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感言
看了十几年的网文，《上架感言》看了不少，有感动的、有努力的，也有伤感的。
独独就是没见过《签约感言》。
兴许是对于除我以外的大多数作者来说，签约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一件小事。
你问我尴尬吗？
我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那你为什么还写一个签约感言？矫情！
我挠了挠头，实诚地说：因为我想感谢一些人。感谢这些人在我单机十四万字，自我感动、自我沉沦之时，将我从水底下捞了出来。
让我体会到能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是如此的幸福和幸运。
签约只是开始，后面离着上岸还有好久好久，但是我会继续坚持的。
谢谢你们！
排名分先后：
小北老师、余之乐老师、奉义天涯、三年连任卫生委员、小小陈立言、西南赌侠、eric、吃可爱长大的仙女、青春无声、少不语、Super乐、韩果卿、月中影h、趣津之路。
最后也谢谢一直坚持的我自己。
写手：背包里有只熊
2022.5.25
第一章 警察陈书
初夏，午前。
东州市公安局中山派出所宿舍。
“滴滴滴！”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正躺在床上睡觉的陈书唰的一下睁开双眼。
他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半睁着眼睛扫了一下屏幕。
嗯？昨天值班半夜来了俩醉酒打架的，忙了一通宵，今早上刚交接完，准备补一个觉。怎么曾教又打来电话？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他疑惑地想着，接起了电话。
曾教，真实姓名为曾宏，五十一岁，中山派出所教导员，今日值班领导。
“喂。曾教，什么事？”
“我们这刚接到一起报案，说是自己的老婆给人绑架了。小马已经过去接人了，大概二十分钟内就能把人带回所里，你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嗯，好的。我这就过去。”
准备挂下电话的陈书，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马明去接人的时候是开便车，穿便服的吧？”
“臭小子，就你能！这些事情还用你说？赶紧过来！”
放下电话，陈书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抬起右手敲了敲上铺的床板：“胖子，起床。出去干活了。”
上铺床板纹丝不动，呼噜声依旧不停。
昨晚胖子估计也是累得够呛...
陈书稍稍用力又敲了两下：“我先过去，你再睡一会儿就起床去值班大厅等我。”
“嗯...”上铺悠悠传来一声轻响，随即又没了声音。
几分钟的时间，陈书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一套警服，穿戴整齐。
他看了一眼上铺依旧睡得死沉的胖子，笑着摇摇头，拿过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设好时间，放到离床稍远一些的书桌上，便开门离开了。
......
中山派出所办公楼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陈书端正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过眼前冒着白烟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提神效果不错！”
“你不怕烫？”曾宏有些心塞自己费力沏好的茶，就这么被他一口干下去。
“没注意。”陈书放下茶杯，一抹嘴巴，笑着回答。
“哪有这么喝茶的！”曾宏忍不住说教道。
陈书连连点头，表情认真：“曾教指导有方，说得对。”
曾宏被这么一打诨，先前因为绑架案而压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许。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说道：
“昨晚你刚通宵值班，一宿没睡。本来我也不想叫你起来。不过我估计这案子不简单，你就辛苦一下，把这案子挑起来吧。”
这几年中山所的刑事案件大部分都由陈书主办。包括平日里的大小治安行政案件，只要经他过手，就没有不破案的。
陈书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曾教，如果是非法拘禁的话，我没问题。要真的是报案人所说的绑架案，我建议还是移交给刑大。”
曾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这边让小王先和刑大值班室打一下招呼。你和小李去把报案人的第一次询问笔录做了。我们看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嗯，等下我也会去隔壁的观察室。”
“好。我估计报案人应该也到所里了，我这就下去。”
陈书站起来，将身前自己刚喝完的茶杯轻轻放在一旁的茶台上：“好茶。”
......
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派出所一楼值班大厅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即便人来人往，低声细语，也掩盖不住大厅内凝重的气氛。偶尔刺耳的电话铃响，也在第一声起，就截然而止了。
往来的警察们似乎也能察觉到大厅内不同往日的严肃，不禁放缓脚步，睁大眼睛四下观望。
而大家最后的聚焦点，集中在接警前台的后方。
最里间的询问室。
陈书侧头问坐在身旁的一位极为年轻的民警：“朝阳，你怎么看？”
名为朝阳的年轻男子是和陈书同为省警院毕业，在中山派出所治安打击组工作的民警，李朝阳。
李朝阳铁青着脸色：“师兄，我觉得是绑架。”
陈书瞄了一眼笔录上的被询问人姓名，拿起桌上的一张女性全身照，开口核实案情：“赵虎，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照片中的女子年近四十，大眼睛，鸭蛋脸，头发烫得鬈曲，两侧耳朵吊着一对香奈儿耳环，胸前挂着一条宝格丽项链，上身穿着印满奢侈品牌logo的GUCCI外套，体态矮小瘦弱，与满身的富贵气对比鲜明。
而赵虎人如其名，体型宽大壮实，但是坐姿不稳，歪来扭去。并且眼神飘忽不定，说话断断续续，半天才丢出一句话，脸色忽明忽暗，看上去一副顾虑很多的样子。
他坐在两名高大魁梧的民警面前，庞大的身躯凹缩在大背椅里，在询问室苍白的灯光直射下，微微偏了一下头，回忆道：
“昨天半夜大概一点多，哦哦，也可能二点多的时候，我在外面和朋友喝完酒回到家里，发现我老婆不在家，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不过也可能在家，只不过睡在客房，估计怕我回家迟影响她休息。”
赵虎断断续续地说着，然后突然停了一下，偷偷瞄了眼民警，发现其并没有追问，就赶忙接着说道：
“半夜三更的，我也懒得深究，并且特别想回卧室睡觉。后面也想打电话给我老婆，或者去隔壁客房看看，可是昨晚确实酒喝得太多了，稀里糊涂地又睡着了。”
“最后一次联系上你老婆，或者看到你老婆是什么时候！”陈书问道。
“昨天下午四点多联系过一次，应该是……”赵虎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嗯嗯，是五点差十分，她打过来的，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就说在和朋友喝酒，就不回家吃了。然后她就和我说等下她也要出去转转。后面我就一直联系不到我老婆了。”
陈书直指问题核心：“为什么你说是有人绑架你老婆的？”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我接到了绑匪电话，他告诉我，我老婆在他们手里。让我在两天内准备一千万赎金，其他事情到时间后会再跟我联系。”
赵虎话音刚落，陈书心里咯噔了一下。
非债务、非经济纠纷的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看来确实是绑架案了......陈书朝着询问室天花板角落处，连接隔壁观察室的监控器，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章 刑大来人
陈书拿着打印出来的笔录走到询问室隔壁的观察室。
他将笔录递给曾宏，沉声道：“曾教，应该是绑架案了。人质家庭挺有钱，估计绑匪也是盯了挺久才下的手。”
曾宏接过笔录放在一边，露出了凝重之色：“一千万的赎金，这伙绑匪胃口挺大。上周苍北县那边死了一个女民警，也是被绑架的。这才几天功夫，我们这又出了一起绑架案。”
他停顿了一下，指关节轻轻敲着桌面，补充道：“你过去继续询问，我这就打电话给刑大的任大。”
陈书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他来到询问室，看了下电脑上笔录软件显示的已询问时间，又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笔录内容，心里大概有了一些计较。
如果确定是绑架案，那么此时距离人质被绑最长已经过去近二十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绑匪将人质带往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陈书敲了敲桌面，脸色严肃：“你知道昨天晚上你老婆准备去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每次我出去应酬的时候，她也会出去玩。至于去哪里，这次她没和我说。”赵虎想了想，说道，“今天早上我还联系了她几个经常一起玩的闺蜜，她们也都不知道。”
“你老婆昨晚晚上出门的时候是开车还是打的？”
“不清楚，不过平常都是开车出门的。”
“能确定你老婆几点出的门吗？”
“不知道......”
“有可能当晚你老婆是在家的，然后今天白天出的门？”
“不知道......”
