭，你告诉我们到底怎么了？没准我们还能帮到你呢。”
老汉不回答，只是指着前方的地面呜呜地叫。
四盛扫了一眼，那边地上除了堆着些干草，什么也没有，便回头问叶老爷子，“爹，这人不会是不正常吧？”豼
素雪却看到那厚厚的干草下边，露出一些绿绿的东西，正疑惑间，汪泽然已经走过去揭起了干草。
干草下边露出了几簇小嫩苗，红秆绿叶，虽然只有一寸来高，但素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红薯苗。
第428章 带回家去种
叶老爷子什么时候在这里种了红薯，而且已经都长这么高了？攞
素雪和四盛早就说好了的，等把盖房子的事情安排好后，就开始育苗，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红薯和土豆的种薯了。
没想到叶老爷子走到了他们的前面，悄悄育了这么一片红薯苗，不过，这红薯苗长得好像不太对劲。
素雪蹲下来想看得仔细些，被叶老爷子伸手拦住了，“俊妮别动，这花还没长大，等长好了，爷让你再烤着吃。”
四盛正要接着问老汉，听见叶老爷子的话，敏感地转过头去，也看到了地上的嫩苗，忍不住挑起了眉梢，难怪他爹这段时间老是早出晚归的，行动神秘，原来偷着在这里种红薯呢。
老汉忽然停了哭声，嘶哑着嗓音开口道：“那不是花，那是甘薯，救人命的甘薯。”
叶老爷子见他也认识这种作物，有些意外地蹲到老汉跟前，连声问道：“你认识甘薯花？你竟然认识甘薯花？难怪你要往我的花田里扑，是不是想偷走？你也知道这是宝贝了？”
不知道叶老爷子的哪句话刺激到了老汉，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叶老爷子脚边，喊道：“我没有偷，你别打我，我真的没有偷你的甘薯，我只是想离近了看看的，你别打我，你别打我呀。”攞
老汉一面惊恐地喊着，一面不停地给叶老爷子磕头。
叶老爷子被老汉的举动给吓到了，吃惊地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我可……没打你，你……别诬赖人，我只是想问你两句话，你……你……别给我磕头。”
就在这时，一群人飞快地往这边跑来，“疯子，疯子在哪里？快把打人的疯子抓起来。”
永安他们搬的救兵到了。
那老汉见状更加慌乱，全身颤抖得跟筛糠一样，瞪大着惊恐的眼睛，慢慢往后蹭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没有偷，你们别打我，我真的没有偷。”
素雪见状忙道：“你别怕，没有人要打你，他们都是好人。”
老汉还是吓得抖抖索索的，“好人，别打我，我只想看看，只是看看，我没动手。”攞
院子里跑来的众人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四盛拦住了，七嘴八舌地问道：“四盛，你爹没事吧？疯子抓住了没有？”
四盛忙道：“我爹没事，就是遇到个讨饭的，可能脑子不太清楚，没啥大事，你们别紧张，我在这儿处理就好了，大家伙都回去吧。”
众人看到四盛身后的情形，的确没啥危险的样子，心里虽然有些好奇，但四盛已经吩咐了，也都顺从地转身往回走，他们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没有闲工夫看热闹。
见那群人走了，老汉也慢慢安静了下来，眼神也清明起来，他对叶老爷子道：“我不偷，你让我看看这些甘薯苗，可以吗？”
叶老爷子看老汉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拒绝，别扭地道：“你就在这里看，不许到跟前去，不能越过这条线。”
叶老爷子用脚在地上划了一道线。
老汉立刻喜笑颜开，“好，我就在这里看，不过线。”攞
老汉说完，果然坐在那道线的后边，伸长了脖子看着那片红薯苗，时不时地傻笑着说一句“真好看。”
叶老爷子坐在旁边，看一眼老汉那傻样子，又赶紧回头紧盯着那道线，生怕老汉再发起疯来，过去伤到他的甘薯花苗。
素雪悄悄对四盛道：“爹，我觉得他不像个疯子，你看他的眼睛，根本不像脑子坏了的样子，看着倒更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汪泽然也小声道：“能认识甘薯，应该有点来头。”
四盛看了看满眼热切地盯着红薯苗看的老汉，对汪泽然道：“你回去拿点干粮和水来。”
等老汉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块干粮，又喝完了满满一碗水，四盛才开口问道：“大爷，你怎么会认识甘薯苗？”
老汉跟叶老爷子差不多的年纪，看他吃东西的模样，感觉牙口和胃口都不是一般的好，叶老爷子有些嫉妒得直咋舌，差点都要夺下他手里的干粮了。攞
听见四盛问老汉话，叶老爷子忍不住也道：“这可是我家的宝贝，你怎么会认得？你不会早就来这里偷看了吧？”
老汉瞪着叶老爷子，道：“我还要问你呢，你是怎么弄来的这苏禄国东西的？莫不是用不为人知的法术带回来的？”
老汉吃饱了，眼神很有威力，瞪得叶老爷子有些茫然起来，“啥苏禄国，啥法术？你……你……你说明白点。”
素雪见四盛看过来，在他耳朵边低声道：“苏禄国应该在菲律宾、马来西亚那一带，要是没记错的话，红薯就是从菲律宾传到中国的。”
四盛点点头，转头问老汉：“大爷，你去过苏禄国？见过他们种的甘薯？”
老汉脸色瞬间染上了愤恨，捏着拳头道：“我在苏禄国待了整整十一年。”
老汉姓司，也是济府人，十几年前家里遭了灾，没收下多少粮食，饿死了好几口人。攞
为了给家人节省粮食，也为了挣些银钱贴补家用，司老汉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家，跟着个南方商人去做随从。
商人要出海做生意，司老汉随着他一起上了船，很不幸，他们的船在海上遇到了大台风，船翻了。
幸运的是，司老汉并没有葬身大海，他被人救上了岸，流落到了苏禄国。
带他的那个商人不知生死，没有了下落，司老汉身上又没有钱无法回乡，只好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苏禄国流浪。
因他会种庄稼，就给人在田里做工赚吃喝，他省吃俭用地拼命攒钱，想尽快回国回家。
司老汉回家的钱还没有攒够，却意外发现，当地有一种叫甘薯的作物，产量非常高，吃起来也软糯甘甜。
他想，要是能把甘薯带回家去种，全家人就不会轻易饿肚子了。攞
有了这个想头，司老汉便专门找种甘薯的人家去做工，学习这种作物的种植方法。
四年后，司老汉终于学会了种甘薯的本领，也攒够了盘缠，便联系好回家的船，辞了工踏上回家的路。
司老汉几乎没有带别的东西，唯一的行李就是一大筐甘薯。
第429章 都是为了甘薯
到临上船前，码头的人例行检查行人的行李，看到司老汉的筐子，当即就把他给拽了出来。閘
那些人也不跟他说话，拎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毒打。
等把司老汉打得遍体鳞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那些人才住了手。
