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铺盖上，双目紧闭，他的周围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讨论他的声音。
乔治只需要听，就能在嘈杂中分辨出谁说了什么，完全不需要睁眼去看。
况且，现在他的左眼已经肿到完全睁不开了。
还好，没有不识趣的乞儿过来以慰问的名义打扰他。
凭心而论，乔治现在最该做的是躺到自己的床铺上好好睡上一觉。
但显而易见的是，比起昏昏沉沉的休息，他更期待一会儿能看到趾高气扬的巴德被萨诺斯痛扁的场面。
无论是汤姆对他先前计划的不满，还是巴德的疑神疑鬼，亦或者是格琳出于莫名原因的挑拨……
这里的一切都将因这场战斗而改变。
乔治相信萨诺斯能赢，他知道萨诺斯会赢，所以他并不担心。
乔治只是在思考，思考那即将在决斗场上迸发战斗的两人在今日对自己的相近的“点醒”——不论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
“任凭你算尽一切，强者都能轻易掀翻你的棋盘。没有力量支撑的谋略，终究只是歧途！”
“你比我们这样的蠢货聪明得多，你也应该知道，在这个帮派里，空有头脑是不够的。有替我‘省略’这世间不美好的工夫，还是多练练你的肌肉吧！”
乔治其实一直很清楚，现在的他缺乏力量。
但他同样清楚，对目前的他来说，与自己地位不符的力量会引起忌惮、招徕恶意。
乔治的武魂是耳朵。
尽管魂力等级不高，只有六级，但乔治还是借助它赋予自己的过人听力，了解到许多其他乞儿不知道的秘密。
当初，“憨象”亨利可是只差一点儿，就和过去的其他先天魂力超过四级的乞儿们一样，被莱姆老大卖给大斗魂场当名为“斗魂士”的耗材了。
莱姆老大怎么可能会为了更多的金魂币，就甘愿承受日后被归来的“斗魂士”们报复的风险呢？
尽管，莱姆老大的确是能为了金魂币甘领风险的人。
监守自盗的莱姆老大就曾因为乔治独特的武魂而怀疑过他，好在乔治最后幸运地通过了那场测试，与死亡擦肩。
残忍的现实不容许乔治崭露锋芒，他只能像躲在阴沟里的蛇虫一样，费尽心机去谋算最适合自己的生路。
但一切都将因萨诺斯的崛起而改变！
未来……或许就可以堂堂正正地锻炼了吧？
乔治不禁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其实有些畏惧那走向未知的未来。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核心在于武魂，而他既幸运又不幸地无法在这条道路上取得什么成绩——两级的先天魂力自然地封锁了一切可能。
但，也许它没有封锁一切可能。
乔治想起了昨夜之前的“萨诺斯”。
那人总会在深夜里呢喃一些诸如“系统，给我加点”、“芜湖起飞”、“我必将无敌于世”的古怪话语。
是的，乔治向来很关注“萨诺斯”。
哪怕对方的举止像个天生的疯子，信仰穆阿的乔治也愿相信他的不同寻常，更别提他的言行举止确实像是“天外之人”才能有的行径，与预言中的记载契合。
其实乞儿房里的许多乞儿也曾愿意相信“萨诺斯”的非凡，甚至当时对此有所耳闻的汤姆都不敢对此深究。
直到巴德在众人面前狠狠修理了“萨诺斯”一顿，恼羞成怒的汤姆也将他吊起来抽得哭爹喊娘、涕泪齐流后，大家才逐渐放弃对他的莫名期待。
也正因此，想要挽回萨诺斯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就应该从巴德和汤姆身上入手。
也不知道等今晚过后，在萨诺斯痛扁巴德的消息传出去后，汤姆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但萨诺斯说他可以处理。
该怎么处理呢？用那个可以“加点”的“系统”？
乔治苦恼地皱起眉头，却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处，痛得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可真疼啊……所以，那时候的读心术也是依靠“系统”实现的吗？
这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光芒各异的星屑如同细腻的沙砾，铺满天空，汇成河流。
星河之下，陆地似乎是无垠的。一尊高耸的人型躯械无声地矗立在这片赤红色的土地上，仿佛一柄暗红色的金属长枪。
在其脚下不远处，两道渺小人影身形闪烁之间，有微弱的声音向外传开。
“原来如此。”
萨诺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既然无限宝石已经无法任意为这具身躯加持力量，你这个‘系统’又是怎么把这家伙哄骗得团团转的呢？”
对面的男人缓缓低下头，掩饰眸中精光的同时提醒道：“陛下，这已经超出这个问题的范畴了。”
“哼！”
萨诺斯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不耐烦地模样，“问吧。”
“遵命，我的陛下。”
男人维持着垂首的姿态，使萨诺斯无法看到他的瞳孔——一抹诡异的深绿色弧光流淌在男人的左眸之中，颜色低暗，如同于空气中凝固的瘟毒。
