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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全文阅读

作者:大侠吃香蕉     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txt下载     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逃不掉的

    偏堂内,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静谧无言。

    阿姐双手环胸,两条小短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凳沿边晃悠。

    她此时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望着对面那个面容有些俏白的漠北女娃娃,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东西。

    耶律质舞双腿并拢的坐在凳上,白皙紧致的小腿被直缀而下的裙摆掩住,仅露出一抹玉润小巧的脚踝来。

    她的面容上虽然全是宁静,但能看出来有那么几丝局促。

    或许是那双花纹云头锦鞋,对这个草原的漠北姑娘有种莫名的束缚感……

    那杆禅杖就斜放在她的手侧,只有那残缺的一角,颇为扎眼。

    再次低头看了眼脚底的汉制锦鞋,耶律质舞总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终于肯下决心,俯身去摸了摸脚尖。

    但与此同时,对面小女孩口中便传来了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

    “女娃娃,你就是漠北的大祭司——”

    耶律质舞呆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对面已然将整个腰背都靠在椅背上的阿姐。

    她将双手放在扶手上,并使两条小短腿叠加着放在一起,脸上却是说不出来的冷傲。

    前者剑眉微扬,嫣红小嘴轻启,认真道:“他们都唤我奥姑。”

    阿姐很卖耶律质舞的面子,当即就接过口:“奥姑女娃娃,你们漠北秘术中,可有驱逐异魂之法?”

    纵使是耶律质舞,此时都不禁有些沉默。

    这小女孩一口一个女娃娃称呼她,若是让草原上那些敬畏她的部族首领听到了,恐怕不是什么美事。

    似是耶律质舞的沉默让阿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当即就小手一撑,从凳上跳了下来,脚上那双虎头鞋便发出了“啪叽”的一声。

    她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没有听见这一道让人尴尬的声音。继而小手一背,在耶律质舞面前来回踱步。

    “你是不是,不知晓我是谁。”

    后者不为所动,继续俯身摆弄那双让她有些束缚的云纹锦鞋。

    阿姐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又霎时影藏下去。

    她转过身,小脸上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是莹勾!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不知道。”

    耶律质舞抬起头,纯真的俏脸上先是浮起了迷茫之色,继而摇了摇脑袋。

    这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让阿姐有些无能狂怒。

    她捏紧小拳头,在室内上蹿下跳。

    “四大尸祖,冥海无涯!你们草原上居然没有我的传说!?”

    耶律质舞嘴角上扬,似是感觉到了有些意思。

    “你咋个意思!”

    阿姐气得很,双手叉腰,身子前倾着与她对视。

    “呵……”

    下一刻,她便只听耶律质舞轻哼一声,继而便见一抹幽绿的冥火自她指尖腾起,竖在了两人的中间。

    而在这冥火腾起的同时,一脸震怒的阿姐竟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股颤栗感。

    “这是——”

    她向后退了一步。

    耶律质舞缓缓而起,悦耳清脆的嗓音从她嘴中传出来。

    “汝的体内,有两个魂魄。”

    阿姐倒退的脚步霎时顿住,继而便是点头如捣蒜,一张娇小的脸上尽是明亮之色。

    “但你们二人,一个为纯灵,一个则是恶鬼……”

    耶律质舞一脸淡漠,指尖冥火轻轻晃动,衬得她的半边面庞都有些绿幽幽的。

    “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阻碍了我!你有办法对付她?”

    阿姐的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上前:“快,帮我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我就帮你离开这里!”

    但马上,她就见耶律质舞的指尖一收,冥火霎时熄灭。

    “咋个意思!”

    阿姐先是一愣,小脸便瞬间变得阴暗。

    耶律质舞又坐了回去,正色道:“放出你,世间恐怕会多出一座无间地狱。”

    “你!”

    阿姐很是恼怒,用一根手指死死的指着耶律质舞,却是莫能奈何。

    “哼!”

    她将手指一收,转过身去,不屑的跳回自己的位子,又恢复了那脸冷傲。

    然后放出了狠话:“你,会后悔的!”

    耶律质舞不理她,而是自顾自的伸出了自己的美长腿,翘着脚尖打量了下鞋子。

    现在,好似没那么难受了?

    与此同时,阿姐捏的紧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小脸上又恢复了明亮。

    她忽的蹦了起来,双手叉腰,哈哈的大笑:“我阿姐又回来啦!”

    “女娃娃,你棒的很!我阿姐喜欢你,你甭担心——”

    阿姐“砰砰砰”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小脸上满是严肃:“以后有啥子事,只管招呼我阿姐!”

    耶律质舞顿住自己的动作,然后点点头。

    “我会的。”

    这下子,气氛瞬间就变得活跃了起来,阿姐咯咯咯的直笑,仿若下一秒就要扑到耶律质舞的身上去“吧唧”她两口。

    但马上,隔壁却忽然传来了李璟大吃一惊的声音。

    应当是他们隔绝四周的内力墙受到了什么波动。

    “你说谁——!?”

    “十三太奶奶!”

    厢房内,李璟一脸见了鬼似的模样,眸子死死瞪着,仿若完全不敢相信。

    谁敢相信啊!

    那只手明明那么玉润白皙,手指修长白嫩的让人恨不得〇上几发。

    怎么可能是杨贵妃的!

    这比和降臣一起双修还骇人听闻!

    李璟抬起头,看向了眼前那张狐媚勾人的脸庞。

    此时降臣一脸淡然,仿佛就是说了一件什么寻常事一般。

    李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这,真是杨……朕十三太奶奶的——胳膊?”

    降臣弯眸一笑:“自然不敢欺瞒陛下。”

    李璟便瞬间向后退了一步,尴尬的哂笑。

    “不知尸祖,如今芳龄几何……”

    降臣正捻着发丝的手指一顿,轻轻弯起来的桃花眼也同时转为常态。

    她绣眉倒竖,声音也没那么楚楚可怜了:“年方二八!”

    这降臣确实好看,柔身似骨,脸颊狐媚勾人,放在以前,起码也是个妲己级别的祸水。

    可李璟现在心里只是直犯嘀咕。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望着他思虑的模样,降臣又柔声一转:“陛下难不成是嫌弃小女子——”

    下一刻,她瞬间就潸然泪下,以袖掩面,嗒嗒的抽泣出声:“小女子这么多年来,亦是保留了完整之身,今日本欲献与陛下,奈何……”

    李璟头都大了。

    他咳嗽一声,绕过条案,伸手扶住哭哭啼啼好似要倒下去的降臣,正欲开口安慰,门外却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马上,钟小葵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圣上,前方幽州急报——”

    “应天王后,求见陛下。”

    枕头来了!

    李璟闻言大喜,一把推开倒在他怀中的降臣,喜滋滋的向外而去。

    同时不忘折身道:“尸祖莫急,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说着,他不待看降臣的反应,便逃也似的匆匆离开房间。

    门口的钟小葵一脸好奇,偏头看了眼房内眼眶通红的降臣尸祖。

    圣上和尸祖刚才这是在?

    这位天子的贴身侍卫,脑子里此刻尽是八卦猜测。

    室内,娇柔得惹人怜爱的降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重新走到椅子边,叠着双腿坐下。

    她的嘴角勾了起来。

    “哼——逃不掉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言和

    青山素裹,云雾腾腾缭绕,远望山脉起伏走势之间,有枯树孤立,似几点淡墨浸染,跃然在这千里江山之上。

    述里朵胯下的坐骑幽长的打了个响鼻,鼻息绵长,带起了一串重重的雾气。

    这位借着耶律阿保机的手,在几年间统合漠北诸部、继而荡平诸弟叛乱,斩下耶律剌葛脑袋以让草原彻底臣服的英武美妇人。在这里,在这片汉土之上,远望天际,沉默不语。

    在她身后百步外,戴着貂皮坠耳帽子的近千漠北骑兵,控着坐骑静静的立于雪色之中。

    当其中的的世里奇香与遥辇弟弟二人,此时各自控着坐骑,护在一面色有些发白的青年人左右。

    这青年身形普通,模样也没寻常漠北人那么豪迈,倒有些文酸气息,此时遥辇弟弟骑马立在他旁边,倒衬得他没什么气势。

    世里奇香二人相隔对视一眼。

    这东丹王与大元帅比起来,有点怂啊……

    无奈何,如今大元帅踪迹不知,奥姑又应当是落入了敌手,王后也只能把东丹王拉出来重整局面了。

    他们看着远处述里朵孤寂的背影,只是猜测王后到底是如何打算——现今局势,似乎只有求和一条路可走。

    如今过了许久,随着一道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前方孤身而立的述里朵,才被拉回了纷乱的思绪。

    视线里,那道不知是雪地还是天空的远处,腾然跃出了一面迎风肆掠舞动的黑底金字大旗。

    述里朵眯起了眼睛,看见远处有一个壮硕甲士,手执一杆大旗迎着风雪而来。

    末了,他便忽的一拉缰绳,继而未等坐骑立稳,就已持着大旗下马,在漠北众将的视线中,狠狠的将那杆旗插在雪地中。

    这一抹赤黑,便硬生生的刺进了天地间的雪色之中。

    述里朵眼角一跳,呼吸都好似加重了一分。

    她胯下的坐骑又打了个响鼻,继而马蹄刨了一刨雪地,将之下面的泥土显露出来。

    这时候,马儿嘶鸣声自天边起。

    此后,便是两骑一前一后显现。

    述里朵的双手骤然握紧缰绳,手背上的青筋微显,脸上却是闪过一丝惊慌。

    她按着退回自家阵中的心思,只是绷着脸立在原地。

    那两骑的速度并不慢,仿佛只在她的思虑间,便以跨过了那面大旗,锋芒毕露似的逼了过来。

    待临得近了,她才终于看清二人的样子。

    一骑浑身青衫,斗笠之下,是暗红獠牙面具,稳稳的跟在后面。

    前面那骑,是一身绯红的圆领直缀朝服,玉制的犀皮腰带,鎏金软甲外间则是一件赤黑色大氅。

    他长发绾髻束起,以短簪固定,显得额头饱满均匀。那对斜入双鬓的剑眉之下,一双灼灼的眸子看谁好似都是俯视一般,英气逼人!

    中原皇帝,果真好丰姿……

    述里朵神色不变,抬手阻止了后面想要跟上来的世里奇香等人,夹了夹马腹,慢慢迎了过去。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实乃美景啊……”

    李璟感慨长叹。

    跟在他身后的袁天罡并不言语,只是在扫视间,把远处那近千漠北骑兵视为鸡狗罢了。

    望着述里朵缓缓迎过来,李璟偏转过头,好笑道:

    “大帅,你就别过去了——容易吓着人家。”

    袁天罡轻笑一声,却是遵从的勒绳,停在了原地,看着李璟亦是冲着那应天王后过去。

    最终,便见到两人终于隔着丈远之地止步。

    李璟双手执缰,背脊挺拔,身后大氅的披风垂下,一直盖住了整个马臀,显得异常有压迫感。

    他看着与耶律质舞有三分神似的述里朵,爽朗道:“王后,终于见面了——”

    述里朵用余光瞥了眼他后面不远处静静等待的袁天罡,神色间倒是没有异样。

    “本后对中原皇帝,亦颇为久仰。今日皇帝能应约而来——还未带兵马,倒不坠传闻。”

    后者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抬手用马鞭指了指述里朵身后的骑兵队阵:“王后对朕,这是不放心?还是说,对朕之大唐,心怀畏惧?”

    述里朵倒是一脸风轻云淡:“儿郎们心怀漠北王安危,今日得见中原皇帝,皆是自愿随行。”

    李璟哈哈一笑,继而眼眸俯视过来。

    “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言和。”

    述里朵马上应答。

    李璟轻笑一声:“朕觉着,应该没这个必要。”

    前者长眉下的美眸冷了下去:“漠北愿与大唐结为兄弟之国,世代漠北王,愿称大唐皇帝为兄长。”

    这像是什么话……

    李璟“嗤”的一笑,脸上的不屑之意毫不掩饰。

    “王后觉着朕,像这种在乎虚名之人乎?”

    述里朵眉头蹙起,声音也放大了些许:“皇帝如若不满意,漠北还愿每年赠大唐岁币、绢布、马匹、羊毛……只愿两国罢兵休战,世代友好。”

    “呵……”

    李璟冷冷一笑,却是已然拨转马头,欲要折返。

    该死!

    述里朵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当即就夹着马腹上前了几步。

    “只要皇帝休兵,漠北可交出幽云等州,退出古北口,返回草原……可向大唐称臣,为大唐控守草原!”

    “哦?”

    李璟似是提起了些许兴趣,转过头来:“王后早些说这些,也才好让朕感受到了一丁点诚意不是?”

    述里朵眉目间有些恼意,却只是追着出声:“只要皇帝愿将漠北王与……大祭司交还——”

    但她只听见李璟哈哈长笑,似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也似。

    正在皱眉间,她便看见李璟神色一冷。

    “王后倒是会算计,不过朕却觉着不大美。”

    述里朵嘴唇微张,正欲出声,就听李璟冷笑到。

    “既然如此,王后何不让汝草原之主——”

    他扬起马鞭,遥指着远处阵前的那东丹王,玩味道:“是那小子对吧,让他与今后的漠北王,拜我大唐为父国,自称儿臣如何?”

    述里朵的脸色亦是冷了下去。

    实在是屁话!

    这中原皇帝怕不是只有二十四五,不过就比东丹王长上几岁!