他们收走了他的筐子，搜走了他身上财物，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司老汉从血泊中醒过来时，回国的船早就开走了，他攒了四年的盘缠都打了水漂，而且还落得满身伤病，又成了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码头上有人看他可怜，好心地提醒他：“你怎么这么傻，来码头前也不知道打听打听，要出国的人怎么敢带甘薯呢。”
司老汉这才知道，甘薯被当成苏禄国最宝贵的农作物，是官府明令禁止带出国的东西。
司老汉怪自己没能早点知道这事，想想也无计可施，只得在苏??国继续给人做工。閘
几年后，司老汉攒足了钱，第二次准备回国。
这一次他只带了四五只小甘薯，而且自认为藏得很隐秘，可是到了码头还是被人给查了出来，又挨了一顿暴打，他的腿就是那次被人给打断的。
司老汉是个不服输的，如此又经了两次，最后终于顺利地登上了回国的船。
素雪急切地问：“那你把甘薯种子带回来了没有？”
司老汉笑道：“当然带回来了，不带着甘薯种子，我怎么会上船？”
“那你藏在哪里了，他们没查出来吗？”
“我买了个藤条编的篮子，把甘薯藤蔓编进篮子里，再用篮子盛了好些行李，他们查了好几遍硬是没有看出来。”閘
司老汉笑得很得意，似乎前几次痛苦的经历，都被最后一次成功给抹平了。
司老汉一回国，来不及回乡，就迫不及待地找了片地种起了甘薯，让人高兴的是，那几段甘薯藤竟真的被他种活了。
“可是，就在甘薯马上就要成熟，快要收获的时候，却招了贼，那些甘薯……全都被人偷走了，连一根藤蔓都没有给我留下。”
司老汉追求一夜间变成了空，支撑了他十几年的信念一下子就崩塌了，司老汉心灰意冷，差点没能活下来。
后来，司老汉回了乡，他的家已经一片荒芜，他的父母家人都没见了踪影，据说好些年前出去逃荒，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是被土匪劫掠了，有人说逃荒去别处落户了，总之是无处可寻了。
唯一能打听到确切消息的是他唯一的闺女，闺女已经嫁了人，他赶去几百里外的女婿家，却也没能见到人，闺女跟着女婿一家西迁了。
司老汉没有其他亲人的消息，便一路要着饭来到了秦州府，寻找闺女一家的下落。閘
没想到闺女没有找到，竟然让他在这里又看到了甘薯苗，这能让司老汉不失控吗？
司老汉讲完自己的事，陷在回忆中难以自拔。
素雪打破沉默，问道：“司爷爷，你在苏禄国一直都在种甘薯吗？”
司老汉的眼睛粘在甘薯苗上，道：“是呀，我在那里待了十一年，至少有十年时间都在种甘薯。”
素雪转身悄声对四盛道：“爹，咱们正缺会种红薯的人呢。”
四盛迟疑了一下，转头问司老汉，“司大爷，你看我爹这些甘薯种得怎么样？”
司老汉闻言看了叶老爷子一眼，视线又转回那些甘薯苗，有些心疼地道：“种是种出来了，可惜每只薯种出芽的个数太少，太浪费了。”閘
叶老爷子不认同地道：“你胡说啥，我以前都是这么种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浪费了，你到底会不会种甘薯呀？难道你刚说的那些都是哄人的？”
“说你还不服，我指给你看看。”司老汉见不得人说他不会种甘薯，爬起来就往田里走。
叶老爷子赶紧拉住他，胆战心惊地问：“你要干啥？又想要去祸害我的甘薯花？”
司老汉道：“我要帮你多抢救一些芽苗出来，你别拉着我。”
见叶老爷子抓住司老汉不松手，四盛劝道：“爹，你让他指给咱们看看，说不定他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呢。”
司老汉道：“我又不会弄坏那些甘薯，只是挖出来给你看看，一会儿再埋进土里就是。”
叶老爷子犹犹豫豫地道：“那……那，你只能挖一棵苗来看。”閘
见叶老爷子松了口，司老汉重重地点了头，到地边刨开芽苗周边的土，小心地拔出一只带着芽苗的红薯，指着上边的芽眼对叶老爷子道：“你看这里，这里，还这里，都露出了芽尖，本来可以长成芽苗的，就是因为保暖没做好，芽尖都缩在土里长不大。”
叶老爷子道：“让它长那么大干啥，一窝里长出的芽苗太多，后边还要拔掉的，岂不麻烦？要不拔，所有的芽苗就都长不好。”
司老汉惊讶地道：“你该不是就这么让它长到成熟吧？”
叶老爷子瞥了他一眼，自信地道：“要不然呢？”
司老汉捂住了心口，大呼道：“天呀，真是太浪费了。”
见叶老爷子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司老汉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甘薯现在只是育苗期，等芽苗长到一定程度，要剪了藤蔓插到别的田里去，再让它长到成熟，所以，这里的苗出得越多才越好呀。”
叶老爷子被司老汉说得瞪大了眼睛，“你在苏??国就是这么种甘薯的，剪下藤再插到别处？你确定只插个藤就能种活？”閘
司老汉非常乐意给叶老爷子讲解种甘薯的方法。
看着两个老汉说得投入，四盛拉着素雪走开两步道：“这司老汉虽然会种甘薯，不过，也曾经受过打击，脑子吃过力，咱们真要留下他，要是再犯了病什么办？”
汪泽然也跟过来了，接口道：“我刚注意到，他刚才是在听到偷甘薯几个字时，才表现出了异常，但只要发现没有人会打他，很快就又恢复正常了。”
四盛同情地道：“那恐怕是在苏禄国码头，被人打怕了落下的毛病，唉，这都是为了甘薯呀！”
素雪问：“那是不是不提偷甘薯的事，不刺激他就不会犯病呢？”
汪泽然道：“要不，让舅舅找人帮他查一查他女儿的下落，也许找到亲人，他的病就彻底好了。”
第430章 这就是他的家了
素雪也赞成地道：“对，只要是正常西迁的人，官府都会有记录，让鲁表舅跟他的朋友在蒲津渡那里查一查，比司老汉一个村一个村地找效率高得多。”駃
四盛想了想道：“能帮一个算一个吧，咱们就冒个险，先让他留下来帮咱们种甘薯，让鲁表哥帮忙去查查他闺女的下落吧。”
那边两个老汉似乎也谈好了，就听司老汉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肯定能让所有的甘苗薯苗都能插活，不信，我就跟你在这里看着，活不了你找我算账。”
叶老你子道：“行，那你说话可要算话，你得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所有甘薯花全都种活后，你才能走。”
司老汉拍着胸脯，“我不走，我一定在这里给你盯着。”
素雪望着四盛笑，“爹，这下好了，这人咱们就是不想留，也得留下了。”
四盛转向司老汉，道：“司大爷，你刚才说，来秦州府是找闺女的，有没有打听到你闺女的一些消息？”
司老汉长长地叹气，道：“还没有，我已经走过有些地方了，但凡有济府人的村子我都会跑去问，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唉，我也不抱啥希望了，这么大一个秦州府，找个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呢。”駃
四盛小心地道：“司大爷，要不你先留在我们这里，我们找熟人去官府帮你查查，兴许能查到些你闺女的消息呢，你可愿意？”
