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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章 灭宋者

    ^@��`����r3��5�I})��=�(�ʼ�~_�+��m�����}O��fx�l�G��王......昭实在是不知道他是何等身份......按昭相熟的商友在故国带回来的消息,当位的直系宗室都在泉州海化为波臣了......难道是童贯这个媪相拥戴了个不知名的宗室子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支打着皇宋旗号西征的队伍,骨干班底应该是童贯原本掌握的西边和北边的部分精锐,再加于京城编练的新军组成的,昭在离国航海时曾听过媪相要仿造敌人,新练支军队来捍侮。”面对皇帝的问题,赵昭努力在思索整理着答案。

    高文点点头,“这也不难理解先前在莫夫城下,宋国远征军的战斗力为何如此棘手,但就算是这样,这新编的六军还是无法挽救宋朝的江河日下......”接下来高文突然叹口气,对赵昭说,“不,甚至可以说,童贯的新编六军并没有参与保卫京城和皇室的战斗,就于边境出发,直接穿过河湟西域,以‘远征’的姿态,一面可以躲避真正强敌打击,一面并以新锐骇人的火器展示给途中各势力各蛮族,或软或硬地让他们屈从,并在外交手腕上利用河中各蛮族消息封闭的时间空档,大肆宣传其后还有更为强大的皇宋政权为靠山,最后想这样也吓退并讹诈朕,得以让这支残山剩水的军队于河中、呼罗珊重建宋国。”

    赵昭认为陛下分析的是有道理的,“童贯此举虽然可恨,谈得上是在危难时刻出卖皇室,但细校起来在恐怖席卷燕北、中原的敌人面前,他拥戴大公平王西征,也算的是唯一可行的途径,但却败于了陛下之手,也算是时运不济。”

    “这也是很多宋军带了家属、种子、农具和匠师随军的原因所在。”皇帝回想起来,接着他仰起额头计算了下,补充道“朕之前征战伽色尼和信德地区时就感到奇怪,为什么已然占据大半花剌子模、河中和巴拉克特地区的公平王,突然舍弃了应长久经营的这些地区,冒然渡河冲入莫夫城地区?反而被朕回师困住击溃......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

    这时赵昭也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起身拱手对皇帝表示赞同,声音低沉,“是的陛下,唯一的理由就是,灭我宋者的大军也已出境追随而来,并在先前攻陷了河中,他们的目标很清楚,就是要灭掉这股仅存的皇宋余烈,故而公平王和童贯没办法,只能涉过乌浒河往西向陛下营地冒险攻击,背水一战,希冀能求得生机。”

    说到这高文也叹口气,他开始理解昔日在战场上,那群唱着“生见父母乡”的宋军虎翼将士的心情了。

    说到底,什么皇宋的远征军,不过群企图求活但又不得不伪装成上国姿态的可悲孤军罢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那群“灭宋者”的军队,也应该抵达到河中府乃至撒马尔罕左近了。

    说实话童贯已经做得够好了,这万里的远征还能把己方力量越做越大,并且确实让无数蛮族屈服,还差点把自己给吓倒(此外若不是高文出手,伊斯法罕、花剌子模肯定不是被灭就是被打残,皇宋甚至可以真的深入到巴格达、亚述和叙利亚地区),可是童贯这样的强者为什么要逃到这里来,这只能说明那群在短短十余年内将辽、宋都荡平的“灭宋者”的力量更加恐怖!

    不可能是历史位面的女直,因为高文敏锐地在内心认知到,这个世界已产生些足以称得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也偏移了本位面的历史较远,就像艘原本既定航线的船,在神秘的雾气当中驶往了完全陌生的海域。

    他迫切需要得到答案。

    “那他们到底是谁?昭先生你先前让朕不要和大公平王和议,是否就是害怕朕一旦收容公平王和童贯,就不免和这灭宋者为敌了!”高文收缩了下自己淡蓝色的瞳孔,转身对赵昭询问道。

    “然也,说起这灭宋者来......”

    这时在扎拉夫尚河的战场上,郭药师正立在居高临下的山阜上,周围都是激流般回旋的骑兵,刚准备一鼓冲下,歼灭吕颐浩可怜的队伍,这时他的裨将张令徽突然指着东方山谷间的原野,带着颤抖的声音对郭药师喊到,“将军,他们来了,来得可真快......我们还是跑不过他们......”

    随即郭药师也没兴趣盯住吕颐浩,而是顺着张令徽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郭药师保持数日的“金刚仁王”的气场瞬间崩解,他急忙挥动手臂,四周的骑兵也人马嘶鸣,开始忙不迭向后奔去,“他们是来追歼公平王的,和我们常胜军无关——梅洛将军,梅洛将军,快退啊,快退啊!”喊声凄厉而声嘶力竭。

    中央骑兵战线上的梅洛、狄奥格尼斯、高蒂等,及右翼战线上的古尔王伊兹,看到郭药师的队伍突然神奇般地开始往后溃奔,不由得也大为诧异,梅洛迎着有些明晃晃的日光,也看到了——大约半个古里开外,吕颐浩列成必死圆阵的地带,再过去数个古里,千沟万壑的峻岭当中,突然迅速走出一股股披挂玄黑色铠甲的骑兵来,梅洛和狄奥格尼斯急忙勒令全军停下脚步,“难不成是宋军的后援队伍?”

    说完梅洛就抬起短筒望远镜,向着那片原野望去。

    这群骑兵全是东方人的相貌,但铠甲样式却和先前的宋军不太相同,他们的胸和肩膀上套着一体式的锻甲,在光下闪着冷酷的光,胳膊和手腕是类似于罗马的环形条状甲,尖顶兜鍪上挑着夸张的旄饰,随着马匹铁蹄的颠动有节奏地跃动着,前队的骑兵们都举着带握环的巨大骑矛,后队则扛着钉锤般的武器,马队的中央竖着面金色的大军旗,中央是带着锯齿状的白色光耀,四周环绕着修长的猛兽和火焰。

    这群骑兵先是如一道道河流穿过峡谷,走下荒野后,很快就汇聚为了接战冲锋的横队,看数量足有万人上下,正像是片能吞噬一切的黑铁之云、黑铁之潮,滚滚而来。

    “是蚩尤旗,是蚩尤旗啊!”梅洛扭头,看到郭药师和他的骑兵边奔逃便如此喊着,有的人甚至在惊恐里坠马,而后死命抓住缰绳或马尾继续头也不回地狂跑,

    “狄唐的军队杀过来啦!”

    瞬间,整个荒野上都回荡着这丧魂落魄的叫喊。

第88章 海北砥柱

    ]0�ZL��R:@V3�֯�91���^͏Q�ѣ�,�g�D�b�˓�9��׆��Z�5��......”高文听到这个名字十分讶异,凭他的常识这个世界上应该没这名号的政权。

    但赵昭却确确实实地回答了,并且还带着些许难色,“狄唐倒也不是最初的称呼,其本名就是为唐,或者说叫高唐、北海唐。是的,其国主世代为高姓......”

    “高姓?”高文眼睛又瞪大了,那么按照汉话的意思,他和这狄唐皇帝还算是一家亲?

    怪不得当初巴拉克特城的通判王显宗大骂,“高”氏全是混蛋来着。

    原来,狄唐是当初高唐政权刚刚于渤海、黑水、柳营之地崛起时,新罗官方史料对其的蔑称。

    不过现在新罗早已被这高唐灭了......

    扶桑也被灭了,因多年前高唐派遣国使渡海去和扶桑通好,扶桑的天皇傲慢无礼,不但修了封言辞自大的国书,还只派遣六位下的低级“侍”于加贺海港的馆驿接待,并且让自己的武者在高唐使节前表演骑射“流镝马”,以此炫耀扶桑武力。

    高唐使者嘲笑了两句,称流镝马为“矮马短射”,扶桑国便勃然大怒,扣押使者不说,还骂高唐为“刀伊寇”,并严禁其在海边伐木修船归国。

    待到这外交风波结束后三年,高唐组织支庞大的舰队,真的入侵扶桑,扶桑海陆皆败,军队灰飞烟灭,天皇遭逢内乱家族绝灭,此后扶桑沦为高唐的藩国,后又直接让中书省管辖,改平安京为“东京府”。

    “那契丹呢!”高文更感好奇,他不相信对于这个迅速强大起来的高唐政权,契丹居然会任其发轫。

    于是赵昭便论起了高唐的由来。

    原来高唐皇帝自称为汉之渤海高后裔,往上可直接追溯后汉渤海太守高洪,而后又有北齐神武帝高欢、开隋九老的高颎、有唐一代的高士廉、高侃、高适、高固、高崇文、高骈等俊杰人物,而高唐皇帝称直系出自于高适之房,为高适从侄孙高岳,高岳曾仕唐为朝散大夫试濮州长史,其后高岳子孙为避晚唐中原之乱,迁居回渤海之地,一度成为渤海国的首席右姓,并致力发展渤海与唐间的友好关系,被李唐赐予国姓。唐季时分,高岳五世孙高文焕为渤海国权臣,独秉国钧,后杀国主“大氏”取而代之,改名为“李旭”,军旗为“蚩尤旗”,合辽东、渤海、黑水诸汉人及其他部落自立,复兴唐朝,但却被新罗蔑称为“狄唐”。

    其后高唐在李旭的治理下迅速强大起来,契丹企图吞并之,但高唐却能抗住契丹的东侵,此后契丹只能承认高唐的存在。

    宋建立后,高唐曾和宋友好往来,在海上建立盟约,共同对抗北方的契丹。

    但及宋哲宗统治后期,第九代高唐国主李晖率领其国突然更加勃兴起来,李晖造大船、造火器、造车辆、造精甲,并尽收北地骁勇之民训练为骑兵,囊括高丽、女直等部民训练为射手、船员,独霸北海,摧灭北地其余诸政权。当时宋朝大臣们认为高唐尚可用,便让哲宗皇帝亲自手书封牌匾赠予李晖,赞誉其为“砥柱海北,汉唐孤烈”,并联络其进攻辽国、西夏。

    谁想李晖却退还哲宗手书,称“夷平众胡,我独为之”,其后高唐先是往东灭新罗、扶桑,而后往西猛攻契丹,辽军大败,耶律大石出奔,天祚帝不知所踪。

    其后的态势,赵昭便不太清楚了,事实上他连李晖的军制技术也不甚明白,其中种种详细,还是他出使阿克苏姆时听来到彼处的商友们说的,但那时宋已被高唐踏灭了......

    郭药师当然也知道高唐的存在,但这个如琉璃般纯净的男子知道常胜军的身价其实依附于皇宋的身价,若高文知道皇宋公平王自己也是个被万里追袭的濒死玩意儿,还会重用青睐他去攻宋吗?故而郭药师矢口不提,当真日月可鉴。

    不过这也不打紧,高文已能将链条连接起来了:宋徽宗当位后,见高唐扩张已成不可逆之势,便急令拓边西夏的童贯,于西境就地仿造高唐军制,打造支可用的新军来,童贯于是精心训练出二三万“新法六军”,但随后高唐数十万大军遂迅速南下,摧枯拉朽般打垮了宋军,童贯见势不可为,便急忙找个所谓的“公平王”当旗号,忙不迭地向西长(tao)征(pao)。

    可现在还有两大谜题,一个是公平王到底是谁,或者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第二个,是西夏为何会放行通道,另外童贯队伍里还有郭药师、耶律大石等人,可见他们都是高唐李晖面前的失败者,同病相怜才归到公平王的营中,并或多或少都被童贯骗了——此外难道说,李晖......也是个魔鬼力量的代言人?

    “哈哈哈!”高文想完后,笑了起来,连说有意思有意思。

    这样这个世界才算是有意思。

    “这两个谜题,马上让童贯自己说好了。”高文已接到了童贯跑到巴拉克特城外被俘的消息。

    而这时,越山而来的高唐骑兵队伍则风卷残云般,尽灭了吕颐浩的残军,吕颐浩、叶得臣等人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被俘。

    这皇宋,终究还是亡了。

    接着高唐的骑兵们抖动着锁顿甲片,铺满了整个原野,杀气腾腾,在一片绵绵的号角声里,逼近了改为旁观角色的罗马、塞尔柱诸联军骑兵。

    梅洛先前急忙命狄奥格尼斯布阵在左翼,填补了郭药师跑路后的空缺位置,下令全军做好应战态势,并将马镫炮和虾须炮列布其前。

    高唐方则同样让手持九孔速射钉锤铳的骑兵,列成个巨大的弧形往前,不久对面几名骑兵走出来,要求通译交流。

    最后,梅洛知道了领军的高唐大将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安西四镇节度大使、安西波斯大都护、赞皇郡王爵、柱国勋李元逊,这位李元逊表示“逆宋已灭,但吾人要索童贯归国而献,如拂菻大皇帝首肯,两国愿立碑以药杀河为界,永为平和盟邦!

第89章 贺朝欢

    A�O��f��l&ǚ�1��f"��'��G�/C�c���$�R����5_>X�[�ǥ�在撒马尔罕城下立起了和谈的大营,铺陈数十古里,高文的御营点缀着金色,而李元逊得行营则是青黑色,数座营市也立起来,来这里做买卖的行商、娼妇数以万计。先前高文热情邀请李元逊来撒马尔罕城谈判,李元逊也不推辞,便带着全军如客人般深入了一百五十古里,抵达美丽肥沃的撒马尔罕城下,开始和拂菻大皇帝交涉。

    而这时的童贯,正穿着白麻衣服,披散着头发,静静坐在御营边一座看守森严的牢狱里,正提起笔在雪白的塞琉西亚纸上细细写着叙状、

    郭药师来了,他畏畏缩缩,还是有些不敢正面看童贯,一进来后就呆在角落里,将脸面别过去。

    “别不好意思啊,来来来,童某护送的香车当中,就是公平王的真身,药师你不是很想知道吗,哈哈哈。”童贯却望着郭药师,举起写好的叙状,放声大笑起来。

    听到童贯这话后,郭药师急忙冲过来隔着木栅就拜伏在地上,满面谀笑,说“童相,你可真是大宋一等一的忠臣,可现在拂菻皇帝多半要把你引渡给狄唐去,你和公平王也是必死的结局,不如将这叙状给了我邀功,死活由你,我但做拂菻的好大官,其后待到狄唐退回安西去,郭某就在河中扎下根来,忍辱负重筚路蓝缕,早晚把这大宋给复兴起来。”

    童贯满脸感动的表情,也把脸给凑过来,低声对郭药师说,“此话当真,不过你可姓郭啊!”