“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要不断用机械替换星云的身体部位呢？
据我所知，在您众多的养子女中，只有她经历了堪称残酷的机械改造。”
萨诺斯眯起眼睛，他仍然不理解对方始终坚持与自己玩这种问答游戏的最终目的。
但这套无聊的问答游戏终究是对他有益的。
萨诺斯被面前这个叛徒困在时间宝石的推演中太久了，以至于他尽管了解了这世界的未来发展，却对“自己”在这世界中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需要对方手中的情报。
而且，萨诺斯还很好奇对方隐藏的底牌，所以对于这些问题，他都会坦诚地给出真正的答案——与前世的他所能给出的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女儿星云因自身基因原因，患有肉身层面上的先天性疾病。
所以，我不得不用通过机械改造来延续她的生命。”
“那您又是如何确保星云在每一次比拼中，都输给卡魔拉的呢？”
“自然是由我暗中出手确保这一点。”
萨诺斯坦然承认道。
星云和卡魔拉两人各有所长，是绝对不存在卡魔拉在所有比拼中全方面压制星云的情况的。
但星云却每次都会“输”掉自己的身体部位，这背后当然是有蹊跷的——萨诺斯的念动力决定着两人间的胜负。
“你们是最清楚的，我是乌木喉的导师，我前世的念动力更是无比强大。
当时的我既不需要像后来那样抵御至尊法师灵魂的侵袭，也不需要耗费精力来约束无限宝石聚在一起时产生的斥力。”
现在看来，他当初针对星云情况所选用的手段确实很卑劣，萨诺斯不会引以为傲，但也不会因毫无意义的羞耻心对其避而不答。
男人继续追问道：“陛下，那您所说的这个‘不得不’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应该算是另一个问题了。”
萨诺斯不满地冷哼一声。
“现在轮到我提问了，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我认为我刚刚的问题并没有脱离上一个问题的范畴，我的陛下。”
男人仍看似恭顺地低着头。
“先前，我为您详细讲解了所有无限宝石现存的能力与限制。”
“你……”
萨诺斯稍作沉吟，还是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是我萨诺斯的女儿，纯粹的治疗会把她变成一个心灵上的懦夫。”
“哪怕代价是使她对您恨之入骨？恕我冒昧，您的教育理……”
萨诺斯毫不犹豫地打断道：“别让我提醒你，你没有对此进行评判的资格。”
“当然，请您恕罪。”
男人注视着地面的目光微微向右侧移动了几分——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早已消泯成灰了。
“那个傻瓜是被我选中的灵魂，因此对我来说，哄骗他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说的再详细些。”
“我正打算呢，陛下。您知道的，我的定位仅仅是‘系统’，但‘系统’的服务并不是无偿的。”
男人扬起笑脸，解释道：“通过力量宝石在这个世界上所享有的权能，我为他提供了‘能量-力量’的转化途径。”
“你可真是狡诈啊。”
萨诺斯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算计。
“贫瘠的基础力量根本无法突破恶劣环境的限制，难以大幅度地摄取能量。
但即使是这样，这具身体也不该像你向我介绍的那般贫弱。”
按常理而言，在这种“能量-力量”模式中，足够的量变是足以引起质变的。
“请您恕罪。”
男人抚胸行礼。
“作为一套合格的‘系统’，我也要对那些能量进行一定比例的抽成。
另外，我还开辟了一个用来收割能量的‘幸运大转盘’，而他‘恰好’还是条赌狗，把近半数的能量都砸在抽奖上了。”
萨诺斯已经从对方的言语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但他看得出此时的男人谈性正浓。
于是，他继续问：“抽奖？你能提供给他什么奖励？”
“他是个容易满足的傻瓜。”
与此同时，亮蓝色的光路开始在男人捧起的双掌间交织，汇成一张张深蓝色的光电屏页。
“我只需要拿出这些记录着托尼·斯塔克‘先进科技’的图纸，就能轻松拴住他的欲望。”
“那些已经变成废纸的图纸？”
萨诺斯感到有些好笑。
“他就没发现这两个世界在规则上的不同？”
不同世界的规则不同，且不论能否在这片大陆上找到原材料的替代物，该如何将图纸上的精密零件打造出来就是一个难题。
“很显然，”
男人耸了耸肩，回答道：“他认为无所不能的‘系统’会在未来解决一切问题。
当然，现实宝石确实有能力凭空捏出一台钢铁装甲，但创造并维持它所需的能量嘛，就……啧啧。”
“所以，为了更方便操控，你干脆就创造出了这么个贪婪而又缺乏常识的小丑来代替我的位置？”
萨诺斯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再次摸起鼻尖的男人，像是在看另一个贪婪而又缺乏常识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