司大爷的眼睛瞬间放出亮光，急切地问：“你们有官府的朋友？可以帮我找闺女？”
四盛笑道：“我们也是朋友托朋友的关系，先帮你去找找看，不一定会有结果。”
司老汉泪光闪闪地道：“我今天真是走了运了，不但再次见到了甘薯，还遇到好人了。不管能不能找到闺女，我都会感激你们的。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就帮你们把这季甘薯经管到成熟收获。”
听了这话，最高兴的是叶老爷子，他立马拉着司老汉道：“好，既然说好留下来了，咱们就赶紧去给甘薯苗找些东西保暖去。”
让司老汉留下，不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衣食住行都得考虑周全。
现在九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各家都有女人和孩子，忽然弄一个外来的老汉进来，住在谁家都不合适，何况，院子里还有白糖作坊呢。駃
司老汉似乎看出了四盛的为难，主动道：“我留在这里干活，你们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其他的不用考虑，我本就是个讨饭的人，咋样都能过，我晚上就睡在这地头上，帮你们看着这些甘薯苗子，可不能再被人偷了去。”
叶老爷子被司老汉说得也担心起来，甘薯苗越长越大了，的确得要防着人搞破坏或偷盗。
“对，白天晚上都得要看着点，那我晚上也住在这里，跟你一起守着这些甘薯花。”
四盛抚上了额头，司老汉的住处还没解决，他爹还要来凑热闹。
素雪道：“爹，我以前见过在田地里盖的小棚子，就是给看瓜看果子的人搭的临时住处，咱们也可以搭间小屋子，让司爷爷临时住着，等以后盖了房子再让他搬进去。”
司老汉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找些树枝子干草，随便一弄就是个窝，我这些年都是睡野地里钻桥洞的，没啥讲究的。”
四盛笑道：“司大爷你不知道，我们也是才落户到这里的，现在住的也是茅草屋，你要不嫌弃，就先给你把茅草屋搭在这里，等以后再让你住到好房子里吧。”駃
司老汉推拒不过，也只能随了这些人。
牛智信中午回来吃过饭，就再没有去田里，他先安排汉子们给司老汉搭茅草屋，又让人在茅草屋前，借着后墙扎上了一圈篱笆，围出了一片园子。
叶老爷子领着司老汉从水井边回来时，院子后边的篱笆墙已经在收尾了，几个汉子正在装篱笆门。
这门就开在篱笆与后墙的交界处，不打开门，从扎得密密实实的篱笆墙外，还真看不清楚里边的情形。
随心看到叶老爷子，笑道：“叶大爷，篱笆门马上就装好了，司老汉人呢？我得给他说说这门的开关方法。”
叶老爷子冲着身后的人晃了晃脑袋，道：“叫你呢。”
随心这才看向叶老爷身后的人，这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老旧的棉衣，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花白，却拢得整整齐齐；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却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駃
这个陌生人就是司老汉？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随心才确定，他的确是那个曾经肮脏邋遢苍老憔悴的司老汉。
汉子们感叹起来，“这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呢。”
有人开玩笑道：“叶大爷，这人是不是司老汉的兄弟？”
叶老爷子高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道：“这个要是司老汉的兄弟，那你们去把司老汉找回来。”
司老汉并不介意大家的玩笑话，听随心示范了门的开关，便跟着叶老爷子进了园子，来到给他搭的茅草屋前。
这个茅草屋搭在院子后墙上，另外三面墙是用石头、泥土和茅草搭起来，屋顶用席子和茅草遮盖着，看起来很结实。
茅草屋里支着两个铺位，中间放着块石头，上边还放了两只碗和一只水壶。駃
这就是他的家了，他多久都没有过自己的家了？只是不知道他可以这里住多长时间，司老汉背过身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叶老爷子看完直接叫了起来，“这帮臭小子，这小屋搭的比我们住的都好，不行，这屋子算是我的。”
司老汉喑哑着嗓音道：“这是他们给我搭的，你可别跟我抢。”
“没有我的甘薯苗，他们怎么会认识你，这屋子本就应该有我的份。”
两个老汉正在拌嘴，听到四盛的声音传来，“爹，司大爷，你们在没？”
叶老爷子从屋里探出头去，看到四盛、牛智信拉开篱笆门走了来，问：“有事？”
四盛道：“爹，你去看雪儿把被褥找齐了没有，让她尽快给司大爷送来。”駃
叶老爷子知道，他们这是有事要跟司老汉单独谈了，便一声不响地出了篱笆门。
第431章 看错人了
司老汉的茅草屋外，沿着院墙根摆着些小石块，这里就是他的客厅了。蔠
大家在石块上坐下来，春日里暖洋洋的太阳洒人在身上，让人舒服得都眯起了眼睛。
牛智信问道：“司老汉，听说你愿意留下来帮我们种一季甘薯？”
司老汉点点头，“嗯，就算是找到了闺女，我也帮你们把这季甘薯收了再说。”
牛智信看了一眼四盛，又问道：“听说你也会种土芋？”
叶老爷子刚才偷偷给他看过土芋，司老汉就多说了两句，这两个人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司老汉紧张地看着两个人，道：“是，我在苏??国给人做工时，甘薯和土芋都种过的。”
牛智信笑了起来，“太好了，那你能不能把我们这里所有的甘薯地和土芋地都给经管上？教我们那些汉子们种这两样？你放心，体力活都让汉子们干，你只管指挥他们就行。”蔠
司老汉有些意外，咽了咽唾沫刚想要答应，目光扫过面前的甘薯苗，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帮你们种没有问题，但你们只有这一点甘薯，土芋种子也不多，我跟叶老汉两个就能干得了，用不着汉子们来帮忙吧？”
四盛笑道：“现在是只种了这一点点，以后就得种几十亩，几百亩呢。”
司老汉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惊喜地大声道：“你们也知道这甘薯的好处？真想大面积种植？”
司老汉在苏禄国十一年，就只为带回甘薯种子，扩大种植，不让家人和乡邻挨饿，这个几乎成了他病态的执着。
自从司老汉千辛万苦弄回来甘薯被偷以后，他已经灰了心，这份执着也被扔到了爪哇国。
现在听四盛说他们把这些甘薯不当成花养，要大面积种植，心底里那份执着一瞬间就又冒了出来。
四盛笑道：“当然，我们有七十亩沙地，四五十亩的坡地，以后都想要种上甘薯和土芋呢，我爹育的这点苗，根本就不够用，”蔠