糟糕了，作案时间跨度有些大了！
听到这里，陈书顿感时间紧迫，心里暗暗着急。
坐在陈书身边，用电脑一字一句录入笔录的民警李朝阳递过一份资料，说道：
“师兄，这是接处警的马明给的现场报案记录表，你看一下。”
陈书接过现场报案记录表，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只见上面清楚写明了报案人信息，被绑人质的体貌特征，赵虎接到绑匪电话的时间、双方电话号码、谈话内容等，包括一些细节也都一一记录在案。
“报案人妻子的车辆停在附近路边的停车位上”被人用笔粗略地划了两个圈，旁边还附了一张拍立得彩照。
咚咚！找到赵虎陈述的一个联系点了。
陈书拿起记录表上的彩照，正面朝向赵虎，问道：“这车是你停的还是你老婆停的？平常你们都是把车子停在路边吗？”
赵虎眯着眼看了一下：“是我老婆停的，我们小区停车位很少，平时我们都是把车子停外面路上的。这旁边就是牛排馆，再往前走几步就到我们小区了！”
接处警的马明不愧是一位老同志，在正常的现场处置后，发现重点、疑点，然后不露痕迹地表达了自己的思路。
时间不等人，现在已大致了解案情，初步确定案发地点，大概率会在赵虎家到兰博基尼停车的这段路上。
赵虎说话拖沓，性格犹豫，案子上，他身上或许还能再挖出一些信息，不多，但得花一些时间。
得抓紧时间去现场勘察一下，查下电梯或者大楼监控，确定一下具体案发时间……陈书暗暗决断。
思虑一番后，他随手一点“打印笔录”，拿起打印好的笔录纸、现场报案记录表和刘燕照片，指了指赵虎，然后往外走去。
“朝阳，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一切都按程序办，继续把该问的问掉，结束以后微信发我一份电子版的笔录。对了，多发几张刘燕的生活照。都弄好了，就把他带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哪？”李朝阳抬起一直埋在电脑前的脸盘，一脸疑惑。
“他家附近......大型住宅区路边的停车位，一走就没，不可能等着你停回来，特别是晚上。”陈书解释完便走出询问室，下一句话像是对着自己喃喃细语：
“除非她临时决定打的走。不管怎么样，得去现场确定一下。”
他边走边琢磨着记录表上的相关信息，不巧被一名躲在门外的“二杠三”老民警拦住。
老民警头发已然半百，眼神虽然犀利有神，但还是能感受到岁月给他留下的丝丝痕迹。微微佝偻的身子依稀还能看到早年的魁梧与挺直，身上的警服虽然依旧藏蓝，可却一眼所见的泛白，洗的泛白。
“任大？”陈书看见眼前这位老民警，心中好奇对方怎么会如此快地赶过来。
兴许是看透了陈书心里的疑惑，任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前面你们值班台联系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了。当时我就着手安排人手准备过来。来，我们到里面说。”
两人走进隔壁的观察室。
此时观察室内，除了曾宏以外，还坐了两名青年警察。
任大拉着陈书的手，向其余两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分局这几年破案率最高的干警，陈书。法制大队的李师傅一直说的能文能武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公安办案，除了通俗意义上的破案抓人，其实后期的法制程序、文书制作也是重中之重，事情不比破案要少。
想到这起数额巨大的绑架案，陈书知道任大这次带来的两人应是重案组的民警。
他笑着摆摆手：“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案子，和你们重案组的没法比。对了，这是绑架案的人质家属笔录，你们看看。”
说着将笔录递给任大。
任大接过笔录，没有多看，转手交给一旁重案组的两人，叮嘱道：“你们俩去隔壁询问前，先把这份笔录看一遍。去吧。”
重案组两人点点头就走了。
站在一旁的陈书心里盘算刑大的人过来了，接下来应该没有他的事情了。
他正准备告辞时，任大突然说道：“刚我在询问室门口听你的意思好像准备去现场看看？”
陈书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任大，我这咋听到是大案子，情绪一激动就有些摸不着北了。既然你们来了，那我肯定得让贤。”
任大低下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子，案发现场正好是你的辖区，你肯定比我们要熟悉那地方。你先去现场看看有什么情况。”
陈书有些惊讶。他转头往曾宏的位置看了过去。
曾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书明白，出门的时候又被任大拉住。
“谨慎一些，这是部督案件。”
第三章 部督案件
中山派出所，观察室。
随着重案组和陈书的离开，原本挤满警察的观察室就只剩下了曾宏和任大。
曾宏抬了抬下巴，示意任大坐下说话：“老任，怎么，你们刑大就这么缺人？还得拉我们派出所的人给你们去做现场勘察？”
任大坐下后，笑着说道：“是个干刑警的苗子。”
曾宏撇撇嘴，一脸不屑：“得，人还在我这儿，你就给套上近乎了？”
“你贵手高抬一下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任大手心朝上，抬了抬自己的小臂，作抬臂状。
曾宏笑盈盈地拒绝：“你的人情不值钱。”
他表面拒绝，其实心里也清楚。陈书在所里这么几年，虽然任劳任怨，办了很多案子。但是民警没有干过刑侦，破过大案，很难被快速提拨。
而且到了一定的级别，没有刑侦的经历，没有摆的出手的大案，会被大家认为比较水，对以后的更进一步也是不利。
曾宏想了想，补充道：“你那边如果没有位置，陈书是不会去的。”
曾宏口里的‘位置’其实就是领导位置。他希望陈书能提拨一级然后去刑大履职。
任大作为刑大的正科级干部，其实是没有权力和资格进行民警的随意升迁和调任。但是作为单位的一把手，如果他有心于此，往后的顺水人情还是能出一把子大力。
所以曾宏以‘位置’挑明，其实有一点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任大皱了皱眉头：“空降一个没办过大案的中层，下面的同志肯定会有意见。我建议是先来我们大队干一段时间，做点成绩出来，到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真金不怕火炼嘛！”
“得了，老任，我这一把岁数了什么饼没见过。你还搁我这画大饼。”曾宏刚说完，突然想到了先前任大安排陈书去现场调查的场景。
“老任，你刚才让陈书去现场调查，难道你是想抽调他进这个专案组，然后顺势把这案子……”
任大神秘地笑了笑，没说话。
......
“胖子，先换便服。”
坐上桑塔纳之后，两人第一时间换下警服塞到车座椅下面。
“部督案件？”换好便服的陈书坐在车上，有点犯迷糊，满脑子临走时任大的四字叮嘱。
可能是自己参加工作以来一直都在基层转悠，平时来个市局的人都不多见，偶尔隔着远远的瞅一下省厅来的人，那都顶天儿了。
公安部，那可是实打实的，离着自己起码有两个十万八千里这么远。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陈书甩了甩头，不再多想，继续琢磨着案情。
朱超然依旧像往常一样，胖乎乎的身子稳坐驾驶座，左手扶盘，右手切档，三下五除二，车子就在公路上飞驰起来，目的地直指陈书暂定的案发地点--滨河路天佳花园。
能让历经风霜，一路斗争过来的任大亲自叮咛，想必这件案子肯定不简单。
犯罪嫌疑人穷凶极恶、罪行累累？需要赎金高达一千万？既然已是部督，犯罪分子肯定已经作下多起案件，是哪几起？嫌疑人是谁，几个人，男男女女啥都不知道，唯一的证人陈诉笔录还在派出所里候着呢……
太多的信息与疑问，一时之间纷纷涌入陈书的脑海。
不管怎么样，必须先确定案发地点和时间！
不然连摸底排查都无从下手。
他强压下心中冒出的一个个大问号，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随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笔，开始细细地分析手中的现场报案记录表和赵虎的询问笔录，计划开展下一步侦查工作。
——————
现场报案记录表：
报案人：赵虎，男，42岁，东州人
内容：2022年7月28日11时20分接到报警电话，11时35分着便衣到达现场，地点为滨河路天佳花园……报案人赵虎称其妻刘燕被绑架，时间可能在7月27日晚上五点至次日凌晨二点之间……28日10时接到绑匪电话，对方自称为专业绑匪……勒索金额一千万……疑似外地人……
备注：双方电话号码……
双方谈话内容……
人质驾驶车辆兰博基尼车停放位置、牌照及现场照片......
人质体貌特征……
人质电话已关机，无法取得联系……
报案人赵虎称，夫妻两人从事服务行业，不会得罪人，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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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的第一次询问笔录（部分）：
昨天晚上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喝酒，我老婆刘燕在下午五点差十分打电话给我，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就说在和朋友喝酒，就不回家吃了。然后她就和我说，等下她也要出去转转。
我挂下电话后，就继续陪朋友喝酒了。
从我挂下电话直到我在半夜二点多回到家，这段时间，我和刘燕都没有联系。
回到家以后，我还奇怪，这么迟了，为什么刘燕还没回家，然后电话打过去发现是关机的，就以为刘燕可能怕我影响她睡觉，所以去睡客房了。这情况以前也出现过。
可能当时我因为酒喝得太多了，头一直昏昏沉沉的，特别想睡觉，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了。
后来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我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刚接起电话的时候，我还有模糊不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方是用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说话低沉，然后普通话也不是特别标准，但是说话非常清晰有条理，感觉也非常冷静。
前面因为我自己还在睡梦中，没清醒过来，后面聊多了，我能从该名男子的口音中判断对方应该不是我们本地人。
在电话里，他确定了我是刘燕老公的身份以后，就告诉我，我老婆刘燕被他们绑架了，让我在两天之内准备人民币旧钞一千万元，用来赎回刘燕，他会在两天后联系我。
然后让我不要报警，说他们是专业的绑匪，在通话的最后还特地向我强调了两次。这一点我印象比较深刻。对方说完就挂了，也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等我回拨过去，对方那边已经提示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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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笔录戛然而止。
陈书拿笔敲了敲手中的资料，心中想到：也有可能在今天早上出门地时候被绑的。
不管怎么样，必须得先确定案发地点和时间，不然范围太大了，根本没办法进行排查。
“书哥，我们到了。”
陈书抬起头，看向车窗外，那台安静停放在路边的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第四章 女高跟鞋
“老规矩，把这些先过一遍。”陈书将自己刚刚在车上写好的案件备忘录递给朱超然，然后拉开车门走下来，回头叮嘱道，“让兄弟们认真一点，抓紧时间。”
案件备忘录上的字迹行云流水，一段一落工整明了，只见上面依次写道：
1、调查赵虎、刘燕的身份信息及背景材料，特别是公司地址和家庭住址；
2、调查绑匪、赵虎、刘燕三者的手机号码，申请通讯侦查许可并调取在通讯公司的登记材料；
......
“好的，你放心，他们知道轻重。”朱超然接过备忘录，放在副驾驶座上。
他知道陈书的性格，应承下来以后，马上驾驶车辆靠边停在不远处，坐在车内就开始翻阅备忘录，自己心里先过了一遍，然后就陆续联系人员，安排工作。
看着朱超然迅速进入状态，并开始认真工作，陈书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回想起当初在赌车场初遇时那桀骜不驯的孤独身影，他的心里感到一些欣慰。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曾宏面对他的心情。
下车后的陈书并没有急于开始现场勘察。
他眯起眼睛，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天佳花园，以及周边的花草树木，人车店路，甚至是天上，他都不忘抬头看上几眼。即便连一只鸟、一朵云彩都没有。
天佳花园，位于东州市北侧沿江一路，详细地址为河滨路230号。该小区西接大型江边公园，东距高速公路站口仅仅两公里，与永安县隔江相望。
该小区于2006年交付，因建设时间有些久远，导致小区内停车位寥寥无几，无法满足业主的日产停车需求。
但由于其绝佳的地理位置，且市区沿江一路十数公里，住宅小区着实不多，所以其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而此时站在人行道上的陈书，看着对面天佳花园小区大门，不紧不慢地来回走了几步，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感觉信心十足。
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犯罪。但凡犯案，就必定会在现场留下直接或间接的痕迹！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办案子，不就是要在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寻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陈书暗暗一笑，等了这么久，终于经手来了一个大案。敢勒索一千万的悍匪，想想就觉得兴奋！这几条大鱼怎么可能让他们跑掉！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定下心来，陈书环顾四周，炎热的暴阳使得道路上空无一人。
好机会！
他立马直奔人质的车辆，即使在满满当当停满各式BBA的路边，兰博基尼依旧极为显眼。
他站在车旁，打了个圈，除去外侧车头有处轻微碰撞痕迹，没有什么异常；
站在路边的石墩、长椅从高往下俯视，没有什么异常；
趴在地上......暑气熏蒸，地面炙手，这还真趴不下来。
陈书一脸无助地站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试着蹲下身来解决这个难题。
结果一无所获。
该走的步骤还是不能省，即使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如果真的落在谁身上，对于他而言，那就是百分之百！
深谙此理的陈书只能屏住呼吸，跪坐于地，张开双臂，开始拥抱大地。
只见他趴下身来，忍着炽热，缓缓转着头四处张望。
蓦然，一只红色高跟女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而鞋子正静静地侧倒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车底下，牌子是......