    从李璟的视角看过去,正好看见这美妇人的胸脯被气的剧烈起伏。

    就不知那脸颊,是被冻红的还是气红的。

    她压着怒气,寒声道:“皇帝莫不是在说笑。”

    “小了,格局小了……”

    李璟竖起了一根手指,冲着述里朵晃了晃。

    “王后当真以为朕稀罕尔等草原儿子?王后既无诚意,朕也不认为那幽州城墙有多高,便还是不谈的好。”

    看着李璟又要离去,述里朵将手中缰绳攥的死死的,只是咬着牙狠狠出声:“那皇帝以为,漠北如何才有诚意——”

    “不多,唯三点而已。”

    李璟眯眼一笑,竖起了三根手指。

    “一,尔为番邦,奉大唐为主,大唐可在草原筑城、驻军。

    二,每代漠北王储,入洛阳习儒法之术——若有公主,则入大唐为姻亲。

    三,漠北王储,必须是为漠北王。”

    他的声音倒是平和,还带有一丝笑意:“王后若是觉得可行,以上条件,朕无不应答。”

    他的话语轻轻,落在述里朵耳中却恍如一道霹雳也似。

    天子,果然是天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同见证

    李璟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落下,落在述里朵耳中却恰如霹雳闪过。

    她柳眉倒竖,狠狠的一挥手,咬牙切齿道:“皇帝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李璟将身子向前倾斜,双眸如炬。

    “王后可能还不明白,现今局势,你有的选吗?还是说,你们漠北,有何资格与朕讨价还价?”

    “你!”

    述里朵手掌捏紧,形成一个打不出去的拳头。

    李璟直起身,将双臂张开,昂着下巴。

    “王后似乎是误会了——今日朕来,是给你们机会,可不是来听王后谈条件的。”

    说着,他放肆的打量着述里朵的面颊,玩味道:“王后如今在汝等朝中,不太好受吧?”

    后者冷哼一声,神色间闪过一缕阴霾。但她只是整顿表情,沉声道:

    “皇帝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本后诚意已然至此,贵国却依然执意要咄咄逼人,当真不惧漠北上下拼死一搏吗!”

    “哦?”

    李璟露出了疑虑的表情:“王后说的是……狗急跳墙?”

    这恶贼!

    述里朵暗骂了一声,却见李璟下巴微抬,轻蔑道:“昔日汝等与晋贼合谋尚不能成事,如今独有尔等,朕当真还会在乎?尔等草原之辈——”

    他眸光一闪,冷冷一笑。

    “纵使有百万大军,又有何惧哉?”

    漠北王后俏脸上仿若寒霜,此时听他说完,只是冷声而笑:“这么说来……”

    但她的声音却马上被李璟打断。

    “王后,朕今日来,不过是看在草原上万千部民的份上,言语如此,当真以为朕手中刀不利乎?

    尔等南下所创杀戮行径,中原百姓死于汝手何止千万!若王后真要举漠北全族之力来螳臂挡车,朕不介意让尔等如匈奴、如突厥,泯为历史中的尘埃废土!”

    言罢,他便已然拨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在他离去之际,袁天罡似是轻笑了一声,竟是看都未看脸色变幻的述里朵,伴着李璟折返。

    在他们后面,述里朵瞪着眼睛望着李璟渐远的背影,脸上是青白交加不断变幻。

    “王后,咱们要不要……”

    后面的世里奇香策马过来,看着那插旗的壮硕甲士都准备要上马而去,不禁低声询问。

    后面的近千骑士,此时好似都已经按耐不住,响起了些许要冲撞过去的躁动声。

    如果可以,述里朵真想一刀把那中原皇帝砍了!

    但她只是忌惮的看了眼袁天罡那像似来郊游的背影,摇了摇头。

    “罢了……”

    她丧气的一叹,深深的看了眼李璟愈来愈远的高大身影,调转马头。

    世里奇香可惜的咂了咂嘴,亦是准备陪同王后离去。

    但与此同时,在她们后边忽的传来了轰隆如雷的马蹄声。

    原本躁动的漠北骑阵,也忽的响起一道低哗。

    述里朵的后背惊起一层寒毛,骤然转头望去。

    只见天地之交的地方,原本只有天空与雪地相映的雪色间,此时渐渐被黑色浪潮席卷。

    一面面迎风飘舞的旌旗林立在那仿若铁骑洪流之间。他们黑衣黑甲,静静立在雪地之上,仿若要把日照的光芒都要吸收也似,黑的让人惊恐,多的令人胆寒。

    在视线当中,这些骑马而来的甲士手上,是一支支仰天而指的长杆器物。

    所有漠北人都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述里朵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惧来。

    这时候,只见黑色浪潮缓缓向前,将他们的皇帝迎入阵中。

    “王后!”

    世里奇香亦是如临大敌似的护在述里朵身前。

    后面有些骚动的漠北骑阵同样向她们赶了过来,将他们的王后护了起来。

    但下一刻,原本向他们慢慢逼过来的唐军却忽然止步。

    述里朵紧紧攥着缰绳,俏脸绷得紧紧的。

    马上,她便见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数千手持火枪的唐军突然将枪口斜指天空四十五度,继而在短暂的准备之后,忽的齐发而出。

    “砰……”

    惊人的统一度,令枪声好似都只响了一声。

    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那无数冲天而去的道道火光,却令所有漠北人都脸色煞白。

    “踏踏踏……”

    唐军阵中,有一骑策马而出。

    他放声大喊。

    “天子有言——”

    “曲已奏,静候王后之舞!”

    言罢,他便退回阵中。下一刻,钢铁洪流就从漠北人的视线中有序而退。

    只留下了心有余悸的漠北诸将,与脸色发白的述里朵。

    方才那齐鸣怒吼的枪声,好似依然在她耳中不断回荡。

    “王后……”

    世里奇香神情复杂。

    述里朵失魂落魄,仿若丢了心神般的低语出声。

    “回去,召集众大臣……遣丹东王使大唐,献国书请降。”

    “陛下还是太仁慈了些。”

    回返途中,袁天罡伴在李璟身旁,摇了摇头:“蛮夷就是蛮夷,对付他们,当除恶务尽。”

    “但杀戮过后,又当如何?”

    李璟摊开一张手,呢喃细语。

    袁天罡沉吟道:“陛下欲一举而奠万世之基,便离不开一个‘杀’字。陛下若是烦了,可交予臣去做。”

    李璟哈哈一笑:“朕不求千世万世之基业,只想两族能和平百年,秉承一个中国原则。”

    “一个中国原则……”

    袁天罡忽的一愣,眯起了眼睛,细细品味着这句话。

    “对了,大帅何不与朕做个赌。”

    这时候,李璟却笑着回过头,打断了他的思考。

    “陛下欲做何赌。”

    “就赌一个,看那应天王后肯不肯接受朕的条约。”

    袁天罡淡淡一笑,看着已然比他高了一头的李璟。

    “那应天王后虽野心勃勃,却为时局所束缚,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李璟依然兴致盎然,笑道:“大帅如今都算出来了,就没甚意思了。”

    袁天罡抬起头,看向远处天际,惆怅一叹。

    “臣又何时算准过……”

    李璟哈哈一笑,却是勒马缓下速度。

    “大帅不如算算,朕能把这天下治成何样。”

    “臣早已……”

    袁天罡面具后的嘴角挑起,正欲出声,肩膀却忽的被李璟拍了拍。

    “罢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还是让我们一同去见证吧。”

    大帅顿住。

    继而,君臣相视而笑。

第三百二十八章 嫁给他吧

    洛阳,酒肆。

    已过了年,外间依然有雪花纷纷扬扬,飞檐瓦舍间,还有积雪残存。

    夹着飞雪的冷气透过半掩下的布帘投进来,却是被满满的热乎气儿裹住,散在了食肆之中。

    楼下大堂内,热闹得紧,盛着吃食的碗碟间冒着腾腾的热气,与喧闹的环境溶于一处。

    “听说了没,北面就要休战了……”

    店内一角有人起了话头,但一言出口,大半食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可不是嘛!圣上亲征漠北,不过小半年,就接连克复了大半失地来着。”

    “好像是说漠北畏惧圣上兵锋,自己归还了幽云等州,重新逃回了草原——”

    有人拿着一双筷子贱兮兮的接过了下文:

    “嘿嘿,我听说漠北起初乞降不成,差点就要被圣上灭族,还是那应天王后私下求见,才勉强求得……”

    “我也听有传闻!据说这应天王后的舞姿,那真叫一个阿娜多姿,可是给咱们圣上舞了一个彻夜……”

    “诶嘿嘿——”

    店内的画风突变,霎时响起了一道大家都懂的低笑声。

    “哼!”

    席位之中,本一直沉默吃食的高大男子猛地丢下筷子,大手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他的动静不小,引得店内众客纷纷侧目。

    只见这男子浓眉大眼的,鬓间长发皆扎成了小辫。此时丢下筷子,却是拎起了一顶貂帽戴在头上起身站起。

    众人稍稍一愣。

    之前本以为是个什么党项人或者回纥人,看这架势,感情是个漠北人?

    “怎的,草原都被俺们圣上打垮了,你个蛮子有甚嚣张的!”

    有人啐了一口,声音亦是不小。

    这漠北人瞬间捏紧了沙包大的拳头,连指骨都被捏的咯咯作响。

    但场内唐人毫不露怯,已有几个豪壮的食客针锋相对似的站了起来。

    但最终,这漠北人只是冷声一哼,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铜钱,洒在了桌上,大步走了出去。

    见他没有放肆,店内便又恢复了快活的气氛。

    “倒是还有一件事,听说圣上欲纳漠北王之女为妃……”

    又有人的声音透过布帘传了出来,让这漠北人的脚步再次顿了顿。

    “胡说!分明是漠北非要进献公主,欲以此与我大唐和亲,换取草原和平。”

    “圣上如此英明神武,那漠北女子配得上吗?”

    “……”

    耶律尧光重重的叹了口气,松开了拳头,走下台阶步入积了雪层的街道之中。

    他有两个草原上的仆从,此时撑着伞迎了过来。

    “二郎,家主方才让人来寻你,说是赶快回府,有要紧事相商。”

    耶律尧光眸子一亮,左右张望了一眼,继而低声询问:“阿父可说没有,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不曾告知。”

    看着渐渐有些被唐人同化的仆从,耶律尧光嘴角猛地抽了抽,但心底里有了些莫名的期待,步子都迈大了些。

    他可不信,昔日横扫草原,雄韬武略的阿父,真的甘愿如此了!

    他不由得出声催促后面的仆从。

    “赶快些!”

    归义公府内,耶律尧光眼角抽抽的看着耶律阿保机熟练的泡了一盏茶,继而给他们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我儿在洛阳这段时日,感觉如何?”

    耶律阿保机留有一副时兴的美须,且上嘴唇的短髭明显是被仔细修过的,须尾略略上翘,显得格外精致又豪放。

    他妈的,这不就是唐人最喜欢的胡须样式!

    看着这还冠有漠北王称号的男人很是熟练的饮了一口茶,耶律尧光只感觉气不打一出来。

    他也不去碰耶律阿保机给他倒的茶,只是硬邦邦的答到:“不怎么样!”

    后者皱起眉,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一双二郎腿。

    “洛阳繁华,我儿难道不喜?”

    耶律尧光眼睛瞪起,却是再忍不了,忽的站了起身,在耶律阿保机面前来回走动:“洛阳、洛阳!这里再繁华,是咱们的吗?”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继而折身怒气冲冲的望着上首愣住的耶律阿保机:“父王!难道你真的忘了昔日在草原上的雄心壮志了吗!”

    门外的两个婢女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耶律尧光双目赤红,死死瞪着自己的父亲,望着自己幼时那个最为崇拜的草原之主。

    室内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耶律阿保机用手捋着胡须,缓缓饮了口茶。

    片刻后,他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沉默了半响,似是不堪忍受耶律尧光的目光,叹了口气。

    “你母后都输了……”

    耶律尧光立即大声道:“可你还在啊!漠北几十万可战儿郎还在啊!”

    耶律阿保机苦笑了下。

    “尧光,事到如今就莫要自欺了……最近的传闻,为父又不是听不见。”

    前者霎时讶然一惊,又随即不可置信道:“唐人胡说八道,父王也信得?母后何人,父王难道不知?”

    “不论真假了。”

    耶律阿保机摆了摆手:“你母后的本事,你自然清楚——不管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她都被逼得不得不向大唐皇帝乞降,便已经想得到漠北如今输成什么样了。”

    “可……”

    耶律尧光伸出手,还未反驳出声,就马上被耶律阿保机打断,“你可知今日为父让人将你唤回来,是为了什么?”

    “不晓得!”

    他梗着脖子回到。

    叹了口气,耶律阿保机站了起身,将手负在身后:“尧光,你平素本是沉稳性子,现今如何要这般急躁?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不甘的?大唐皇帝手段如何暂且不提,这大唐朝中的能人厉害,你难道还不清楚?”

    耶律尧光默然,他想到了昔日悄无声息便将他俘获的三千院。

    “你母后错就错在太心急了些……罢了,不说了——你准备下,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北上了。”

    “北上?”

    耶律尧光愣住。

    耶律阿保机叹了口气:“陛下有旨,为两国止戈休战、世代友好亲如一家,特让你我父子归还草原漠北王庭。”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险些砸晕耶律尧光的脑袋。

    “当、当真吗?父王莫不是在消遣儿臣?”

    耶律阿保机饶有深意的看了眼这个向来有勇有谋的次子。

    “抓紧去准备吧。”

    幽州。

    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后,述里朵长叹一口气。

    “嫁给他吧……就当是为了漠北。”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唐没有好人

    “哗啦……”

    刺骨的河水从掌间重新泼洒下去,回归了原属的河流当中。

    张子凡半蹲在河边,捧起一泼河水,清理了下面颊。

    在马车里看了一夜的书,正好用这冰水醒醒神。

    他身后先是传来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继而余光中便看见有一对灰色的皮靴停在了他的身旁。

    “张祭酒一路如此劳苦,还不忘熟读书册,乃真国士也。”

    张子凡淡然一笑,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站了起身。

    “听说大元帅车厢内,亦有好大一堆兵书——本官怎知道大元帅不是彻夜未眠呢?”

    “哈哈哈哈——”

    耶律尧光心情很是不错,长笑道:“某在张祭酒这等大才前,那就是班门弄斧了。”

    这成语从他口中说出来,让张子凡稍稍有些惊讶:“哦?看来大元帅这几月在中原,学了不少东西嘛。”

    耶律尧光哈哈长笑,抱着胳膊道:“某在洛阳这些时日,可时常去‘学校’蹭课,亦结识了好些翰林院的学士,在交谈间常有所获。”

    张子凡哑然失笑。

    这厮倒是不见外,话语间完全没把两人的身份分清似的。

    这耶律尧光虽然是漠北人,且身份还不同寻常,放在他处理应是被人唯恐不及才对,但他待的地方却是洛阳。

    洛阳,京畿之地!