司老汉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腾”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热烈地道：“好，我帮你们种，种得越多越好，我闺女找没找到，我都会留在这里帮你们种甘薯。”
司老汉搓着手道：“甘薯和土芋都不需要太好的地，沙地、旱地都能种，一亩地轻松能收上八九百斤，……”
“你说啥？一亩地能收八九百斤？”牛智信忽然插话，有些怀疑地看着在面前打转转的司老汉。
这东西怎么可能收到八九百斤？现在，就算在肥沃的平原上，在最上等的田地里，小麦最多也只能亩产三百多斤。
牛智信听四盛说，叶老爷子种的甘薯和土芋可以吃，可以在沙地上种出来。
牛智信从来没见过也没吃过这两样东西，但四盛说可以种，他就全力支持。
那些不好的地本就种不出啥粮食，能有产出就已经不错了，他可是清醒的，从来没妄想过，这东西的产量能高出上等田里种出的粮食。蔠
司老汉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光，“对，经管得好了，收到一千多斤都没有问题。”
这老汉该不会又犯病了吧？牛智信摇了摇头，同情地看着司老汉，四盛这回估计是看错人了。
司老汉并没有注意到牛智信的反应，他一门心思都在琢磨种田的事，“叶秀才，你爹手里就那么点薯种，这一季肯定种不了那么多地了，等这一季收获了，下一季保准能把那些沙地和坡地都种上。”
四盛冲司老汉眨眨眼，道：“这点苗是种不了那么多地，不过我后边会慢慢弄些种子来，你只管帮着种起来就是。”
空间里已经存了一些土豆和红薯，那是叶老爷子在坡底村的院子里种的，素雪偷偷存在空间里的。
还有一些是他在空间用筐子种的，空间比外边生长周期短许多，差不多二十多天就能成熟。
四盛以前已经收获了一茬了，现在筐子里正种着的这批也快成熟了，等收获后，他可以接着种，陆续拿出来给司老汉当种子。蔠
只要赶在八月份前种到地里，今年就都会有收获。
“你还能再弄到种子呀？！那就好。”
司老汉老兴奋地自言自语起来，“一亩地要是一年能种两季，就能养活三到五口人，七十亩的甘薯能养活……，多少人呢？”
司老汉掰着手指头算不出来，索性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
牛智信笑道：“司老汉还信佛吗？”
司老汉道：“算是信吧，只要进到庙里、道观里，我都要拜拜的，不管是土地庙、观音庙、佛祖庙什么的，统统都要拜。”
四盛好笑地道：“司大爷信得好杂呀，就不怕他们相互争香火吗？”蔠
司老汉认真道：“我遇到谁都拜，又不偏不向的，他们有啥好争的？这样做就是在有事时，让所有的神仙都来帮忙。你看，我现在能遇到你们，不定就是哪路神仙显的灵呢。”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牛智信言归正传，问司老汉，“你怎么不问问，你在我们这儿干活，能给你多少工钱呢？”
司老汉无所谓地道：“不用问，只要能让我种甘薯，我不要工钱，只给我管饭就行。”
牛智信看了四盛一眼，道：“工钱我们还是要给你的，不过刚开始没法给你太多，除了管饭以外，一个月给你三百文，可行？”
四盛眼神闪了闪，三百文给得有些少了，在这里一个长工都要四百到六百文呢，何况是司老汉这样有技能的人。
不过现在合作社还不够富裕，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暂时只能这样了。蔠
司老汉却满意地道：“行，给这么多还能不行？”
四盛道：“等种出一茬甘薯后，我们缓过来就给你涨工钱。”
四盛和素雪以前都不会种地，虽然可以从空间里查些种田的方法，可毕竟没有实际经验，理解起来很笨拙，真要靠他们，铁定会走不少的弯路。
现在有了司老汉，他们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完全可以把教大家种红薯、种土豆的活，全都交给他了。
第432章 夫子来了
当四盛和素雪当着叶老爷子的面，从杂物堆里扒拉出来好几筐红薯和土豆时，叶老爷子的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衟
素雪忙拉着他悄悄道：“爷，这是我们从草阳镇的宅子里带出来的，在路上东塞西塞的，没敢让我奶和别人看到，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叶老爷子对这类事情从来不会往深里想，现在这么紧缺的种子，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闲心考虑别的。
叶老爷子咧着嘴，也悄声的对素雪道：“你姥爷原来还藏了这么些呢？还好，你们够聪明，都给带了出来。那要是有人问起来，就统一说是我往年留下的种子。”
喜滋滋的叶老爷子，亲自盯着人把这些种子都搬到后园子里，跟司老汉立刻就着手开始育苗了。
两个老汉此后一日日地待在后园子里，闷头精心待弄这些宝贝，连饭都很少回院子里吃，经常都是王老太和葛氏让孩子们给送到后园子里。
这些都是后话。
四盛和素雪父女俩送完了种子，跑去北边看那片沙地。衟
虽说是沙地，牛智信带着汉子们也都给烧了荒，细细地翻耕、平整好了，现在就等着下种了。
素雪忍不住叹气道：“现在，所有的红薯和土豆种子加在一起，也只能种十来亩地，这么多的沙地，还有那边的坡地终究还是得再闲置一年了，白白费这么大力气整理了。”
四盛道：“倒是不用闲置那么久，雪儿，你有没有注意到，秦州府的气候比后世更暖和一些？按这个气温，红薯和土豆不用大棚就可以一年种两季。”
素雪有些惊喜地道：“好像是呢，真要能种两季，那咱们下半年就能把这些地全种上了？我原先还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养些鸡鸭什么的呢，这么说来，都不需要了，一门心思种地就行。”
“嗯，暂时不需要，不过水渠和鱼塘还得尽快挖起来，现在田里浇水还在用车拉人担的，实在太费劲了。”
素雪道：“可是，真挖水渠和鱼塘得需要好些人力，咱们抽不出那么多劳力呢。”
四盛叹着气，“我愁的就是这个。”衟
万向光回去只准备了一天，次日一大早就带着人来东坡盖房子了。
东坡的人既要忙几个营生，还要干田里的活，本就有些转不开，现在，还要抽出人手去买材料、看着盖房子，妇人们还要给万向光他们做中饭，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四盛就更不用说了，连着好几天都没抽出空来，去后园子看两个老爷子育苗的进度。
倒是素雪和汪泽然两个，经常借着给叶老爷子送饭的机会，看看红薯苗和土豆苗的长势。
直到空间里种的那批土豆和红薯成熟了，四盛才硬挤了时间，带着素雪去县城看了看点心铺子的情况，回来便拉了三只大筐子，径直搬来了后园子。
叶老爷子见四盛弄来这么多土豆和红薯种子，高兴得不行，只以为是他从别处买来的。
当年白老爷子能弄来那些种子，四盛向来头灵活，能外边买些回来也不足为奇。衟
司老汉早就知道四盛能弄来种薯，也不多问出处，只一手拿着个土豆，一手拿着个红薯，仔细地察看。
“这批种子全都是上等的，比先前的那些好。”