这一刻，双手撑地的陈书，感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的那一点红。
他更是忘却了方才的滚烫与不适，甚至于为了能尽快地看清鞋底的品牌logo，而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地面上而不自觉。
牌子是，LV!
他手脚并用，愣是直接爬将过去钻进车底，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近照、远照、方位照、全景照拍了一个遍。
尔后掏出证物袋包起女鞋，慢慢地从车底拿了出来。看着袋子里的女鞋，他又拿出白手套带在手上，紧张地用指头摩擦了一下鞋垫和鞋底的表面。
正面朝着马路的鞋腰底部灰尘不多，而朝着马路牙子的鞋垫更是只有一点点的粉尘！
这一刻，陈书毫不客气的，咧着嘴笑了。
与照片中人质刘燕那满身奢侈品牌的穿着习惯匹配！鞋子很新，不像被人遗弃的！而极少的灰尘表明，这鞋子丢在地上时间绝对不久！
所以，毫无疑问，这鞋就是刘燕的！
陈书捧着女鞋站起身来，先是抬高视线，再一次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寻找监控设备，不出所料的没有。
不过此时，一直忙于奔波的陈书并不泄气，已经确定案发现场的他，稍稍给自己舒缓了一口气，但是脑中的思考还是一刻不停。
案发现场距离兰博基尼约有三米余远，车子停在车位没动。说明绑匪肯定在附近蹲点了几天，同时认得车和人！
解决了空间问题，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
那么案发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而刘燕，到底是准备上车离家的时候被绑，还是下车回家的时候被绑？
根据赵虎的陈述，现场兰博基尼的停车位置应该就是刘燕停车的地方。
但是像路边的停车位，如果原先停着的车子一开走，肯定会马上被其他车子停上，特别是这种附近有大型住宅区的，根本不可能再等着人把车停回来。
除非刘燕临时决定打车走，或者驾驶车子回家的时候，刚好又是这个停车位空了位置出来。这两种可能性都有，虽然概率极地，但是还是得核实。
而目前所剩时间不多，接下来的侦查，只能先按大概率的方向走，先从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开始排查。
陈书掂了掂手中显眼的红色女高跟鞋，转头快步往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走去。
第五章 现场调查
陈书快步走到桑塔纳车旁，噔噔敲了敲驾驶座旁的车窗。
正在车内打电话的朱超然，转头看了眼，就挂下手机，一边摇下玻璃，一边问道：“怎么了，书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书问道。
“基本上都交待下去了。”朱超然回答，并顺手将手中的案件备忘录交还给陈书。
“嗯，拍个照发给小李，让赵虎确认下鞋子。”小心收好备忘录，陈书迅速地把手中装着红色女鞋的证物带塞进车窗内，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朱超然，淡然说道，“对了，在储物箱里再拿个袋子套上一层。”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对了，顺便问一下小李笔录做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线索。”虽然已经心中有数，此事应八九不离十，但良好的侦查习惯，还是让陈书不忘嘱咐朱超然再行复查。
谨慎一点肯定没错！
朱超然自然点了点头，他已经有些习惯了陈书的小心翼翼、事事关注的性格。
“胖子，小李那边问好以后，你就去小区物业那边调监控。特别是人质进出的电梯监控和大门出入监控都要重点排查。对人家客气点，查案理由自己编一个。”陈书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查到了刘燕的相关视频，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陈书掏出口袋里的中华香烟、刘燕的照片和自己的警官证，一并塞给胖子，叮嘱道：“多发点，不用替我省着。”
“晓得了，书哥，知道你不抽烟！”拿到香烟的朱超然，嘿嘿一笑，转头在储物箱里拿出袋子装好女鞋以后，就赶忙下车往小区大门走去。
“这小子，总是抓不住重点。”看着朱超然满头大汗地快走着，陈书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小区的监控可以先由朱超然去协调，而现场这里最好还得筛一遍，以防万一有遗漏。
不放过一个细节，一丁疑点，是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的原则，也是多年前遇挫沉淀下来的经验。警察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有时候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带给受害人的，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伤害。
回过头来，陈书便直接往赵虎在询问室中随口提起的牛排馆走去。
有时候，人们不经意的顺嘴一句，就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因为出口的其实也正是他们自己内心，潜意识里暗暗在意的，或者说曾经留意过的。
陈书在牛排馆门口的台阶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信息，店门上方监控的视频范围也仅仅只是牛排馆门口一圈。
也许正值下午非进食时间，透过玻璃门，看到店内除了前台服务员外，一片冷清。
“叮咚！你好，欢迎光临！”店门口忽的一暗，随后附近发出了一阵女声，带有明显的电子味。
陈书推开门，走进店内，左右环视了一圈，径直走向前台。
“你好！非常抱歉！我们的厨师还没上班呢！”前台店员很年轻，也很热情，略带歉意地说道。
“小辉，你好。我是中山派出所民警陈书，有点事情问你一下。”
瞥了一眼前台墙壁上挂着的食品安全经营许可证上的人员照片，陈书露出了他的招牌式微笑，稍稍缓解了一下现场紧张气氛，然后递过去自己的派出所工作证，继而伸手指着门外说道：“门口那辆白色兰博基尼，你有印象吗？”
“哦......有印象，昨天下午的时候车主就把车子停在那里，然后到我们店里吃的晚饭。”小辉顺着陈书手指的方向看向门外，只瞄了一眼就回过头来说道。
“你看她停在那的吗？”陈书直视着小辉的眼睛，追问道。
“对的，当时时间还早，店里还没有客人。我手头也正好没有事情，就站在这儿看着她把车子停好，然后人走过来的。”小辉斜下方指了指身前，确定地说道：
“当时她穿着白色运动服。嗯，对了，当时她还在停车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那车排气声挺特别的。”
店里没有客人、红色T恤、排气声特别，有三个细节表述，嗯，这个时间应该是真实的。
“这女的吃完牛排就走了吗？”陈书继续问道。
“后面店里人多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回家的我就不知道了。”小辉带着歉意说道。
“你刚刚说了回家，你为什么这么认为？”陈书接连追问，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吃完就回家了啊，这女的就住这附近的小区。以前也来我们这边吃过几次。”
“对了，当时那女的穿什么衣服，你还有印象吗？”陈书小小地试探了一下。
细节的重复询问，是警察办案的基本原则之一。
“......恩，是白色运动服，警官，我前面说过了啊。”小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一些疑惑，但还是准确的描述出来。
陈书不自觉地又开始拿自己已经掌握的证据去侧面复核：嗯，看来吃完牛排，刘燕确实回家了，应该是去换衣服和鞋子了。
“兰博基尼就一直停在外面吗？”
“对的，昨天晚上店里下班的时候，我还故意拖到很迟才走，就是为了趁着半夜人少，可以偷偷过去自拍。”小辉双颊绯红，有些许的难为情。
陈书朝着小辉点了点头，露出理解的神情：“这车确实不错，刚才我也过去摸了摸车子，感受了一下。”
小辉听后，感激地对陈书笑了笑。
“那最近有没有人，特别关注这女的或这车？”
“嗯......这女的刚进来的时候店里都没有人。后面我忙着工作，也没有特别注意她那边了。”小辉挠了挠头皮，略带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就随便问问。后面你有想起什么，就打这个电话。”说着，陈书递过自己的警民联系卡。
“好的，陈警官！”小辉双手接过名片，有点受宠若惊。
陈书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地转身往店外走去。
拉开店门，那声“叮咚！你好，欢迎光临！”又再次响起。
叮咚！
心念电转之间，陈书一个机灵，脑海里突然窜出另一个想法。
会不会这批绑匪是外地来的流窜作案团伙，来东州市之前，在其他省市也犯过案，早已引起公安部的注意。
所以这次他们这边一接到案子，两个小时不到，公安部那边直接就反应过来，迅速将信息传达下来？
可惜自己不是刑大的，没有接到指令，谁又会在意一个派出所的治安警呢。
陈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开始审视自己抓住的重点：从侧面反推，这批绑匪就是外地人。这次来东州市也是出于流窜的习惯。
绑架就要踩点，踩点就要吃饭。出于尽量减少人员接触，降低自身暴露的心理暗示，以及人们行事的惯常性，几个外地来的绑匪大概率会定点在一个地方多次吃饭。
并且这个地方，绑匪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能观察到路边大部分停车位的位置。
陈书站在牛排馆门口的台阶上，沐浴在夕阳西下的阳光中，看着马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餐饮店，迅速锁定了几个嫌疑最高的餐饮店，拿出案件备忘录一一记下名称。
虽然进度慢了点，但是一步一个脚印，贵在坚持。
陈书自信满满。
......