    “童相是何言哉?”郭药师立刻激动起来,“赵家当初是篡了柴家的江山,柴家的江山哪来的?又是郭雀儿的。所以风水轮流转,我郭家重为天子亦无不可,大不了和狄唐一样改个姓攀个祖宗,一样是大宋啊童相。”

    “那如此,就托付给药师你了。”

    “郭某复兴皇宋之心,日月可鉴,日月可鉴!”

    表态完后,童贯再次笑起来,将叙述来龙去脉的文状折好,隔着木栅的缝隙,交到郭药师的手中,郭药师顿觉双手沉甸甸的,就像托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将其塞入贴身怀中,转身离开。

    罗马御营内,高文将童贯的文状打开,叫通译一句一句地说给自己听,总算是彻底明白:

    原来,童贯在出境前,辽已灭亡,宋也是危在旦夕,于是童贯派遣使者和先前也已停战的西夏交涉,请求夏国主扔下国家,也组织一批精锐和自己结伴西征,找条活路。但西夏的太后和国主都很硬气,说自己可以提供通道和给养给童贯,但我西夏尚有百万战兵,当年以契丹的盛势尚且不能灭我,高唐也是一样。

    于是西夏几乎和宋同时灭亡,监国太后和国主自烧杀,其后宫里美丽的党项女子全遭掳获,高唐大臣要充实李晖的后宫,但却被李晖拒绝,将这群夏国女子和所得的财宝全部赏赐给立功将士,而后宣布重建“安西都护府”,集战士十万尾随着童贯的足迹,“除恶务尽,不可沽名学霸王”,也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西征扫荡,目标与其说是抓捕公平王,勿宁说是追杀童贯这个真正的实权者。

    另外,文状里还有一条,让高文的冷汗再次流下。

    原来童贯和所有人都开了个大玩笑,当然是对敌人或半边缘化的同伴(如郭药师、耶律大石等)开的,对象也有高文在内,“根本没有什么大公平王,小香车里摆着的,是已驾崩的道君皇帝遗蜕而已,道君皇帝践祚前王号为端,是为公平,名讳为佶,变笔为个恬字,由于采用了防腐之术,西征数年遗蜕不朽。”

    自然这个秘密也有部分高级官僚如吕颐浩等知晓,对外就称道君皇帝始终抱恙,恶于见人,大政由童贯独断处理。其实不少中下层人员当然也猜到公平王的真面目是什么,但大家似乎都形成默认共识无人说破。就连郭药师和耶律大石虽也半信半疑,可这西征途中没人会真的戳穿,因为在艰难的战事里,大家都需要个精神上的支柱旗帜。

    文状最后,童贯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恳求大拂菻皇帝善待俘虏来的宋朝官僚、匠师、军属和士兵们,将自己引渡给高唐,哪怕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死而无憾了。

    高文喟叹起来,接着在童贯文状下用紫墨写下“宋军士兵多被欺瞒裹挟,本来就是没有罪过的,按照罗马新立的律法,他们将免费于帝国各处工坊服务三年,其后获得新公民的资格,可集中于皇都郊区聚居下来。至于童贯,交构数国兵火,罪无可恕,交付唐帝国处断,其余吕颐浩等人一并如此。”

    接着,在撒马尔罕城下的营地当中,高文方向李元逊将军交出了那辆七宝小香车,果然在其中摆出个披着金袍的尸体,眉目大致还算清晰,李元逊让数名先前侍奉过宋朝道君皇帝的宫人前来辨认,得到的看法是一致的,其就是赵佶的遗蜕。

    但李元逊还有些不安心,便索求了童贯的文状,又和吕颐浩等人的比对,果然没有什么出入,这才定下来,连连向高文皇帝致谢,高文也尽情款待了李元逊及其将士,宾客数日尽欢。

    最后童贯披着满头白发,正式穿起为赵宋致哀的麻布衣服,朝着装载道君遗骸的香车三拜九叩后,坦然踏上囚车,在高唐士兵的监护下,向着漠漠的东方而去。

    而高唐的骑军士兵们,则奏响萧管、胡笳、笛、鼙鼓,齐声雄浑大唱《贺朝欢》;

    “四海皇风被,

    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

    今日告成功!”

    又高唱《破阵乐》:

    “受律辞元首,

    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

    共赏太平人!”

    而后万人精骑,簇拥着车辆迤逦向东归去。

    待到河中府时,李元逊将童贯腰斩于此,而后赵佶的尸骸被运回国内下葬,李晖还给他个讽刺性的追封——“二品昏昏靖西公”。

    至于吕颐浩等人,李晖怜其有才收为己用,还承认其于旧朝的官资,分别拔擢入了新朝

第90章 会盟碑

    当然在李元逊撤还前,其代表李晖皇帝和高文签署了一系列的睦邻盟约,双方以药杀河(锡尔河)为界,此后每年都要互派使节问候,并且复兴东西方的丝绸之路,唐输入茶叶、瓷器、生丝等,罗马帝国......Emmmmm,好像没什么反过来卖的,于是愉快地做起了二道贩子,去赚取意大利、法兰克之地的钱财。

    “我们要知耻,要在的黎波里、塔尔苏斯、君士坦丁堡和米斯特拉等重要城市率先建起大工坊来,制蔗糖、瓷器、丝绸等,定要慢慢实现诸多产品的国产化,另外印度的新尼西亚行省绝不可放弃——罗马帝国的未来,不仅在意大利、塞尔维亚或摩西亚,更在埃及、阿克苏姆和印度。”皇帝看完盟约文书后,便召集了诸位将官,给他们灌输思想并加以打气。

    但现在想要搞好丝绸之路的商贸,还必须得维系住东罗马帝国和高唐帝国间的关系,故而李元逊与其队伍虽然离去,可他们代表东方与高文签署的盟约,却作为高大石碑的面貌,矗立在撒马尔罕城外十五古里处,其上刻着汉文、希腊文和波斯文三种文体:

    “罗马皇帝与大唐皇帝,二主商议,社稷如一,结立大和盟约,永无沦替,神人俱以证之,世世代代使其称赞......

    二国所守见管本界,以药杀河(锡尔河)为鸿沟,以西悉归罗马、塞尔柱,以东皆归唐,彼此不为寇敌,不举兵革,不相侵谋......驿使商队,但凡入境,皆招待如亲客者......”

    其下密密麻麻签署着高唐帝国、东罗马帝国、伊斯法罕宫廷、花剌子模宫廷等诸多实权者的官衔和名讳,当然也包括高文自己的署名。

    此外李元逊还于此《会盟碑》边约三百尺处,立下座小点的记功碑,上面刻着:

    “天美(稳住,我们下把能赢)十九年冬十一月廿一。

    安西四镇节度大使安西波斯大都护检校尚书左仆射李元逊,

    安西行营都招讨使安西四镇节度大使留后检校工部尚书高文昌,

    安西四镇监军使掌书记检校吏部侍郎杨已复,

    安西四镇行军司马安西四镇营田副使检校比部郎中裴冕,

    安西节度判官朝散大夫检校户部郎中杨已兴,

    安西节度推官监察御史里行行营牙将韩世忠,

    安西节度巡官试太子府正字行营选锋将吴玠......

    灭逆宋于此,立碑以记之。”

    而高文也下令,帝国军队休整三日后即自撒马尔罕城西归,过奥克苏斯河朝君士坦丁堡进发,那里有盛大的凯旋在等待诸位。

    不过皇帝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便是应允克鲁斯塔罗斯.郭将军的请求,任命他为“巴拉克特凯撒”的职务。

    郭药师满脸春风迈入了皇帝的御营,这时高文正在侍卫环绕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童贯给他的馈赠,其中有些算是道君皇帝赵佶的遗物。

    不少是修道的祝词文书,皱着眉头的皇帝对此不感兴趣,扔在一旁。

    但很快赵佶所画的一幅工笔仕女画,引起高文的注意,画面是位飘拂彩带、宛若飞天但身着黑袍的女子形象,其上还有赵佶的亲笔瘦金体写着“九天玄女”。

    “这也算是战利品了,圣妹请你把它收好,将来要送到圣智大教堂里去保藏。”高文将画轴卷起,交到卡贝阿米娅手中,而后又看到了赵佶的另外副画,高文更是惊讶,恰好这时郭药师走入营帐来觐见,便不动声色同样将其卷好,摆入了象牙匣中,并阖上盖子。

    高文很热情地向郭药师打招呼,而后立即让侍卫给他端来尊贵的紫衣和印信,张令徽等裨将也都授予白衣和相应的品阶勋章,郭药师两眼冒光,“这朱紫之服,哪怕在中原也是位极人臣的标志呢!”而后郭药师、张令徽、萧罗山等原常胜军的骨干,自然要罗拜在御座前,再对着高文来番“日月可鉴”的日常表忠心。

    但这算不了什么,高文还递送给郭药师金册诏书及伊斯法罕宫廷的敕令书,称而后奥克苏斯河以东锡尔河以西中间地带,包括布哈拉、撒马尔罕、巴拉克特等富庶的大城,都归郭药师和尼基旅团节度,他有募兵权、征税权和适度司法权,但无宣战权和外交权而已。

    郭药师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心中却念想:给我二十年时间,我也能在这里当个皇帝,到时候什么拂菻也好狄唐也罢,怎奈何得了郭爷爷我,再也不用受篱下之气了。

    “对郭药师这样的败类,是否真的如马克亚尼阿斯先前所不解的那样,太过宽容了?并且他还很有肮脏的野心。”郭药师告退后,圣妹也发出了相同的疑问。

    但高文却在地图上比画,笑着给圣妹解释说,“既然马上我的精力是开辟红海和印度海,那么在呼罗珊、河中和伽色尼一带,只能持羁縻的政策。郭药师虽然是个烂人,但也算有一定能力,把几座大城给他,让他自己去折腾去。另外,耶律大石、花剌子模等都不是善与的角色,他们还游荡在这片土地上,我多给郭药师些资本让他持久些——我还有三颗棋子,一颗是锡斯坦的塔基,我把先前投降的二万帐蒙古族骑兵都给了他;还有就是给了赫拉特、伊斯坎达的古尔王伊兹,最后一颗是已在信德站下脚跟的新尼西亚圣斯蒂芬堡。有这三颗棋子,我既可以控制监察伊斯法罕和巴格达,也可进取伽色尼、印度。”

    “还有塔波的死?”

    高文这才回答了圣妹的疑惑,“你当然知道,希望在战阵混乱里干掉塔波的人是科布哈,但还有个同谋。”

    “巴奇亚努克......”圣妹报出了答案。

    巴克亚努克是塔波的长兄,他儿子当上现任塞尔柱苏丹后,出于均衡各方力量的考虑,巴克亚努克被迫隐居退休。

    但实际上他怎么甘心?便暗中和摩苏尔总督科布哈签订密约,并得到高文的默许,干掉了弟弟穆罕默德.塔波,并急忙出任儿子的“监政”,自此伊斯法罕宫廷明面上再度摆脱了巴格达哈里发的影响(塔波是标准的亲巴格达派),再度成为个纯正的塞尔柱政权,哈里发现在也肯定了解内幕,但其间将来的明争暗斗再激烈,也已和高文无关。

    高文只想要霍尔木兹的驻军和商贸特权,作为报酬而已。

第91章 金手执政官和边境战士的归宿

    当然,随后在桃金娘和仙女树环绕的伊斯法罕宫廷当中,高文并没有直接向监政巴奇亚努克和科布哈索求霍尔木兹城,当时这个城堡还叫奥尔摩兹。

    高文学习了狡诈的威尼斯人做法,他对巴奇亚努克说道,以后东罗马的商队和军队只是需要个可供船只停泊的中转港口,并且我们的国家不会占据奥尔摩兹城的分毫土地,“只是希望在城堡对面的那座叫耶伦的岛屿上建起个码头。”

    巴奇亚努克是那个年代的所有君王相同,都是短视的,被高文暗中收买的宫廷近臣告诉监政殿下,“耶伦岛是个很小的岛屿,其上在夏季的温度极高,能在岩石上烤熟肉和鸡蛋,并且没有淡水河。”

    “那尊敬的皇帝陛下,您的商人和船员将如何得到水呢?”监政还特别担忧,高文对他的权力可谓有生造之功,光是送出去这座荒芜的海岛怕是有些对不起对方。

    可伴同皇帝的希腊、亚美尼亚商人都表示,淡水与食物我们按照规定的价格,从海面对岸的奥尔摩兹城居民那里购买。

    这样说的话,巴奇亚努克便很爽快地签署了条约,将耶伦岛“永久租赁给罗马帝国的商会,租金为每年三千塔索银币”,可谓半卖半送。

    当然巴奇亚努克不知道的是,很快就有五十名希腊商人穿过陆地,来到这座看起来毫无前景的荒岛上,而那边在新尼西亚行省的船只运来大批出自印度的木材、砖土,这群商人用一笔资金雇佣了当地人,修造了栈桥、起重机、蓄水池、灯塔、木栅和壕沟,形成个小型的木堡,二年后就有成批来自阿拉比亚、印度、波斯、朱罗的船只满载着各种珍贵货物自这里转销,耶伦堡迅速壮大繁荣起来,五年后常驻的商会和各方人员就达到了五千人,城市也逐步由木堡转为了砖石壁垒,并开始增修强大的炮台;十年后,耶伦堡几乎和对面的奥尔摩兹老城区融为一体,这里满是“圣保罗普世帝国教会”的教堂,居民有三万人,城墙三重,还拥有一千名卫戍士兵(多从阿克苏姆、信德或锡斯坦等地雇佣来加以训练)、三百名退役安置老兵,及一支二十艘战船的自卫舰队。此外,耶伦堡还在奥尔摩兹城北方的野地建起了数个大型的牧场,每年能出产一千到二千匹优异的骏马,用来反哺新尼西亚行省的殖民地武装军队,加强他们的力量。

    而五十年后,耶伦堡已壮大为能和新尼西亚并肩的强大罗马殖民地,它的军队独立出动,不需帝国正规军协助,就可以灭掉阿拉比亚地区任何个酋长国,罗马帝国借助它渐渐蚕食了整个奥尔摩兹诸岛屿,扼守住了波斯湾的海峡,排挤了阿拉伯商人们独霸该海域的利益,当然这一切成就都浸染在鲜血当中:耶伦多次和阿拉伯的海盗船队激战,还曾登上过阿拉伯或也门的海岸,摧毁绝灭了许多部落,并且于东罗马帝国位于埃及的运河开通后,大肆和阿克苏姆盟国勾连在阿非利加更南部掠夺贩卖奴隶,送往埃及、的黎波里、安纳托利亚、色雷斯、克里特乃至西西里的种植场和工场,特别是蔗糖作坊——最后光是耶伦堡这个核心殖民城市内,就有一万名黑奴在从事各种行当——高文皇帝虽然在生前说过私人不准蓄奴,但当他死后,蓬勃起来的大产业主没理由不使用这些廉价的劳动资源,皇帝的谕令早已被封存到故纸堆了。