先前的那批种子里有叶老爷子在坡底村种的，也有四盛在空间里种出来的。
这次这批种薯可都是在空间种出来的，不知道它们的产量和质量，跟原来有没有的变化。
素雪道：“司爷爷，那就把这一批单独育苗，揷苗时也区分开来，到时候对比一下产量和口感。”
司老汉赞同地点头，“好，要是这些种子种出来得更好，就优先用它们做种子。”
叶老爷子是行动派，当即就在园子里画出了一块区域，道：“这批就种在这里，跟以前那些苗离开两席地。”衟
这个园子足有半亩地大，院子里现在除了红薯和土豆，还育了许多蔬菜苗，大多是陈里正送来的，李族长听说后，也送了一些来。
四盛还把当初采的灯笼花，也就是辣椒，也挑了些做种子，让叶老爷子和司老汉也育了苗，到时候跟其他蔬菜一起移栽到大田里。
四盛和素雪正在看这些蔬菜的出苗情况，忽见鲁旺和汪泽然飞跑过来，在篱笆门口大声喊道：“姨父，洪小姐带着夫子来了。”
高夫子来了？可学堂还没有盖好呢，夫子来了在哪里教孩子们呢。
四盛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忙拍了拍身上的土，整了整衣服，大步往院子走去，素雪、汪泽然和鲁旺也赶紧跟上。
鲁家的茅草屋前坐着好些人，没等四盛看清楚，就被鲁有庆拉住道：“妹婿，你盼着的高夫子终于到了。”
高夫子，名叫高鹰，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瘦老头，穿着一身布衣布鞋，头上扎的也是布巾，只是平凡的衣着掩饰不住他不俗的气质，只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让人有种被无处遁形的感觉。衟
据说，高夫子是有名的大儒，曾在京都最有名的书院做了多年的山长，前几年因为家事，回了秦州府的老家后，高夫子就没再回京都，而是隐了行踪住进了终南山。
这次，高夫子能答应下山来看看，除了考虑与洪家的交情外，主要还是因为教书的地方在青原县乡下，而且要教的学生大多是些农家子弟。
高夫子到了东坡，看到高大的院墙和对面建学堂的工地，就拧起了眉毛，但等进了那高墙大门，看到院子里一家家的茅草屋，眉头就又舒展开了。
他仔细地看了几眼在茅草屋之间往来穿梭的人们，想到从洪亚欣处听到的一点片言只语，开始对这些逃荒来的农户产生了兴趣。
鲁有庆把四盛拉到高夫子面前，介绍道：“高夫子、毛夫子，这就是叶四盛叶秀才，我的表妹婿。”
毛夫子是高夫子的入室弟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陪在高夫子身边好些年了，据说很得高夫子的真传，也是个学问了得的人。
四盛郑重地躬身行礼，“见过高夫子，见过毛夫子。”衟
第433章 被恭维到了
高夫子听说过四盛的情况，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汪家的这个不羁的长孙跟定了他，从济府一直跟到秦州府来，还坚决不愿意回京都的家。帤
据说就是他，带领着这群逃荒人从济府有名的灾区走到县城，又一路走到秦州府，却没有损失一个人，没有讨过一口饭，这是高夫子最为好奇的地方。
高夫子面色不变地一味只管打量四盛，毛夫子却坐不住了，偷偷看了高夫子一眼，站起来礼貌地还了礼。
四盛知道，许多有学问的人都有些个性，高夫子能舍下京都的繁华去终南山住几年，性子定是非同寻常的，所以对他的慢待并不怎么在意。
四盛见毛夫子旁边还端坐着洪亚欣，便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
洪亚欣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四盛的反应，见他跟自己打招呼，也笑着还了礼。
高夫子看够了，神色不明地问道：“我又不是你的夫子，你为何要如此郑重其事地行礼呀？”
四盛一愣，这个高夫子性子不只是非同寻常，简直可以说是古怪了，被尊重还要挑拣理由。帤
“高夫子，你虽不是我的夫子，却将要成为我们这些人家子女的夫子。”
见高夫子面色不变地看着他，四盛硬着头皮继续道：“高夫子以后就是犬子小女的师长，作为孩子的家长，尊重雇请的人是最起码的礼节吧？”
雇请的人？鲁有庆和洪亚欣惊讶地看了眼四盛，面色紧张地望向高夫子。
高夫子这种大儒，连出仕都不屑一顾，怎么可能肯被人雇请，他们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他来这一趟的，四盛这句雇请，该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果然，高夫子脸上显出愠怒。
四盛却不疾不徐地接着道：“不止如此，我敬重你主要还是因为你愿意来这里，到我们这种穷困的人家来教孩子们，给穷小子穷丫头们一个识字学习的机会。”
四盛看了高夫子一眼，“听说达官贵人都争抢着请你去，你完全可以去条件好得多的人家坐馆，但你却来了我们这里，就冲你不看重贵贱贫富，我一定要郑重行礼。”帤
高夫子本以为四盛会照例吹捧一下他的博学，再说一通尊师重道之类的话，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轻贱他，把他当成雇请来的普通夫子看待，高夫子都要怒发冲冠了。
可四盛话锋一转，又说敬他不看重贵贱贫富，好吧，尽管他不太愿意承认，但他的确被四盛的这句话恭维到了。
高夫子泄愤般地道：“我只是来看看，还没答应留下来呢，你的雇请二字说得早了些。”
四盛没啥反应，旁边的洪亚欣却着急起来，开口问道：“夫子，你想怎么样才能确定留下来？”
高夫子看了眼紧张兮兮的众人，摸了一把下巴上稀疏的几缕胡须，慢悠悠地道：“总得见见那些孩子们再说吧？”
这个好办，四盛在过来的路上，就让汪泽然和鲁旺去找孩子们了，这会儿应该都到齐了。
四盛刚要问汪泽然，就听鲁有庆道：“汪泽然现在就在这里，高夫子见见吧？”帤
鲁有庆视线一转看到四盛，忙又补充道：“叶素雪和鲁旺也来了，你们三个还不快给高夫子、毛夫子见礼。”
素雪忙拉着汪泽然和鲁旺上前，刚要俯身行礼，却被高夫子止住了，“先别忙，等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再说。”
这是要考校孩子们的学问了，鲁有庆犹豫道：“高夫子，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高夫子摆摆手，无所谓地道：“不用，我就简单问两句就行。”
素雪余光扫见汪泽然的脸上有些抵触情绪，忙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汪泽然抿了抿唇，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恭敬地站好。
高夫子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掠过素雪和鲁旺，把目光落在汪泽然身上，这孩子长得跟汪老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汪泽然，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你知道青原县令，不，你知道这个村的里正德行有亏，但他却被别人欺负了，你会怎么应对？”帤