    如今天子雄才大略,武德充沛,以至现今朝野政事清明,府库充裕,大唐疆土百万,四方蛮夷一个接一个被打服。

    作为这天底下最大都市内的居民,何尝会对这区区一个漠北大元帅产生畏惧感?

    何论是常常自诩为天之骄子的翰林院学士,纵使是知道耶律尧光的身份,也愿意将他包容进去。

    北方蛮子嘛,好学是好事。

    咱作为天朝学士,教教他们是应该的。

    因此这一套下来,真让耶律尧光白嫖到了不少东西。

    但越是如此,却越激发了他雄雄的大志。

    “张祭酒此行幽州,是为何事?”

    远处的随行人员已经在准备早饭,耶律尧光伴在张子凡身旁,一脸淡然的随口问道。

    张子凡不疑有他,只是淡笑着指着不远处车马旁边那些套着棉袄的青年学子。

    “带学子游历,再行圣上授予本官之事。”

    耶律尧光不动声色:“张先生大才,尧光早就多有耳闻。之前尧光本还不信,但自从一日听过先生授课之后,才觉昔日枉读了十年书!”

    张子凡有些惊讶。

    “大元帅还听过本官的课?”

    李璟重新开办的翰林院改过革,设立了一些开放性地点的大课,是允许一些持有介绍信及学校通行条的青年入院听课的。

    这漠北大元帅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居然有手段搞到这些东西?

    耶律尧光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某花了十两银子,在别人手里买的一个通行条……当日某换了装束,听课的人实在太多,恐怕张先生未曾注意到某。”

    张子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继而他又听耶律尧光好一通吹嘘,无非就是夸他文采斐然,才学冠顶等等等等。

    末了,张子凡便听见耶律尧光忽的一叹,似是有些打抱不平道:“张先生如此大才,大唐皇帝怎舍得就让先生做这些琐事!”

    接着,他又继续有意无意说道:“若是我,定让张先生列居宰相,行军国大事参决!”

    张子凡谦逊回道:“朝内能臣辈出,本官需要磨练的地方还有很多,圣上也是知人善用。”

    “诶——”

    耶律尧光摆了摆手:“先生谦虚了,某看你们皇帝,就是没能看见先生的才能,才让先生来做此带人游历的琐事。”

    张子凡笑而不答。

    前者还欲再开口,忽的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尧光!”

    他霎时一惊,与张子凡一起折身望去,只见耶律阿保机领着两个奴仆快步而来。

    他甫一过来,便狠狠的瞪了一眼耶律尧光。

    “你在给张祭酒胡说些什么东西!”

    张子凡笑呵呵的替身旁的大元帅打掩护:“无妨,无妨……大元帅见解不凡,本官正好与他闲谈交流一番。”

    耶律尧光心下微动。

    张祭酒真是个好人啊……

    死死的瞪了眼有些不满的次子,耶律阿保机向张子凡歉意的屈身。

    “尧光生长于草原,不知晓中原礼仪,小王在此给张祭酒赔礼。”

    张子凡笑眯了眼,手上动作却是不慢,一把便扶起了耶律阿保机。

    “归义公……哦不,是大王多心了,本官不是讲究俗礼的人。”

    “那便好、那便好,小王车中有一尊前些年收到的玉雕金蟾,听闻张祭酒乃天师府世家,愿以此借花献佛,赠给祭酒大人。”

    面对这漠北王的好意,张子凡只是笑着客气摆手:“大王美意,本官本不欲推辞,奈何本官现已不入道家,只能辞谢了。”

    说着,他用手指着已然飘起腾腾热气的营地。

    “想必吃食已经备好了,本官现下只觉饥饿缠人,就不多陪大王与大元帅了,暂且告辞……”

    耶律阿保机被拒,也未多恼,只是淡笑的看着张子凡客气的离去。

    但耶律尧光却是感到很恼火,眼见这会周边只剩下自己人,便愠怒道:“父王,你这是何意!”

    耶律阿保机叹了口气,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你的心思,为父都明白——只可惜,用错人了。”

    耶律尧光很不甘心:“父王,你可知这张祭酒的能力?”

    “单他一人,所能影响的中原学子起码便有数百人!别提他的父亲,可是当代天师府的天师!我们若是与他交好,日后……”

    “行了。”

    见次子如今越发顶撞自己,耶律阿保机也不想管束他,只是淡淡的问了个问题。

    “你可知,这翰林院的院长与那大唐中央军校的校长是谁?”

    耶律尧光先是愣住,继而皱眉:“与那张祭酒有何关系吗?”

    耶律阿保机斜视他,只是感觉自己这个儿子蠢的可爱。

    “是李璟,是如今的大唐皇帝——你这段时间结交的那些青年才俊,无论文武,皆是天子门生。”

    我……

    耶律尧光在风中凌乱。

    “再问你,你可知这张祭酒为何与我们一同北上?”

    漠北大元帅有些慌了,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带学子游历……”

    用粗糙的大手拍着这个蠢儿子的肩膀,耶律阿保机越发觉得自己在洛阳这几年变得更聪明了。

    他叹了口气,在离去之际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

    “他便是与我们漠北谈判的主使,他此去幽州,漠北便是大唐的番邦了。”

    两个奴仆亦是跟着耶律阿保机离去,独留下耶律尧光在原地石化。

    他不能想象,这不摆架子好说话的张祭酒,方才是怎么在心底嘲笑自己的。

    他也不能想象,自己在洛阳的那些小动作,是不是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大唐——没有好人啊。

第三百三十章 谁允许你进来的!

    幽州。

    北城宫府内,槐枝嫩芽初露,宫墙青瓦上的积雪渐化成水,随着瓦檐滴滴而落。

    道上的残雪泥泞,浸湿了地面的石砖,却又被宫人清扫开去,显得异常清新。

    再往里而去,便是一间间颇有格局的宫室,当其中的一间卧室里,便能听见一道粗犷的大笑声。

    “嚯哈哈哈——不愧是俺们耶律家的姑娘,大侄女儿这美貌,不必姑母们差!”

    大嗓门一出,霎时便惊飞了外间树梢间歇息的麻雀,几个侍候在室外的宫人,面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宫室内,耶律质舞着了一身交领棕色束腰的连衣长裙,面朝着窗前的铜镜而坐,任凭旁边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嬷给她上妆打扮。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从后面看去只觉身形极为苗条,一头淡棕的半长发披向后心,两颊边却有两束长辫垂在肩头。

    她本就是一个妙龄女子,此时那一身少女清丽的味道间,却又有了几丝端庄优雅的感觉来了。

    此时,一壮一瘦两个女的各站在耶律质舞身后一侧,啧啧点评。

    “哎呀妈呀,老妹儿啊,俺越看越觉着侄女长的忒像俺以前了。”

    “可不是咋滴,那怎么能说一家人嘛——”

    “啧啧啧,那中原皇帝可占了老大便宜了,就这么白娶了俺们耶律家的一朵花。”

    “婕婕,论辈分,那中原皇帝今后也要唤俺们一声姑母捏。”

    ……

    眼见着身后这两人越摆越没谱了,两个老嬷嬷可不敢再听下去。其中一个折身过来,客气出声:

    “倾国倾城两位公主,娘娘要换衣服了,你们要不……”

    “好说好说!俺们马上就出去。”

    留着齐眉刘海,一身大红露肚衣裳的倾国大声拍着胸脯,粗犷的高声大笑。

    在她旁边,白衣裳绿裤子的倾城捏着兰花指,吩咐两人:“可要把俺们侄女儿打扮得和天仙似的啊!”

    两个老嬷嬷不住点头。

    但两姐妹还不放心,偏着脑袋看向后边的耶律质舞。

    “大侄女啊,俺们就在外边,有啥事就招呼一声,姑母马上就进来!”

    这时候,一直好似都在出神望着窗外的耶律质舞仿若才回过神来,就见铜镜内的俏脸上浮起淡淡笑色。

    “好了,只是试试衣服,你们先出去吧。”

    这样子,倾国倾城才舍得离开这宫室,到偏殿去等候。

    两姐妹各自占了一把椅子,好似瞬间就占据了大半个屋子。侍立在这里的几个侍女有些畏惧,但还是给她们呈上果脯,供二女品尝。

    “一转眼呐,侄女都要嫁人了——”

    倾城将双手枕在脑后,一边伸手拿着旁边的果脯,一边感慨似的出声。

    坐在对面的倾国抓起一把果脯,一下丢进了嘴里。

    “可不是咋滴,俺们做姑母的倒还落在了后面——俺们姐妹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还不知何时才能碰见让俺们心仪的男人。”

    她好似囫囵吞枣的吃法瞬间就吃空了一盘,一旁的侍女赶紧又上了几盘到桌子上。

    “婕婕你忘了——”

    倾城却是突然有些娇羞了起来,有些尖细的嗓音也低了下去。

    “昨儿那个白发小郎君……”

    “哎呀呀!”

    倾国猛地一拍脑袋,激动的站了起来。

    “昨儿在马车里看见的那个俊小子!?”

    倾城有些羞羞答答的:“嗯呐。”

    倾国摇着手指头,脸上露出了痴笑:“那小子长得俊呐——配得上俺们!”

    说罢,她就作势要向外而去:“听说那小子就是和嫂子他们谈判的人,俺们这会去城外驿站指不定还碰得到!”

    倾城有些犹豫:“可是,质舞她……”

    “对哈。”

    倾国也顿住了脚步,她们姐妹二人素来讲究仗义,嫂子让她们来陪大侄女,这偷偷跑出去找男人是这么个事。

    两姐妹瞬间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番动静。

    隐约间,能听见“参加圣上”的声音。

    倾国倾城霎时一惊,不顾室内几个侍女的目光,轻手轻脚的跑到了门口,扒了一条门缝探头望出去。

    倾国率先大惊失色:“我滴乖乖,天底下还有这种男人!”

    倾城亦是看的口水直流:“这男人长得也挺俊的……”

    接着,两人才忽的反应过来。

    “这就是侄女婿?中原皇帝?”

    既然是大侄女的男人,两人瞬间就没了心思。

    倾国喜滋滋的拍着肚皮:“老妹儿啊,你看这中原皇帝也来了,俺们是不是就不用守着质舞了。”

    “俺看也是,要不开溜?”

    “走走走。”

    “平身吧。”

    殿外,刚刚处理完事务的李璟正走过廊下,出声唤起了几个跪拜下去的宫人。

    但下一刻,他却敏锐的看向了一旁的偏殿。

    旁边的钟小葵察言观色,询问道:“圣上?”

    “殿中除了耶律质舞,可还有其他人?”

    旁边有宫人回答。

    “禀圣上,今早有两个漠北的公主来见了娘娘,是娘娘应允的。”

    钟小葵略一思索,向有些皱眉的李璟回禀:“是两个叫做倾国、倾城的漠北女子,是漠北王耶律阿保机的两个妹妹。”

    李璟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但这时候,又有两个偏殿的侍女疾步跑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对着李璟拜了下去。

    “禀、禀告圣上,方才有两个漠北公主从后殿翻墙跑出去了。”

    钟小葵心中一惊,手下意识的就按向了腰间刀柄。

    李璟先是沉默,继而再是轻松一笑,摆了摆手:“……小葵,你亲自带人去盯着她们,看看这两人有何目的,若是有不明动机,便一起拿下。若无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遵旨。”

    钟小葵虽然有些奇怪,但只是遵从的接令,脚步匆匆的离去。

    李璟将手负在身后,一边缓步向里而去,一边温声询问身旁的侍女。

    “耶律娘娘在做什么,朕这些日子没来,她可有什么不满?”

    “娘娘正在试换新织造的衣服,还难得让人给她梳妆打扮呢。”

    “哦?”

    李璟回头看了眼身后答话的侍女,继而一脸奇怪,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难不成她猜到了自己今日要来?

    如今幽州,已经重新归属大唐旗号下,但漠北的军队还并未完全撤回草原,而是分批驻扎在城外。

    现下,以张子凡为首的谈判队伍正在城外驿站与述里朵等人进行协约签订,内容总而言之就是与李璟当然说的那三条相关了,只是述里朵可能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因此多谈了几日。

    等到最后彻底结束了,便要由漠北王耶律阿保机亲自携国书上朝,向李璟俯首称臣。

    倒是耶律质舞,被述里朵洒脱的献给了李璟。

    这幽州的宫殿修的有些小家子气,连带着宫室也不怎么大。

    李璟进去后,再向里走了几步,便能看见屏风后面,轻步出来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两对目光忽的就碰到了一起。

    但看着眼前美人的装束,李璟忽的一傻。

    耶律质舞瞪大妙目,只一瞬间,她的脸颊就变得红扑扑的,耳根子都径直红到了耳尖。

    她捂住了脸,原本清冷的声音里尽是羞怯。

    “谁、谁允许你进来的!”

    嘶……

    李璟默默的转过了身。

    不是说好的换衣服吗?

    怎的就穿了一件淡白色的亵衣?

第三百三十一章 好得很!

    人小姑娘被看了个七七八八,李璟虽然是占了个大便宜,但也不禁闹了个大红脸。

    他面朝着门口站着,将手放在腰带上,有些尴尬的等待着。

    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我没说好,你不准转过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里有几丝情绪的波动,或者说,有那么几分说不出来的委屈。

    “咳……”

    李璟有些不自在,总感觉是欺负了人家小姑娘似的。他感知了一下,没在屋子里探查到其他人的气息。

    “这……她们说你在换衣服,朕以为你已经换完了——这才进来的。

    服侍你的人呢?就留你一个人在屋子里?”