    这是后话,当皇帝的队伍回到陶利斯城当中后,他和圣妹卡贝阿米娅别离了。

    圣妹此后自梅利泰内和圣塞巴斯蒂安地区迁徙出了几乎所有保罗派信徒,随后她乔治亚和希尔凡的东部土地立国,但她还是违背了原保罗派的教义,在陶利斯别离前就和皇帝春风数度而至珠胎暗结,在“山高安娜远”的条件下也诞下了个男孩,取名亦为高文(小高文),并宣布保罗派共和国改宗、改继承体制,残酷清洗了批保罗派原教旨主义者,建立起名为“黑衣王朝”(该国崇尚黑衣)的世袭王国,雄踞巴库、杰尔宾特等重要城堡,拥有装备精锐火器的战兵三万,并成为君士坦丁堡某种意义上的卫星国。

    卡贝阿米娅此后还是会经常来到皇都的大宫内,那里也有她的宅邸,此后又为高文生下数位子女,皇帝去世后她将权力让给了小高文,自己则隐居在高加索山峰里的庄园当中,有时候她会在里面让仆从放皮影戏给她看,当然剧目是她自编自导的,也只有她一个观众,内容当然是......沉浸在甜蜜又悲哀的回忆氛围中的她活到了七十七岁的高龄,据说临终前她站在山麓庄园的露台上,裹着毯子始终望着天际,那里有一雄一雌两只盘旋的鹰,“要是灵魂能变成那样该多好啊!可惜,他来找的人最终不是我。”喟叹完这句话,她坐回到圈椅上,很祥和地瞑目而逝。

    狄奥格尼斯也在陶利斯城,率领着自己的柏勒洛丰旅团,一样离开了皇帝,北行去了驻地第比利斯城,此后他担当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时,皇帝从没怀疑过他,古丝云也来到了第比利斯这座美丽山城和他住在一起,他和她虽起点算是殊途,但终生相敬如宾,他和古丝云的子女结婚时,安娜都将典礼安排在大宫中庭内,装着彩礼的车辆轮子是镀金的,狄奥格尼斯就走在后面,如此走了四次(四个子女),享尽了人世间的荣耀——狄奥格尼斯晚年时多次翻越高加索山脉,往北远征诸蛮族,还曾率军往东渡海深入到花剌子模草原,和在那里逆反的“西宋”政权作战,多次取得了胜利——皇帝去世后第十五个年头,狄奥格尼斯在北方哈扎尔故地的一次小规模战斗里阵亡,他得到了国葬仪式,随后尸体被运到了第比利斯城,城中的居民为他立起了青铜雕像,他的事迹被编写为了宏大的史诗歌剧。

    至于狄奥格尼斯忠忱而勇敢的心脏,则被葬在圣使徒修道院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的陵墓边。

    毕竟他是高文和安娜最亲任的朋友和同袍,三人是在皇都里初遇的,那么就把心脏留在这里好了。

第92章 鲍德温薨逝

    经过陶利斯城后,高文顺着阿米达要塞的道路,先是抵达了安条克,在那里他驻跸了半个月的时间,让士兵们休整,并且消息传来,大马士革埃米尔国已被灭掉,土地按照高文事前的承诺,均分给了阿勒颇和耶路撒冷。

    而鲍德温则已开始对埃及的远征。

    国王在临行前送给高文封信,意思是希望他尽快完成杰尔维和海伦娜的婚礼,将皇帝美丽的女儿嫁到耶路撒冷城来。

    高文批复说海伦娜的年龄还不算大,待到十七岁再嫁不迟。

    些许有些牢骚的鲍德温,而后集中了王国的军队开始围攻亚实基伦,希望拔除掉这颗南下埃及途中的钉子,而高文也派遣来已十分强大的罗马舰队自海面增援鲍德温。围城战期间,有日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鲍德温在巡视营地时看到一名待产的新月教妇人在雨中痛苦万分,她是个为军队洗衣服的贫苦女子,看到这鲍德温很仁慈慷慨地亲手脱下自己斗篷,为她支起来避雨,并送给她一罐子羊奶,最后妇人和生下的孩子都平安无恙,但淋雨的鲍德温却病倒了,他得了伤寒,但还是坚持在病榻上指挥军队。

    不久亚实基伦城被国王成功攻陷,但鲍德温的病却越来越重,他停留在亚实基伦的城中,看着不断燃尽又换上的蜡烛,拉着歌德希尔德的手,开玩笑地回想起高文当年是如何救了妻子的,“我得永远感谢他,不然就不会再有你,也不会再有杰尔维。”

    歌德希尔德泣不成声,说已返归君士坦丁堡的挚友高文得到消息后,立即派来塞琉西亚大医院的医师,要来为你治疗,并且他和安娜马上就启程来探望你。

    “说到这我倒是有个小小的怨恨,对我的朋友,他为什么还不把海伦娜给嫁过来呢?你和杰尔维一定会欢喜这个女孩的。”说这话时,鲍德温已陷于了高烧状态,昔日白皙英俊高大的他开始脸颊深陷,呼吸困难,但始终牵着妻子的手,弥留之际只是问了句,“我作为耶路撒冷的国王,并未后悔过帮助那位贫苦的洗衣妇人——记得高文曾对我说过,当我迈过年轻和焦躁,便会成为个真正的国王,我想我最后用生命证实,我做到了这一点。”

    “你是个真正的国王,当之无愧的国王。”歌德希尔德哽咽着抚摸着丈夫的脸,泪水静静流下,而其余耶路撒冷的骑士早已嚎啕痛哭,回来侍奉病中国王的迪姆更是撕心裂肺。

    四日后,鲍德温薨去。

    整个耶路撒冷城,所有教堂和宣礼塔上都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哀声,各种信仰各种种群的人们都披着丧服,堵塞了所有的街道,哭声震天动地,送着国王的灵柩进入了骷髅地陵墓,让他和哥哥戈弗雷永世长伴,“他是个真正的国王,灵魂肯定会升入天堂的。”

    博斯普鲁斯海峡翻涌的灰色波涛边,高文合着大氅,颤抖的手捏住了耶路撒冷噩耗的信卷,看着飞来飞去的海鸟,他的眉毛和胡须已开始斑白起来,虽然皇帝看起来依旧孔武威严,但得到好朋友去世的消息后,他还是瞬间苍老了五岁。

    身后半圆形拱顶后的榻上,安娜早已泣不成声。

    已经非常茁壮姣美的海伦娜则也挂着泪痕,和赫利斯托弗并肩坐在另外张榻上。

    “海伦娜,现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局势开始产生不稳的动向,有些领主企图串联起来,在锡安山教会的唆使下想要谋逆,将整个王国再献给罗马教廷,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朕的哀伤到此为止,当务之急是你要去耶路撒冷城,和你的丈夫杰尔维一起,保住这个国家。”高文回首,盯住女儿如此说到。

    “父亲你会当我的后盾吗?”

    “当然。”

    “啊......”于是海伦娜顿时擦拭干了泪痕,好像又变得信心百倍似的,“那我可不会那么着急完成婚礼,父亲既然充当后盾,那么就应该派遣出一个野战旅团驻屯在安条克,随时保障歌德希尔德和杰尔维的位置,等到平定耶路撒冷的乱局后,海伦娜自然会进入耶路撒冷的宫廷当女主人的,那样就更名正言顺了,对不对啊父亲?”

    女儿的这个回答倒是让高文讶异了会儿,接着父亲哈哈笑起来,“这个倒是不难,父亲派遣吉麦吉斯旅团去安条克,再加上马拉什和的黎波里的边民军,足以协助歌德希尔德母子掌控局面。只是父亲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海伦娜瞪大眼睛,用手捂住胸口询问道。

    安娜这时也破涕为笑,扶住女儿的胳膊,“大蛮子是在担心你嫁过去后,要执掌整个耶路撒冷宫廷的权力,这样会不会和杰尔维起冲突。”

    “我未来的夫君应该像父亲尊重你一样,来尊重我的想法和权力,至于王国女主人我自然要当仁不让的!”

    那边,赫利斯托弗则很恬淡地似乎陷于了思索当中。

    满天星斗下,大宫的塔城当中火烛通明,马克亚尼阿斯正在门外照顾着自己的战马,其余侍卫于中庭处成群走来走去,有的是为了巡警,有的则是为了公务。

    “喂,马克亚尼阿斯。”马蹄声里,年轻的皇宫侍卫抬起头来,但见帝国长公主骑着匹白马,蒙着锦绣花斑披风,棕发长辫垂在她发育茁茁的胸脯上(她在身材上绝对像自己的父亲),耳边插着朵番红花,红润的脸庞英气勃发,“听父亲说你即将是我的出嫁首席警备骑士?”

    “希望如此人选没有让您感到失望,海伦娜公主。”马克亚尼阿斯笔直站立起来,握剑敬礼,接着他嗫喏了下,声音很低,“虽然这并不遂我的心愿......”

    海伦娜哈哈笑起来,她的嗓音也如父亲般豪爽,“你永远都这样尽职尽责,甚至尽职尽责到了无趣的地步,马克亚尼阿斯我最好的朋友。”说完,海伦娜将手伸出,她的胳膊在月色和火光下浑圆皎洁,“用西方法兰克的礼节来效忠我吧。”

    马克亚尼阿斯颤抖着长长的睫毛,虔诚而轻淡地在海伦娜的手腕上亲吻了下。

    “可以给你个旅团的伯爵指挥官做做吗,马克亚尼阿斯啊!”海伦娜笑着骑马走开了,她回眸就像有十颗星星在其间璀璨地燃烧着。

    而这时,在新宫的书斋当中,高文正和赫利斯托弗下着泽诺棋,并顺带提出个问题:

    “赫利斯托弗,你说帝国下一步是集中精力攻陷埃及,还是克里特?”

第93章 父子对话

    赫利斯托弗当然知道这是父亲在考察他,毕竟他也到了要为帝国大政发表方案和见解,乃至行驶留守权力的年龄了。

    不过他和父亲高文有点不太一样的是,赫利斯托弗不会迅速发表意见,每步棋该如何走他必须得经过缜密的思考,顺清楚条理后才能“落子”。

    于是奥古斯都便针对父亲这个问题,托腮支颔,缓缓想了起来。

    半刻钟,一刻钟,半个时辰......连泽诺棋盘边的奴仆都开始面面相觑,有些感到空气的尴尬了。

    无奈的高文只能转移视线,看着儿子书斋里陈设的书稿,他发觉赫利斯托弗的书目有:《高卢战记》、《兵法》、《荷马史诗》、《居鲁士的教育》、《长征记》、《罗兰之歌》、《绍达》、《建筑》、《巴拉阿姆和约瑟芬》、《真正的爱国者》、《基督教世界风土志》、《世界境域志》、《博物志》、《自然史》、《希罗多德的历史》等等,甚至书架里还摆放着新近刚从宋军行营里俘获的《论语》、《孙武子兵法》、《黄石公三略》等,当然由于时间关系,还未有翻译成希腊文,上面的垂着的标签上有赫利斯托弗的字迹“三日后请通译将其尽快译出”。

    这小子和他母亲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书虫啊!

    站在书签密密麻麻的柜子前的高文斜着眼睛,看着坐在那里赫利斯托弗的背影,他个子不高,和母亲有些类似,站在卡勒阿迪欧斯或海伦娜旁边几乎看不出是他们的弟弟。

    最后,赫利斯托弗长舒口气,转过身来端正地对父亲说,“经过仔细的思考,我觉得还是应该优先进取埃及,父亲。”

    “为什么?克里特的约翰军力不多,困守孤岛;或者现在攻灭西西里呢,那里也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帝国的力量?”

    “西部边境暂且以和平政策为上,父亲。我们需要时间在摩西亚、萨瓦、达尔马提亚建设新的学校和教会,统一所有人的认知,此后独立于君士坦丁堡外的宗教机构将不许可存在,一旦重新将这些地区罗马化,帝国的国力将会上升到个新台阶,可父亲在专注商贸殖民的同时,也不能放松对根本农业的投入。”

    听到儿子这番话,高文颔首,他知道赫利斯托弗这番话是正确的,在这个时代舍近求远完全是空中楼阁,只有改良的农业生产出足够的粮食,才能供养足够多的人口,去从事其余行业和在军队里服役。

    “埃及河的农业基地,正是我们需要的,未来拥有埃及、密西亚、奇里乞亚、色雷斯、帖萨利这四块核心富庶农业区后,帝国人口才能增大到两千万到三千万。”赫利斯托弗有条不紊地说下去,“另外,我在博物志里也了解到,可以在埃及开凿一条运河,先前的法老和穆罕默德都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要运河开辟,我们可将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阿克苏姆的泽拉、波斯的耶伦还有印度的新尼西亚行省连为一线,那样的话不出五十年,帝国可完全掌控东西海贸航线,再配合特拉布宗、乔治亚的陆上贸易路线,这样便稳妥了。”

    “到时候你记住,要不断在印度拓展领地,未来只有占据那里的海洋和陆地,这样于百年后我们才能和东方复兴的唐帝国对抗,或者说直接些,未来我们角逐的战场有三个,一是哈扎尔和罗斯的草原,二是中亚细亚的河中之地,三是印度的那片大陆,其中尤其应以第三者最为激烈。”高文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叉着手坐回到榻上,虽然现在和唐帝国签署了会盟碑,但高文清楚就算有二十年、五十年乃至百年的和平往来,但未来两大帝国还是会在某个地点对撞的。

    现在他就得到郭药师的情报,说耶律大石似乎托庇在高唐的波斯都护府中,正积极准备平定费尔干纳盆地,高文没杀得掉他,他便投靠了高唐,反过来对付高文——于是高文也不含糊,他派遣密使,唆使默许花剌子模的帕沙库特布.伊本杀死了西喀喇汗,罪名是其有背叛塞尔柱苏丹的嫌疑(毕竟西喀喇在先前抵抗皇宋的战事里有动摇不忠的行为),兼并其部落子民,占据着乌尔根奇(玉龙杰赤)城,也监视着耶律大石的一举一动。

    东罗马帝国和高唐帝国,虽然没有热战,但环绕着奥克苏斯河到锡尔河间的地带,双方暗中的较量已然开始。

    “我听你的方案,正好现在得到我们军事援助的阿克苏姆国,已经组建起一支五千人规模拥有骑兵和火器的禁卫军,往南消灭了法拉沙女王,往北歼灭了篡位的阿高族人,现在正猛烈攻击着法蒂玛的盟友努比亚,要收复产马区和产金区,我已再次派遣五百名退伍的老兵加入到阿克苏姆的军队当中充当顾问和骨干,我预计三年内扫平努比亚的问题不大。所以是时候趁着耶路撒冷王国内乱之际,进攻混乱不堪的埃及的时刻了。”高文拍拍手,平静地在儿子面前叙说着他的布局。

    这时赫利斯托弗眼前闪现了狐疑,他很谨慎地问父亲,“那么,未来埃及的地盘就不和耶路撒冷一起分享了吗?”