汪泽然松了一口气，这个人并不像他原来的夫子那样，动不动就让人背书，这问题问得还不算让人难以接受。
汪泽然看向四盛，见他信心满满地望着他微笑。
素雪也在汪泽然耳边轻声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要接受不了，咱们就不要他了，另换个夫子。”
高夫子显然听到了素雪的话，对她怒目而视，“小丫头，去玩你的去，别打扰大人的正事。”
素雪正想反唇相讥，看到一群人都紧张地望着她，好吧，看在大家的分上，她忍了。
素雪冲高夫子扮了个鬼脸，才闭上了嘴巴，引得高夫子对她瞪了好几眼。
汪泽然上前一步，巧妙地挡在素雪身前，朗声引开高夫子的注意力。帤
“高夫子，你给的这个题目，我分两部分来回答，一是德行与职位的关系，二是，在里正被欺负时，村民应有的应对。”
高夫子果然被汪泽然的话吸引了过来，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谓德是一个人的内在品质，《周易》中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孔夫子为其注释为：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所以，既然这位里正德行有亏，就不该让他在里正位子上继续待下去，否则，迟早会给他本人及这个村引来灾祸的。”
汪泽然高冷地道：“具体的原因和事例我就不详细说了。”
高夫子正听得专心，却听汪泽然说不详细说了，夫子考校学问，他竟然说不详细说了，高夫子不悦地拧起了眉，忍不住要开口。
还没等高夫子出声，毛夫子贴着他耳根道：“夫子，听他下边怎么说。”
汪泽然似是没看到高夫子的纠结，继续道：“不过这个里正虽然德行有亏，并不代表他就应该被别人欺负。帤
作为一个有是非观念的村民，要是遇到了不平事，是不会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的。
但要怎么管却是要动脑筋考虑的，这个村民须把握住一条原则，就是量力而行。”
第434章 被无视了
汪泽然看看四盛，似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弯了弯嘴角接着道：“如果有能力，就可以当场打抱不平；如果能力不敌对方，就不能硬来，免得事情没有办成，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种事一定要学会借力。”齡
这回轮到毛夫子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说该怎么个借力法？”
汪泽然看着毛夫子道：“借力嘛，方法就多了，得看当时的情形来定，比如去叫其他村民来，或是想办法吓跑坏人。总之就是要动脑筋，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再去管那里正的不平事，否则，就又犯了‘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的毛病了。”
高夫子听得有些高兴，到最后站了起来，一点都不掩饰对汪泽然的欣赏，高声道：“好，少年有想法，还懂得变通，不错不错，只是你说的很多都是自己的理解，以后还要是多读些书，见解就会更成熟，论证起来也会更完美了，不过不用着急，咱们慢慢来。”
汪泽然本就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说的，没想到却被高夫子夸赞了，有些意外地望向高夫子，心中对夫子的固化印象慢慢起了变化。
鲁有庆和洪亚欣则齐齐地吐出了一口气。
众所周知，高夫子虽做过书院的山长，但对要收到自己名下的弟子，却是出了名的挑剔，他要是没有看上，对方即便是皇子，也不会收。
四盛也很高兴，这个夫子能赞同汪泽然的说法，说明他不是只一味追求“君子之道”的老古板。齡
接下来，气氛轻松了许多，高夫子又问了鲁旺几个问题便点了头，又让人去把孩子们都叫来。
被高夫子无视了！素雪心里很不爽，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跟汪泽然和鲁旺一起退到了一旁。
孩子们早就在鲁家茅草屋后边等着了，听到召唤，便排着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跑了过来，立定在高夫子和毛夫子的面前齐齐地行礼。
看着二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孩子，高夫子开口问道：“你们都想读书吗？”
孩子们中气十足地回答：“是。”
“你们都愿意跟着我读书？”
“愿意。”齡
四盛已经提前跟孩子们说过，识字班要再来一有学问的夫子，孩子们早就有所期待了。
识字班的事高夫子也是知道的，他满意地点着头，指着个子最高的一个少年，问：“你在识字班学了多长时间？都学过些什么？”
赵老六没想到夫子会问到他，有些骄傲地道：“我从识字班成立那天就加入了，一节课都没有落下，学了好几个月了。
识字班教的字我都会读都会写，还学会了加减乘除，现在算账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夫子不经意地问：“哦，那你读书是想要考到秀才，还是要考到举人、进士呢？”
赵老六看了一眼四盛，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读书不是为了要考秀才什么的。去年我去买碗，因为不会算账被卖碗的给骗了，丢了很大的人。
后来，听说要办识字班，我虽然超了年龄，但还是去央了四叔，被特别允许在识字班学习的。齡
我读书不为考科举，就只为了会认字会算术，以后不再轻易被人骗了。
学了这几个月，我发现，读书不但能学会认字算术，还能明白许多的道理。”
高夫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里的孩子读书不是为了科考改变命运，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吗？
四盛见高夫子疑惑，忙解释道：“这些孩子里，有几个是适合走科举路子的，但大多数孩子读书是为了明事理、长知识，以便以后更好地种田或是做生意，更好地生活。”
高夫子惊讶地看了眼四盛，心里暗暗地点头，一个乡野秀才竟能看得如此通透，还能不为世俗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传递给这些孩子们，着实少见。
高夫子又指了看起来最小的牛牛，温和地问：“你在识字班里学了些什么？”
牛牛一点也不怕生，昂首道：“我也学会了算术，会背唐诗，还能背三十六计。”齡
牛牛对三十六计故事最感兴趣，听素雪和四盛讲过后，就缠着素雪把三十六计都教给他，他背得滚瓜烂熟。