    他的声音落下半响,也没听见有什么回应。

    李璟哑然失笑,就打算折身离开。

    “等等……”

    身后细若蚊鸣的声音,又让他顿住了脚步。

    李璟倒也不顾及,马上就大大方方的转过身去,就见屏风后边是隐隐约约的高挑身形。

    一条玉臂探了出来,手中却是拎了一套衫裙。

    耶律质舞清冷的声音哼了出来。

    “你们汉人这东西,怎么穿。”

    李璟有些皱眉。

    这衣服,他只在女帝她们身上脱过或者扯过。怎么穿,倒是有些忘记了,总之好像是有些繁琐。

    “我叫几个人进来。”

    他想都没想,又欲要出去。

    耶律质舞的声音霎时又变得有些娇羞了:“别——我不想让……”

    李璟沉默了,感情自己叫了那么多来服饰她的人,都是被她自己赶出去的。

    两人瞬间又尬住了。

    末了,李璟用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下:“唔……应当先套白色的那件吧?”

    那条伸出来的玉臂马上就听话的缩了回去。

    这屏风搁在两人中间,李璟倒只能看清一道曼妙的身影弯下了腰,然后就看见两条大长腿的影子显得格外笔直。

    但他们交流了半响过后,好似却更麻烦了些。

    这倒是正常的,毕竟是第一次穿唐人的服饰,手脚别别扭扭的也是当然的。

    “要不,我过来?”

    李璟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声。

    他能看见屏风后面的影子也突然停止了动作。

    却没回声。

    李璟干笑一声,正想向外边的侍女求援,却忽的一个停顿。

    娘的,朕是皇帝啊!

    这妮子不是朕的小老婆之一吗!

    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也是早晚的事了,看一哈怎么了!

    念此,他的脚步缺已经探了出去,继而三两步便已走到了屏风旁边。

    淡淡清香霎时就浮在了鼻息间。

    耶律质舞倒还是沉默,但李璟只是略一犹豫,便就迈步走了进去。

    一抹雪白,便瞬间撞进了视线之中。

    这漠北的大萨满,这漠北最强的战力,现在在李璟身前却是羞怯的低下了头。

    这别样的美感,以及那份心下莫名的征服欲,让天子的嘴角扬了起来。

    他尽量温柔的出声:“朕来给你穿吧。”

    下一刻,他的眼前却是一闪,一堆衣物瞬间就被推到了他的怀中。

    耶律质舞扬起了脸,面颊间虽还有一份绯红,嘴唇吐出来的却只有一声冷哼。

    “你们汉人的东西,真麻烦!”

    但哪怕这般刻意冰冷的语气从她嘴中说出来,却仍是莺啼婉转,清脆动人,再配上那张刚刚化了淡淡妆色的面容,简直拥有了绝大的杀伤力!

    李璟哈哈一笑,将怀中衣物依次展开,一件一件给她穿了上去。

    “天底下让朕穿衣服的,你还是第一个。”

    耶律质舞轻轻的哼了一声,却是也没什么反感就是了。

    母后已经给她说过了,以后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草原上的兴荣,指不定就靠她了。

    李璟的双臂环到了她的身后,一股说不清的侵略气息,好似霎时就扑进了她的心里。

    那种刚猛精进锐意的男儿气,使得这个素来单纯且只崇尚武力的大祭司,都不禁一愣。

    耶律质舞轻轻抬了抬头,却只看见了一张英挺的面孔,还有那对似剑的双目。最为醒目的,还是他仔细给自己穿衣服的神情。

    专注且认真。

    头一遭的,少女的心头浮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没来由的,她低下了头,轻哼了一声。

    李璟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只当耶律质舞害羞,没怎么放在心上。

    谁能想象,他和耶律质舞第一次独处,是这个场景?

    他与耶律质舞,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联姻,是他彻底征服草原的第一步,主打的就是一个吉祥物的象征作用,也没什么培养感情的想法。

    今日一见,不曾想性子居然还有些可爱?

    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李璟总算是凭着脑中的记忆,给耶律质舞完完整整的穿好了这些繁杂的衣裳。

    其间却也是占了不少便宜就是了。

    至于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天子行事,就不需要多加解释了。

    “这麻烦的东西穿在你身上,倒还不错。”

    室内飘着熏香,李璟坐在一张凳子上,笑着指着一面全身铜镜里的人儿,点评出声。

    耶律质舞板着一张英气的瓜子脸,却是下意识的向着铜镜看了一眼。

    但只一下,她便收回了目光,扭过了脑袋。

    她脸上闪过一丝羞恼,这汉人的衣服,怎的连胸口都看得见……

    其实,只是在胸襟那里露出了点点沟壑。

    李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站了起身,满意的点头。

    “好了,朕知晓你的本事,之前本还以为你在这待不惯,现在看来还好——朕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若是嫌得无聊了,也可出去走走,或者唤些什么你亲近的漠北人来,朕都允了。

    过两日,你也能见一次漠北王与应天王后,有什么牵挂留恋的,这两日想好,到时候多说说话,朕也不会阻拦。”

    耶律质舞抿着嘴,红瞳美眸眨动,出声询问。

    “我不能和他们回草原了吗?”

    正想向外走的李璟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

    “你想回去?”

    耶律质舞诚实的点了点头。

    李璟迟疑了一下,只是负手向外而去,小声嘀咕道:“该不会是被骗来的吧……”

    耶律质舞剑眉上挑,追了上去,却是重新问了个问题。

    “上回我醒来过后,内力就丢失了大半,是不是你搞的鬼?”

    李璟将手搭在了殿门上,讶然转头:“有这回事?”

    耶律质舞英武又娇美的脸上毫不遮掩的摆出了一副怀疑的神色。

    很明显,她很怀疑李璟。

    后者哑然失笑,随手拉开了门。

    “朕还看不上你那点内力。”

    耶律质舞还欲追问,却似有所感,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远处的廊下,一道紫衣倩影步履优雅的走了过来。

    前面给她领路的侍女正好出声。

    “圣上,圣医降臣求见——”

    李璟心头一跳,抬头看去,正好望见降臣那双秋波盈盈的桃花眼。

    但下一刻,他的右臂却忽然被人挽住了。

    ???

    天子懵住了。

    耶律质舞下巴抬起,与明显有些愣然的降臣遥遥对望。

    她记得到母后说的。

    不惜一切手段,凭借她的美貌迷住中原的皇帝。

    而喜滋滋过来的降臣,气的牙都咬紧了。

    好!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压制与吸收

    一处宫苑四方亭内,桌上茶杯三盏,茶香腾腾缭绕,好不沁人心鼻。

    李璟虚掩着眼睛,持了一盏茶杯放在眼前,故作淡定的隔着茶气看着对面的降臣。

    “陛下这几日为何处处躲着我——”

    降臣肤若凝脂的狐媚脸蛋上,挂着淡淡的哀怨。原本柔弱的声音此时也格外落寞,若是仔细看过去,仿若还能在眼角看见有晶莹闪烁。

    乖乖坐在李璟旁边的耶律质舞轻哼一声,然后略略歪着脑袋,好奇的看向前者。

    嘶……

    看着降臣那惹人怜爱的模样,李璟瞬间头皮炸起。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情怨纠纷。

    幸好女帝她们不在,若不然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他面上却依然看不出半点心虚,只是常色笑道:“尸祖说笑了,朕这几日不过只是政务缠身,一时忙过了头,怎的就躲着尸祖了……”

    “陛下不用说了……我懂、我都懂的——”

    楚楚可怜的降臣,轻轻拭了下眼泪,别过了头。

    耶律质舞暗暗的撇了撇嘴,但也只是素手探出,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然后想了想,又贴心的给李璟倒了一杯,继而坐在旁边并未插话。

    倒是李璟,忽的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看了眼亭外躬身侍候的十来个宫女太监,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

    “遵旨……”

    十来个宫人头都未抬,缓缓退了出去。

    李璟接过耶律质舞递过来的茶,缓缓饮了一口,沉吟发问:“那尸祖今日来,是为何事?”

    “唉——”

    降臣幽幽一叹,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一滴我见犹怜的泪珠。

    天子心底不由得生出一抹愧疚,他这些时日确实是有意避着降臣不见,关键是自己还拜托人家去寻法子处理自己体内的问题——确实是太过混蛋了。

    他拿了一面绸缎的手帕给降臣递了过去,认真道:“这些时日是朕失了礼数,怠慢了尸祖,还请尸祖莫要放在心上。此事过后,朕必重谢尸祖。”

    耶律质舞低下了头,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茶。

    这中原皇帝喝的茶,确实是好茶哈。

    降臣接过手帕,却并未去擦脸蛋上的泪水,而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降臣自知身份,不敢责怪陛下。只是这几日我那九幽玄天神功有了些许进展,一直想挑时间让陛下看看……”

    李璟来了兴致:“尸祖可是成了?”

    降臣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用自身为实验,对那九幽玄天神功做了一些改良。”

    天子更愧疚了。

    他当即站了起身,诚恳道:“尸祖之情,朕必铭记在心。今后尸祖但有需求,只要是朕能办到的,必然应允。”

    “好说、好说。”

    降臣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继而在李璟的目光中,随手揣进了怀中。

    那好像是蚩梦给我的……

    李璟脑袋一僵,想不通这堂堂尸祖怎么还抢人手帕。

    桃花眼斜视了下旁边安静的如白莲花的耶律质舞,降臣站了起来。

    “其实,陛下若想速成,还有一个办法。”

    李璟有些期待:“不知尸祖所言,又是何法?”

    降臣看向了耶律质舞,狡黠道:“大萨满可能清楚——”

    后者剑眉倒竖,炽红眸子回望降臣,似是猜到了什么。

    李璟皱起了眉。

    轻轻抚着自己的脸蛋,降臣桃花眼轻轻眨动。

    “不知大萨满好不好奇,自身消失的半数内力去了何处?”

    李璟的眼睛一跳,想起了刚才耶律质舞询问他的事情。

    他负着手,细细思索着降臣的目的。

    至于被降臣一脸略有些得意看着的耶律质舞,此时好看的面容间已然浮起了一层恼怒,连脸颊好似都被气的都有些涨红。

    但她只是气恼了一下,便低下了头,将茶杯捏的紧紧的手也松开。

    她哼了出声:“不好奇。”

    降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她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你不好奇,为何内力会消失!?”

    耶律质舞轻轻吹了一口茶气,奇怪的抬起了头,有些诧异这女人突然加大的嗓音。

    她嘴唇轻启,轻声道:“不好奇。”

    降臣瞪起了美眸。

    下一刻,她就俯下了身,将双手狠狠按在桌上,使身体前倾,看向耶律质舞。

    “说实话!那么大一份内力消失了,你怎么能不好奇!?”

    耶律质舞扬起了头,有些莫名其妙:“我重新练就是了,又不是多难的事情。重伤之后,丹田受损,内力消散本就是常态,有什么可好奇的。”

    这该死的漠北蛮子!

    降臣咬牙切齿,声音从她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你——好——奇!”

    本还在旁边思索的李璟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还是平素优雅得不像话的尸祖吗!

    而且,他怎么总觉着这两个没啥交集的人有那么几分火药味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边降臣就已经一句接一句如滔滔不绝的出声。

    “你肯定好奇!”

    “你经脉尽断,丹田受损,一身内力确实是散去了大半!但其后被我已非常之法重新医治过后,内力只会重新汇聚,慢慢恢复至巅峰。”

    “可你这些时日定然很是好奇,为何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自身实力却已然只有巅峰时的五成,实力也跌落不少……而这,你肯定好奇!”

    李璟一脸凝重,慢慢坐了下去。

    但耶律质舞却忽的起身,剑眉倒竖,拳头狠狠捏紧。

    “是你搞的鬼?”

    “就说你好奇吧——”

    降臣终于扬眉吐气,重新优雅的坐了回去。

    耶律质舞气愤至极,她单纯的脑子想不出降臣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全不顾形象,一只脚踩到了凳子上,恨恨的看着对面环胸抱手的降臣。

    后者则一脸淡定,还有闲心优雅的饮了一口温茶,好像丝毫不担心下一刻会有拳头落在她的脸上。

    李璟倒有些忧心忡忡,他现在有些摸清了耶律质舞的性子了。

    这姑娘可是认死理的人,说一从不说二,这会保不准已经认为降臣是在挑衅她了?

    若不是他在这,两人该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捏了捏眉心,李璟站了起身,一把搂住耶律质舞的纤腰,将她拉了回去。

    d(??д????)!

    耶律质舞浑身的肌肤瞬间僵住,能看见她白皙的玉颈骤然变成了粉色,甚而还有不断向着脸颊漫延的趋势。

    直到被李璟重新安放回凳子后,她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将嗅了一脸清香的天子推开。

    降臣脸上的笑色僵住。

    她忽然觉得自己再次落了下风……

    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她脸上的表情再次变成了和煦的笑色。

    姐不在乎!

    那边,将差点暴走的耶律质舞安抚好后,李璟倒是一脸好奇的看向了降臣。

    “依照尸祖之言——她的内力是被你吸收了?还是说另有他人?”

    其实他方才猜测,是袁天罡搞的鬼。

    总不能是大帅担心耶律质舞会寻机会对他这皇帝不利吧?

    但思索过后,又有些不像。

    大帅真想废了耶律质舞,犯不着让降臣修复她的丹田。

    降臣翘着脚,叠在另一条丰腴的大腿上。

    “请陛下不要误会,这份内力,确实是被我吸收了,但也只是用作试验而已——”

    她捻着自己的紫红色发尾,对有些气鼓鼓的耶律质舞调侃道:“至于大萨满的实力嘛,我可以寻个时间用秘法助她恢复。”

    “用不着!”

    耶律质舞板着俏脸,冷冰冰的拒绝。

    降臣不以为意,摊开手指,修着自己修长好看的指甲。

    李璟此时总觉着他与这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这两个娘们在呛什么东西!

    沉吟了一下,他询问道:“尸祖用她的纯阳内力做试验?”

    “当然,阴阳调和嘛。”

    李璟有些惊讶:“尸祖你也需要?”

