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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全文阅读

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鹰扬拜占庭全文阅读

两本书,同一个人(致苏拉亲爱的读者们)

        应该是《奥古斯都之路》完本后不久,一个朋友在q上某天(实在记不得)突然对我说:马亲王在****上推荐你的作品了!

    于是就迅速去看了下,亲王给的评价还是不错的,是鼓舞斗志的,是温暖人心的,苏拉当时就十分得意激动,心想能得到亲王的垂青,以后开新书也有底气了,老书也能打开知名度了,所以一下子扎入了新书的资料堆里,拟纲目,找段子,拿捏人物,与虎牙编辑交流,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把亲王的**从手机上翻出来看看,心里美滋滋的。

    接着大约一个月不到,《奥古斯都之路》被封了。

    咳咳,这真是个悲(xiang)伤(**i)的故事。

    好了,言归正传,在《奥古斯都之路》里,苏拉的核心主题是“征(zuo)服(si)”、“绚(sang)乱(shi)”、“权(hou)谋(gong)”,希望是吻合那个古典帝国时代的风采的。好,你是穿越者,就不能用土著的思维办事了吗?那许多穿越者到唐宋明等朝代,苦歪歪地考功名、攀官路是做什么,总不能就单单怪李必达谋取公民、从军、在古罗马的官阶上慢慢爬吧?总之,苏拉想起了个笑话,日本家庭主妇都认为福山雅治在公开场合和电视节目上说黄色笑话一点都不讨人厌,哈哈,确实挺搞笑的,所以苏拉不是神,也不是大众题材作者,大概在某些的眼中,就是香川照之说黄色笑话给人的感觉吧。

    然而,随它去。

    《奥古斯都之路》毕竟给苏拉带来了相当多的热情、真实的读者,他们可能觉得在起点看多了唐x和x明,需要换换口味,古罗马不错,中世纪不错,于是也注意到了苏拉的作品。所以虽然小众,虽然成绩不高,但苏拉写得很快乐,哪怕是为一小部分人服务,写作不再是什么负担,“想听故事吗?我来说给你听。”就是这样的心情吧,于是《奥古斯都之路》越写越多,越写越长,直到把卡拉比斯和卡拉比娅的故事写完后,苏拉也仿佛就站在那个面向蔚蓝海洋的宫殿露台上,笑而欣慰着看丫丫电子书的人物互相依偎着,他俩依旧爱恋着对方,很好很好。

    下本书,就是现在的《鹰扬拜占庭》,毫无讳言,苏拉是忠实的全战系列爱好者,打从纸片人的《中世纪全面战争1》就爱上这个紫色的帝国,还记得1代里海量的最便宜的精英步兵“拜占庭步兵”,还记得速度缓慢但是冲击力惊人的“拜占庭铁甲骑兵”,也还记得特拉比宗弓箭手、北欧瓦兰吉亚卫队,这个既强大又脆弱的不复存在的神秘帝国,海洋依旧、城市依旧,但是那个帝国的余响,又归于何处?

    于是就有了在小说里拯救这个帝国的感想,在苏拉的眼中,科穆宁王朝的东罗马帝国,是在表面的兴盛下,走向了无可挽回的没落,自1204之殇后,整个国家就再也没有反弹的余地了,所以就在这个节点,高文闯入了紫色的世界,也开始了苏拉的另外个故事,这本书的核心主题是“勇气”、“果决”和“不屈”,高文是个有起点的人,他的起点还很高,但是他其实并不爱拜占庭,这个老旧帝国方方面面似乎与他格格不入,但他可能喜欢上了这个帝国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当然也有安娜长公主),所以他肩负起了复兴的职责,但高文不会被锁在古怪守旧的拜占庭体系里束手束脚的,因为破坏者和复兴者并不矛盾。

    不过苏拉虽然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但是苦于国内研究东罗马和拜占庭的书籍实在是太少(即便如此,苏拉依旧搜罗了五个g的电子书,和二十多本实体书),所以与许多研究拜占庭的骨灰爱好者相比,苏拉的错漏和虚构可能会很多,所以也在此预先请求原谅,并欢迎指正。毕竟,苏拉只是想说个故事而已。

    于是,“高文与安娜的故事开始了,让我说给你们听吧!”

    ps:关于本书的简单百科资料,苏拉正在筹备当中,有朋友问《奥古斯都之路》还能放出来吗?起码苏拉现在没有精力去修改老书,就暂且先放放,还请读者朋友们多多支持苏拉的新书。