高夫子听牛牛流利地背了一半就叫了停，心里琢磨着，下来得要跟四盛好好讨论一下，这些孩子要学习的内容。
等孩子们都退了下去，高夫子对洪亚欣道：“洪丫头，这些孩子得马上开课，我跟小毛今晚就留在这里了，你自己回县城去吧。”
高夫子这是确定要留下来了，洪亚欣忽略掉他的后半句话，回头望着鲁有庆和四盛笑。
夫子确定了下来，四盛心头也算了了一件大事，他知道，这两个夫子是洪亚欣亲自去南山请回来的，感激地冲她拱了拱手。
高夫子看到了，有些别扭地道：“我留下来不为别的，只是冲着这里的市井气息来的，你看这茅草屋、这缕缕炊烟，处处都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素雪顺着高夫子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齡
这里茅草屋确实不少，可现在是半下午，还没到做晚饭的时间，哪里来的缕缕炊烟。
众人都望向素雪，高夫子也不满地道：“女娃娃，你笑什么？”
素雪忙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笑呀，我在看大漠孤烟直呢。”
从这里能看到，只有一道烟柱从院子角落里直直地飘上天空，那是白糖作坊的烟筒冒出的烟。
高夫子瞄了眼那道烟柱，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刚才的话难堪，瞪着素雪道：“女娃娃，大漠改为陌上更贴切些。”
洪亚欣笑着插话道：“好了，我的夫子，您先别急着吟诗，咱先说说下来的安排吧。这里的学堂还没建起来，你还是跟我回县城的客栈住，明天一早再送你过来，如何？”
高夫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妥，我和小毛既然定了要留下来，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省得还要来回奔波，费劲、麻烦。”齡
毛夫子劝道：“夫子，咱们这几天还是去客栈住吧，这里的确没有地方住。”
第435章 不教女娃娃
高夫子道：“怎么就没地方住了？这一院子的茅草屋，就安不下咱们俩的一张床吗？”丌
鲁有庆笑道：“茅草屋的条件太差了，恐怕高夫子住不习惯，我们在学堂里特意为夫子造了屋子的，等建好了，夫子就可以搬进去了。”
毛夫子道：“对对对，夫子，这茅草屋漏风，还潮湿得厉害，您这老寒腿怎么受得了呢，要是犯了病走不得路，大家可没办法替您疼。”
高夫子吹胡子瞪眼：“你这个臭小子，是怕我犯了病连累你吧？”
毛夫子委屈地道：“夫子，您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像，挺像的。”高夫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毛夫子受不了地道：“夫子，您非要是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那您愿意住哪就住哪吧。”
高夫子得逞地笑了，立刻转头冲洪亚欣道：“洪丫头，你听到了吧？我家小管家婆同意了，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在这里的茅草屋里了。”丌
“叶秀才，你看——”洪亚欣为难地看向四盛。
四盛笑道：“我们巴不得夫子们能早点留下来呢，只要高夫子不怕简陋，我现在就安排人给他们搭住处。”
四盛说完，当即就去跟门边站着的汪仲鹏道：“你去告诉随心，让他现在就去田里找人回来，给夫子们搭茅草屋。”
见四盛安排好了，高夫子睨了一眼素雪，对他道：“我还有个规矩，就是不教女娃娃，这里所有的女娃娃，我都不教。”
洪亚欣一听立马反对道：“高夫子，你啥时候有这规矩了？你以前不是也教过……”
这丫头怎么净会拆他的台呢，高夫子不悦地立起了眼睛，打断洪亚欣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立下这个规矩了。”
四盛也为难地道：“识字班里有一半都是女孩子，要是高夫子不教她们，课程着实不好安排呀。”丌
高夫子捻着胡须沉吟道：“那……，就让小毛来教她们吧。除了汪泽然、鲁旺以外，其他的男娃娃都由跟前着我，所有的女娃娃就交给小毛来带。”
现在虽比原计划多出一个夫子来，但这样安排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四盛皱着眉道：“一般都是按孩子的学习程度分班，高夫子要是按性别分，就照顾不到每个孩子的学习程度了，这样不但影响教学质量，还会浪费资源，同样的课程得分男、女讲两遍，夫子们还得多花许多精力。”
毛夫子也出声道：“夫子，我……”
高夫子斜睨着素雪，对毛夫子摆手道：“无须多言，就先这么定了。”
汪泽然也想开口说话，被素雪抢了先，“高夫子，你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教女孩子呢？”
高夫子弯起了嘴角，摆出高傲的神情，“我无论什么情况，都不教女娃娃。”
素雪咬了咬牙，“哼，我会让你主动教我们的。”丌
高夫子嘴角闪过诡异的笑，“是吗？你要真有本事让我教你们，那咱们就按你父亲说的，根据学习程度来分班。”
素雪狐疑地望着他，这个高夫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素雪怀疑，高夫子高深莫测地补了一句，“我绝不食言，只要你能让我教导你，咱们就重新分班。”
看着高夫子意味深长的笑，素雪忽然有些明白了，他这明显就是在报复，报复她刚才给汪泽然说的那句重新选夫子的话，报复她笑他缕缕炊烟的用词不当。
一个大儒，还跟她一个小孩子置气，高夫子也太小心眼了吧！
素雪心里暗暗使劲，一定得让他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夫子，做女孩子们的夫子，办法嘛，她得好好想一想。
四盛犹豫地看向素雪，他相信毛夫子有足够的能力教那些女孩子，但，高夫子对素雪的敌意……丌
素雪自信满满地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见高夫子捻须点头，素雪看了看毛夫子，笑嘻嘻地道：“要是毛夫子教不了我们这些女孩子，高夫子是不是就得出面了？”
毛夫子脸都涨红了，太小看人了，他是堂堂高夫子的入室弟子，怎么可能连这些村夫之女都教不了呢。
高夫子却气定神闲，猫逗老鼠般地看着素雪道：“行，他要真教不了你们，我替他教也无妨。”
高夫子和毛夫子的茅草屋很快就建好了，就搭在鲁有庆家旁边，紧靠着院子的西墙根。
洪亚欣紧急让人去县城，买了些被褥及生活用品回来，大家一起动手，帮他们铺排好，两个夫子算是正式在东坡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四盛特意为他们举办了认师宴，就摆在两个夫子的茅草屋前。丌
几个家主们陪着高夫子和毛夫子，坐在几张小桌子拼起来的主席上吃酒。
孩子们给两个夫子们磕完头后，兴高采烈地围坐在几张大席子上吃席。
院子里其他人都在几丈之外，也铺着席子边喝吃边聊天。