    “当然不。”高文的语气很直截了当,“我将全部的犹大之地连带亚实基伦港都赠送给它,就当是海伦娜的嫁妆,未来耶路撒冷王国自然是要降格为罗马帝国的附庸的!”

    “可姐姐......”

    高文举手打断了儿子的疑问,接着靠近他,把手摁在了赫利斯托弗的肩膀上,“未来执掌这个帝国权力的人是你,你得打造自己的班底,父亲会留下一些地方来满足你的武功需求,比如克里特。威尼斯和罗德斯岛,这下就足够了——当年的奥古斯都,也没有凯撒那般的征战功勋,他只是征服了达尔马提亚的一些部落,不也一样成为了帝国皇帝——好好做赫利斯托弗,未来挑战你的,可不是外界的战争那么简单,你得继续改革罗马,兢兢业业掌控住航船的方向。”

    接着皇帝微笑着走了出去,“马上我便要主持亚德里安堡的信徒大会了,完毕后休整一年,便发兵征讨埃及。”

第94章 九天玄女

    皇帝离开了儿子的书斋,在扛着斧头和长矛的内宫侍卫追随下,穿过了拥有1300根拱券立柱,其上全是精致绘画的觐见厅,踏着大理石地板,朝巴塞丽萨和他居住的狮子厅走去。

    这时马克亚尼阿斯正迎面走来,但按照惯例没有提前申请许可的他,是不允许靠近正朝巴萨丽萨寝宫走去的皇帝,于是乎司门官木扎非阿丁拦住了他,可高文却看到了年轻人的眼神,他似乎明白马克亚尼阿斯的苦衷,便用很体谅的语气对马克亚尼阿斯说到,“别忘记你既是海伦娜的婚礼警备骑士,也是帝国忠诚的内宫侍卫,将来你总还是属于罗马帝国的。”

    这句话直接点明了马克亚尼阿斯的立场,年轻侍卫回转过来,当即低头坦承了错误,“谢谢陛下的指导,我会终身谨记自己的职责的。”

    当皇帝穿过烛台和屏风,消失在庭院那边后,马克亚尼阿斯重新走出来,于台阶和门阍前执勤,这会儿一位来自阿克苏姆的侍卫走来,用还有些蹩脚的希腊语问他,“尼嚎,我叫叶库洛,是阿姆哈拉王国的一名贵族,现在皇帝许可我在这里当差。”

    马克亚尼阿斯看到这位皮肤有些黑,虽然穿着罗马式的板甲衣,但肩带上还别着束公鸡羽毛,知道这相当于由阿克苏姆帝国派来罗马来的“研修生”,便也很客气地和他握手,用流利的希腊语回答“你好,我叫马克亚尼阿斯,是现在罗马帝国乌古斯的黄金族长,现在是名着蓝袍的内宫侍卫,身份和你一样。”

    石壁的火光下,叶库洛倍感亲切,便转身和马克亚尼阿斯站在一起,接着说“亲爱的马克亚尼斯你知道吗?我还被帝国奥古斯都挑选为皇太子侍卫队的成员,将来我都要犹豫是回去,还是在君士坦丁堡这座最美丽的城市里归化下去。”

    这会儿马克亚尼阿斯笑笑,挑着眉毛用手捻住自己胸甲上的枚星芒徽章,意思是我早就是奥古斯都侍卫队的成员了。

    狮子厅的寝宫房间里,安娜笑起来,对高文说“天啦你现在才看出马克亚尼阿斯这傻孩子的心思吗?”

    “他太可怜了......”高文背过身子,将罩袍脱下挂在衣架内,有些同情地说到。

    “那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安娜好奇地问道。

    旁边的小翻车鱼盯住了高文特意携带来,摆在桌子上的个匣子,目光也充满好奇,因为高文先前特意叫她来这里,“必须要给阿格妮丝看个那公平王留给朕的东西,她肯定会喜欢的。”

    那边,走近坐下来的高文语气也有些犹豫,“其实我知道,不管马克亚尼阿斯对海伦娜的爱慕是多么深沉,但海伦娜怕是不会接受和这孩子的婚姻的,海伦娜希望的是成为一名掌握权力和荣耀的王后,所以我方才遇到马克亚尼阿斯,对他说不要忘记你最终还是罗马帝国的一分子。”

    “那我们的孩子海伦娜势利吗?”

    “人之常情。”高文没有怪责自己女儿,此外他也知道,和耶路撒冷王国的联姻是多么重要。

    安娜笑起来,靠在卧榻靠枕边得意地自我欣赏起来,“是啊,毕竟像我这样在你还是名区区小军官时就勇于和你私奔的,简直在常人的眼中是不可思议的呢!要知道当时我可也是帝国长公主,是紫衣公主——对了,你说公平王的遗物......”

    “是,确切说算是皇宋的宫廷大宦官童先生给我的东西。”高文这才想起来,便走到桌子边打开匣子,展现出赵佶的第二幅画来。

    “他可算是皇宋的纳尔萨斯哦。”安娜如此盛赞曾经的敌人道,也靠过来观验曾经宋国道君皇帝的绘画来。

    但卷轴展开后,安娜才发觉这不是一副画,或者说它不具备正常艺术绘画的特征,里面画的不是花草,不是人物,不是鸟鱼,甚至不是山水宫殿。

    “这,这好像是个器械啊!”在安娜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时,精通工程的阿格妮丝低着嗓音,有些兴奋——因为光是靠她的本能,她就能看出这是已知世界里最精妙绝伦的机器。

    “比水力和风力机器还要厉害......”阿格妮丝判断到这里,脸儿都有些苍白了。

    “那么按照这个图纸,能先制造出小型的样板来吗?”高文询问说。

    阿格妮丝轻轻咬着牙,点点头,“可是它的力之源......”

    “博物志和自然史书卷里有过记录,煤。但在帝国这种物资根本不优良,所以在未来我们要向瓦拉几亚地区拓进,来获得这种宝贵资源。”

    接着看着安娜和阿格妮丝,高文叹口气说到,这图纸似乎是倾宋人匠师之智慧绘制而成的,它可能是赵佶和童贯为抵抗高唐科技军队之优势,而在临灭亡前数年内呕心泣血弄出来的,童贯在西征途中始终揣着它,便是希望能立下脚跟后将其实产出来,但时运不济。

    在彻底毁灭的前夕,童贯为了希望我善待宋人俘虏,便特意在他的叙状里加上行小小的注释(郭药师根本不注意),叫我留心赵佶皇帝的两幅画,大概是寄希望于我将这种器械制造出来,于未来弥补和高唐间的差距,这样也算是为他舒散口怨气。

    而后,高文便将那副图交到了阿格妮丝的手中。

    小翻车鱼离开后,高文环视着四周遮蔽起来的帷幕,便取出了赵佶的第一幅画,那幅文字为“九天玄女”的画。

    安娜顿时小脸苍白,她怔怔地看着赵佶的这幅画,不由得失声道,“是她!”

    “没错。”高文倒是比较沉着。

    安娜当即就感到阵眩晕,她往后退了几步,倒在榻上,而后高文急忙上前将妻子搂在怀中。

    “大蛮子,有时候我在想,人世间的拼搏,无数辉煌和苦难,怕真的只是撒旦的一场博弈和赌局。”安娜悠悠地说到,用手指摩挲着高文下颔的胡须,“其实我也有一个契约,那是在你远征奥克苏斯河前定下的。”

    接着安娜喃喃地说下去,我站在布拉赫纳宫的阜顶上送别远征的你,那时候有个穿着乌鸦般袍子的女子出现在我的身后,没错,她先前就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当中,她是强大的女魔,是火狱之主,是我俩命运的牵头人,是撒旦的代理人,她无所不能——然后她告诉我,你因和她的契约得到了一个帝国,但偿还的时候到了,她要在期限里结束你的阳寿,收取你的灵魂。

第95章 安娜的契约

    高文哭泣起来,他抱住安娜的脑袋,“可我现在还活着,应该是因为你的契约。”

    安娜的脸庞再度浮现出得意的笑来,“是的,女魔告诉了我的寿命,但我要那么长寿命干什么呢?英雄的时代已经告一段落,以后怕是一百年都不会再出现,你离开后我不甘当名寂寥的记录者,写着无比平庸的事情,不甘在隐居处蒙上头巾,忍受着无聊的衰老和思念。所以我鼓起勇气对那女魔说,做个交易吧,做个折中的交易。”

    香料的味道慢慢充盈在房间当中,还杂着海峡海水的腥味,和满植于宫殿庭院合欢树枝叶的拂动声,安娜转身蜷缩在高文的怀抱当中,阖上双眼,黑发垂在金冠之下,嘴角带着甜蜜,“她笑着答应了,因为她也渴望得到我的灵魂,或者说诱导我提出这个交易正是她显身的目的所在。但大蛮子我还是会多存在一段时间,为了辅佐赫利斯托弗,为了我们的孩子,我还会逗留一段时间。到了时辰所有钟声都敲响后,你作为火狱的守门人,就来这里带走我的灵魂,我不会留恋这里分毫的,你不知道,在恒久的死后,我作为在火狱里唯一陪伴你的人是多么高兴,这是乳牛、雌狐,乃至翻车鱼都得不到的待遇。我想看看所罗门收伏的魔鬼都有哪些,都是什么样的,我想看到先代和后世哲人的灵魂和他们交流,我甚至还希望见到父亲的灵魂,向他道歉忏悔——但不太可能吧,他作为圣使徒不可能在火狱当中......”

    “阿婕赫这个魔鬼!童贯可能是想暗示我,皇宋能有力量西征也是她对赵佶搞的鬼——可悲赵佶怕是还幻想她是个能给自己带来转运的九天玄女,但我不知道她的真正心思,挑起这么多的争端改变世界流动的方向和路线是想做什么?”

    结果这时候,安娜的眼泪流出,她突然抓住了丈夫的胸膛,“别说了,你和我都不是惧怕沦落火狱的人,管她想什么,坦然接受命运和契约。”

    “是,我们得好好地继续做下去,继续为魔鬼营造这个美丽的世界。”

    新年到来后,君士坦丁堡迎来了海洋那边的最重要的东西,它是装在艘华美的三桅大船上,缓缓驶入金角湾的,城中自新会、正教新仪派教士和成千上万民众都簇拥在大船坞当前,而高文和安娜,帝国的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则虔诚地立在没了膝盖的海水中,像个罪人般毕恭毕敬接下了从那艘船只里送出的东西。

    接下来,巴塞琉斯、巴塞丽萨在三百名具装甲胄骑兵的护卫下,携带这来自阿克苏姆帝国的圣物,来到了亚德里安堡“信徒大会”的会堂当中。

    原本这种大会,只要在举办城市搭满帐篷就能召开,但皇帝为此事筹办了很长时间,还特意将城内的大修道院加以改造,列好了席位,使其能容纳上千名代表。

    当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在手举十字架的僧侣引导下,穿过富丽堂皇的过道,走到会堂中央的高台上环视四周时,几乎所有代表都起身高声向他俩致敬,声音就像海潮般。

    里面夹杂着心怀不满之人“魔鬼”、“下地狱去吧,你们这对夫妻”的咒骂,但声音很小很弱懦,皇帝听到也当作没听到。

    高文敏锐地看到,罗马公教会教廷派来了足足三百人,都穿着白色的袍子,和统一穿黑袍的自新会僧侣简直泾渭分明,教廷代表团领头的是个瘦削而聪明的年轻人,“他叫伯尔纳,是个辩才,据说他正在组织新的东征军,要向整个阿勒颇、摩苏尔乃至巴格达扩展势力。”戈特沙尔克告诉皇帝说。

    另外侧的罗兰也补充道,“公教会所有人都很器重他,这对于他的年龄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他是个天才,但对我们来说是个危险的敌人。据说他在法兰克一次演讲,都会让村里七成的妇人成为活寡妇,男人都受他的蛊惑给他跑了。”

    可皇帝和女皇却丝毫不为意,他俩坐在了象牙座椅上,波澜不惊地手握着金色权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辩论的兴致,而是直接发号施令般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骇的内容:

    “朕从阿克苏姆的约柜里得到了最原本的旧约,又从祭司王约翰那里得到了最原本的新约。”

    这下,原本打磨好尖牙利齿,准备好一通辩论的伯尔纳脸色惨白,当即语塞住了,其身边的公教徒更是惴惴声一片。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伯尔纳,而女皇更是满脸的嘲讽,接着高文将目光转向了在座的正教徒代表,“六十年前,东西教会互相革除教籍当真是件悲剧,现在朕将它弥补起来,东西教会的分歧将由最原本的圣经去解决——圣经说什么,那才是什么!”

    “吾皇万岁!”当即所有身着黑袍的自新会僧侣都高声欢呼起来,“让我们回归根本的圣经上去,那才是获得救赎的唯一途径。”

    “尊敬的陛下,我对此表示深刻的怀疑......”伯尔纳的额头冷汗直流,但他还是鼓起莫大的勇气,站起来抗辩。

    但高文根本不理会他,皇帝撼动权杖,直接重复了这句话,“回归圣经,因信称义。此后俗世里的人是否能得救,不在于他做了多少善功,而只在于他内心对我主和圣经的虔信有多少。”

    “陛下,可以谈谈真正的圣经比照后,里面有多少话语遭到后世篡改吗?”这时,戈特沙尔克和罗兰使动眼色,几名自新会骨干趁机发问到,引导舆论。

    高文和安娜都没有回答,而是由代言人罗兰直接回答:

    “我查验了圣经的原本,里面耶稣在被钉在十字架后,圣彼得的举动非常动摇,甚至可以说背弃了对耶稣的忠诚——而其后在罗马城的传教途中,他的举动也是充满着闪烁和摇摆的,根本不如异邦人圣保罗来得笃定。”

    “所谓圣彼得掌握通往天堂钥匙的记载,原本圣经里根本没有。”

    “所谓在最后晚宴上,耶稣将两把剑给予圣彼得的记录,也遭到了窜改,根本不如现在所说耶稣将世俗和精神的两把剑都交到圣彼得手里。”

    “抗议,抗议,无稽之谈!”这下,会场里穿着白衣的全部都愤怒地站起来,发出怒涛起伏般的呐喊。

    他们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所谓来自阿克苏姆的原版圣经,简直是要断他们的命。

第96章 印刷机之神

    “难道有了原本的圣经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那边席位上黑袍的自新会僧侣,包括相当大部分的正教新仪派(多为开始依附皇权的卡勒阿迪欧斯洞窟修士,和部分被感化的正教教士)都站来来,附和皇帝的意见,他们以此疯狂质询教廷代表,伯尔纳与其下诸位面红耳赤,既不能承认也不好否认,虽然伯尔纳知道这所谓的“本原圣经”肯定是经过高文删改的,但却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光凭个人好恶,就断定堂堂君士坦丁堡皇帝干了如此的事情,这可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一旦处理不慎便会反噬其身。

    主导权完全在高文手中!