“叮铃铃！”手机响起。
“书哥，坏消息。”
第六章 保安大叔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陈书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朱超然打来的电话。
嘿嘿，这小子不错嘛，这么快就有了进展。
陈书轻快地接起了电话。
“书哥，坏消息。这几天小区电路检修，物业把视频监控系统给断了电。”前往天佳花园小区物业办公室的朱超然在了解详细情况以后，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陈书沉默了一下，随后略带期待地问道，“小李那边怎么样？”
“我们走后没多久，刑大就来人把赵虎带走了。他那边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哎！”电话里能感觉到朱超然的垂头丧气。
我去，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陈书暗暗呸了一口，转过话来对着朱超然却又显得稳如泰山，淡然说道：
“胖子，问题不大，我们还有时间。你先听我说，接下来你马上回所里，把我前面交代给你的事情进程跟一下，盯盯牢，争取晚上十点把结果给我。”
“好的，书哥。你这边忙完就给我来个电话，我去接你。”朱超然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
“小问题，不急。那就这样吧，你先忙你的。记得随时保持联系，有进展就给我来电话。”陈书在电话里依然表现的安心定志，慢慢说道。
“嘟嘟！”
其实安排朱超然回所里也不是陈书特意对他的关照，实在是全所从上到下，都没有人觉得陈书，或者中山所应该承担这份责任和压力。
本身这就是重大刑事案件，不归派出所直接管辖，甚至于刑大把赵虎接走以后，大家就像没了这回事一样。
这一点，陈书心里明镜似得。
但是就像前文说的那样，陈书不是一般人。在以往，特别是在他辖区内发生的案件，甭管是打架斗殴，还是杀人放火，甚至是家庭暴力、邻里纠纷，他都会把自己代入进去，奇快。
或许，他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正义感，或者说是职业使命感？关于这一点，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像小时候，陈书从来不屑于学生之间的敲砸勒索、打架斗殴，偶尔遇到了还会绕着走，但是自从有一次不小心当上班长以后，自此他们班级就成了学校的模范班级，或者说是不可招惹班级。
挂断电话，陈书有一瞬间的怅然。虽然电话里他轻描淡写地揭过监控断电和赵虎被带走的事实，但是实际情况是他心里现在也是慌地一b。
既然视频监控这条线索断掉了，那就只能再回去现场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车到山前必有路，起码，车得先到山前。
陈书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天佳家园大门处，然后信步而去。
“师傅你好！”看着一脸警惕，盯着自己一路走来的保安大叔，陈书微笑着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正式地说道，“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陈书。嗯，这是我的工作证。”
嗯，不能隔着老远就朝人笑，还边笑边朝人走过去。这样极其容易引起注意！要不是这保安的工作就在那一圈不能动，换成别人，老早以为碰到哪个神经病，早撒腿子跑了！
陈书心里暗暗嫌弃着自己的傻笑，表面仍旧还是春风满面地收好工作证，又自来熟地递过一根烟，在保安大叔面前轻抖了两下，笑道：“来一根？”
保安大叔看过工作证后，放下警觉，抬手接过香烟，一张老脸笑开了花：“警官，你太客气了。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保安大叔收下香烟，陈书马上从兜里揣出打火机，“咔！”的一声给点上，半点不显马虎。然后反手一甩，给自己也来了一根。
他并没有急着问话，只是和保安大叔两个人一起站在小区大门边，看着小区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一起慢悠悠地先抽起了烟。
吞吐几口，烟雾缭绕。
作为国内最大的一个群体——烟民，这时候，两人作为圈内人士，互相之间达成了共识，也算是惺惺相惜，彼此也是拉近了一些距离。
“叔，干了几年，本地人？”陈书没有看向保安大叔，只是悠哉悠哉地吐出一口烟，接着随口问道。
“对的，做了两年多，是本地人。”已经接纳陈书的保安大叔，指了指远处街角的老房区，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咳咳！就住那儿。年纪大了在家闲不住，就特意找了一份离家近的工作，好打发时间。咳咳！”
“嘿，瞧您说的，就您这眼神，瞅着一点都不老！”在稍稍确定了保安大叔的身份以后，陈书拿出手机，左右划拉了几下屏幕中小李刚刚发过来的刘燕生活照，问道，“认识这个人吗？”
“......嗯，这女的是我们这儿的住户。”保安大叔瞄了一眼手机，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B幢12楼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开一辆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嘿嘿，叔，挺时尚的！车名都记得清清楚楚。”陈书随口奉承着，心里已经开始在为侦查线索卯足了劲。
嗯，和手头人质信息一致。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左侧水池的位置看了几眼。
陈书盯着保安大叔回答时的语气和动作，悄无声息地记下了一切细节。
“诶，我也是瞎听旁边的人说的，做不得真。”保安大叔笑眯了眼，感觉眼前的这位警官和往常那些大盖帽的不一样，挺亲切。
“小伙子，挺上路子的。”保安大叔说着，抬了抬手中的香烟，话多了起来，“烟不错！”
看着保安大叔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陈书直入主题。
“这女的出了点事，现在找不着人了。她昨天大概几点离开这儿的？”他耍了个小心眼，给刘燕安排了一顶帽子，然后跳过询问保安大叔“有没有看到这个人”或“这个人是否来过这里”，而是放低声音，直接发问。
闻言，保安大叔吓了一跳，眼睛不自然地往陈书放工作证的口袋快速的瞄了几眼。
陈书默不作声，只是站在旁边继续抽着烟，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默默地施加压力。
“......昨天晚上我当班。”保安大叔吐出了关键信息。
陈书不自禁地夹紧了嘴中的香烟。
稳了！
第七章 文员小茜
“......昨天晚上我当班。”经过一番纠结的保安大叔，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陈书，吐出了全部信息。
“我在这里工作几年了，这楼上楼下的人，不说都认识，起码也是混了个脸熟。平时有的业主为了办点事情方便，就这么几下功夫，都会把车子直接停在小区大门口。”
停顿了一下，保安大叔瞟了一眼正认真看着自己的陈书，回过眼睛，继续仔细地说道：“而这个女业主，因为开着兰博基尼停过几次大门口，所以对她，我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昨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她回来过一次。然后在九点多的时候，她又从这里出了门，我很确定。”断断续续唠叨了半天的保安大叔，终于给了陈书一个肯定的答复。
很好！和牛排馆的小哥也对上了！但是不能激动，要稳一稳。
“那后来她是几点回来的？”出于职业习惯，陈书又顺手挖了一个小坑。
“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可能是发现了刘燕的夜不归宿，保安大叔似乎自己也脑补了一出戏，斩钉截铁地确认道。此时的他非常配合公安侦查工作，继续快速地说道：
“今天我正好帮同事顶班，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从昨晚出去到现在，她压根到都没回家过。现在想想，昨天她走的时候还对我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呢。真没想到是这种人，平时她可......“
听到这里，陈书心里一乐，运气不错，一抓一个准，也不用找其他保安了。看来刘燕就是在昨晚九点多出门后出的事情。
“谢了，叔。那我到小区里面看看。对了，物业办公室在哪？”他没有再继续听着保安大叔的八卦，准备去物业那边再复核一下视频监控的情况。
“就这拐角进去，上二楼就是了！”而保安大叔还有点依依不舍。
“好的，谢谢了。”
告别保安大叔，陈书沿着楼梯徐徐走上二楼，一个侧身进入转角，顺势就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角落垃圾桶上的烟灰缸内。
是不抽，但不是不会抽。想起朱超然没头没脑的话，他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得再确认一下视频监控的情况。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小区大门口安装的应该是人脸识别系统，刚才看业主进进出出的，是在正常工作。
如果没有视频监控，那倒是可以复查一下刘燕这两天的进出记录。然后顺带问一下刚才那位保安大叔的情况，以防万一。
陈书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刚才的场景，默默琢磨着。
“咚咚咚！”来到右手第一个办公室前，他不紧不慢地敲起了门。
“进来！”一声稚嫩脆甜的女声打断了陈书的思考。
陈书随即露出他的招牌式微笑，走进物业办公室。
微笑和沉默是两把利器，既能打开人们的警惕之心，又能将人们如洋葱般，层层剥开。
“你好，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陈书，前面我的同事来过的。”看着眼前坐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文员，陈书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风度，缓缓地介绍着自己。
“警官你好！还有其他事情吗？”只见这名女文员，年约二十，长眉弱肩，身材窈窕，眼光如星子流转，她的鼻子不像一般的女人那样小巧玲珑，而是挺拔精致，五官立体感很是迷人。
穿着一身干净得体、平整利落的职业装，而靠在桌上的手腕处，袖口被整齐地翻折上来。
看得出来，她很快的就接受了陈书，见他没有说话，就赶紧补充着说道：“请问你们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陈书笑了笑，将视线越过年轻女文员的背后，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物业工作人员照片榜，年轻女文员和楼下保安大叔的照片正在上方。而照片之间遍布灰尘，一眼所见其放置已久。
陈书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拉回到年轻女文员前，看着女文员一脸疑惑的表情，笑着说道：“对的，小茜，麻烦你带我去监控室看看。”
“刚才不是......好的好的，没问题。”小茜瘦肩微微一振，并没有追问警察的又一次到访。她似乎有点紧张，稍一停顿，还是合上笔记本，起身带着陈书就往外走去。
来到隔壁的监控室，看着眼前一排排，密密麻麻布满在整个墙壁上的监控显示器，全部黑着屏幕。陈书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还是执着的拜托小茜打开了控制里的中枢主控电脑。
结果自然而然，什么都没有。
他们走出监控室，回到了物业办公室。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陈书露出抱歉的面容，说道。
“没事没事，我在办公室里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的。”小茜双颊绯红，急忙地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陈书顿了顿，看着眼前一脸认真听着他说话的年轻文员，心里有了一些好感：
“麻烦你调取一下你们小区大门的门禁系统，我想查一下这个人这几天的进入记录。对了。你们出入就这一个大门吧？”
说着，他将刘燕的照片和相关信息递给了小茜。
“以前是有两个前后门给业主进出的，不过现在疫情来了，就只留了一个大门。嗯，你稍等一下。”
只见小茜接过材料，仔细地看了几眼后，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一段操作，就调出了一份表格，然后打印出来。
“滋滋滋！”打印机刚刚吐出纸张，小茜就一把抓过，递给陈书，一脸的欣喜之情，仿佛很开心自己能帮到眼前的这位警官。
“谢谢。”接过记录表的陈书，直接就看了起来。
——————
......