    “……有些时候总是需要的。”

    李璟恍然大悟,继而皱眉:“也就是说,尸祖可以将我体内这股霸道的内力吸收掉,然后直接就可以解决掉它的威胁。”

    降臣打了个响指,笑吟吟道:“陛下好悟性,我正是此意。”

    耶律质舞不屑的转过头。

    李璟用手托着下巴:“确实是个好思路,只恐怕就是……”

    降臣甜美一笑:“陛下可先让我试试。”

    “那便试试吧。”

    李璟没有犹豫,当即就站了起身,准备唤人寻一处僻静的宫室。

    降臣轻柔的出声:“只是试一试,我们在此处即可。”

    “可以,朕需要做什么。”

    “坐好。”

    李璟还有些不明白:“什么?”

    下一刻,他就见到降臣的手掌间开始闪出了紫色的光芒,恰如闪电,滚滚闪烁。

    他神色肃然,重新坐了下去。

    耶律质舞在一旁把玩着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出。”

    降臣微微侧身,脸上的娇柔霎时匿去,转而是一脸认真。

    她手掌抬起,闪烁的紫色光芒便向着李璟去了。

    一抹连着一抹,似银针般刺入了天子的体内,继而遍布他的肌肤,将他整个胸膛都包裹住。

    李璟的心脏处,立刻就有一股隐隐的刺痛感传来。

    他能感受到,丹田内的内力霎时就沸腾了起来。

    以及那股格外霸道的纯阳内力。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跳得格外的快,李璟却无暇顾及,他手背上的青筋已然暴起。

    痛、抽筋拔髓的痛!

    一股又一股内力不断向外涌动,恰如皮肉与骨头撕裂,以至全身所有细胞都在反抗,却终究只是无能为力。

    一缕一缕纯金色仿若阳光的光芒,不断顺着紫色的光流涌入降臣的体内。

    旁边一直静静观望的耶律质舞神色凝重。

    因为她看见,这两人好像都不怎么轻松。

    李璟自不用说,闭着眼睛好似牙都要咬碎了也似,若不是苦苦支撑着,恐怕他身上的能量顷刻间都要毁了这座方亭。

    但那妖女,好似也有些痛苦。

    她面容潮红,额间不断有冷汗沁出,连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

    耶律质舞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打断他们。

    但比她更惊骇的,却是降臣。

    她这会正压抑着体内疯狂肆掠的内力,好不难受。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用的是温和的手段,怎的李璟看起来那般痛苦。

    还有,他的内力怎么会如此霸道!

    “唔——”

    两人瞬间中断,降臣忽的闷哼了一声,娇美的俏脸也有些苍白了起来。

    李璟霎时睁开眼睛,眸中有一缕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心脏,刚才总感觉像要炸了也似。

    “陛下,你、你体内怎么会有一股其他人的内力——”

    降臣腿有些软,倒坐了回去,蹙起了眉。

    李璟叹了口气。

    刚才他就想说了,那内力自己都有些不好压制,何论让别人吸收了。

    何况,这是那珠子中的内力。

    “尸祖,把九幽玄天神功给我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别来无恙乎

    是夜。

    幽州近郊,高粱河。

    孤月高悬,夜明如昼。

    河滩上,斑驳的石块四散堆积,或干燥或湿润,其间缝隙处有稀疏的野草冒头,看起来倒甚为荒凉。

    尚还带有冰渣的流水缓缓向着下游淌去,只有在拍击河岸的时候,才会发出叮咚作响的声音。

    岸边远处,有一石亭残旧破败,能看见蛛网密布间,柱石裂纹道道。

    但就算如此,里内却有两位俏佳人静立,使得这荒郊野外霎时多了那么几分明艳。

    但她们两人的目光,却各自放在倚栏而坐的天子身上。

    轻轻将注有(新版)二字的《九幽玄天神功下卷》放在一旁,李璟缓缓闭上了眼睛,似在沉思消化。

    在他对面,降臣与耶律质舞各站一侧望着他。

    前者的狐媚脸蛋上挂着娇柔的轻笑,后者则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

    谁也不知道她们二人是否又发生了什么矛盾。

    良久后,她们才看见李璟睁开了眼睛。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眸中的瞳孔,此时已然有些泛着淡淡的金色。

    “如此说来,那冥帝朱友珪修炼的是旧版……”

    他捂了捂心脏,感觉到那里跳动的速度要比平时快了五分之一。

    今日降臣那么一吸,仿若直接把珠子惊醒了。

    他单是今天增长的内力,足以撑爆两个大天位。

    若把这份内力拿出来,足以让多个从未接触过武功的普通人,瞬间挤入大天位的行列。

    这已经不是他消化得了的了。

    降臣盈盈一笑。

    “朱友珪那份,确实要更为粗糙一些——当年那人急欲增长功力,并不忌讳其中的弊端,我也就管不着了。”

    耶律质舞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秘闻,只是抱着手站在旁边仔细打量天子的模样。

    她能感受得到,他此时有些危险。

    但李璟只是点了点头,就又继续闭目沉默。

    降臣美眸略略闪动,还欲再言,就见他忽的睁开了眸子,继而一撩衣摆,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末了,他便将手负在身后,背对着二女,然后背诵出声。

    “九幽有玄天,上玄下九幽;勿约而自同,生死之昭彰;摄阴半摄魂,无相亦无尚;黑白终不化,气海挂灵堂——”

    半响后,李璟咂了咂嘴。

    “尸祖这总纲,倒是有些朗朗上口……”

    降臣将双手轻叩,继而期待的放在脸颊旁,撩人的桃花眼眸中似有星星转动。

    “陛下觉得如何?好听吧?”

    李璟转过身,随口附和的赞同道:“确实……不错。”

    但他话音马上一转:“只是——”

    降臣立马上前,像似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陛下还有什么问题?”

    “咳——”

    李璟转过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里当真适合尸祖所说的练功之所?”

    旁边一直不插话的耶律质舞闻言,赞同似的点点头,环顾了下四周。

    这荒郊野岭的,简直就是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嘛。

    “当然适合!”

    降臣柳眉一扬,背着手来回踱步。

    “正所谓,夜吟应觉月光寒、山北水南谓之阴——便就是炼这九幽玄天神功的绝佳场所!”

    李璟干笑了一声:“月光及寒冷确实是有了,现在这水也有了——可这周围没山啊。”

    “为何要山?”

    降臣一脸懵然,停下了脚步。

    李璟好心提醒道:“据尸祖所说,要山北、水南。”

    这下换作降臣尴尬了,她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娇羞,有些扭捏的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不瞒陛下……我、我这是为了押韵……”

    她身后的耶律质舞便忍不住的笑了出声。

    降臣好似炸了毛的小猫,狠狠的回瞪了过去。

    小妮子,咱们等着!

    ……

    李璟弄清了原委,便扎紧了腰带,走出石亭迈步向河水而去。

    本还在和耶律质舞怄气的降臣却忽然一脸严肃,匆匆追了出去。

    “陛下!这至阴至阳相冲相克,风险可是极高,若是不慎,便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你当真不考虑别的办法了吗?”

    李璟并未回头,只是遥遥摆了摆手。

    “风险高不高,不炼怎么知道。”

    降臣顿在原地,目光复杂。

    似有几分期待,却又有些说不清的哀怨。

    耶律质舞斜坐在石亭中,双手撑在栏杆上,静静的托着脸颊。

    也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

    河水有些刺骨,瞬间就浸透了李璟的下身衣摆,继而紧紧裹住他的腿和腰。

    他睁着愈来愈亮的黄金瞳,不断走入深水。

    冰渣顺着河水流下,却在触及他的身体时,霎时融化成水,并入流水之中。

    他终于站定,抬头仰望,只觉那轮孤月就在他的头顶。

    “呼——”

    长出一口气后,他便抬手而起,继而隔空环扣于胸前。

    黄金瞳,熄灭。

    降臣的声音似在他的耳边响起。

    “欲习此功者,务必心存恨意,杀伐果决,以杀气养身,以意念行气!

    届时,意守丹田,便可厥气上行,满脉去行。神分脘建中,尾庭中堂宫。”

    李璟的双手不断随着脑海里的声音化形变动,变幻之间,尽皆快如残影!

    他双目闭合,手掌每一变幻,皆有不同的捻诀呈现,气通之处,仿若鱼水交融,畅通自然。

    待到最后,他便能感觉到阳气自百会吸入下行,阴气自两脚涌泉吸入上行,并最终在丹田汇聚,互为阴阳,如太极转动融合。

    脑海中自有一番话继续响起:

    “经络之气,畅通经脉之海,方可以阴制阳。

    自此,便可无气不顺,无脉不通,无所不敌——”

    “成了!”

    李璟双手捻诀,指尖贴于一处,猛然睁眼。

    但随即,他只觉有耳鸣声响起,震得他目眩神晕,心跳如雷。

    “嗡——”

    阴暗的河水,开始以他为中心沸腾不止。

    “怎么可能——”

    李璟先是愣住,下一刻却心有所感,抬头向天空望去。

    黄金瞳猛然一缩。

    高悬的孤月,已然变成了血月!

    近在眼前!

    “哗——”

    他拨开水浪,折身望去。

    却见原本的河岸上,毫无一人!

    “不对、不对,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李璟闭上了眼,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

    他只觉,自己体内的阳气,一瞬间便死死压住了方才贯通经络的阴气!

    捻诀呈现,心脏却依然跳动如雷鸣。

    “究竟是何处——!!!”

    天子猛然睁开眼。

    双眸,炽如太阳!

    “天子,别来无恙乎?”

    但下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那声音,自信、温和,却又格外的豪气万丈!

    沸腾的河水止息,血月虽依然如芒在背,却已然黯淡无光。

    不知何时,心脏也回归如常。

    李璟愕然的摸了摸心口,回身望去。

    只见那人一身龙袍,长身立于岸边。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头戴着黑纱幞头,双手按着腰带,显得很是伟岸。

    英武逼人!

    岸边石亭,降臣与耶律质舞各自撑着脸颊,已然枯坐着等了半个时辰。

    这般久了,李璟除了最开始舞了一套手势外,怎的就一直站在那不动了?

    降臣蹙起了眉,探出头去,看了看高悬的月亮。

    没有乌云啊?

    耶律质舞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

    “看来你的功法,与陛下不太相符——”

    四野霎时一惊,二女身后便突兀的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耶律质舞本来有些打瞌睡的眼皮骤然瞪起,继而头皮发麻,瞬间翻身跃出石亭。

    一双眸子里,尽是警惕。

    降臣的后背也霎时一僵,然后才一下一下的转过身,赔笑道:“这不是——没出问题嘛……”

    没去管外面那个警惕的小猫,袁天罡单手负在身后,缓步向前。

    降臣偷偷的向旁边缩了缩。

    “大帅何时来的?”

    “天子在哪,本帅就在哪。”

    一手搭在了石栏上,袁天罡不管其他,久久的望着河中央的李璟。

    降臣讪讪而笑,还欲开口,就听袁天罡低语出声。

    “有些不对——”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可汗

    河水依然缓缓向着下游淌去,其间的刺骨寒意,此刻却荡然无存。

    李璟抬起手,能见到手背间的青筋尽是金光鼓鼓,如裂纹般弯弯斜斜的直入手腕,最终隐匿在窄袖之下。

    “哗啦、哗啦——”

    他迈腿向岸边走去,神色间倒是沉稳。

    这人一出来,眼前景象也就是幻境了。

    外面有降臣护法,加之大帅还在幽州,他其实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但秉着谦逊的原则,他先是立定,继而远远的抱拳,高声道:“前辈,别来无恙!”

    “哈哈哈哈——”

    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英武男人长声一笑,继而抬手向着李璟招引。

    “还站在那里做甚,快些过来。”

    李璟心中猜测着这男人的身份,一边淌着河水过去。

    李家的祖宗,肯定是跑不了的。

    就是不知是哪一位……

    这世界有多玄幻,他早已看清了。且还处于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的幻境之内,倒也没有多大惊讶的感觉。

    这英武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四十来岁,嘴边留着髭须,形如一字,下颌处的胡须精致且豪放,看起来儒雅却又分外贵气!

    比较起来,只在下颌留有些许胡茬的李璟,就要稚嫩不少了。

    后者甫一上岸,便一边拧着衣裳的水渍,一边欣喜出声道:

    “前辈多在晚辈危困之际施以援手,晚辈早就心生向往,奈何几次见面,都不得一睹前辈真容,如今才算了了晚辈这桩念想——

    今日一看,前辈果真是真龙之颜,真仙之资也……”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龙袍男人指了指李璟,笑眯了眼睛。

    李璟一脸正色:“尽皆晚辈肺腑之言!”

    前者摸着胡须,豪迈一笑,然后随便寻了个大石块坐了下去。

    “你小子这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个晚辈的,搞得那么生分做甚?”

    反正衣物也湿透了,李璟毫不顾忌,就径直席地而坐了下去。

    此时听这龙袍男人佯装怒意的一言,他哈哈一笑,继而沉吟回道:“我这不是不敢枉测您的身份吗?您对我既有救命之恩,还多有指点教导,叫前辈正合适——”

    龙袍男人脸色一板,然后霸气的出声打断道:“朕不喜欢!”

    李璟神色一滞。

    然后就见前者站了起身,眸子里的英气炯炯有神。

    “你小子,确实不赖,心性经过一番磨练,倒也沉稳了许多,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

    李璟谦虚一笑,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那赞赏的声音忽的一转。

    “不过嘛,手段不太行——”

    “堂堂男儿,居然靠女人起家,不够霸道。不过念你当时处境,也就罢了。”

    李璟脸色一窘,继而干笑一声:“我又没有法子……”

    龙袍男人哈哈大笑:“罢了罢了,你现在做的也不差。而且虽然借了人的势,不过对人家也不错,是个男人,朕喜欢。就不多说你的些许小毛病了,用不着。”

    李璟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人较之于前两次,似乎嘴碎了些。

    但他对面这人却长眉一挑,用训斥的口吻出声道:

    “朕不过多说了几句就不耐烦了?想当年那魏……”

    他的声音却突然顿住。

    李璟偷偷看去,却见他神色间似有些惆怅,但好似更有些难以追忆。

    李璟有些尴尬。

    几年没见了,他都忘了在这个幻境内,眼前这人能窥探人心之所想。

    这时候,龙袍男人又重新坐回了大石头,不过姿态要更为严肃了些,但脸上还是和煦的微笑,温和道:

    “好了,朕就不与你多说废话了——你可猜出来了朕是谁?”