    这位皇帝现在的权威无可动摇,就在信徒大会前,他主持了次正教新仪派内部会议,直接革除了马斯达斯的大牧首职务,宣布此后圣智大教堂不归任何教门所有,这份铁腕魄力无人可及。

    更何况,教廷确实在窜改经典上授人口实,人家也不和你打口水仗,直接把杀伤力最直接最厉害的拿出来:朕有约柜的原版。

    此后假如直接按照这个圣经版本,那么教廷还能干什么?先前耶稣门徒首席,罗马教会奠基者,基督教区天之骄子的神圣地位,瞬间崩溃!就像个被彻底扒光典雅华服的神甫,展露出平庸甚至丑陋的赤条条身躯。

    伯尔纳最终决定使用缓兵之策,他再度高声对着高台上的巴塞琉斯呼吁,“请陛下再召开神学的研讨大会,关于这版圣经的细节问题进行广泛深入的辩论,这样对东西方都有好处。”

    “朕已决定,此后西方所有朝圣者都可经过朕的国土,只要他们没有武装遵纪守法,朕保证帝国的海陆力量可将他们畅通无阻地送往圣城圣墓参觐。而阿克苏姆约柜圣经,则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就像尔等以后没有任何组织东征军队的必要一样。”高文欠身,冲着伯尔纳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狂乱的嘈杂声当中,伯尔纳还在奋力发声,“可是耶路撒冷城的宗主教萨姆贝尔阁下送来书信,称这个建在圣墓上的王国有被不怀好意者篡夺的危险。”

    “一派胡言!”一直未发声的巴塞丽萨勃然大怒,“我的女儿是不怀好意者,还是前国王的嫡子是不怀好意者?”

    “朕已经派遣一个旅团去安条克压制耶路撒冷的乱局,相信很快就能在那里恢复和平,所以这个议题没必要再讨论下去。”皇帝直接将其压制住。

    “我还是建议召开......”

    但皇帝根本不准备给他发挥辩才的机会,只见高文将权杖举高,他所处高台后的帷幕轰然升起,众位参会者才发觉,帷幕后是个庞大的房间,是没有门的,人们可以一览无余,里面有三架古怪的器具正在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而后公教会的代表们惊恐地看到,宛如织布机形状的机器边上,许多匠师正如蜜蜂那样来回穿梭,每当扣板压下,其上排列齐整的铅块就在纸张上瞬间印下精美的插画和文字,很快一摞摞的印刷品就出炉了,再加以熟练的装帧,一部书很快就能完工。

    在人们的讶叹声里,皇帝举起事前摆在御座边上的书籍,正是《阿克苏姆版圣经》,和原本内容完全一样,只是迅速翻译成了希腊文印刷而已,皇帝完全像得胜凯旋的将军,对着台阶下目瞪口呆的伯尔纳说到:“雇佣十位熟练的抄书员,抄写一部圣经需要二个月乃至更长的时间,但使用朕的印刷机,十位熟练的排字工,二个月可以印刷上百部圣经。”

    这种数字的报出,让伯尔纳双腿不住地颤抖,他毕竟算通晓文化的神职人员,知道高文这种能自动复制书稿的机器之威力有多大,可以说重创旧世界轻而易举,“陛下。”伯尔纳几乎都要结巴了。

    “说出你对此的理解。”往而复始的印刷的嗡嗡嗡声音里,再应和着自新会和新仪派狂热的赞美声,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对着伯尔纳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我必须要规劝陛下,你释放的是魔鬼的力量,一旦信仰失去了圣彼得这个舵手......”伯尔纳努力但徒劳地打着手势,但他惶急下实在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开动起来的印刷机根本给人无法阻挡的感觉,于是发狠起来,“我会查阅典籍,写出份详细的批驳陛下言行的文章!”

    “伯尔纳,待到你写出文章后,整个罗马帝国光是君士坦丁堡已能印刷出一万部到两万部,更不要说同时开动印刷工坊的塞琉西亚、塔尔苏斯、以弗所、亚德里安堡,到时朕的土地上,所有教堂,所有教会,甚至许许多多的普通家庭,都会人手一本,你批驳,你该如何批驳?放弃吧,蝼蚁般的力量不该阻挡滚滚的车轮,朕的圣经,朕的法典和朕的言语,配合着印刷机会如海浪洪流般势不可挡,就将是不折不扣的真理,朕,就是这个帝国!”最高潮的狂呼声里,皇帝举高了权杖伸展了手臂。

    而后,皇帝身边的戈特沙尔克、罗兰往下走动两步,咄咄逼人地举起了文卷,指着其上标红的段落文字,大声呵斥着公教会代表们,“在这里,帝国教会还要戳穿圣彼得教宗捏造的另外个谎言,那就是所谓的君士坦丁大帝之赠予这部文献,根本是炮制伪造的,在这文献里我将所有‘领地’这个词汇标出,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个词汇根本不是君士坦丁大帝时代的拉丁语,而是标标准准后几百年才出现的法兰克语!”

    这下更如泰山压顶般,所有在场的公教会代表们几乎都要崩溃,而后戈特沙尔克大呼道,“这就意味着罗马城教廷根本没有对意大利、达尔马提亚、匈牙利、阿拉贡等所有地区的法理权,伪造的罪行是十分严重的。而这些地区的权力,明明白白地该收归到君士坦丁大帝的继承者,伟大的罗马巴塞琉斯和罗马所有公民所有!”

    伯尔纳几乎要吐血,他带着所有公教会的代表列队愤而退场,表示抗议。

第97章 微不足道的贡献

    临行前伯尔纳回头,看着金碧辉煌的穹顶壁画和细长的石柱间,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在信徒、僧侣、军人的拥戴声里两两拥抱,似乎在庆祝一个新时代的诞生,他俩身后的那所房间里,三台印刷机还在不断嗡嗡嗡运作着,以后圣经就像是织布机上织出的布那般,深入到所有平信徒的生活当中。

    “世界要倒转了,权力将凭借着魔鬼的力量,重新被送回到肮脏、平凡无奇、浑浑噩噩的平信徒的手中。我觉得这个世界,早晚会散发出无数的萌芽,魔鬼的萌芽,从海洋到陆地,从高岭到平野。”伯尔纳不由得感慨着,接着这位年轻的神职人员扭过头来,“但圣彼得的信徒不会沉沦,只要有我在,圣安吉罗殿堂的立柱便不会坍塌。暴君夫妻,我会和你死战到底。”

    既然伯尔纳等教廷代表以退场告终,高文便直接宣布他关于宗教改革的敕令:

    将正教会新仪派、自新会托钵僧、洞窟修士会等忠于新皇室的教士组织合并,建立“圣保罗帝国神圣自新正教会”的统一机构,简称为“新国教会”。

    于帝国政府内建立新的机构“教务院”,管理新国教会的庶务,其最高职务为帝国总司钵,品阶等同于最高等的紫衣贵族,并且有资格参与内宫御前枢密会议;

    此外教务院的总司钵不但可以管理新国教会,亦可管理帝国内公教会、正教旧仪派、新月教、亚美尼亚使徒教会、保罗派、鲍格米勒派等重大事务,这些教会可以在规定框架内独立,但重大事务依旧要提交教务院裁决,此外这些教会每年都要派遣代表,前来皇都聆听圣谕,从而更好为帝国服务;

    君士坦丁堡大牧首职务继续保留,但其产生不再是正教会的权力,而是由皇帝和国教会枢机们共同商议敲定人选,其职责是管理国教会的人事;

    巴里教皇安塞姆的权位继续保留,但其改名为“圣彼得意大利罗马教区教皇”,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名称,实则是传达了帝国的讯息——罗马所在的意大利再度沦为一个大的教区,其地位和其余大教区是一样的,再也没有先前的超然地位;

    皇帝宣布,帝国疆域内划为君士坦丁堡教区、罗马教区、两西西里教区、达尔马提亚教区、摩西亚教区、帖撒罗尼迦教区、以弗所教区、阿莫利乌姆教区、塞琉西亚.塔尔苏斯教区、安纳托利亚教区、特拉布宗.乔治亚教区、塞浦路斯教区、圣海教区、安条克教区、贝里图斯(的黎波里)教区共十五个大教区,统一接受新国教会管辖,此外皇帝还特别提到,新国教会还增设基辅.加里奇教区、瓦拉几亚教区、新尼西亚.耶伦教区、亚历山大里亚教区(此区除去埃及,还包括努比亚和阿克苏姆)四个特辖区——皇帝在会上严厉声称,基辅的正教会牧首必须由君士坦丁堡产生,此后独立地位被撤销,与之相同的就是亚历山大里亚,皇帝勒令当地科普特教会牧首即刻进京宣誓效忠,若是拒绝他将使用武力,将“游荡了数百年的可耻异端消灭掉,在此地恢复正统信仰”——这即是高文向埃及宣战的借口;

    教义上,高文对新国教会做了折衷调和,鲍格米勒派和保罗派享受自立地位,但不得参与任何宗教争论,也不可在帝国内规定的公社区外宣教,但可向其他非帝国地区宣教(教廷:“mmp!”),新国教会认可圣像崇拜,其所有神职人员可以结婚生子可以继承财产,但其所在教堂、修道院和会堂资产属于公有,所得利益必须缴纳“十一税”,另外在此税务外新国教会在和平时期还要再缴纳十分之一的收入,用于建设当地的神学院学校、救济所等,若是在战时这笔税金将用来为帝国承担军饷;

    国教会的宗教仪式将严厉杜绝奢华的公教风和旧正教风,一切从简,本着《钦定阿克苏姆圣经》的原则行事,这个举动开始深得帝国新贵阶层的欢迎,他们主体是高文提拔起来的中下层官吏、发了战争财的军人及和一大批帝国皇室承包商们,他们已认识到财富积累的重要性,不愿意将其虚掷在无谓的“捐赠”和“善功”上,“节俭是耶稣的美德”、“回归信仰和圣经本身才能得救”是最新的口号;

    境内的公教会、正教旧仪派和新月教皇帝宽宥了他们,但公教会教堂将统一归巴里城管辖,并且要缴纳更多的税金给帝国政府,比较特殊的是亚美尼亚使徒教会和叙利亚教会,它们得到了善待,不需要像帝国缴纳十一税,但必须要按照规定在辖区内兴办学校和救济所。

    最后在万众欢呼里,亚德里安堡大会上,此后将永久兼任帝国大祭司的巴塞琉斯高声做出了胜利总结:“我妻子先前用严谨的学识告诉朕,当年帝国决定从旧罗马城迁徙到新罗马城来时,帝国内所有的菁英,元老、将军、文艺者、大商人、建筑师等都来到君士坦丁堡扎根下来,而留在那里的只剩下些底层人,面包烤炉工、渔民、贫民窟二癞子等等,现在你们去罗马城,那里除去举止不端和拙劣伪造文件的神甫外,也就是这群人,他们不分男女,从肉体到灵魂什么都能出卖!所以,先前薨去的教皇居然还发送给巴塞丽萨份恐吓信,称曾授予朕高品的圣职,结果朕居然丢弃独身主义而和你们的小妈妈结婚,他威胁朕和巴塞丽萨,要么离婚要么放弃信仰。”

    “丑恶的二流子,兜售神职的九头蛇,伪造文件遗嘱的流氓!”高台下一片如此的叱骂声,还有信徒举起帝国二位皇帝的圣像画高唱《嫁人就嫁巴塞琉斯这样的人》。

    巴塞丽萨则紧紧偎依在夫君身边,来凸显教廷的用心丑恶。

    “现在朕要说,所有的神职人员去结婚吧,去组建上主庇佑的家庭,去更好地为各色信徒服务吧!”皇帝反手搂住妻子,挥动另外个胳膊大呼起来,“朕这辈子就做了三件事,一件是复兴了罗马帝国的大部分疆域,第二件是娶了美丽高贵的巴塞丽萨,第三件是改革了旧宗教。惭愧,就做了这么些微不足道的贡献,谢谢大家!”