7月26日，11:10，进；
7月26日，19:03，进；
7月27日，18:09，进。
——————
“是不是出门的时候不用扫脸，所以这上面没有出门记录？”陈书问道。
“是的，我们出门的时候只用按一下门旁的按钮，门就会自动打开。出门的时候确实不用扫脸。”小茜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
记录截止到7月27日18点左右，后面就没有了，看来刘燕自昨天晚上九点出门以后，确实就再没有回来了。接下来的调查重点估计就得重新回到马路边，那一台停着的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确定好侦查思路，陈书起身准备离开。
“后面你有想起什么，就打这个电话。”离开前，他递过自己的警民联系卡，微笑道，“如果碰到什么其他事情也可以联系我。警民一家么。”
难得的，陈书对着曾老头和胖子之外的人，开了一句玩笑。
小茜脸色微红地低下头，攥起了衣角。
第八章 兰博基尼
辞别小茜，陈书离开天佳花园，神色焦虑地直奔河滨路兰博基尼的停车位。
综合目前收集的线索来看，停于案发地点的兰博基尼应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再没有发现，那就只能候在赵虎旁边等绑匪的电话了。
太被动了！！！
即使内心再火烧火燎，但是随着距离兰博基尼越接近，陈书的步伐反而越来越慢，越来越放松，神态亦慢慢变得怡然自得。
他背着手踱着步，悠闲地四处张望，就像是一位居住在附近，晚饭之后出来闲雅散步的普通人。
原来，不经意间，天已经黑了，路上也逐渐多了一些行人的踪影。
陈书慢慢地走向兰博基尼车不远处，忽的面露惊喜，半躬着身，嗖一下就扑到了车头前。
在外人看来以为只是慕车之人的背影时，暗地里浮现的却是一双微微眯起的锐利眸子，仿佛平置眼前的是一顿久违的美食，正在静待猎手地捕食、享用。
陈书搓了搓手，吊起心来，开始细细地勘察。
从实际情况来看，绝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在犯案后，而试图再次返回案发现场的情况极其少见。
但是在案发现场周边伪装身份进行假意活动，从而能观察到案件的侦破进展，进而尝试推断警方下一步行动的情况，还是有小概率的可能会出现的。
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分析，除非犯罪分子有特殊的心理嗜好，或是为了必须的目的，比如清理遗留在犯罪现场的痕迹、物证等。
一般来说，犯罪分子在犯案以后，都是尽可能地远离犯罪现场，因为他们的潜意识里会让他们自觉降低曝光度，特别是在有可能面对警察的地方。
所以，有时候我们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会发现有些犯罪分子刚犯案以后，躲在某个地方时，如果听到警笛的声音，或者视线中出现警察的身影时，即使明知是不想干的警察，但是他们的第一反应，一定都是紧张不安，继而赶紧离开现场，避开警察的视线。
回到现场，停在陈书眼前受害人的车子，正是兰博基尼Huracan，人称小牛，牌照号码：东C588DM，市价三百余万，真正意义上的豪车。
左侧车头叶子板处有碰撞痕迹，其余位置无刮擦或碰撞痕迹；轮胎正常，没有泥土或其他黏贴物；车窗正常关闭，车内无任何物品。
就外部状况来看，一切正常。
陈书蹲下身来，伸手用力擦了一下叶子板的被撞击位置，转过手指一看，发现上面有一些呈黑色粉末状的车漆。
他继续用手将该处碰撞位置周围一圈仔细地摸了一遍，转过手掌一看，呈黑色粉末状的车漆到处都是。
毫无疑问是新伤！
嗯，应该就在这两天之间，看程度不是很严重。估计是低速状况下的两车碰撞，对方车辆的颜色为黑色。
根据痕迹的高度，因为本身兰博基尼的叶子板位置就较正常汽车低一些，而此时对方油漆出现在叶子板上，只能说明对方的车辆高度也并不高，并且对方的冲击位置不可能是保险杠。
所以首先排除SUV，面包车等车辆。
暂时先假定这起碰撞事故是由绑匪引发的，那么跑车、摩托车等的人数也不满足作案人数的需要。所以很有可能，这辆碰撞的黑色汽车为轿车。
陈书淡然一笑，暂定了作案车辆。
检查过车头，他继续半躬着身，低着头从车头向车尾开始缓慢地踱着。
他将左手五指指心顺着流线型的车身腰线一路滑到车辆平整内嵌的把手时，食指轻轻一按把手上的小扣，然后顺势一把握住弹出的把手，微微一扳。
“咔擦！”陈书明显地察觉到从左手传来的一阵机械振动感。
车门没锁！
他倏地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反复确认周围没人以后，飞云掣电间拉开车门，窜进了车子的驾驶室。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时间紧迫，虽然绑匪回来的几率很少，但不排除万一，得加快速度。陈书心中思量，并快速地翻查车内情况。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结束车内翻查，猫着身子轻步走出，背靠车身，稳稳地关上车门。而后微微不知觉地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睑，继续沿着马路向前缓缓走去。
车内正常，没有行车记录仪，没有刘燕的私人物品，没有打砸碰乱的痕迹，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这车子或许和绑架案没有直接联系，但是那道撞痕确实太新了，和绑架案时间也凑得上，回头得让辖区交警的兄弟们帮忙查一下这辆车子近几天的交通事故报案记录和行车轨迹，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陈书继续一步一步，舒缓自然地散着步，但是心里还是很介意兰博基尼车头叶子板那个崭新的碰撞痕迹。
突然之间，他原本缓慢放松的步履一个停顿，左脚滞于空中，过了几秒钟后，复又重重踩下。
心念电转之间，陈书发现了车内的异常。
等一下！座椅有问题！
自己一米八多的身高体型，刚才坐在驾驶座里一点也没有感觉狭小，拥挤。
而刘燕身材矮小，如果说车辆最后是刘燕驾驶的话，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坐进车子，并且在翻查车内情况时，前后转动身子，却不受空间地压抑。
而赵虎的身材和自己类似，如果是由他调整了座椅的话，适才自己坐进去才会毫无不适感！
赵虎在撒谎！兰博基尼最后是由他驾驶的！
想起赵虎当时在询问室里犹豫不决的眼神和前后不着调的陈述，陈书进一步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对于赵虎的行为逻辑，还是存在一点疑问。
为什么他要对警察撒谎？难道他和绑匪是一伙的？
不可能，逻辑上完全走不通。如果赵虎是为了钱，完全可以选择不报警，直接给绑匪现金赎人，事后再进行利益分配。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他是为了什么？
命？
杀人偿命，教唆罪加一等。赵虎不可能不知道。即使真的要杀人，更没必要假借他人，平白给人留下把柄。并且绑匪已确定是在外地流窜作案的团伙，两者完全没有一点交集的可能。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赵虎要事后驾驶兰博基尼跑车？
并且向警方隐瞒这个小细节？
第九章 模拟现场
陈书一边思考一边走到远处，随后一个站定，闭上双目，开始综合自己所得到的全部信息。他沉下心来，将自己置于案件现场的第三视角，进行换位推演。
一遍遍地复盘，一次次地推敲，将各种信息和线索汇聚，他的大脑就像高速运行的CPU，超负荷运行。随着各种信息的拼凑，案件越来越清晰。
他仿佛回到了当晚的案发现场：
7月27日晚上，21时许，一名身穿时尚服饰，脚踩LV牌红色高跟鞋的女子，从自家小区往不远处的路边走去。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下午自己停车的位置。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自家那辆白色跑车鲜明的轮廓。
随后，只见她快步往车子走去，在距离车子三四米的时候，她拿出了手提包里的车钥匙，按下了解锁键。
“滴！”的一声，车灯闪了几下。而车门自动解锁的沉闷声也在此刻这条寂静无人的道路上，清晰可闻。
她加快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拉开车门，上了车，发动汽车，往左变道。
“咚！”
就在她驾车向左变道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轿车从旁蹿出，一下子就撞在了兰博基尼车头的左侧叶子板上。
两车停于路边。
只见该黑色轿车下来两名男子，与同时从兰博基尼跑车下来的该女子站在路边开始协商处理这起交通事故。
两名男子一边与该女子交谈，一般观察四周。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见两名男子的其中一人一手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反势抓、拉住她的手腕；另外一人直接拦腰抱起该名女子。
弹指之间，两人合力将其塞入旁边黑色的轿车，一起扬长而去。
混乱中，她出于本能地挣扎，左脚的高跟鞋被其狠狠地甩出，孤零零地滚落入不远处的车底之下。
而此时，站在远处，刚和朋友喝完酒回来的赵虎，看到了这一切。
距离有点远，他可能看不清人，但他认得那辆显眼的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想了些什么。
但是最终他还是走了过去，坐进车里，调整了一下座椅位置，将兰博基尼跑车车头缩了回来，又重新停在了停车位上。
也许是出于紧张，离开的时候，没有锁门。
走远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样，那家牛排馆的招牌清晰可见。
——————
陈书睁开双眼，眼神里透着疲惫，但却是满脸振奋和欣喜。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只要赵虎和绑匪不是一伙的，那么他的想法和行为就可以先放在一边，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案件备忘录上先记下一笔。而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还是应该在绑匪身上。