起先，主席上的人都斯斯文文地客气着，很快大家就发现，两个夫子并没有其他夫子通常有的那种高冷和酸腐，他们很乐意跟他们聊天，对他们的话题也很感兴趣。
后来，大家就放开了，把夫子们当成自己乡邻一样，互相笑闹打趣起来。
大家聊得正酣，忽然不见了高夫子，鲁有庆满场里寻找，看到他正坐在随心他们的席子上猜拳呢。
一场认师宴，最后吃成了九家人的大聚餐，直闹到亥时才收了场。丌
自从发生种子事件后，李族长过两天就来东坡转一转，跟大家聊聊天，凑凑热闹。
李族长知道东坡要盖房子时，还想去叫李氏族人过来帮忙的，听说房子是全包给万向光后，才作了罢。
后来，又见四盛他们人手紧张，忙得不过来，李族长最终还是找了几个族中子弟，去东坡的田里帮忙浇地去了。
这天晚上，李言明从东坡忙完回来，端着饭碗边吃边对李族长道：“爹，东坡的地都浇完了，就剩下那几十亩的沙地还没有种上，听信叔说，明天就开始上底肥，要在那些地里栽一种叫甘薯的东西。”
李族长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才问道：“甘薯是啥？”
第436章 不愿意帮忙？
李言明摇了摇头，“不知道，信叔也说不上来，只说是能在沙土地里长的东西。”娴
李族长对甘薯并不是很感兴趣，道：“不管他们要种啥，咱们只去帮忙干活就是了，没必要问那么多。”
李言明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跟言辰他们说好了，明天接着去东坡帮忙。”
李言明媳妇把盛好饭的碗双手递给李族长，状似无意地看了旁边的王氏一眼。
王氏就是李族长后娶的那个小媳妇，她虽说是婆婆，但年龄比李言明媳妇还要小上几岁。
被儿媳妇暗示，王氏不得不开口，她有些结巴地道：“他爹，咱们……咱们……，给东坡帮的忙够多了，明天，就……别去了吧？”
李族长的目光从饭碗里转过来，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媳妇问：“怎么？不愿意让言明他们给东坡人帮忙？”
王氏立刻否认道：“不，不是，我只是……有些操心咱自己家的活，咱们那么大片菜园子还没种上菜呢，我是想让言亮他哥把牲口圈起出来，也给菜园子上些粪。”娴
李言亮是李族长的小儿子，现在还不到两岁，是小媳妇王氏生的。自从有了李言亮，王氏都是借着他的名字称呼家里人的。
李族长点点头，“牲口圈是该起了。”
王氏松了一口气，悄悄看了李言明媳妇一眼，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李言明道：“咱家还有三四亩油菜地没有上粪呢，就算把牲口圈的粪肥全起出来，也不够用的。”
李族长叹了一气道：“咱们家的粪肥年年都不够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先紧着田里用吧，菜地就先放放再说。”
李言明不经意地道：“咱家的粪肥都不够用，东坡肯定更缺，他们播种的时候，咱们忙着没过去看，不知道他们给地里上没上过底肥没有。”
李族长闻言却停了筷子，“他们才来落户，哪里会有那么多粪肥，他们下种时，就算给地里上过底肥，估计也不会多。”娴
李言明叹息道：“荒地不上足粪，能打多少粮食？这季庄稼，他们可能要抓瞎了。”
李族长没有吱声，默默吃下去半碗饭才转头道：“言明，你明天叫上言辰，把咱家牲口圈里的粪拉两车，直接给东坡送去。”
李言明吃惊道：“爹，咱们那些油菜地不上粪了？”
李族长道：“剩下的再上到油菜地里，菜籽减产没多大关系，大不了咱们后半年少吃点油就是了。”
李言明媳妇却有些着急，看了看专心喂李言亮吃饭的婆婆，无奈地转回头对李言明道：“他爹，咱们给东坡帮了不少忙了，要是鲁大哥一家一户的种地过日子，咱们家这些粪也许还能给他救个急，可是，东坡九家人合在一起种地，咱们就算把所有的粪肥都拉去给他们，也顶不上多大用场呀。”
李族长豁然抬起头，盯着李言明问：“言明，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李言明忙喝止自己的媳妇，“闭嘴，这事儿你别管。”又急忙对李族长道：“爹，她一个妇人家不懂事，我哪里会跟她一样的想法呢。”娴
“那就好。”
李族长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鲁有庆他们对你大伯家的恩情，不用我说了吧？
人家当初真要不愿意出手，你大伯家就彻底散了，那咱家还能过得这么省心吗？咱们得分出多少精力、钱财去照顾你大伯家呢。”
“说实话，咱们现在也帮不了人家啥，就是闲余时出些力，再就是拉两车粪，能值个啥呀？我还怕人家嫌咱不诚心呢。”
李言明又瞪了媳妇一眼，对李族长笑道：“爹，我懂的，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跟言辰说去。”
次日上午，李言明和李言辰赶了牲口车，拉了满满两车粪来到了东坡的田里。
牛智信见了，忙迎着李族长笑道：“你家好几个汉子已经在这里帮忙了，李族长，你这又是来干啥？”娴
李族长跟牛智信非常熟稔，跳下车辕笑道：“信老哥，听说你们今天要给地里上粪呢，怕你们粪肥不够用，让言明他们送两车过来。”
牛智信乐得呵呵直笑，“李族长，李老弟，你特意给我们送粪肥来了？还怕我们不够用？来来来，你来看。”
牛智信领着李族长走到最近的一处沤粪池边，指着边上刚起出来的粪肥道：“你看，这一个粪池一次起出来的粪，都能够二十来亩地用的了，我们有六个沤粪池呢，还能缺了粪肥？”
李族长愣愣地看着那堆得长长的一溜粪肥，惊讶道：“你们是怎么变出这么多的？”
他弯腰细细地看了看，“这粪的肥力看起来还很足呢，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你们才来不足两个月，又没有养鸡鸭猪羊，不可能攒出来这么多粪肥。”
牛智信得意地笑，“你看我这地里的庄稼苗出得多好，那都是因为底肥上得足。”
牛智信又指着脚边的粪堆，卖着关子，“粪肥都是我们自己沤出来的，沤粪肥我们可是有秘法的，用这个法子，一个月就能沤出好些来。”娴
李族长听得在心里痒痒的，村里不只他家的粪肥不够用，家里田地稍多一点的人家，粪肥都不够用，他能不能讨来这法子，也沤些粪肥来用呢？
可是，这是人家东坡的秘法呀，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呢。
牛智信看李族长满眼的渴望，却不开口问，便知道他的想法了，爽快地将沤肥的法子给李族长讲了一遍。
李族长感激得直道谢，“太感谢了，牛老哥，我们要是早知道有这法子，地里就不会缺肥了，那每年得多打出多少粮食呢。”
牛智信摆摆手，道：“有啥谢的，这是四盛和俊妮想出来的，不过，这法子虽好，但终究是需要时间的，李族长，我们先前沤的粪肥多，这会儿也用不完，那几个坑里也都还在沤着肥呢，后边用的都足够了，你家粪肥要是有缺口的话，就过来拉吧。”
李族长见牛智信说得实诚，也不跟他客气，“我家粪肥确实不够用，还有几亩地没有上肥呢，那我就在你们这里拉几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