第98章 九年后

    “小爸爸和小妈妈万岁!”在如此的高呼声里,铺着华丽波斯地毯,竖着科林斯轻纱帷幔的台阶上,高文俯下身子,和安娜亲密地拥抱接吻。

    很快整个帝国的新国教会掀起了巨大的结婚热潮,很多神职人员再相遇时都开玩笑询问彼此新婚的感受,其中有位羞涩的年轻神甫说了句“看到枕边女人的辫子,垂在圣经书的边上,真的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成为经典,甚至还传到了皇宫内,引得皇帝亲自批复,“朕当初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

    因为《钦定阿克苏姆圣经》里披露出来,耶稣为了更好拯救世人,也是有自己妻子的......公教会的“高品神职独身主义”顿时被嘲笑为假道学。

    但后来也出现了笑柄,一个利欲熏心的迈森布里亚地区国教会神甫上报给皇帝,称自己在新婚之夜,和妻子坐在桌边,手抄了整晚钦定圣经。宫廷内皇帝勃然大怒,回信给当地的司钵托马斯,“有印刷机还手抄,还在新婚之夜手抄,亲爱的托马斯我不得不担心你教区内队伍的纯洁性,这是希望朕在世人心目里变得难堪嘛。”

    于是那位溜须拍马的神甫遭到了内部严厉的批判,吓得不敢再作戏了。

    其他时间内,整个帝国是平静的,商贸进一步繁盛,农耕也逐渐复兴,人口开始蕃息,对摩西亚、塞尔维亚、达尔马提亚等地的教会、教育“同化”工作稳步进行。其中奥古斯都亲自前往摩西亚地区,狠抓当地的工作,不但汲取治政经验,还要将摩西亚建为“新罗马模范区”,在特拉沃诺城内赫利斯托弗亲自要求,希腊语学校分为初级学校和高等学院,初级学校就必须学习包括数学在内的七艺,还要学习游泳和击剑;而高等学院更细分为物理、化学、工程、天文星相等门类,体育则加上骑马、射箭、拳击、相扑等。

    赫利斯托弗同时给皇都宫廷送去一封建议信,请求在君士坦丁堡复兴修辞、律法大学外,更需建设崭新的神学院、科学院、海军学院和军学院,来统合帝国各地的教育资源。

    至于女子学院,高文也按照当初给阿格妮丝的承诺,交付给她一笔可观资金,在雷斯波斯岛建起来。小翻车鱼在皇帝去世后,往来奔波于其子的赫尔松亲王公国,和学院所在的雷斯波斯岛间,下半辈子几乎全是书斋生活,她也享有了高龄,见证并参与了帝国的文艺复兴和科学开拓,还撰写了关于军事装备的许多著作。阿格妮丝不但成为“蒸汽机之母”、科学院的首席之一,“帝国女性之花”,她还在遗留书稿里提出了新的构想即使用“人造的雷电”来充当新的力之源,阿格妮丝安然去世后,雷斯波斯岛的居民为她同样树起了雕塑,阿格妮丝的形象融合了密涅瓦、萨福和希帕蒂娅,雕塑上她举着长矛般的火炬,穿着典雅的长袍,眺望着浩渺的海洋和那边尽头的皇都。

    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当然直到很多很多年后,电力才在新罗马帝国得到运用,最早使用者是亚美尼亚使徒教会一名叫契亚巴哈德.吉扬的神学院医师——他造出个可以通电的机器,用来狂电那些吸食新大陆烟草、波斯水烟上瘾的人,并称取得了非同凡响的疗效,为此还得到过一万塔索银币的帝国科学院专利奖金。

    这都是后话,当奥古斯都皇太子的信到达后,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正于新大宫觐见厅内,接待了来自萨利安凯撒亨利五世的使节,和远洋而来的科尔多瓦哈里发的使节。

    亨利五世的想法很直接,他暂时没有子嗣,但为了和新罗马帝国继续携手共处,他提出将巴伐利亚.斯瓦比亚的韦尔夫家族里的玛蒂尔德这位姑娘嫁过来当赫利斯托弗的妻子,她是小韦尔夫的亲妹妹,这时才十二岁,整个韦尔夫家族很渴望这桩婚姻。

    按照以前的常理,孤傲的君士坦丁堡是很少和外国王室通婚的,但高文却拍了板,因为以后他在意大利的攻略,必须要和萨利安国协调好关系,另外使节提出的希望引入印刷机科技,来印制德意志兰版本圣经的请求,也被高文答应下来。

    而科尔多瓦的哈里发使节漂洋过海过来,希望的是恢复和帝国传统的友好关系,高文也很爽快当即签署合约,希望科尔多瓦能输入奴隶、制盾工匠、城建师和其他特产,而罗马帝国也答应支援科尔多瓦军事科技和产品,双方各自派遣商会和大使馆常驻,高文的想法是“一让科尔多瓦压伊比利亚半岛北方的基督教诸国(西班牙、葡萄牙、阿拉贡)乃至法兰西,二让其能抵挡得住马格里布那群摩尔新月清教徒的侵袭,为自己留出条通往大西洋的道路。

    于此同时,帝国派出吉麦吉斯旅团入驻安条克,准备协助耶路撒冷新国王杰尔维镇压国内动乱,又按照赫利斯托弗的先前提议,“对克里特不需大打,但可小打”,于是集结了一万郡民军和边民军士兵,由莫诺马库斯将军统领,携带攻城炮,渡海先至罗德岛,开始围攻约翰在其上构筑的要塞。而守卫者旅团、红手旅团,外加三个大旅团,在得到了整补休息后,开始乘船齐聚塞浦路斯岛,由安德奥达特统率,着手进攻埃及的事宜。

    整个埃及法蒂玛宫廷,外带亚历山大里亚科普特教会一片惊惶。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先前狂热暴走的开罗维新禁军士兵们,表面看起来光鲜,但却连开始北上的阿克苏姆新军都打不过......

    九年后,印度信德的新尼西亚行省的圣斯蒂芬堡,已连任三次的总督官科索斯要在完成交接仪式后,经由皇都述职再赶赴西西里行省担当新的总督官。

    因为高文大帝已摧灭了西西里的巴勒莫宫廷,等于绝了原本统治两西西里和阿普利亚地区的特维尔诺曼王族(另外处托斯卡纳,也被皇帝联合萨利安凯撒攻灭,玛蒂尔达女公爵在先前病亡,小罗杰兵败战死,托斯卡纳大部分城市归于亨利五世之手,至于高文特意留下的博希蒙德和君士坦丝的儿子,也不过是个在君士坦丁堡宫廷里的虚衔国主),“国王的宫殿满是荒芜,只剩下狐狸和猫头鹰还在那里,当着旧日时光里的贵族”,随后皇帝指名让他前去新行省赴任。

    科索斯便在圣斯蒂芬堡总督府前,宣布告别此地。

第99章 科索斯的航程

    信德地区的阳光明媚,圣斯蒂芬堡四周城墙前后种满的绿色的树木迎风飘扬,总督府是白砖红瓦的巴西利卡式建筑,正门台阶上科索斯身穿改良后的罗马长袍,胸前别着巴塞琉斯、巴塞丽萨头像的帝国徽章,一手搁在宣读台的《钦定阿克苏姆圣经》上,一手握拳紧紧贴在胸口,目视着府邸前紫色金边双头鹰旗冉冉升起,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新尼西亚行省主持升旗仪式。

    旗帜下五百名扛着火铳,穿着红白相间统一罩袍的信德归化士兵,一起唱着《番红花开》的歌曲,接着他们齐齐对着天空鸣放火铳,震天动地的声响和硝烟当中,一辆四轮的车辆停在总督府院墙外,从那里跃下个眉目灵活的中年人,而后牵下位美艳的盛装女子,这男子是莱特.博济亚,现年四十三岁,原西斯郡的大郡长,现在和年长他不少(外貌根本看不出)的妻子奉皇帝命令前来赴任,接替科索斯总督的位置。

    皇帝在谕令里说,科索斯长于教化,莱特长于建设,所以前者去刚刚征服的西西里,后者辞去担任多年的西斯大郡郡长职务,远渡海外来此接任。

    林荫下莱特和科索斯互相拥抱,接着他带着幕僚行署步入总督府邸,而科索斯则带着妻子儿女乘坐肩舆离开。

    肩舆的抬夫清一色为印度土著民,他们皮肤健美黝黑,身上的衣物仅有两件,白色的缠头和白色的遮裆布,科索斯手持象征官长身份的银质手杖,和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并肩坐在最前面的肩舆上,另外有两名受雇土著为其撑起巨大的鸟羽遮阳伞盖,在圣斯蒂芬堡的街道上浮动而过。

    沿途许多信德的头面地主,大多是承包帝国税金发达的当地人,见到卸任的总督官,纷纷在道路两侧鞠躬致敬,远处山岗上新国教会建起的教堂,几座五彩缤纷的洋葱头塔,连带金色的十字架,在和煦的晨旭下闪闪发亮。

    每年,罗马帝国要在新尼西亚省收取大约二百八十万塔索的赋税,其中一百八十万是入帝国财库的,还有五十万塔索用于支付海外官员的薪俸(同样是本土官员的两倍),其余五十万通过各种途径基本归了科索斯这样新贵的私人腰包,即便科索斯这样的总督官尚算清廉。

    笔直的砂土马道直通码头,栈桥边熙熙攘攘,各色皮肤和信仰的人在此地的沿海帐篷商铺里,争执着生意,扬着帆的船只在深蓝色的海波里来来去去,全印度的菁华货物都集中在此,其中最受君士坦丁堡市民和贵族欢迎的是咖喱、西瓜、香料、宝石、细亚麻布和红茶。科索斯与家人、仆役,及琳琅满目的行李财货,登上了艘包下来的三桅高体海船,向霍尔木兹的耶伦岛航去,那里是归途最重要的中转站。

    谁想在登船前,一名邮驿员匆匆骑着马赶来,交给卸任总督官一封信,“自巴拉克特城来的。”

    有些近视的科索斯,便举起枚挂在胸前的镜片,将信拆封阅读,接着他带着些沉重的语调对随从们说,“我们前往皇都还必须得充当信使的身份,告诉船长我们尽量不在中转港口逗留太长时间,补给完后就尽快向皇都里赶。”

    原来信件里写的是来自东方高唐帝国的大新闻:

    李晖皇帝已经晏驾,高唐向君士坦丁堡报丧(顺带带来新皇登基的消息)的使节正在兼程赶来的路上;

    而另外个消息,更是会牵动两国外交,李晖皇帝去世后,耶律大石于安集延城趁机宣布自主进军,这位契丹可汗统率四万骑兵和雇佣波斯人训练出来的火炮队,开始向帝国附庸郭药师所占据的领地进攻,整个河中和呼罗珊地区在和平了近十年后,看来要再度陷于大的战火当中。

    带着这样的消息,近十日的海路后,站在甲板上的科索斯看到了岩石岛屿上矗立的耶伦城。

    科索斯的小女儿表情夸张可爱,在船舷上奋力对着岸边挥手,大声呼喊着:几丛绿色的热带椰树边,斑岩石砌成的耶伦炮台下,一群自本土殖民来的罗马少女,各个面色红润,穿着漂亮的白色袍子,在那里你来我往,踢着赛里斯蹴鞠,感到累了就坐在炮台阴影下的卧榻上或阅读或休息,也有少女和披着漂亮斗篷的戍军军官打情骂俏。

    他们看到船甲板上挥手的科索斯小女儿,也都友好地挥起手来。

    很快,眼尖的小女儿看到一名衣装华贵的老龄罗马妇人,坐在处垂着流苏的伞盖下,旁边两位通体赤黑、嘴唇厚到性感的黑人正半跪在她膝盖前,三人举止十分狎昵。

    科索斯皱皱眉头,有些难堪地用手挡住小女儿的视线,解释道“耶伦城很多这样的黑奴,而皇都或塔尔苏斯的一些有钱有闲的贵妇就会慕名乘船到这里来,包养其中的身强力壮者......你得知道,这是违背教义的,只能在耶伦这个地方光天化日。”

    “papa我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小女儿很老成地说到。

    接下来,他们的船队又抵达了泽拉港,在这里做生意的大部分是自也门来的新月教商人及内陆的阿克苏姆人,罗马在这里有最阔大的商埠,自从埃及的简易运河挖掘通航后,这里迅速取代了红海群岛,成为最大的水陆通衢,据说已经有罗马大商人准备和帝国政府建议:组织探险船队,往阿非利加更南部进行勘测,并建立兵站和教堂,因为伟大的皇帝断言,更南部有处世界之极的海岬,只要越过它再折往北,就能顺着另外边的海岸,航往菲斯、格林纳达。

    阿克苏姆国已经复兴起来,他们的士兵列队走在泽拉港的道路上,穿着紧身皮革铠甲,也扛着长矛和火绳铳,它侵吞了努比亚马库里亚王国的大部分领地,其教会接受了罗马帝国的领导,并开始向君士坦丁堡定期输送大批的黄金和奴隶,这队士兵就用绳索牵着大约二三百名奴隶,向港口的大集市走去。

    是的,阿克苏姆帝国也开始深入内陆,捕捉皮肤更黑的土著当作贸易品卖出去,任何帝国的崛起都是如此血迹斑斑。

第100章 斯蒂芬运河

    当红海两边的海岸开始收窄,科索斯的船队和其他船只一道,驶入了“圣斯蒂芬运河”。

    这道运河,当然是高文皇帝动员人挖掘的。

    落日下,深色的海水涌过,远处是无垠的沙漠,岸堤两侧零星地竖着些高大的树木,在船闸的调节下,蒙着防风斗篷的科索斯一家人所在的船只,被送入到了运河的河道当中。

    当然开挖这道运河的前提,是法蒂玛的覆亡,它灭亡于前五年。

    先前在鲍德温国王薨去后,起来造反的是萨姆贝尔和部分不满的领主,他们强行推出已年老的布洛瓦伯爵斯蒂芬,和妻弟柯蒂斯.罗伯特二位,要击破耶路撒冷世袭国王制,改为教廷委派制。然而塞浦路斯、安条克和的黎波里涌来的数万罗马帝国精锐教会他们做人:斯蒂芬和柯蒂斯毫无抵抗的意志,也很清楚绝无胜利的可能,他们在阿卡城下的战斗一开始,就投向了安德奥达特的营地献上佩剑降服,安德奥达特将他俩关押起来,而后再配合勤王的乔瑟兰、迪姆等军,直驱叛军的巢穴,迅速击败了他们。

    其中战斗里,帝国长公主海伦娜披着铠甲,骑白马亲自上阵督战,留下了“公主将军”的美名。

    一年后,海伦娜和杰尔维完婚,公主第一眼看到继承他父母容貌的杰尔维就十分钟意,两人婚后非常幸福。

    马克亚尼阿斯接着向君士坦丁堡发出信件,恳求解除自己的警备骑士身份,高文和赫利斯托弗都很同情他,便以“参加平定埃及战事“为理由,改任他为吉麦吉斯旅团的附属骑兵伯爵指挥官。

    值得一提的是,为增援耶路撒冷的叛军,当时还未灭亡的西西里、托斯卡纳和克里特约翰,联手组织起一支舰队向东航行,结果在罗德岛附近遭到帝国新式舰队的阻截:帝国战舰不但装备了犁式的撞角(可以贴着撕裂敌人船只),还与船舱两侧腹中配备了许多舰炮,一次交战就击沉了十余艘联军船只,西西里方大败亏输。

    随后,罗德岛上约翰守军观看到这场海战后,集体于绝望情绪下投降,孤守要塞年已七旬的扎哈斯走投无路,最终被俘虏处决,还是死在陆地上,首级被送往皇都竞技场示众,被竞技党蹴鞠暴徒扔在地上踢来踢去。

    接着罗马、耶路撒冷、巴格达、阿勒颇联军迅速南下,他们出于谨慎没有选择穿过荒凉的开罗以东沙漠,而是利用海军舰队优势和塞浦路斯岛的资源,围困住了埃及东部最重要的要塞杜姆亚特,在其城下展开了残酷的围城战,罗马的臼炮船连成一圈猛轰城墙,皇帝和女皇亲自赶赴塞浦路斯岛的法斯塔古斯港督战,全军有进无退,而后女皇在帕福斯参拜美神庙时分娩,生下皇帝的小公主,直接取名维纳斯。

    六个月后,杜姆亚特城沦陷,城内上万法蒂玛守军全部被屠。

    又过三个月,尼罗三角河洲上的重镇比勒拜斯也在攻城炮下失陷,城中居民和守军一起被全部屠杀,尸体被垒成京观。

    吓破胆的亚历山大里亚城科普特教会大牧首出降,其和所有枢机一起被安德奥达特以异端名义毒杀。

    其后一个月,没有存活希望的开罗城开城:法蒂玛哈里发“长寿者”指示宦官暗杀了亚美尼亚的阿绍特,将其头颅携带着向围城军投降。

    皇帝宣布“长寿者”这个名字取得很吉祥,他不忍心将其处死,便将哈里发拘禁在红海的一处小岛上,每年给他五千塔索银币的生活费,让他安心终老。

    埃及随后被撕为三部分,南部的马库里亚王国赠送给了阿克苏姆帝国,东部以尼罗河为界赠送给耶路撒冷,以西归罗马帝国。

    所以因疆域问题高文不便开凿地峡,何况他当时也没能力进行后世苏伊士运河规模的工程,但他却用铁腕半强制地动员了八万埃及科普特土著民,重新疏浚了法老运河——一条横贯红海和尼罗河之流的河渠,并改名为“圣斯蒂芬运河”,工程耗费三年光阴,上万土著劳工死在了运河两侧,化为累累尸骨。

    “就这样,西埃及成为了帝国的一个新的殖民行省。”甲板上的科索斯总督官叙述完后,他的小女儿看着运河岸边数不清的简易坟茔,陷于了沉默当中。

    她也想像在耶伦那样,轻松对父亲说,“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啊”,但她的心情此刻并不轻松,根本说不出来。

    她先前还曾听皇都里的闺蜜好友,共在雷斯波斯学院里上过学的同窗在信里说,皇帝陛下已着手和耶路撒冷国王也是他女婿的谈判,想要二国联手开凿地峡......