除了作案时间和地点，也可以确定人数和作案工具了。
晚上九点左右，敢在市区主干道旁绑人，并且作案地点距离小区门口执勤的保安并不太远，按照那位保安大叔的警觉性，如果稍有动静，必定会发现异样，或听到声响。
而就在车旁，尚有正在营业的几家餐饮店，人进人出的，毫无规律可言。所以绑匪必须配备一辆汽车，以及多人协同作案。
如此环境，若要将一名成年女子在不引起周边注意的情况下，封音、并制住全身，然后塞入车内，以最快的速度驶离现场。
那么这个犯罪团伙最少需要三人：两人控制女子，另外一人为司机。
如果说，作案现场在视频监控范围的死角，不是机缘巧合，那么可以判断，绑匪是有选择的决定作案现场。
而停车位置的不确定性，可以反推出绑匪必定在附近蹲守数天之久，甚至十数天都有可能，以等待合适的作案时机。
而由于小区车位的稀少，赵虎夫妻两人经常将兰博基尼车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作为市区主干道，这种停放位置毫无疑问的非常显眼，以至于极其容易引起绑匪的注意。
并且绑匪目的明确，在兰博基尼已经解锁打开的情况下，要人不要车，所以基本确定不是经济纠纷的熟人作案。
而根据赵虎的笔录，夫妻双方从事服务业，本身也从来没有得罪任何亲戚便宜，那么也排除了寻仇报复的可行性。
绑匪肯定是外地来的人，并且使用的车牌大概率会是外地牌照！
陈书抬起头，看了看道路两边的尽头，心里有点小得意。虽然案发地点没有监控，但是确定了案发时间和地点，在这一条笔直的市区主干道上，总归是有监控能拍着的。
你们逃不了！
拿出案件备忘录，估算了一下步行速度和所需时间，以及作案后，犯罪分子的行车时间和方向，他一笔一画地如此记下：
2022年7月27日7时10分至7时40分，以该时间段为准，以河滨路天佳花园小区门口为中心点，调取在该主干道自西向东行驶车辆的车牌照（特别筛选，在该时间段，以中心点为准，西侧未有车辆进入监控，而只出现在东侧的车辆）。
绑到人以后，如果司机掉个头呢？
他想了想，又在备忘录上缓缓记下：反之亦然。请特别关注外地牌照。
外地牌照？行驶方向？逃离方向？
陈书临时起意打开手机高德导航，搜索附近的高速公路进出站。
有点意思！距离案发地点两公里外，也就是天佳花园以东两公里处，就是东州市北高速！
绑匪绑到人然后带回老家，或者是天涯海角？
陈书摇了摇头，散去了自己的异想天开，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现场调查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有条不紊地在现场继续进行调查工作，成绩斐然。
他再次自信满满。
......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站在路边的陈书接起电话，对面沉默着没有说话。
双方默契的同时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陈书无可奈何地说道：“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
“没有，没有找到一点信息......”朱超然话里没有了丁点的生气，仿佛说出这几个字用出了他全部的力气。
“书哥，这批人是专业的。”
第十章 职业绑匪
刚接起电话，就听到朱超然泄气的回复，陈书有点惊讶。
“专业的...绑匪？”
自从在中山派出所询问室里，赵虎说出这批人是专业的绑匪以后，今天是他第二次听到有人对这批绑匪高度的评价。不过作为当事人的赵虎可能只是当局者迷，徒然受到惊吓，所以一直在复述对方的话，做不得真。
以往也确实有一些犯罪分子会试图在语言上压制受害人，使其至少在心理上居于弱势，进而在行为上惯性地屈服于他们。而他们也由此顺理成章地显示自己的强暴力，以便于下一步犯罪行为的顺利展开。
当初在询问室，陈书听在耳里，不以为然，只当是绑匪的一次虚张声势。从警这么多年，见得太多了。包括同处一室的新警小李，咋听到赵虎复述绑匪的话，其时也是默默一笑，在旁不作声响。
但现在，距离他接手案件，并开始着手侦查已接近十个小时，而从旁协助的朱超然，业已深入参与了案件的侦破，对于案件的方方面面都有了一定的认识。
而朱超然带着他准备的案情侦查索引返回派出所，运用公安力量进行全方位的摸底排查，这背后的力量，除了所里配合的工作人员，再加上本已具备的科技技术手段。
照常理，就是一只老鼠，这时应该也能摸到点蛛丝马迹，然后再交由民警进行顺藤摸瓜。
哎！本来破案就是这么个流程的...陈书又想起了朱超然在电话里的回话，眉间有如罩上了一层黑云。
“没有，没有找到一点信息。我们排查了天佳花园附近全部旅馆的人员住宿信息，通过一个人一个人的电脑信息查询，全部都没有嫌疑。”
“我们定位绑匪的联络手机，基站没有数据反馈，很有可能手机已被关机或者直接丢弃；并且通话记录显示，该手机从激活使用到现在，就打给赵虎这一个电话！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短信记录，没有微信！”
“交警那边传来了一份当天河滨路天佳花园东西两侧卡口的信息单，按十二小时的时间段进行筛选，竟然有两千多辆汽车。并且交警的兄弟告诉我，这两段侧卡口之间，还有一段可容汽车进出的小路，那里没有监控覆盖！”
“视侦队的兄弟们现在都在加班排查车辆，但是车辆确实太多了，按照这个数量，以我们目前的进度，就是通宵审查，起码也得两三天！”
“...书哥，这批人是专业的。”朱超然将信息侦查结果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然后又沉寂下来，颓然地总结道。
朱超然的电话，让陈书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在拳击擂台上互殴的拳手，对方先声夺人，左一记勾拳，又一记摆拳，甚至不按套路出牌地来一下顶膝，连环出招，招招致命。
而此刻的陈书只能躲在自己的双拳之后，拼命地睁大自己的眼睛，透过拳套之间的空隙，死死的盯住对方，试图通过对方一拳拳的轨迹和路线，寻找反击的机会。
然而，目前来看，他别说还手的力气，乃至还手的机会都还没有找到。
“叮铃铃！”
比赛铃声响起的这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仍然一拳未出。
第一回合，警方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那么现在，绑匪在哪里？刘燕怎么样了？
是躲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是郊区的山野荒地？
陈书冥思苦想，没有思路。
......
“滴滴！滴滴！滴滴！”
三声急促的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站在路边的陈书绕到车前看了看车牌照，确定是自己叫的网约车后。一边往回走到车门旁，一边双手使劲地擦拭了几下自己僵硬的脸盘，然后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车子。
“师傅，麻烦去中山派出所。那个，在公园路路口那里。”他没有看司机，只是顺手指了指公园路的方向。
说完，正准备拿出资料再仔细琢磨一下案情的陈书，没想到被司机说的话引起了注意。
“这么迟还去派出所？看你样子也不像老百姓啊，小伙子你是警察吧。”正直视前方，双手扶握方向盘的司机想也没想，随口就道破了他的身份。
“哦？师傅，你怎么看出来的？”陈书来了兴致，放回手里的资料，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了过去。
可以不吸烟，也可以不会吸烟，但行走江湖，必须得会递烟。这是一门必须得学会的社会技能课。
“嘿嘿，黑裤子黑皮鞋，上身再随便套一件颜色、风格完全不搭的T恤，一看就是赶着时间，怎么方便怎么来的。没有酒气，然后大晚上的还去派出所，这不明显就是去加班的警察么。”司机一脸得意地说道。
“厉害！”伸出左手大拇指朝司机比了一下，陈书不得不佩服，“不过为什么不是犯人的家属呢？”
“嘿嘿，平常老百姓去派出所，哪像你指得这么娴熟，说得自然的。”司机咧着嘴笑了起来。
“厉害！厉害！”陈书表面附和，内心却如临深谷。
以后便服出行的时候一定得注意，不能为了赶时间图方便，而不换裤子皮鞋。虽然司机是综合了他去派出所的目的地而得出结论，但毕竟这确实是他自己遗漏的点。
所以，不管办什么事情，都要事无巨细！
啊，等等！刚刚这个司机说，‘时间紧迫，怎么方便怎么来’！
部督案件！对了！这批人肯定是流窜作案，前面肯定在哪犯过案！所以在东州市发生绑架案的同时，公安部马上串并案件，实施挂牌督导。
并且该批绑匪在前面致电给赵虎的时候，也一直声称自己是专业的绑匪。没有几起成功的犯案经验，他们估计也没有底气说自己是专业的。而东州市，乃至东海省这几年都没有发生过一起绑架案还没有破获的。
想到这里，陈书眸光微深，想起了刚才用高德地图查到的信息：
距离案发地点两公里外，也就是天佳花园以东两公里处，就是东州市北高速！
犯罪分子习惯流窜作案，已经作案多起的他们，在本案案发后，绝对会大胆地直接开上高速公路，逃窜到其他地方，然后实施交易。
为什么会选择刘燕作案，两点：
一，兰博基尼平时基本就停在主干道路边，非常显眼，并且驾驶员为女性；
二，天佳花园前的河滨路，继续往东行驶两公里不到，就能直接上通过北侧的跨江大桥，直接上高速公路！
趁绑匪还没反应过来，必须尽快在高速上设卡堵截，给他们也来一次出其不意，或许能扭转乾坤！
电闪雷鸣之间，陈书想通了一切，随即拿出手机，拨开了曾宏的电话。
第十一章 刑大李梦
他拨开了曾宏的电话。
“曾教，绑匪是外地人，极有可能已经驶离东州市。”
“这起绑架案与传统案件完全不同！绑匪估计已经做好了以长距离，跨省市为交易手段的计划！”
“对，我有很大的把握他们是通过东州高速北离开我们市的，驾驶的车辆为黑色轿车。”
“对，已大概确定可能的作案时间及地点，我会把相关资料先传给视侦队，我现在回所的路上。等下就能把车牌照确定下来！”
“这个案子是部督案件，到时候我们将车牌照直接通报给专案组，到时候几个部门快速联动起来，也许在高速上就能把他们给截下来！”
陈书在电话里没有提赵虎撒谎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作为跳梁小丑的赵虎不值一提，以现在的技术、信息手段，戳穿赵虎的伪证易如反掌。
而赵虎签字捺印的笔录也已经固定下来，可以等事后再行处置。
绑匪，才是他所应该要直面的对手。
......