    李璟当即起身,神色亦是肃然了起来。

    他细心思索片刻,继而小心询问:“小子枉测祖宗,可是开元圣文神武皇帝?”

    龙袍男人脸色一板,和煦的笑容瞬间敛去,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他?”

    “再猜!”

    李璟呼吸先是一窒,继而当即恭敬而跪。

    “李氏第十六代子孙璟,参见太宗文武圣皇帝!”

    “哈哈哈哈——免礼吧!”

    龙袍男人话一说完,却已经起身,亲手将李璟扶了起来。

    “实在太拗口了些,按辈分,你叫我十五太爷爷便是。”

    李璟不敢放肆,他略略抬头,却见这个冠绝古今,开创了大唐盛世的千古一帝,亦是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不敢想,居然真的是……

    他只觉心潮澎湃,好似有一股颤栗从背脊处腾起,如一种见到了崇拜对象的激动感,让他不由得热泪盈眶起来。

    “璟,见过十五太爷爷!”

    李世民目光和悦,大手拍着李璟的后背。

    “直起身来,你是如今的皇帝,犯不着给朕行礼。”

    “可、可……”

    李璟百感交集,最开始那种的复杂情绪全然忘记,这会憋了半天,却只是没头没尾的突兀问道。

    “太爷爷怎会——”

    李世民双手按住腰带,目光放远,嗓音平和道:“将仕郎李淳风,非凡人也……”

    李璟瞳孔微缩。

    这个震惊感,不亚于当年他在苗疆看到李淳风留下的那本古书。

    李世民将双手负在身后,转身望向天际,似在回忆。

    “昔年,朕扫清寰宇,一统诸侯纷争,于乱世中给天下百姓一个朗朗大唐——再之后,朕欲寻觅仙法,便召术士袁天罡入京为朕炼长生不老药,只为让朕长生不衰,造万世不朽之盛业。”

    他的声音很慢,却很平和。

    李璟虽然在他身后静静听着,心情却久久不能平息。

    李世民依然在娓娓而谈:“那长生不老药,本是超脱天机之物,朕其实并不心怀多大希望——纵使是袁天罡。”

    “可是——”

    他转过了身,目光中尽是欣赏,嗓音也略略提高。

    “他却炼成了!”

    “不愧是袁天罡!”

    纵使是隔了这么久,李璟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份莫名的激动。

    是啊,但凡是拥有千古伟业的帝王,就拒绝不了这长生不老的诱惑!

    他抬起头,却愕然的看见李世民的神色忽然变得落寞。

    “他给朕炼成了——朕却毁了他……”

    “长生不老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

    ……

    长久的沉默过后,李璟笑着转变话题:“所以太爷爷便让他创立了不良人?”

    李世民摆了摆手,笑骂道:“那是他自个背着朕创立的!”

    李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李世民按着腰带,脸上又挂上了和煦的微笑:“朕对不起他,他却依然忠于朕,忠于朕的盛业,故朕也便允许他做的那些事情了。”

    “唐会亡,朕如何不知?只是没想到他会为此准备三百年……”

    李璟隐去了笑色,沉吟道:“那太爷爷又是?”

    “袁天罡既然想为咱们李氏守护这盛唐基业,朕也便给了他能给的一切权力——朕没有服那长生不老药,便也开始垂垂老矣,等待着最后的死亡。”

    李世民的目光灼灼:“直到,李淳风将此物献给了朕。”

    一枚纯白且泛着淡淡光芒的珠子,呈于他的掌中。

    李璟凑了过去。

    就是这枚“随侯珠”,将他裹挟至了这个世界。

    李世民喃喃出声:“朕当日分明已经死了,但有一日,朕又醒了……”

    李璟哑然一愣:“太爷爷你难道——?”

    李世民沉沉点头:“三百年,朕在这珠子里看了三百年的大唐兴亡起伏。”

    李璟脑袋僵住。

    李世民沉沉出声:“但这三百年来,朕却重来干扰不到外界——直到你出生。”

    李璟屏住呼吸,颤抖的说了出声:“太爷爷的意思是,自我出生起,你便在我体内了?”

    李世民欣慰点头:“这些年多亏有你贡献的血液,朕才能制造出机会与你交谈。”

    前者一脸愕然,抬起了布满金色裂纹的手:“那我这身内力——”

    十五太爷爷拍了拍李璟的肩膀。

    “小子,你以为朕为何有底气孤骑去见那突厥蛮子?”

    李璟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这天可汗、大唐太宗皇帝,居然也是个能够冠绝天下的武夫?!

    李世民淡笑:“朕再告诉你,袁天罡之武力,并非他之长处。只是他实在太过妖孽了些……

    不过单说武力一项,你另一个太爷爷李玄霸,当年一人便可压服诸侯。”

    李璟继续膛目结舌。

    李世民见到他的样子,只是温和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你的路还很长,你的愿望、你的气势、你的雄心,朕都很喜欢!

    用好袁天罡,此人……”

    他顿了顿,只是一笑而过:“算了,你不用担心,有太爷爷在,你就出不了问题。这身内力,太爷爷便赠给你了,那什么邪功就别炼了,不喜欢。

    今后若是还有什么不对,就找外边那个女娃娃泄泄火。我李氏男儿,钟情亦可,风流亦有何不可!”

    李璟察觉到了不对,他愕然:“太爷爷,您又要睡了?”

    李世民眯眼一笑。

    “或许是吧。”

    前者却莫名有些惊慌,上前了一步。

    李世民却抬手,爽朗笑道:“行了,莫要浪费时间,朕借你身体一用,与外面那老小子说说话。”

    但李璟还未应答,他就已然出手,轻轻抚在了前者的头顶。

    他看着意识渐渐模糊的李璟,轻声低语。

    “路还长,你不急的……”

    “踏踏踏。”

    袁天罡快步走出了石亭。

    降臣在后面目瞪口呆,

    大帅走路,居然未使用那瞬移之术?

    但这时候,她却听得河水拨动,浪潮起伏。

    她与神经有些紧绷的耶律质舞一同转头,望向高粱河水。

    一动不动的天子,终于苏醒了。

    “成了!?”

    降臣格外欣喜,向着袁天罡疾步追了出去。

    但不过只走了一丈,她的面前却好似有了一堵实质的墙体,让她不得再进分毫。

    降臣傻住。

    ……

    “哗——”

    缓缓流淌的河水起了波澜,天子脸上挂着淡笑,迈步走上河岸。

    在他对面,脚步匆匆的袁天罡停下了。

    明明隔着一张面具,却好似能感受到后面那副迟疑的神色。

    天子亦是顿住身形,然后缓缓按住了腰带。

    那姿态、那气势。

    那兼具英武、机敏、果敢、侠义、豪情、仁义、儒雅,自信、贵气的帝王模样!

    袁天罡双手颤抖,脚步如老人般踉跄的上前了一步。

    只见对面的天子和悦轻笑,嗓音中的平和,恰如一个很多年很多年未见的朋友。

    他爽朗的笑声响起。

    “罡子,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后者一个哽咽,单手径直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双膝跪地,大拜下去。

    “臣袁天罡,叩见吾皇——”

    天子哈哈一笑,眼角却是湿润了。

    他摆了摆手,却半响不知道说些什么。

    袁天罡深深伏在地上,亦是久久都未抬头。

    天子轻轻一笑,继而转过了身,抬目远望。

    远处天际,有一抹骄阳,腾腾升起。

    “如此河山,岂不让人留念——”

    “你们啊,配得上大唐。”

    袁天罡抬起了头,未戴面具的脸上,却是泪流满面。

    李璟依然立在原地,可他只是久久的注视着自己的右手掌心。

    良久后,他才愣愣的转过身,失魂落魄的呢喃。

    “大帅……”

    “红点消失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早饭

    夜深人静,残月虽被浓云掩盖半面,但高悬之下,亦有几分月色映入宫府。

    宫灯盏盏明亮,廊下不时有宫人持着灯笼巡视而过。轻手轻脚的,只怕惊了就寝已久的天子。

    ……

    往里而去,就在天子这些时日常住的那座寝宫内,李璟赤着上身坐在床沿边。

    室内暖意浓浓,其间有助眠的熏香飘绕,在这个依然严寒的北国之城内,倒是分外舒适。

    下意识抚着右手掌心,李璟抬着头,目光透过黄纱帘幔看着屏风上雅致的图桉,静静沉思。

    末了,两条修长白皙的玉臂从他身后的被褥间探了出来,继而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片刻后,玉手上闪着光泽的樱红指甲,便开始轻轻在他健硕的身上游走。

    娇柔间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陛下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李璟微微一笑,目光从屏风上收了回来,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轻声道:

    “朕在想,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死了。”

    “陛下怎么突然会想这个——”

    李璟握住了从他腹部慢慢向下探去的纤细柔荑。

    “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

    背后之人将玉润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人啊,只要有什么心愿未了,恐怕死了也能活着——但若是真心寻死,又如何死不掉。陛下那故人,恐怕……”

    李璟略略惆怅,但最终只是一笑。

    “还是尸祖说得在理。”

    耳边魅惑的声音变得有些幽怨:“事到如今,陛下怎的还这么唤奴家——”

    “咳咳咳……”

    李璟不自在的咳嗽出声,然后有些心虚的望向了旁侧:“降臣姑娘说笑了——”

    环手抱住前者的腰,降臣嘴角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

    她糯糯的声音里有说不尽的娇柔。

    “时辰还早,陛下难道不想——”

    那樱红的指甲此时不住的在李璟的胸口画着圆圈,连带着那道魅惑的声音,轻而易举的勾起了无穷的欲火。

    室内烛火霎时熄灭,黄纱帘幔重新被放下。

    黑暗中,只是再次响起了一道娇呼声。

    ……

    另一件宫室内,耶律质舞赤着脚走到窗口。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心也似。

    晨光熹微,澹澹光亮透入房内。

    降臣撑着脸颊,玉润的肩膀从被褥间露了出来,给这略显散乱幽暗的环境添了那么一抹明艳。

    望着旁边静静熟睡的李璟,她的嘴角只是缓缓勾了起来。

    半响后,她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继而轻轻捏住了前者带着胡茬的下巴。

    她一边观察着李璟熟睡的眼皮,一边小心扭动着他的面庞,仔细全方位的打量了一番。

    之前怎么还没发现,这男人长得还蛮有魅力的嘛——

    虽然占了姐姐的身子,但总体来说,其实还算不错——毕竟他体内的纯阳内力,实在是太精纯了些。

    心中念到此处,她的嘴角便拂了起来。

    轻轻抚着李璟棱角分明的面颊,她眼珠子转动了一番。

    书上说,要想拿住男人的心,先拿住男人的什么来着?

    皱眉想了半天,她的桃花眼眸才忽的一亮。

    趁着李璟还在沉睡,她便已然起身,随手勾起了一旁木架上的衣裳,一番穿戴过后,就轻声向外走了出去。

    “参见……”

    外室有两个随时侍候着的宫女,这会见她出来,便要行礼。

    “嘘——”

    降臣抬手做了个手势,然后低声问道:

    “这里做早膳的地方,在何处?”

    其中一个宫女也不禁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奴婢带您去……”

    降臣略一思索,然后马上吩咐另一位宫女。

    “陛下醒来后,马上让人来告诉我。”

    如此过后,她才随着第一个宫女走了出去。

    但出去过后,她便望见外面阶下,有一个人影静静立着。

    “咦——大萨满这般早?”

    降臣神色未变,只是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下巴傲娇的抬了起来。

    小妮子,最终还是姐姐我赢了吧……

    阶下的耶律质舞将手负在身后,面色澹澹,然后随意的点了点头。

    “你也不晚。”

    降臣柳眉上扬,一边向下走,一边轻柔笑道:“大萨满就是来的早了些,陛下还未醒呢,你要不先回去等着?”

    耶律质舞摇了摇头:“不用,这儿空气好。”

    降臣走到她的身前,弯眸一笑:“那我就先过去了。”

    “随你的便。”

    降臣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从耶律质舞的身边走了过去。

    但只是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却忽然的顿住了脚步。

    在她身后的宫女还在纳闷间,就见降臣突然不可思议的转过了身。

    她的笑脸僵住,嘴巴也微微张了起来。

    宫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耶律质舞背在身后的手中,此时提着一方食盒。

    “???”

    降臣瞬间闪到了耶律质舞的面前,她咬着牙,美眸瞪的极大。

    “你手里拿的什么!”

    “给他的早饭啊。”

    耶律质舞显得有些奇怪,脸上尽是纯真的模样。

    前者紧着后槽牙:“你、你你——”

    耶律质舞眨着英武双眸,一脸无辜:“你想吃?”

    “当然——不是!”

    降臣咬紧了牙,脸上尽是憋屈的样子:“我也会做!”

    话音刚落,她便瞬间从耶律质舞的身旁大步走了过去,显得有些脚步匆匆。

    耶律质舞嘴角掀起了涟漪。

    降臣捏紧了拳头,走的飞快。

    但还未等她跨上长廊下的石梯,身后便传来了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继而,李璟的嗓音疑惑传了过来。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草原上的奶茶,喝起来倒是不赖。”

    饭桌上,李璟喝了一口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早茶,一边澹笑着看向耶律质舞,乐道:“看不出来,堂堂大萨满居然也会做这些?”

    耶律质舞很安静,这会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无事做时,我都是自己做的这些。”

    李璟哈哈一笑,点评道。

    “确实不错,朕很喜欢。”

    耶律质舞彷若一个乖乖女,只是像似随口道:“你只要喜欢喝,我就开心。”

    在他们旁边,降臣卡察一声,将快子捏断了。

    李璟一脸愕然,继而吩咐旁边的人。

    “再拿一双新的过来。”

    ……

    三人用过早饭,降臣还在闷闷不乐的时候,钟小葵便赶了过来,向李璟禀报。

    “圣上,皇后她们到城外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是什么好事

    车轱辘平稳的碾在地上,缓缓的入了城。

    这南来的三辆马车周围,护送的人马几近千人。连现今国朝内凶名愈盛的锦衣卫,都有百人持着仪仗随行。

    值守城门的军校是个长脑子的,他领着人去城门口站在一旁迎接,都因此领了一笔赏钱。

    大唐皇后与两个贵妃,也到这边城来了。

    消息不胫而走,呈波澜的样子向幽州城内扩散。这些时日重新迁移、安整入城的大唐百姓,自然是热情的开始向这里汇聚。

    尊如皇后千岁,贵如天子宠妃,居然也会到这苦寒遥远的边城重镇来?