    这样的皇帝,有些人恨他是正常的,因为他似乎永不让臣民们真正休息下来。

    除非他自己永远休息。

    可她同时又有点爱慕虽然已过半百的皇帝,听说他得到过魔鬼的力量,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且他和巴塞丽萨的关系到现在日渐浓厚,“要是我将来能得到这样的夫君,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呢!”

    待航船拐过运河,航入尼罗河后,小女儿的注意力又集中在滩头上乱爬的鳄鱼上,就这样出海后去杜姆亚特港,接下来是雅法港,而后又是的黎波里,“果然是帝国的后花园!”全船的亲人都兴奋起来,他们看到的黎波里海岸边起起伏伏的高地上,红一片、紫一片、白一片都是各种名贵的花卉,在随风起舞,举着卷宗的庄园精算师三三两两穿梭其中,“世界上最好的花、水果和树木都栽种在那里!”

    后来到了塞琉西亚港时,小女儿提前结束了旅程,她提着行李在数名随从的保护下,向着城外山阜上的大医学院走去:现在帝国女性可以学习医药学、机械学、修辞学等。

    等到科索斯的船只终于到了皇都后,皇帝正好从西西里前线凯旋,整个皇都一片沸腾狂欢,它迅速回复到近三十万人口,其中四处蹴鞠场要为皇帝的胜利举办竞技党间的联赛,大赛马场也恢复了常规赛事,僧侣和修女在赛场上和普通观众一样疯狂,他们于席位上跳动着叫骂着,挥动着裸露的胳膊,不断用拇指指向赛场的方尖塔,喊出各种各样的粗鄙之语。

第101章 《他改变了罗马》(大结局)

    安娜戴着紫色的小冠冕,矗立在布拉赫纳宫前,她眺望着皇帝队伍金银璀璨的徽标和旗旄,带着数不清的俘虏、战利品,蜿蜒穿过萨拉布瑞亚青黑色的森林和郊外密集的集镇而归。

    “大蛮子,回来了啊......”

    夕阳中,走到宫殿里来的高文,第一个抱住迎面而来的妻子,“军队交给我的副将去了。”

    二人接着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布拉赫纳宫的圣母修道院当中,那个存放圣母面纱的园亭还在那里,比起来更加布满了青色的藤蔓,闪着一点点金色的阳光,就像是镶嵌画般。

    高文和安娜不知不觉地走入其中,看着中央悬空的天井。

    安娜忽然眼泪流了下来,她当然知道到了什么样的时辰,所以她以参加凯旋式的名义,将皇帝所有的子女都召唤了过来。

    二十七年前,正是在这个亭子当中,她想都没有想到,会和眼前的这个人相遇,那时候他还满脸肮脏的胡须,穿着个突厥蛮族的长袍,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却让她从此移不开目光。

    接着正在落泪的安娜忽然被架起来——高文像个举着羊羔的牧人,再度把依然娇小的巴塞丽萨给高高举了起来,哈哈笑着,虽然头发和胡须多了些许雪白,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湛蓝,一切宛如又回到了二十七年前的那刻,她和这个瓦良格蛮子初遇的时光。

    “记住,好好照顾我们的子女,我先去火狱征拓。”高文仰视着安娜,爽朗地继续笑着,就像个要杨帆出征的海盗那样。

    被举得高高的安娜,则痛快地哭泣出来,她皱着眉梢,龇着小小的虎牙,泪水宛如珍珠般滴落......

    当晚的新大宫内举办的盛大的宴会,皇帝端着盛满冰石榴汁的杯盅,据说还难得地混入了些酒精,在番红花宫里和诸位臣僚汇聚一堂,庆祝在西西里的胜利,这夜皇帝的心情特别开朗,话也比昔日要多,他和立功的将军们干杯,和因勇敢而获得赴宴资格的军士们干杯,他还遇到了曾和他一起出征信德吃石龙子的马托,马托现在已在战争里获得了价值八万帝国新金币的战利品,他虽然没有德西乌斯将军那般有钱有权,但他已准备全家移民到泽拉港,去当那里的土豪。

    “我早说过,能吃得石龙子,早晚会功成名就的。”皇帝扶着马托的肩膀说道。

    而后皇帝和妻子,又上前与达尔马提亚监察官达克康尼努斯碰杯,皇帝明确告诉对方,“西西里灭亡后,威尼斯也无需留下,原本朕准备带军队去罗马城的(彻底弹压住式微的教廷),但转念想还不是时候,将来就交给赫利斯托弗去做好了。达克康尼努斯,而随后在亚得里亚海对威尼斯的种种军事、外交行动就全权交于你负责了。”

    “完全没有问题陛下,我为这次的举旗征伐已整整筹措了十年光阴。”达克康尼努斯脸上全是麻木而深刻的表情,啜饮了口清水回答说。

    接下来,皇帝又和乔瓦尼、米哈伊尔、木扎非阿丁、安德奥达特、马克亚尼阿斯等心腹大臣碰杯,他和安娜接着又来到了布雷努斯夫妇和卡林西亚紫衣夫人英格丽娜的身旁。

    高文特意带着歉意看着英格丽娜说,“我这一生,最感到愧疚的还是你。”

    英格丽娜还没回答,奴仆们便打开了迎宾的铸铜大门,前任新尼西亚总督官科索斯风尘仆仆走进来,直驱陛下的所在地,嘴里还不断抱歉着,说我还是迟到了。

    “唐皇帝李晖已经驾崩了。”当皇帝听到科索斯从遥远东方带来的消息后,心情沉重地对筵席上所有宾客如此宣布道,人们顿时唏嘘起来,海伦娜、赫利斯托弗、图里维努斯等子女都起身,向皇帝表示哀伤,因为他失去了位能并肩主宰这个世界和平的“东方友人”。

    皇帝的手握着杯脚慢慢旋转着,沉吟了数刻,而后宫廷内的机械钟咚咚咚鸣响起来,回荡在整个殿堂之内,乐师们换上了哀婉的音乐,但皇帝却大声阻止了他们,“英雄焉有不死之时?让继续活着的人快乐下去吧!”

    人们听到了皇帝的命令,包括他的子女在内,便又开始有节制地欢乐起来,海伦娜特意来到了马克亚尼阿斯的面前,“我的警备骑士祝贺你,你和帝国高门的女子结婚了,送给你可爱明媚妻子的礼物,我已委托仆人送至你母亲的阿加仑宫了。”

    “谢谢公主殿下,您总是这么仁慈。”马克亚尼阿斯表情复杂但彬彬有礼地回答说。

    “妹妹,看看我吧,我马上就要以卡林西亚亲王的身份作为父亲先锋出征了!”那边披着威武戎衣的卡勒阿迪欧斯则对着海伦娜嚷嚷起来。

    角落里,只有聪敏的寡妇望着默默在人群里端着杯盅的高文,她预感到了什么,颓然坐在墙壁边的象牙圈椅上,偷偷擦起泪来。

    赫托米娅和温若明娜则离开了宴会,她俩在执掌烛火的奴仆引导下,静静穿过满是柱子的回廊,准备去自己的办公书斋紧急撰写给君士坦丁堡高唐使馆的哀悼文书,因为对方没有科索斯总督官的速度快,报丧的使节尚在路上。

    “陛下送过来的。”一会儿后,坐定下来提着芦管笔的温若明娜接过了宫廷使女送来的铅封文书,接着她将其拆开,以为是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在文书里提醒她要注意什么措辞。

    但慢慢的,温若明娜观看其上的文字后,惊恐而不安地抖动起来,笔尖的墨水滴滴落下。

    感到奇怪的赫托米娅凑过来,很快脸色也苍白起来,这封加盖着二位共治皇帝印章的文书,居然是“帝国巴塞琉斯陛下晏驾的告哀文书”。

    谁会在活着的时候,提前宣发这样的文书,这让二位宫廷御墨官都愣在了原地,良久不发一语。

    这时宫廷内的机械钟又一个接着一个响动起来,从远而近,像是人的脚步声那般......

    宴会结束后,狮子厅寝宫里的一个小房间内,悬着面能透过灯火的细布,高文和安娜并肩坐着,西北角里坐着三个自唐而来的乐师,一个笛手,一个鼓手,一个则是琵琶师,细布后同样是两位自唐而来的傀儡师,他们要为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表演各种风靡唐土的剧目,“唐皮影戏”在最近极受帝国民众的欢迎,很多人会走十多古里的路,去皇都郊区的“宋城”里叫“瓦肆”的地方去看戏,当然帝国二位皇帝完全不需要这样,他们有专门的房间和人提供这样的娱乐服务。

    高文和安娜怀里各抱着一个孙辈,其余的孙子孙女儿穿着华丽可爱的衣服,在很大的地毯上蹒跚着玩耍着,一名通译站在座位边提供讲解,但安娜却阻止了他,“我和巴塞琉斯看着就行,不需要你的声音来打扰了。”

    伴奏的音乐响了起来,傀儡师隐藏在高处,他们的手里提着数股线,牵引着影布后的两个用浸油彩绘骆驼皮做成的小人,飞也般动来动去,很快几位孩子都停止玩耍,盯住了影布,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而高文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慢慢地他感到了困意,眼皮渐渐垂下,他最后摁住了安娜的手,低声对她说,“感谢你多给了我十年的时光,让我能够看到子孙们的出生和长大。”

    安娜平静地反手握住了丈夫的胳膊,就这样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皮影戏的结束......

    皇帝的灵柩摆放在圣使徒修道院旁侧新完工的“荣军院”当中,当他的遗体自新大宫里运出来后,有十五万的市民和军人参加了他的葬仪,而这时来自东方唐帝国的报丧使者也到了,人们普遍感到不可思议:东西方两位皇帝晏驾的日期,简直就像是商量好的那样接近,莫不是冥冥中上主自有安排。

    夜沉沉,皇帝的灵柩摆在了被柱子圈定的荣军院殿堂当中,在外墙庭院里三百名追随皇帝戎马一生的老兵,自帝国各个方向赶来,义务为陛下守着灵柩,等待下葬的时刻。

    一只乌鸦无声无息,掠过了高高的屋顶,停在了座神兽雕像前,赤红色的眼睛印入了寒冷的月光,一会儿后它重新张开翅膀回旋着,灵巧地穿过一根根柱子,化为团飞舞的黑气,绕着皇帝的灵柩数圈后,幻化为了个人形——披着黑色长袍的阿婕赫,她提着个带着刻度闪闪发光的星盘,像个收拢翅膀的鸟儿,得意地笑着,她迈动着羊蹄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手指贪婪而激动地抚摸着棺椁,“高文,你的灵魂终于要属于我了。”

    接着她像推开这棺椁,这对她来说是异常轻松的,她的嘴角挂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她是多么喜欢高文的灵魂,熬到契约满的那刻是多么不容易,当年要不是那个人从中作梗的话,她会早十年拥抱高文的灵魂。

    棺椁在丝丝的声音里,急速移开着,“高文啊,当你若苏醒来而未觉得痛苦,那便是我阿婕赫带你去了另外个世界。”

    明亮的烛火环绕,阔大的棺椁当中,高文的尸身躺在那里,满身威武的甲胄,他双目安详地闭着,双手交叉合在胸前,磷火之剑笔直地伴随其中。

    “多么好,和我去火狱相伴吧,而你的功业成就将是我最辉煌的成绩。”阿婕赫眼睛发出光来,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了高文的面庞。

    突然,高文睁开了双眼,瞪着阿婕赫。

    阿婕赫惊叫声,她突然觉得眩晕,“棺椁里不是人,是面倒映高文的镜子!”

    她急忙转过身去,抬起头来,要找到其上高文的真身。

    但她看到的是另外面浮在空中的镜子。

    一道白光炸裂开来,阿婕赫同时被夹在两面镜子当中,呼啸声当中另外个阿婕赫自镜子里伸着利爪飞出,和这个一样伸出利爪的阿婕赫,互相刺破了对方的心脏,魔鬼凄厉的叫声充溢着整个摆放灵柩的殿堂,但碰到了墙壁又全被弹了回来。

    荣军院的老兵们什么都没听到,他们依旧尽职尽责地在庭院里巡逻警戒着。

    虚弱的阿婕赫和手里的星盘一道跌落在地上,她披散着乌黑的头发,惊恐地回眼望去。

    一阵悦耳的声响,高文握着磷火之剑的剑柄,带着嘲弄的面容朝她步步进逼过来,身后跟着个举着镜子穿着白衣的女孩,方才声音就是从她衣襟上挂着的金铃和碧玉球传来的,这女孩低着眼睑,也恶狠狠地对着她笑着。

    “混蛋,七星之主卡比尔娜,你居然违背了火狱之主们间的协议,帮助我的‘祭品’来对付我!”阿婕赫满脸苦怨愤恨的表情。

    “闭嘴阿婕赫,你这个人头狗!居然还有脸指责我,有了斯蒂芬.高文这个祭品还嫌不足,居然插手我在高唐的事,赵佶、童贯和耶律大石本来应该是高唐的业绩,但你却撺掇帮助赵佶西征,让高文捡取了功勋,人头转到了你的功劳簿上。现在上主对赡养要求越来越迫切,你这是准备踩着我往上讨好上主,往上爬啊?”卡比尔娜怒斥道。

    眼见自己遭暗算处于劣势,阿婕赫顿时换了副脸庞,她撑起来媚笑着对高文与卡比尔娜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大家以后一起向梦想前进,everybody因梦想而窒息!不行的话,我的这个星盘给你好不好卡比尔娜......”