正在接听电话的曾宏知道，按照以往陈书破获案件的经验，这时候，最该做的，就是马上采取行动！
但是，他只能轻轻地放下手机，不置可否。
这个案件，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一个派出所教导员所能控制的能力范围。
陈书的话还在耳边缭绕，然而此时此刻，他唯有倚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正端详着手中女鞋的一名年轻男子，默不作声。
见曾宏挂下电话后缄口不言，这名年轻男子略略扬眉，用略带责备的语气，率先开了口：
“陈书被平调这么多次还没吸取教训，还是这么冲动。本来就是一名派出所治安民警，还硬要掺和进来这种刑事大案。”
说着，他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只LV牌红色女高跟鞋不重不轻地扣放在办公桌上。
“啪。”
曾宏过往的履历和与他同级的行政级别，让他不敢过于放任自己的态度。
“李大，陈书这小伙子人确实是冲动了一点，但心是好的。”曾宏笑呵呵地附和着慢慢说道。
李梦，27岁，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没有近视，但喜好戴一副无框眼镜。
科班出身，毕业于东海省警察学院，市局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现任东州市正明区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副大队长，历破大案、要案，屡获功奖，并在局内率先提出，命案必破的刑事侦查目标，被局长所看重。是陈书的高中、大学同学。
据传早年也是火爆脾气、谁都不吊的曾宏，回答的第一句话竟然在迎合自己，李梦有点意外，随后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
“好心办坏事！这种情况放陈书身上还少么！去年他在交警那边，本来一次普通的领导到访，而他就是沿路警卫。说是警卫，其实就是站在路口看着红绿灯不要出故障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
“结果他竟然自己跑到路边的店门口，穿着警服帮一个装修工抬脚手架！结果人家考斯特过来，一车的人都盯着他看！你说把我们局这脸丢的！哎！”
“对对。这事我说过他了，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曾宏微微一皱眉头，似乎同样的怒其不争，继续附和着李梦。
“还有今天也一样，放着第一次询问笔录不做，过来露一下脸就跑了！哪有警察这样办案的！听都没有听过！”李梦一脸的气愤填膺。
“是的是的，这小伙子太没规矩了，老这么马虎大意。”曾宏点着头连连赞成，心里正暗暗奇怪这事情怎么李梦也知道。
看出了曾宏的疑惑，李梦直接说道：“我们通过监控直联了你们的询问室。当时张局也在，不过还好后来他也没说什么。”
不过还好，张局也是刑侦出身，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些细节...曾宏闭上眼睛，平静了几秒钟。
“李大，是这样的。当时你们任大也在现场，他安排陈书去案发现场……”
李梦打断曾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嗯嗯，其实我说他是为他好，都是警校刑侦系出来的同批同学。这么多年了，他连个副股也没有，我看着真替他难受啊！”
“确实啊。这小伙子态度不行。”曾宏配合着递给李梦一根烟。
李梦混不自觉地接过烟来，悠悠说道：“曾教辛苦啊。”
“哈哈，不辛苦。我年纪大了，就只能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等退休呢。比不得李大年轻有为啊。”曾宏假装不解其意，站起身来，亲自给李梦点上了烟。
“李大，你看咱们是不是把陈书找的这些线索，传达一下给专案组组？”点完烟，坐下的曾宏轻轻说道。
“嗯...这个...咱们还是按程序一步一步来吧。这个案子太大了。除了我们刑大，局里的刑技、武警、网安等都来了，听说其他市也组了专案组。这事我们就别......”李梦略一迟疑，但还是拒绝道。
“对了，曾教，我这次过来就是特地来叮嘱你，好好看着陈书。千万不要再出现去年那样的事情了。万一出了事情，我们都背不起这个责任啊。”
说完，李梦就起身告辞了。
看着他走出办公室，曾宏一时没忍住，一脚踢在桌子的侧板上，低声骂道：“这小滑头！”
这时，一个圆滚圆滚的身影就挤着门缝溜进屋来，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小滑头不是和书哥同学么，怎么摆起架子来像个老头一样！ATUI!”朱超然现学现卖，朝着房门的方向，来了那么一下。
“对了，曾教，去年书哥为什么给人抬脚手架啊？”转过头，他又嬉皮笑脸地看着曾宏。
“你外面偷看了半天，敢情就是过来找我聊天？”曾宏心里还惦记着陈书的事情，这一下就被朱超然气笑了，“去通知今晚还在加班的兄弟们，下班了。”
“为什么？不是还在查案子吗？书哥马上就回来了啊！”前面还开着玩笑，满怀期待的朱超然，一听曾宏要停止办案，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曾宏无奈地摇摇头，沉重地说道：“被点名了。不管怎么说，李梦都是刑大的领导。我们派出所不能逾越了刑大那边的管辖权。”
第十二章 回派出所
深夜。
站在中山派出所办案区铁门门口，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视侦室，陈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平时大大咧咧的朱超然，这一刻也是小心翼翼地轻声安慰道：
“书哥，你不知道。晚上过来的那个刑大领导，姓李的，不知道多牛掰。一直在说你坏话。戴着小眼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嘿，不知道是不是走后门当的领导！”
陈书一声不吭，只是依旧注视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办公室，平静得不像以往。
“还有，书哥。今天曾教一直在陪着笑，最后还亲自给那家伙点了烟。”说着朱超然还比了比点烟的姿势，一脸的嗤之以鼻，“哼！结果他还是一直打着官腔。”
“嗯！我这次过来~就是特地来叮嘱你~好好看着陈书~千万不要再出去年那样的事情了~！”
“哼！！！”朱超然模仿得有鼻子有眼，仰着头，然后一个哼鼻，轰隆作响，声势贯彻了整个办公区。
对于这起绑架案，其实他的心里也一直犯着嘀咕。本身不归派出所管辖的案子，陈书这么努力的四处奔波，结果还落得这下场。
换谁都忍不下这口气！
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于是一个人努力地表演了一场单口相声。
他仰着头偷偷地往陈书站的地方瞥了几眼，发现陈书的脸上重新浮现了平时的那种乐悠悠的神态，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让朱超然悬着的心也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人家手底下破了七八个命案，全省十大杰出青年，年纪轻轻就立了二等功。是有真本事的人，你不要乱说话。这家伙就是有点小心眼，其实人还不错的。”
说着，陈书走近朱超然的身旁，一手搂住正撅着嘴巴的朱超然的肩膀，一起晃晃悠悠地往派出所外走去：
“胖子，走了，我们去吃夜宵。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吧。”
“好嘞！”朱超然应道，自鸣得意。他觉得陈书精神恢复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模仿秀，“书哥，今晚必须得烧烤，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陈书拍了拍正一起往外走的朱超然的肚子，打趣道：“要不要再给你来几瓶啤酒，这样才配得上你这啤酒肚。”
“那必须的呀！”朱超然扬了扬头，一脸得意。
路过值班大厅的时候，陈书不忘朝里面喊了一嗓子：“晚上夜宵！我去买烧烤，小李统计一下，大家要吃什么的发我微信！”
“谢了，师兄，你决定，多多益善！”
值班大厅一阵欢呼。
“书哥，我去值班室拿车钥匙哈，你在门口等我一下。”经过值班大厅的时候，朱超然朝着陈书打了声招呼后，就蹿去了值班室。
“ok，不急的，我在所门口等你。”陈书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这边朱超然站在值班前台，回头看着陈书走远了，就趴在前台，低下声音，笑逐颜开地问道：
“李警官，去年书哥在交警那会儿，因为在马路上警卫被处分的事情，你知道吗？”
坐在前台正忙着整理打印白天赵虎询问笔录的李朝阳抬起头来，疑惑地说道：“知道呀，怎么了？”
“嘿嘿，你跟我说说是咋回事？今天我问教导员，他也不告诉我，还踹我一脚。搞得我心里怪痒痒的。”朱超然眯着眼睛，舔着笑脸，就像以往一样八卦着，“你就和我说说嘛！”
李朝阳见怪不怪，看了看坐在旁边，也同样瞪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接警员，以及本来坐在隔壁房间，现在不声不响挪过来的调解员，慢慢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在执勤、警卫的时候，帮别人干一点装修的活被督查抓了么，但是搞的全身都是白灰。这事就在我们所辖区，当时小张他们几个巡逻队队员也都在。”
“哦哦，按理说书哥这性格，不像是愿意干这种粗活的感觉啊。他还是有一点点洁癖的。”朱超然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你们别看他平时办案什么的，都冲在第一个。其实平时所里有杂活、粗活的时候，他都放不下手，宁愿自己掏钱请外面的人做！他那双手，嫩得很！”
“切！起码书哥都能把自己的事情搞定。不像某个人，所里每次喊人搬东西或者打扫卫生的，永远都找不到人！”坐在一旁的接警员鄙夷不屑。
“这...当时我估计在和书哥办案子...”朱超然尴尬地看着几人，干笑了两声。
李朝阳也没有多计较，继续说道：“那个装修工以前来我们所里补过外墙油漆，是个退伍军人，嗯，脚还有点瘸。估计就是这个原因吧。”
值班大厅安静了下来。
朱超然摸了摸鼻子，说道：“嘿嘿，我去给大家买夜宵了哈，你们忙。”说完，就赶紧地往停车场方向跑去。
......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月明星稀，陈书回头看了一下三楼最西边依旧亮着白灯的教导员办公室，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这老头……”
这时候，他眼角看到了值班民警李朝阳正一路小跑着从值班大厅来到了派出所大门口，马上站直身子，朝着小李喊道：“慢点跑。什么事呀？”
李朝阳跑到他跟前，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完整的赵虎询问笔录递给他。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其实这事，咱所里挺多人也不服气，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人家兵强马壮的，专业办大案的，也确实比我们有优势。咱们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抓获犯罪嫌疑人，所以这事，于情于理，咱们确实都没法办。”
李朝阳停了一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坚定地说道：
“我刚来所里，没破过几个案子，也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支持你，就冲你那一柜子的锦旗！我老羡慕了！”
“这是我做的赵虎询问笔录复印件，后面你走了以后，我又尽可能地问了很多东西，你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往里走了。
嘿嘿，这小子不错嘛，比我当年可成熟多了...陈书拿着这份沉甸甸的笔录站在了原地，心里呵呵一乐。
第十三章 夜宵烧烤
朱超然开着那辆黑色老桑塔纳，载着俩人直奔辖区里唯一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东明路“老俩口烧烤”。
这家店距离派出所挺远的，好一会儿才到。
陈书下了车，虽然已经半夜了，但是这时的店里依旧坐满了人。他也没想凑到人多的地方，在店外人行道上随便找了一张空着的小圆桌就坐了下来，拿起手机，扫了下桌子上贴着的二维码，就下单了。
没过一会儿，朱超然就停好车，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刚坐下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就又哗的一声站起身来，跑到店里面拿了两瓶冰镇啤酒出来。