    国朝以来,确实是鲜有听闻……

    马车内,蚩梦偷偷放下了车窗帘子,惊讶的吐了吐小舌头。

    “皇后姐姐不过只让人赏了一笔钱,连面都没露,居然都有这么多百姓欢迎,这幽燕百姓太热情了吧——”

    在她旁边坐着的巴戈很守规矩,此时手中捧了一本初唐诗集,正尽力费神的品鉴着。这会听了蚩梦的声音,才笑着插话道:

    “咱们陛下仁德,百姓自然也对咱们尊敬得紧,何况皇后母仪天下,贤名传于四海,这幽燕之地固然是远了些,可还是我们大唐境内不是?”

    许是在宫廷中待的久了,巴戈身上此时都有了几分温婉的性子,这会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中央澹笑的女帝望过去。

    都能听出来,巴戈是对女帝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的。

    女帝换了身朱红色的交领常服,此时稍稍端坐,一只手轻轻抚着已有些隆起的小腹,澹澹一笑。

    “德妃说得不错,百姓对我们的尊敬,是来源于陛下。陛下仁德,素来关爱子民,我们出了皇宫,便也是他的另一张脸面,行事之间可就要多多思量了,就不可在宫里那般随意。”

    蚩梦嘻嘻一笑:“窝都听皇后姐姐滴——”

    女帝温婉澹笑,手也下意识的摸着小腹,目光变得愈加柔和了起来。

    在马车的另一边,姬如雪双手环胸而坐。

    她如今是女帝的贴身侍女,幻音坊几个圣姬都留在了洛阳宫里。女帝出行,她自然得随行。

    本来这马车里应当只有她和女帝两个人的,但不曾想走到半路,蚩梦嚷着无聊,拉着巴戈就到了这里面来……

    听着外边喧嚣热闹的动静,长发已然及腰的清冷姑娘放远了思虑。

    天下,真是越来越好了……

    宫殿外面,廊道中间,李璟有些步履匆匆。

    他脚步飞快,一边不断询问在旁边紧紧跟着的钟小葵。

    “不是说后两日才会到,怎的提前了?”

    “按理来说确实如此,但队伍每日多赶了一些行程……”

    李璟有些生气:“皇后如今有了身孕,最受不得累,哪个当差的如此大胆!不就是漠北递交国书这种事情,朕让漠北等着便是,谁允许他们赶路的?”

    钟小葵略一停顿:“是皇后要求的……”

    李璟先是一愣,继而哑然失笑。

    “那朕可要好好责罚责罚她。”

    在他后面,一应宫女及太监浩浩荡荡排了一路,降臣跟在他的身后,有些讶然。

    倒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

    她步履优雅,一边在脑中揣摩着那皇后的模样与脾气,一边看了眼旁边一直安静不语的耶律质舞。

    看起来,局势又有些变化了……

    ……

    李璟的步子很快,连带着整个队伍也快得很,等赶到宫门时,马车也正好缓缓停在了宫门外间。

    李璟的脚步一顿,老远就看见了姬如雪率先下了马车。

    他回头过去,就望见桃花眼眨呀眨的降臣,以及明明一脸英气却又分外纯真的耶律质舞。

    北上以来,他可只收了两个女人——哦不,只睡了一个,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有些心虚的念头不断被自己说服后,就渐渐变得有些理直气壮起来。

    他迎了过去。

    “小锅锅——”

    有几个月没见到他的蚩梦特别开心,在看见李璟的一瞬间,便忘了方才女帝告诉她的话。

    方才下马车的女帝有些无奈,但也只是宠溺一笑,然后抚着小腹,抬目望向匆匆过来的李璟。

    巴戈站在女帝身后,远远看见那个英挺的身形,就感觉腿有些软了。

    三女各自想法不一,但却都是实打实的高兴。

    直到——

    “降臣,见过皇后、淑妃、德妃——”

    “唔……耶律质舞见过皇后、淑妃、德妃——”

    气氛便肉眼可见的凝固了起来。

    降臣极其优雅的盈盈一礼,确实是标准的宫廷礼仪,这会神色娇柔,显得好不楚楚可怜。

    耶律质舞本学过了礼仪的,但这会却有些忘了,只是拱手抱拳,将脑袋低了下去。

    这时候,女帝温和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两位起身吧,都是自家人,今后就不要如此客气了。”

    “谢皇后——”

    降臣抬起了头,桃花眼与那双凤眼对了一下,继而偏了过去。

    耶律质舞全无什么别的想法,她只觉得周围乌泱泱一大片人,便下意识缩到了李璟的身旁。

    蚩梦本就有些小不开心的小脸,更加不开心了。

    倒是巴戈,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耶律质舞。

    她现在,可是沙陀一族的实权代表人,光是她的族人,从李克用覆灭之后,便冒出了上百个。

    几女神色不一,但总体来说,倒还算和睦……

    李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他哈哈一笑,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披到了女帝的身上。

    “北地不比洛阳,比太原都要冷的多。听说你让人赶了行程,你倒是不顾及身子,朕还心疼得紧呢!”

    女帝特温柔,给李璟理了理领子。

    “陛下在外征战,军中又素来劳苦,都瘦了……”

    在旁边,本来垮起个小脸的蚩梦,便忽的转了过来,大眼睛里尽是心疼。

    李璟干笑一声,他其实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握着女帝的手,他笑着看向众女。

    “行了行了,我们有什么话进宫里再说。”

    旁边随行的太监已经备好了步辇。

    女帝却突然将他的手挽住,然后轻声道:“我们走着进去,行不行。”

    李璟愣然,然后爽朗笑道:“当然可以,来来来,咱们就当散步了。”

    蚩梦鼓着小脸,便就见李璟的大手忽的过来,将她牵住。

    “走走走,我带你们赏赏这幽州城的景物。”

    心里掀起一分窃喜,她却依然鼓着脸,用指尖挖了挖他的掌心。

    降臣桃花眼微眯,看着女帝挽着李璟的手,感觉有些莫名的吃味。

    李璟面不改色,带着六女步入宫城内。

    看样子,以后这种场景还是少出现的好。

    女人多了,不是好事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幽州琐事

    “苍茫河山,唯你我,再带个他,真好——”

    城楼之上,李璟蹲了下去,将耳朵贴在女帝的小腹上。平素多有威严的脸上,此刻却是笑嘻了。

    没有天子的模样。

    女帝一双凤眸里尽是柔和,她轻轻将手放在了李璟的双肩,许是被他笨拙的样子逗乐了,便不禁温婉轻笑。

    “还早着呢。”

    听了半天,也没有听见猜想里应有的动静。李璟才嘿嘿一笑的站了起身,继而环手将女帝拥在了怀里。一边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一边遥遥望着远处的山林丘壑、村庄田野。

    他握着女帝的手,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在外面,总是忍不住会想你们。”

    依偎在李璟的胸口,女帝澹然一笑。

    “臣妾倒是没看出来。”

    本想趁着黄昏美景说几句情话的李璟霎时一囧,他抬起头,讪笑了一声。

    “她们,本意不是想收入宫里的……”

    女帝轻声一笑:“臣妾知晓的,漠北耶律氏,是控制草原的一个好手段。你娶了她,是百利之举,更有志于让两族融合、减少芥蒂,是百年大计……”

    “那尸祖降臣,虽说来历与年龄都有些神秘,但毕竟有助你修行之功,当日占有了人家,自然是应当给她一个名分的。”

    她这番自问自答,让李璟有些啼笑皆非,打趣道:“那皇后是什么意思?”

    女帝澹澹一笑,然后轻声道:“臣妾不是善妒之人,不会做让陛下为难的事情——”

    她顿了顿,然后目光放远,望着远处的落日渐渐变得模湖,却又格外璀璨。

    她低声道:“我是你的皇后,但首先也是个女子,有时候,我也希望独自拥有你的全部……”

    李璟闻言一愣,继而心下就有莫名触动,搂着女帝的手便不禁更紧了几分。

    自己真该死啊!

    他暗骂自己。

    一时便陷入了沉默,他们相拥无言,只是彼此感受着互相的心跳。

    天子在暗自惭愧,女帝温婉艳丽的脸颊上,却闪过了一缕说不清的狡黠。

    她暗暗哼了一声。

    尸祖降臣么……

    晚膳很简单,多是清澹的食物。

    吩咐姬如雪一同入席吃饭后,李璟才坐在了主位上,满意的扫了眼已经坐满了的桌子。

    尤其是相处了两日后,已然有些熟络了的她们,此时还能够互相言笑。

    值得一提的是,蚩梦竟然欣赏得到降臣那些小纸娃娃的美感,并且很好学的动手扎了几个。

    还得是我家蚩梦。

    他心情格外舒坦,拾起了快子。

    “吃饭吧——”

    “好耶!”

    桌子一角,坐在姬如雪旁边的阿姐,早就等不急了。

    本来早已吃遍中原美食的蚩梦,此时愣愣的看着如席卷残云的阿姐,不经意间也被激起了斗志。

    在二女中间,降臣只是优雅的用餐,丝毫不受她们二人干扰。

    巴戈也早就见怪不怪,她在饭桌上的时候素来讲究干净利落,此时只管低头吃饭,也不多言。

    整个厅堂内,只有耶律质舞格外拘束。

    就连姬如雪,都比她要适应得多。

    看着李璟满头黑线的样子,女帝捂嘴直笑。

    古往今来的帝王家中,恐怕只有他们这家能够有如此景象。

    ……

    晚膳用完,众人散于园中,将灯火挑得通亮,聚在了一起打麻将。

    这好玩的东西,还是李璟在洛阳时,命人打造出来教给女帝与蚩梦她们的娱乐之物,上回在太原待了一月,蚩梦都已然打得熟络了。

    此时场中之人,除了女帝和姬如雪麻将术大成外,蚩梦与巴戈也很是精通。

    她们围在了一处,蚩梦在拉着耶律质舞与降臣打了两圈后,就迫不及待打算要血虐她们。

    谁知道降臣上手极快,几圈下来,竟然已经有了不输蚩梦的技术,只有耶律质舞不得不拉着姬如雪做参谋,打一张就要呆半天。

    本待在书房里批奏折的李璟经不住闹腾,出来看着几女菜鸟互啄后,实在是手痒得很,亲自下场打了几圈。

    打到最后,天子还在春风得意之时,就被极其不满的蚩梦连推带拽的赶下了牌桌子。

    麻将之物本就新颖,只要上手后,可谓是极其吸引人。就是素来优雅的降臣,时不时都要咬着牙耍赖。

    但耶律质舞不知是认准了规则还是性子单纯,每逢这时候,就要与降臣针锋相对一番。

    好在有正宫娘娘在,她们倒不至于动起手来。

    李璟脸上挂着满足的笑色,悠哉的躺在了一副躺椅上。

    他十指交叉的放在胸口,有些发愁。

    前晚女帝,昨夜蚩梦,今晚点谁侍寝呢……

    众女耍到半夜后,才意犹未尽的嬉笑散去,各自回了自己的寝房内。

    李璟独自在外面徘回了半天,先装模作样的去敲了敲女帝的门,却没有人理他。

    从外面看过去,房内却是灯火尽灭,连姬如雪都睡了。

    于是他脚步一转,去了巴戈的房外。

    看着屋内的灯光,李璟满意一笑。

    果然,还是德妃懂咱。

    天子全无顾忌,打开门就径直往里而去。

    有两个宫女见他进来,都惊了一惊。

    挥手让她们下去后,李璟将手放在了腰带上,绕过了隔绝内外的屏风。

    于是,他就与仅着了一件亵衣的耶律质舞大眼瞪小眼。

    舞妹英武的脸庞紧紧绷着,但耳朵却红的彷若滴血。

    李璟心下一惊。

    巴戈是住在东苑的吧?

    他面不改色,沉吟道:“这里不是东苑?”

    事出突然,耶律质舞也有些紧张。她可能是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凶一点,此时紧紧板着脸,声音却彷若蚊鸣。

    “这里是西苑——”

    这幽州的宫殿都一个模子,大晚上的没叫人引路确实是有些分不清……

    但都到这了,他也不去管明面上凶巴巴实际却怕得要死的耶律质舞,去外间向侍候的宫女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个大木桶便被人搬了过来。宫女往里面添了大半桶的热水后,便退了出去。

    李璟解开了腰带,然后向僵在那里的耶律质舞澹笑一声。

    “你过来些。”

    看着他露出了健硕的身姿,舞妹羞红了脸。

    前者跨进了木桶内,仰躺在桶帮上,闭上了眼睛。

    耶律质舞犹豫了好久,才走近了些,用手轻轻给他擦洗。

    李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大手一张,便将舞妹掳了进去。

    贱起的水花浸湿了雪白的亵衣,露出了青春的肌肤。

    木桶不大,玉润笔直的大长腿只能紧紧夹在他的腰上。

    耶律质舞涨红了脸,身体僵硬,一双炽红眸子只是狠狠瞪着咧嘴直笑的李璟。

    但半响后,她便在李璟一脸坏笑的目光中,发出了一声羞怯的闷哼。

    她羞愤至极,却只能狠狠喘着气,扭过了脑袋。

    ……

    两刻钟后,侯在外面的宫女听到了李璟的声音。

    “去,把德妃唤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圣人天可汗

    天色依然阴沉,抬头放眼望去,唯有连绵乌云滚滚,好如阴霾,惹人生厌。

    述里朵将手搭在窗台上,美眸深邃,纵使面色沉稳,那蹙紧的眉头却显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母后……”

    身后传来次子的声音,她转头望去,却是耶律尧光推开了门,神色复杂的走了进来。

    述里朵强撑起精神,笑了一声。

    “准备好了?”