    结果话还没说完,阿婕赫的双足就被高文倒提起来,黑色的裙裾下落,雪白的腿光耀耀的,“高文,高文,你要做什么!”阿婕赫难堪而绝望,像条蹦跶的鱼,双手死死抓着石板缝隙挣扎着。

    “羊蹄已化为了人的足形,你的魔鬼力量果然荡然无存了,快镜和慢镜干掉了你,下面是完完整整收尾的阶段了。”此刻已脱去甲胄的高文如此说到,“阿婕赫你当初给我的能力,应该还没忘记吧?我可不甘心只当个火狱的守门人。”

    阿婕赫顿时明白了,她绝望地惨叫起来,“不,不能这样啊高文,我对你那么好。”

    “你索取了安娜的寿命和灵魂,居然还不想遵守契约,蛊惑马克亚尼阿斯企图暗算我,你这个需要惩罚的奸商,不守信用的奸诈恶魔。”高文的话刚说完,阿婕赫顿时觉得自己牝门被火炮给轰得粉碎,她双手撑在地上,双腿被像弓弦般拽着,头发往后飞动着,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不要啊,不要啊......!”

    墙壁上庞大颠动的黑影下,卡比尔娜看着自己收取来的李晖星盘,又看着阿婕赫落在地上高文的星盘,听着阿婕赫的惨叫和呻唤,又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顿觉快意极了,她便对着高文喊,“快些,你的契约还是要遵守的,半个时辰后上主就会将你和李晖的星盘之魂收走。”

    话音未落,阿婕赫发出了声最长的叫喊,接着人形尽毁,重新化为了只玄黑色的乌鸦,哀鸣着飞翔遁走,消失在塔楼外的夜幕下。

    接着卡比尔娜觉得高文的影子变得愈发巨大,她有些害怕,搂住了星盘——墙壁那边高文的身躯和头发仿佛燃着火焰,慢慢地转首,原本淡蓝色眼瞳化为赤金色,他突然说了句,“我已完全掠夺了阿婕赫的力量,现在我是真正的火狱之主。”

    “是,是的,那麻烦你把星盘给我,谢谢。”卡比尔娜嗫喏着。

    “可是我现在又渴望征服你的火狱,一不做二不休这个东方谚语你在高唐也应该听过。火狱里也应该只有一个领袖,一个信条,你和阿婕赫几个菜鸡在里面互啄有什么意思,只要让我一统火狱,你们就再也不用向上主辛辛苦苦纳贡了,我会打败它,解放整个受压迫的火狱。”高文说着,浑身缭绕着恐怖的烟火,他已经长出了八根臂膀,喷着龙般的气息,踏着地板向卡比尔娜而来。

    “你不要这样,不要......你是击败不了上主的,即便它现在衰弱了,啊,啊!”七星之主卡比尔娜的肢体被高文伸过来的手臂钳住,被扯在了半空中,方才击败阿婕赫已耗费她许多力量,结果被高文趁虚而入。

    当啷声,承载着李晖灵魂的星盘掉在地上,刻度上的指针在震动下,往上拨动了段距离。接着星盘破裂,里面涌出了李晖的灵魂,一团彩色的物质,哈哈哈哈纵声大笑着,绕过几根柱廊就直窜入夜空里,同样消失不见。

    “星盘,星盘被你弄坏掉了啊,李晖的灵魂会时空错位的!”卡比尔娜还有闲心担心星盘的事,但很快她被高文的八根臂膀像风筝般牵拉着,楔入到高文的身上,殿堂里又迅即满是卡比尔娜的哀呼声,但高文却居然唱起歌来,那是弥尔顿的失乐园里撒旦的战歌:

    “来吧恐怖,来吧冥府!

    还有你,最深的地狱,来吧,来欢迎你的新主人吧!

    我要在地狱里称王大展宏图,与其在天堂里做奴隶,不若在地狱里称王。”

    “打败那个指使女恶魔操控翻弄我们命运的上主,他现在很虚弱,需要赡养,这才是他急切推动世界指针的原因,那很好——给我些时间,待到我妻子来到火狱里,我会得到最好的帮手和参谋的,我要重新纠集被上主驱逐在火狱里沉沦的诸远古神祇恶魔杀上天界,打破这世上所有的枷锁......”

    卡比尔娜最后的惨叫声,甚至击穿了灵柩殿堂的结界,庭院里的老兵听到巨大无匹的声响,他们往上看去,荣军院屋顶塔楼上雷闪不绝,夺目的电光火花里,一条白色的蝮蛇自墙壁游下,丧魂落魄般迅速钻入到庭院的墙洞里,一些老兵举着十字镐去挖,但一无所获。

    其余老兵担心皇帝的灵柩,但殿堂内一切安好如初。

    数日后,一片风雨昏濛里,皇帝的灵柩下葬,但那晚上依然有君士坦丁堡居民声称,他见到死去的皇帝满身甲胄,坐着喷发如硫磺火般的战车,巡天数遭,接着走入了乌云当中再也看不到。

    此后帝国政权,是巴塞丽萨和她儿子赫利斯托弗共同执掌的,巴塞丽萨率先将始终被囚禁的建造者大卫毒杀,并判定建造者大卫和洞窟修士们勾结,企图颠覆赫利斯托弗的御座,矛头直指与洞窟修士关系密切的卡林西亚亲王母子——敏锐的寡妇立刻将所有家产捐出,乞求巴塞丽萨的从轻发落,最后安娜宽宥了卡勒阿迪欧斯,保留他的王位,但却规定让他母亲和子女入君士坦丁堡为人质——后来英格丽娜在君士坦丁堡郊外的一所幽静的庄园里去世。

    又过了十二年,一次雷电天气当中,又有许多大宫的侍卫和使女见到,那辆燃火的战车突然自天空降临在大日晷台上,当晚帝国巴塞丽萨晏驾,并且女皇就像是预知自己的死兆似的,她是安排好了一切才离开人世的:很多人看到先前死去的巴塞琉斯带着她的灵魂,驾着那辆燃火战车腾空离去,据说在海峡那边的奥林匹斯山上静修的僧侣都看到了这景象。

    这个荒诞不经的传说,却始终在皇都的大街小巷流传。

    巴塞丽萨晏驾后半年,一艘在金角湾皇室大船坞里下水航行的车轮船引来万千居民的围观,人们站在高高的海堤上不断喝彩着,富人们则租赁许多划桨游艇,张灯结彩在这艘船四周近距离观看——那艘船只将房屋的烟囱安在甲板,腹中载有一个喷着浓烟的器械,能不用人力驱动明轮,让船只在水中航行。

    新皇帝赫利斯托弗在其后亲自为工程师和船员们颁发了丰厚的奖金,并授予他们爵位品阶,这位皇帝也建立了自己的功勋——他消灭了威尼斯城邦,为此皇都举办了为期九日的狂欢节日。

    整个都城都沸腾起来,这几年“大京市民政治”重新活跃,来自世界各处的新奇奢华玩意儿,包括帝国科学院里不断发表的一些崭新成果,无不刺激着市民们的神经:当然影响最大的,还是“阿克苏姆咖啡球”的引入,人们将这种球泡在烧开的水中,制造成一杯杯充满“力量和热情”的热饮,最先是禁酒(名义上)的乌古斯人出征饮用,后来很快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咖啡馆,成为最受庶民欢迎的饮品。还有就是产自高唐帝国的茶,贵族的女子在聚会时尤其热爱。这样市民开始在咖啡馆议论世事,而贵族女子则在高雅的楼阁里品茗,也开始议论国政得失、宫廷秘闻,帝国邮政司的密探则穿梭这些场所当中,竖着耳朵监听。

    一只乌鸦穿过流云,和金光闪闪的圣智大教堂顶,接着在握着耶稣双剑(象征着世俗和精神)的高文大帝青铜巨像上愤愤地屙了泡粪,又如弹丸般掠下,越过一条条街道上的咖啡馆、酒肆、集市,最后它飞过皇都的狄奥多西城墙和森林,挥动着翅膀,来到了西郊十二古里处的“宋城”。

    一处宅院当中,某位穿着传统宋人服装的,五十岁上下的画师,正端坐在茵席上,点着轻淡的熏香,在那里画着精致美丽的鸟雀,他和其余众宋人一样,都是于二十年前的莫夫城战役里被俘而来的,他叫“黄逸夫”,后在此娶妻生子,现在已是帝国一等一的“丹青师”,作品深得君士坦丁堡宫廷喜爱,但黄逸夫却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平日里除去作画,基本很少出门。

    那乌鸦落在了画室的窗棂上,呀呀地叫了几声,接着黄逸夫微笑着抬起头来,“你怎么不去多看会煤气船的试航?”

    结果那乌鸦恼怒地吐了口飞沫,居然说起了人话来,“佶,想当年童贯和我想尽办法,让你活下来,谁想你这二十年就窝在这宋城里当俘囚,难道你忘了亡国的耻辱吗?”

    “国?国对于佶来说不过是场逝去的梦,没有人会为了过去,而往前奔跑,那不成了南辕北辙?相比于国,还是画更适合我。”丹青师重新低头走笔,恬淡地说,“九天玄女你还在恨着吗?因为你的所有,都被前代巴塞琉斯夺走了,安心吧,不妨就在这个画室里,和我渡过无争的一辈子吧。”

    “马上郭药师会在巴拉克特败死,而刘光世则会趁机吞并他的队伍复宋,北上哈扎尔海立国;赫利斯托弗虽然消灭了威尼斯,但当安娜死后,她姐姐和姐夫会企图趁机吞并埃及,帝国和耶路撒冷会有场绵延数年的战争......而那李晖的灵魂不知道阴差阳错飞到哪里去,但银盘刻钟提前了,怕是有人要投到某个之前的时代去。喂,喂,你听到了吗,佶!”乌鸦在窗棂上急得蹦来蹦去,但丹青师却始终没有再抬头,只是低声感慨了句,“我,天生还是喜欢和平与繁华,他乡是故乡,故乡亦天涯,何必再起凡人之恼......九天玄女,你是回复不了昔日的风采的,放弃吧。”

    同时,和热闹非凡的大赛马场、蹴鞠场、马球场及梅斯大广场和大皇宫集市相比,新皇宫内一处深藏着的书斋反倒显得格外僻静,为宫廷几乎奉献一生,现已成为蒙头修女的温若明娜静静坐在那里,独腕提着笔在写着对高文皇帝追怀的回忆录。

    皇帝的官方编年史,由掌玺大臣安德奥达特.尼西塔斯撰写;

    但温若明娜这样的宫廷女性,依旧有创作的自由,这是罗马帝国律法许可的,所以她的这部回忆录更多带有私人的色彩。

    在她的旁边,是一群刚刚自各地贵族家庭里而来的年轻女官,有的在柜橱当中寻找书稿,有的则在茶几边窃窃私语,突然其中个眼睛很明亮的姑娘,问起了温若明娜这位宫廷宿老,“御墨官阁下,您对前代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的神奇传说该如何看待?”

    “好骇人,但也好浪漫......”另外个胖些的女官不由自主地叹息到。

    “我相信这不是传说。”温若明娜收起笔来,背对着众位女孩,悠悠地看着窗户外簌簌落下的花瓣,轻声说到,“这世界上关于巴塞琉斯的评价特别多,但我追随他这么多年,只觉得他身上最大的特征就是,不可思议。”

    “听说,听罗马教廷攻讦说,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去了西西里的火山口,沦为了火狱里的魔鬼。”

    温若明娜忍不住笑起来,虽然已是修女身份,但她依旧很美,“即便去了火山口的地狱那又如何?只要他俩永远在一起,想必现在也在活着的时候相同,从事我们凡人难以企及的不可思议的功业,他俩还在乎天堂或是地狱吗?”

    “那,御墨官阁下,再给我们说说这个宫廷的过往吧!特别是阿格妮丝阁下和巴塞琉斯、巴塞丽萨间的关系。”另外几名女官说到这里,顿时面面相觑,随即激动地尖叫起来——这可比在都城集市里参加庆典还要刺激。

    温若明娜摇摇头,“我死后是要葬在宫廷的墓地里的,接着继续去侍奉二位皇帝陛下,这样的风闻还是让我带到永久沉默的坟墓去好了。”

    宫廷女官们当即惋惜声一片。

    透过窗户的阳光,慵懒地洒在温若明娜的茶杯和书稿上,在旁侧已摆着片制好的回忆录精美封页,上面用圆润优美的“阿克苏姆鎏金字体”印刻着这部回忆录的书名:

    《他改变了罗马》。

    (全书完)

    感谢两年以来始终伴随着苏拉的读者朋友们,高文和安娜的故事终于结束了,这对致命夫妻想必结伴去了火狱也不会消停吧笑,大闹一场神仙革命都是轻的。

    按照倒霉的阿婕赫留下的线索,可能有的朋友已经能猜到,那个填补李晖的空缺,并且没了魔鬼馈赠的家伙,是会提前段刻度,投身在本位面唐朝的中后期,他又要经历什么样的打拼呢?

    下本书,苏拉要写一个人在唐风时代当中的奋斗历程。

    三个月后,我们不见不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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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在现世里失去一切的大亨高文,又如何在中世纪世界里,用剑、勇气打拼,赢得更大的荣誉和权势?挡在他前面的,有彪悍狂热的突厥武士,有凶残狡诈的诺曼匪徒,有仗剑远征的十字军骑士,有尔虞我诈的东罗马宫廷。
收复罗马帝国的巨大版图,成为紫色皇宫的主人,将陆地和海洋都踩在自己的靴子之下,与美丽聪慧的科穆宁公主并肩坐在高大的御座之上,俯瞰众生英豪。
这就是高文的中世纪冒险传奇
——文青癌晚期患者幸运的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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