“来，书哥，咱们喝点酒，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朱超然“啪！”的一声，重重的将啤酒锤在小桌上。
陈书伸过手，轻轻的将两瓶啤酒拿在手上，掂量了两下，然后放在桌子下面，轻松地说道：“呵呵，等下还得干活呢，就不喝酒了。”
“书哥！还干？”朱超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都没人了，还怎么干？”
是啊，现代大部分重大案件的破获，更多的是依靠多部门合作，采用现场勘验、视频监控、网络通讯、大数据等技术层面进行理性的暴力剖析，直截了当地寻找、分析现场信息或相关线索，然后排除所有可能性，最后直接锁定案犯。
不是说推理没有用，而是远没有技术手段有用，并且推理对个人的能力诉求太高了。不像技术手段一样，具备通用性、广泛性，只要经过一定的培训，遇事按照流程化作业，就能基本达到预期目标。通俗的讲，就是谁都能用。
中国这么大，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福尔摩斯。还像早年那样，单单只有几个警察，依靠推理，或摸排去破大案、重案的，现如今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事情了。
这些陈书都知道，只是他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笑吟吟地说道：“不碍事，我回家干，家里刚配了一台高配置的电脑。”
朱超然见陈书没有回所办案的意思，以为是搭着台阶给自己下，所以没有再提。
“对了，书哥，后来刑大那边带着赵虎去天佳花园了吗？”
“没有。”陈书想了想，肯定地回道。
“咦？他们怎么不去现场啊？”吃得满嘴流油的朱超然难得地放下手中的烤串，疑惑地问道。
“估计是一群人围着赵虎，等着绑匪打电话过来吧。”陈书被刑大的人坑了一回，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随口讲了一下也就换了其他话题聊。
正聊着天，烧烤店老板娘端着一个装满烧烤，吱吱冒油的铁盘来到桌旁。
“来啦！陈警官，你们久等了。东西点了这么多，你们就两个人会不会吃不完啊。”
陈书站起身来，帮着老板娘一起把铁盘摆放在桌子上，随即哈哈一笑道：“哈哈，老板娘，胖子的战斗力你忘了？一个顶仨！对了，同样的菜麻烦你再帮我打包一份，再加一瓶大可乐，然后送到我们所里值班室，辛苦了。”
“好的好的，不麻烦，你们才是真辛苦，这么晚了才下班。幸亏有你们在，我们这小生意做起来才安顺。你们吃，我先去忙了。”说完，老板娘就施施然地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朱超然抓起烤串，一把塞进嘴里，边咬着肉，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几年打黑除恶，也算有一点成果。嘿嘿，老百姓心里都亮堂着呢。”
“吃你的，哪来这么多废话。”陈书拿起一根羊肉串，也砸吧砸吧地吃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也不多说，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般将铁盘内的烧烤一扫而空。朱超然一边抚摸着自己撑得滚圆的肚子，一边发出满足的声响。
陈书用力地喝了一大口可乐，停顿了一下，朝天打了一个大嗝。这一下，仿佛把一天的疲惫和委屈都释放出来。他感觉自己又充满了斗志，就差高歌一曲了：我是草原的猎手，自由奔放的狮子！而不是由人指挥的猎犬。
陈书安静地坐着，直等朱超然吃完了烧烤，才站起身来，准备往店里走去买单。
“胖子，你去开车，门口等我。”
“没问题！书哥。”吃饱肚子的朱超然也一扫先前的垂头丧气，听陈书说完，就一跃而起，倍儿精神地赶着跑去开车。
有肉管饱就好！胖子的世界真幸福啊……感叹了一番的陈书走到前台，扫了扫付款码。
“陈警官，240元，老规矩，给你打了个八折，再抹了个零头。咱所里都这价。”老板娘笑脸如嫣，快速地说道。
这时候，老板也从紧挨着前台的厨房里扒拉开一点门帘子，钻出自己满头大汗的脑袋，大声说道：“陈警官，再像上次那样扯来扯去的就没意思啦，咱们都很忙的！”
说完就赶紧缩回脑袋，看架势应是怕了陈书真跟他较劲。
“……谢了，这次就不扯来扯去了。”陈书也没跟他们客气，朝着老板娘笑了笑。调出手机计算器，按下240元除以0.8等于300元。
为了以防万一少给钱，陈书还多加了十元钱。
当“收到310元”的机械声响回荡在前台时，他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份云彩。
他来到路边，顺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回头看着烧烤店的欢声笑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警察除了破案，也应该守护案件背后的人们，更应该站在无关案件的老百姓身前。
“嗖！兹！”桑塔纳停在路边。
陈书扔下香烟，一脚踩灭，拉开车门，对着车里的朱超然说道：“你先回所里休息，手机不要关机，等我电话。”
“好的，书哥。这案子，咱们还...”朱超然有点放心不下，还是提了一句。
“这案子希望不大，但是我还想再试试。”陈书淡然的说道，“好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说完，他反手关上车门，用力拍了拍车，示意开走。
没成想，朱超然又放下车窗，胖脸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事物，轻轻扔出。
陈书扬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所里专用的外联u盘。
“胖子，这是……”
“书哥，这是视侦队的兄弟们准备的u盘，里面都是这次你交待的从内网拷来的全部数据资料。他们只整理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完，朱超然摇上车窗，就往所里开去。
握了握手中的u盘，温热的触感让陈书觉得自己绝不是一个人在作战：他不是孤军奋战的英雄，也不是独自推理布局的侦探，更不是孤立无援的单警作战。
每个人的尽力可能微不足道，但是一群人的努力却不容忽视。原本只是抱着赌气的因素，想一个人再试试，机会肯定渺小。而现在一群人站在了他的背后。
虽然接下来的事情依然很多，数据庞大，线索也很复杂，但是毕竟有了希望。
值得一试！
一定能成功！
陈书站在路边，扬了扬手，一辆出租车应声停下。
他坐上车子，一脸坚定地看向远方。
“师傅，解放街，蝉云商厦。”
夜已深，但不是还没亮吗。
第四十六章 今日值班
深夜，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陈书、李朝阳、接警员小王三人坐在前台聊天。
李朝阳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前台后，挺直腰杆，说道：“师兄，你说这疫情要搞到什么时候啊？天天这么一惊一乍的，心累。”
陈书舒服地倚靠在自己特地从网上购买的人体工学椅子上，皱了皱眉，对于李朝阳的严谨坐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一些不习惯：
“朝阳，先别说疫情搞得你心累不累。就凭值班二十四小时，你都这么端着，能不累吗？”
李朝阳对陈书的不满毫不在意，语气淡然：
“分局指挥中心，所领导办公室的电脑监控随时都能查看这里。书哥，咱们全局值班前台的椅子都是一个标准，可就你这电竞椅独树一帜。”
陈书换了个惬意的姿势，笑道：
“这是人体工学椅，可不是电竞椅，领导也不会这么小气的。再说了，要想在众多民警中脱颖而出，让领导记住你，除了表现优秀，还可以独特，最怕的就是中庸。”
李朝阳瞥了一眼陈书坐的椅子，点了点头：“网Y严X新出的星舰椅，性价比挺高的人工椅，我也买了一张放家里。可是在领导眼里，特别是年纪老一些的大领导，你这就是电竞椅。”
陈书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差点要跪下。
李朝阳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见到了独特的你，所以我才想做表现优秀的人。”
陈书：“！！！？？？”
他感觉自己胸膛挨了一炮，马上要躺下。
他无法反驳，只能用力瞪了一眼倒霉的接警员小王同志。
正捧着保温杯一小口一小口啜着茶水，听着八卦的小王会错意，以为陈书让他发表意见。
“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不过马所前几天值班的时候和他儿子通电话，我听到他说提干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背景。关系到位了，你就是一头猪，也能坐在人位上。”
江湖敬称中山所八卦之王的小王放下保温杯，将盖子慢慢地旋转盖好：“原话。”
值班大厅陷入了死寂。
“吱嘎！”
大厅外面传来汽车急停的声响，白色灯光透过窗户在值班大厅一闪而过。
“书哥，我回来啦！”
情绪、气氛调动大师朱超然赶到。他急匆匆地扑到值班大厅前台前，睁着发亮的双眼：
“书哥，李警官，走走走！吃烧烤去！每次值班，可就盼着公费夜宵吃个大饱呢！”
曾宏来到中山派出所，定了很多惠警项目。其中值班组的夜宵补贴便是其中之一，金额为三十元，不够由自己贴补。
然则朱超然食量极大，以至于巡逻队值夜班的也不愿意和他一组出去吃夜宵。
“胖子，虽然现在是半夜没什么人，但也不能把警车就堵在大门口啊，曾教就在三楼亮着灯呢。要这么赶吗？”
陈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李朝阳，笑道：“小李，你看吧，一说回来吃烧烤，这胖子铁定马上出现。”
李朝阳打趣道：“朱超然，你这么晚还赶过去把手机还给报案的小姑娘，她都没请你吃顿好的？”
朱超然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一旁兴致勃勃的陈书和小王，随后义正言辞地说道：
“嗯，她确实有提过。现在想想，当时她朋友好像也在旁边极力邀请我一起出去吃夜宵。不过当时我就在想，我们警察给老百姓办案，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还能贪图其他呢？所以我就把她们拒绝了。”
几人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大晚上的，一个大胖子站在两位美女面前，严肃着脸盘，正义凛然回绝对方的盛情相邀。
场面很感人，可惜主角是朱超然。
“不像。”
“不可信。”
“太假了。”
三人心里皆暗暗想到。
“胖子你也不容易啊。走吧，大家伙儿出发！”
看着神色愈加尴尬的朱超然，陈书给他解了围，站起身来，就招呼着大家出门去吃夜宵。
李朝阳端正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师兄，我得坐台，去不了，你带着小王和徐磊去吧。”
陈书还没说话，小王先跳了出来：“别，我有社交恐惧症。你们回来的时候带一份给我就好啦。”
中山所的八卦之王有社交恐惧症？？？
三人心里一阵吐槽，不过谁也不敢得罪这位爷。因为天天坐班的原因，所以小王是能经常性地碰着每一个所领导、民警和协警的。
他的嘴巴张一张，那可是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比如先前那位宣扬‘猪坐人位-关系论’的马所。估计再过几天，这事情除了他本人，所里其他人都会知道吧。
压力给到了李朝阳。
陈书苦口婆心：“超然，你有背景吗？”
李朝阳摇了摇头：“师兄说笑了，我要是有背景有关系，还会在这端着坐？”
陈书一拍手，舒展开眉毛：“这就对了。马所不是说了吗，没有关系，你就是人都坐不到猪的位置上！”
“师兄，你又开始瞎扯了。行吧行吧，这大半夜的，估计也没什么事情。”
朱超然眉开眼笑地就往门外跑去。
陈书转头朝里间的询问室喊道：“徐磊，一起出去吃夜宵了！”
“好嘞！陈师傅。”
话音刚落，一名肩扛一折杠，头顶九毫米标准警院寸头的年轻男子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值班大厅前台。
徐磊讲充电宝放在前台桌上，冲着李朝阳点了点头，笑着说：“谢谢李师傅。”
李朝阳摆摆手：“就放你那吧，接下来还得经常用。我办公室还有两个。”
干警察的，上辈子估计都是夜猫子....陈书心里暗暗吐槽：“平时没事不要老猫在询问室里，那里空气不好。”
徐磊嘿嘿一笑，坦然说道：“陈师傅你这儿监控太多。不方便我玩手机。”
比起即将‘整顿’传统职场秩序的90后，他们俩落伍的80后刚才在争个啥......陈书、李朝阳默默对看无言。
“走吧，咱们早去早回。再过一小时就是‘酒后闹事高峰期‘了。”
陈书招呼了一下，几人一起往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