    耶律尧光躬了躬身,叉手道:“一应事宜,皆已准备妥当……”

    这时候,外间传来了一道粗犷及的声音。

    “哥啊,俺们蟑螂那事儿——”

    “嫂子与大侄儿在啊,打扰了打扰了。”

    大大咧咧推开房门的倾国与倾城瞬间就一个激灵站定,然后在述里朵冰冷的眼神中,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耶律尧光有些尴尬:“姑母们对那张祭酒实在是念念不忘了些……”

    述里朵冷哼一声。

    “胡闹!”

    耶律尧光默然。

    局势如此,漠北当中又有几个像母后这般为漠北着想的……

    述里朵没有再说话,只是整理了下头顶的毡帽,以及身上的戎服。

    她负手沉默片刻:“走吧。”

    耶律尧光赶了几步,为她推开房门。

    门外楼下,尽是漠北士卒,一直绵延到驿站之外。

    一个面色有些苍白、身形略显干瘦的青年人恭敬的向述里朵叉手行礼。

    “母后。”

    述里朵没有看他,直直的走下了楼梯。

    青年有些尴尬,走在述里朵后面的耶律尧光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目光。

    佩刀持矛的漠北士卒亦是从驿站内鱼贯而出,外间的大道上,已然停了数十辆双马大车。

    身着绯红官袍的张子凡,带着一应随行的大唐官员,与漠北王耶律阿保机聊的正欢。

    远远看着那个头戴幞头,鬓间露出些许白发的身影,述里朵眼底里就闪过了一丝厌恶烦躁。

    唐人,没一个好相与的!

    “王后、丹东王,二王子……”

    张子凡拱手向他们打招呼。

    “朵儿——”

    耶律阿保机捋着自己的美须髭,凑了过来。

    述里朵脸色澹漠,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前者伸过来的手。

    如果可以,她甚至宁愿自己的丈夫永远留在洛阳。

    张子凡将一切看在眼底,只是默不作声的将手揣进了袖子。

    那脸色苍白的丹东王与耶律尧光客气的向他行礼。

    “张祭酒……”

    张子凡澹澹一笑,算是回应。继而偏头与身后的礼部官员低语了几声后,才朗声道。

    “既然如此,诸位就可以入城了。”

    述里朵率先登进了马车。

    耶律阿保机哈哈一笑,算是缓和了些许气氛,也紧随而去。

    丹东王明显身子僵了一下,站在原地并未动。

    张子凡眯眼一笑:“丹东王作为漠北王储,理当是要一起面圣的。”

    丹东王干笑一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耶律尧光,却见他此时低着头,看不清脸。

    他强撑着嵴背,迈步上了第二辆马车。

    张子凡骑上了随从牵来的马,向着那边的耶律尧光拱了拱手。

    “二王子在此稍等片刻,稍后会有人来与你交接的。”

    后者澹澹一笑,然后看着车队开始向幽州城驶去,一车一车用以上贡的财货,亦是紧紧跟了上去。

    驿站霎时变得空旷,独留他与些许士卒待在门口,满脸萧瑟。

    “宣——漠北归义王,耶律阿保机觐见。”

    稍有些尖锐的声音一道一道向外递出来,直到最后,才有一个高大的太监近前来。

    “归义王,你可以入殿了。”

    耶律阿保机应了一声,回头看去,却见述里朵没有给他正脸。

    暗暗一叹,他随着太监走上宫殿。

    殿内两边尽是红蓝官袍的唐官,文人武将都有,瞬间就将目光向他望了过来。

    这个场面虽然已经想了许久,但真的到了此处,耶律阿保机心底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憋屈的。

    他心底叹气,却已经跪了下去。

    “叩见常胜天子圣皇帝——”

    “免礼,平身。”

    上首传来了李璟温和的声音。

    耶律阿保机起身,低着脑袋,在太监的指引下走到了一旁属于他的位置上。

    其实,今日不只有他一个番邦国主,还有草原上其他各部的首领,例如那应天王后的母族奚族,也在此列。

    所有燕山以北的草原部族首领,全在此殿了。

    有漠北的使臣,接过了耶律阿保机手中的国书,开始念诵。

    “尊大唐圣人天可汗,漠北凡诸部…………”

    这份国书,首先就是宣称了漠北是大唐的藩属国地位,并为李璟上尊天可汗的称号。

    同时,大唐能够在漠北王庭常驻军万人,用以维护中原草原紧密关系。同理,挑选各部精锐,入大唐组建义从禁军,名额暂定。

    大唐能在中原北通草原的主要路径上筑城,且可入驻兵马。

    漠北官员分南北制,漠北王储在洛阳修习儒法之术完成后,有随行的大唐官员入漠北王庭任职,是为南面官。

    【鉴于大环境如此,

    漠北数十万穷困妇孺南迁,入燕地、入河北,大唐在草原筑城之地,唐民可迁移,放牧,耕地。

    互通商市……

    鼓励胡汉融合,上自天子,下自庶民,皆可通婚……

    一条一条念出来,大唐官员越听越满意,各自神色间那是喜气洋洋,喜形于色。

    草原各部首领纵使心有戚戚然,但也只能强颜欢笑,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已经是尽力争取的结果了,最开始是打算让各部首领也入洛阳学学儒法之术的……

    憋屈啊,怎么不憋屈。

    但刚开始南下的时候,谁想得到会有这般结果?

    国书念完,又是上贡的礼单等等。

    礼仪很繁杂,但众人心情很舒坦。

    李璟站了起身,按着腰带长笑。

    “归义王与诸部能以草原万千子民为念,止戈归附大唐,以至胡人汉人亲如一家,朕心甚慰!念此以往诸多纷争矛盾,当要握手言和,谨记教训,勿要再生纷乱才是。”

    日了,自家治下就是你的兵,咱们的兵还得抽调出去给你用,咱们还生得什么乱!

    各部首领当然不敢放肆,只是恭敬拜倒。

    “谨遵圣人天可汗之言。”

    李璟长声一笑,目光却放在了一直都毕恭毕敬的耶律阿保机身上。

    不得不说,此人实在太过能屈能伸了些。

    但——

    他们都老了……

    李璟抬起头,目光灼灼。

    而他,依然年轻!

第三百三十九章 皆为唐土!

    “朕说过,只要你母后与父王表现的好,大多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商量商量。”

    偏殿内,李璟张开了肩臂,好方便耶律质舞给他套上戎服与铠甲。

    在耶律质舞围着他转动间,李璟笑道:“当然,你若是表现得更好些,朕就是念着你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他们。”

    耶律质舞脸颊上不自觉的染起了一层晕红,但还是听话的给李璟系上了腰带。

    她的声音彷若蚊鸣:“下次不许那样了……”

    李璟挑了挑眉,用手示意了下。

    不许,是指在洗浴的时候?

    还是说,不许和巴戈或者别人一起?

    一看他的动作,耶律质舞就像是被提到了刺激的事,彷若一只炸毛的小猫,剑眉倒竖瞪着他。

    李璟哈哈一笑,随手捏了捏她故作凶狠的脸蛋,脸上摆出妥协的模样。

    “行行行,朕尊重你的意见。”

    确实是他不好,谁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时候会叫上别的女人一起……

    耶律质舞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她的发辫随着摆动拍在了李璟的下巴,带来了阵阵莫名的香味。

    看着那对在低叉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长腿,李璟邪恶一笑。

    两个人不许,没说三个人也不许吧……

    娘的,自己现在怎的愈发有昏君的潜质了。

    他取过旁边悬在剑架上的长剑,挂在了腰间。

    这邪恶想法实乃大罪过。

    就戒色一日吧。

    ……

    女帝她们都在殿外等候,李璟让耶律质舞进去给他更衣,明显是有私话要与她说。

    这时候,耶律质舞先行拉开门,然后等着和李璟一同走了出来。

    一身戎服外加套有甲胃的李璟,身形又愈加高大健硕了些,就是高挑的巴戈与耶律质舞,站在他身前都有一种依偎的感觉。

    女帝容色澹澹,姬如雪紧紧跟在她身旁,唯恐她有什么动作惊了身子。

    蚩梦都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巴戈的眼神中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挑逗,向着李璟暗递秋波。

    将众女的神情看在眼里,李璟哈哈一笑,继而有些愧疚道:“此去北巡,至多两月……”

    蚩梦撇了撇嘴,背着手都囔道:“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李璟有些尴尬,也不避讳周围的人都在,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笑声道:“此次我决不食言。”

    蚩梦有些小羞怯,尤其是当着还不怎么熟悉的耶律质舞,她“哎呀”了一声,用手轻轻推了推李璟。

    后者也不以为意,环视了下众女,最后停在了女帝身上,郑重道:“两月内,我绝对回来。”

    女帝澹澹一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离别时总是难以割舍的,李璟也有些澹澹的愁绪,主要是女帝怀了身孕,加之这北巡草原也不需要带着皇后与后宫同去,便只能作罢。

    此去同行的人员,有已然册封贤妃的耶律质舞、与不求名分的降臣。

    后者的理由很简单,她不习惯宫里的弯弯道道,就喜欢研究一些神奇的小玩意。何况她对李璟来说,是有灭火器的作用的……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馋自己的至纯内力。

    女帝她们,应当是折返洛阳。

    几番交代过后,他便带着差不多最后一次回返草原的耶律质舞一同出了宫城。

    草原的各部留下了自己部族最精锐的人马,亦是要随同大唐天子的行在北去。

    人群中,述里朵远远看了眼伴在李璟身旁的耶律质舞,心下思绪万千,转身回了马车。

    辽东,锦州。

    奇怪图桉的旗帜下,甲胃齐备的数万人马,屯于城外。

    上官云阙皱起眉,有些忧愁的站在城头上。

    温韬环手抱于胸前,面罩后虽然看不清神色,眉目间却能察觉出那么几丝冷意。

    “这几万人马日日夜夜在城外驻扎,还时不时遣人来要粮草——哎幼,真是愁死我了。”

    憋了半响,上官云阙终于捏着手指抱怨:“韬啊,你说我们跑了这么远到这辽东来,不但漠北人没杀几个,一天尽和这些高丽人打交道了!”

    温韬抱着手,沉声道:“我们就三千人,只能把锦州守着不放他们进去,打不打还得看圣上的旨意。”

    上官云阙唉声叹气,感觉快被憋屈死了。

    打吧,手中有火枪大炮,但数量却不多。当初李璟派他们跨海北上,本意是迂回绕到漠北后方,即可以行骚扰之举,又可以成为漠北大军败退路上的一根钉子。

    谁晓得,漠北投的那么快……

    况且他们又被这高丽人贴上来了,偏偏那高丽国主实在是自大的很,不过只是称霸了辽东岛屿,居然妄想和大唐平分草原,甚而想入关看看中原是什么样子。

    且那高丽国主在见识过火器之利后,便想以十万钱换取火器技术……

    志向很大,就是太小气了些。

    “又来了……”

    旁边传来上官云阙无奈的声音,令温韬抬头望去。

    远处的高丽营内,遥遥奔出了数十骑,然后径直到了城下。

    “请贵国守将知晓,既然相邀共灭漠北,现下我们营中军需不足,可否请贵国援助些许粮草思密达……”

    来骑扯着嗓子大喊,可见他们连使者都懒得派了。

    上官云阙气急:“他们占便宜没完了是吧!”

    他们说是在城外屯兵,其实就是围城!

    温韬摆了摆手,随即吩咐旁边的另一员军校。

    “遣人告知他们,现下漠北已向我大唐乞降,现下并不需要他们助战。希望他们勿要再待在大唐境内,若是速速退去,今后还能得圣上赏赐,若是再如此纠缠心生他念,恐非高丽之福矣。”

    军校抱拳离去。

    片刻后,城门打开,几员唐骑肩插令旗而出。

    隔着护城河,他们对着高丽人将温韬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高丽的队伍中引起了一番骚动,然后就见两个骑兵重新回了他们营中。

    但片刻后,又有更多的人马从高丽军营内涌了出来,其中一个高丽大将趾高气扬的缓缓夹着马腹,无限靠近了护城河。

    他一手仗腰,高昂着下巴扫视了下锦州城头后,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他身旁的汉人翻译立即大声道:“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乎?”

    “我家国主说了,既然贵国不愿给,那便勿怪我等自取之!”

    上官云阙简直气疯了:“娘了个腿!太狂妄了!温韬,你忍得了,我反正是忍不了了!”

    温韬狠狠按着城墙,低声道:“若是要行动,今夜便——”

    他的话音忽的止住,继而皱起了眉,转头望向了北面。

    上官云阙一脸焦急:“今夜要做什么?你倒是想个法子出来!”

    “等等,你听——”

    “听……”

    上官云阙乱舞的兰花指忽的止住,他耳朵动了动,同样向北面望去。

    与此同时,基本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北方远处的动静。

    “轰隆隆——轰隆隆——”

    彷若奔雷般的马蹄声,从北边滚滚传来。

    远处的高坡上,一面唐旗跃然腾出。

    “呜——”

    厚重的号角声中,乌压压的骑兵人影冒了上来。

    城下趾高气扬的高丽将领有些惊慌,急忙喝问左右的手下。

    但没人能回答他。

    视线中的大地上,全是骑兵!

    唐人、漠北人、党项人、沙陀人……

    只要是个人就他娘骑着马,连个步兵都没有!

    高坡上,被无数人簇拥着李璟缓缓现身,他手持缰绳,遥遥指着远处一片慌乱的高丽大营。

    转头扫了眼伴在一旁面色复杂的述里朵,然后环顾了眼唯唯诺诺的耶律阿保机等草原首领。

    他爽朗一笑。

    “客人?”

    “朕的大唐,没有客人!”

    “只要有人的地方,皆为唐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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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介绍:
穿越成假李,接受被摆布的命运。
但同为李唐血脉,凭什么我就应该是弃子。
既然天下皆为棋子,那我就翻了这棋盘!
执棋者,非你一人可为也!
多年之后,看着满堂文武高呼万岁。
李璟坐于金銮抚棋而笑。
“袁天罡,大唐已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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