第2章 雪中的黑色武士

        高文咳嗽了两声,嘴角满是白色的气雾,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浑身就像被绳索捆绑起来那么痛,看到了身边,居然还卧着那把挂在自己待客厅里的剑。

    握住剑柄,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的声音,他站了起来,把剑身当作拐杖,这是把他从德意志兰古董商收集来的,锻造于十五世纪的名曰schwert的狭长长剑,剑锷呈双头斧形,利于把持在手腕中,便于刺击。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看着四周,都是涌动的雪和雾,如霰粒般拍打在他的衣服上——前一刻,他在风景如画、温暖干燥的帕特莫斯岛上,穿着的还是夏季的衬衫,现在根本扛不住如此的寒冷,视线所及,满是树,除了树还是树,远方到底是何种模样,隐约好像是山岗和荒原相连,实情高文不清楚,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样还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坚持多久。

    他觉得一切不是开玩笑,身体里的血液凝固紧缩的感觉不是虚假的,他的大腿开始因严寒而剧痛起来,迈动艰难,“哈扎尔的公主,阿婕赫!哈扎尔的公主,阿婕赫!”他不由得从嘴里大喊着,依靠在一个树干上。

    整个树林都是这句话的回音,夹杂着风雪开始咆哮的声音,他能在风中隐约听到阿婕赫这个恶女的嘲讽声,不由得沮丧起来,但求生的毅力还是支撑着自己,“顺着那片高岗上去,看看四下里有没有人家可以提供烤火和食物?”如此想着,他便拄着剑,踏着雪,开始朝着目的地跋涉。

    牙齿开始格格战抖,身体也开始僵硬起来,鼻孔、嘴唇里面不断吸入冷雾,呼吸艰难,肺部觉得肿胀得像个气球般不断膨胀,慢慢失去知觉,面前还是无边无际的树木和雪雾,直到从白色的尽头,忽然传来阵尖叫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高文的对面哭喊着跑来,那是个淡黄色卷曲头发的孩子,大约只有五六岁那么大,穿着单薄的袍子,还光着脚,踏着雪地,泪水和鼻涕在风中飘荡着,带着无助的眼神,朝自己奔来。

    高文出于本能,加快了脚步上前,迎着孩子来的方向。

    在相距还没有十五尺的距离,那孩子猛然头仰起,小小的胸口迸裂出了恐怖的血花,带着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而后她的背后带着根梭镖,倒地滚了两滚,就横在了高文颤抖的双腿前,眼珠还未合上,尚带着求生的渴望。

    高文眼睛朝着梭镖飞来的方向,只见一团高大的黑影立在彼方,在风雪里显得十分模糊,但是他很快就听到了马鼻的喷气声,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接近——一个满身甲胄的武士,骑着匹黑色的马,马鬃飞扬,大声呼喝着他听不懂的言语,手里高高擎着亮闪闪的弯刀,正急速朝他冲来。

    这速度,这气势,也就是三四秒钟的光景,若是高文在原地呆立不动,很快就会被武士手中的弯刀劈成两半!

    “这家伙是个左撇子!”一秒钟,高文用眼睛做出了这个判断,下一秒钟他很快从马匹冲来方向的左边,横窜过去,来躲避他的劈砍,来到了右边,但是下下一秒钟,那个武士的弯刀在空中轻巧地被抛起,翻滚了下,稳稳当当落在了右手手腕当中。

    “可恶!”高文本能地就地一滚,他脑袋上的树枝,“咔擦”一下,被那武士右手里的弯刀给轻而易举削断,雪花簌簌坠落。

    狼狈的他,在雪地上手脚并用,急速爬了几尺,被马蹄踢起的雪劈头盖脸地砸了一顿,又滚了两下,拖着剑转身靠在了另外棵树上。

    马儿嘶鸣着,那武士冲了过去后,用靴子踢了坐骑两下,拨转了马头,恼火地用弯刀劈空了两下,呼啸着再度对着高文冲来。

    高文将剑插在雪地上,而后也对着冲过来,他咬着牙拔出了孩子尸体上的那枚梭镖,“啊”地喊叫一声,对着急速而来的骑马武士的正面,掷了过去。

    其实高文根本是不精通抛掷梭镖的,不过那武士在本能应急当中,还是做了避闪的措施——梭镖从他的肩膀上歪歪掠过,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弯刀被高文猫着腰闪过,一下斩在了树干上,他的脑袋则顺着马的冲劲,生生地撞到了旁逸而出的粗壮树桠上,那武士“砰”的一声,头盔瞬间裂为了几片,倒栽着下去了,接着高文眼睁睁看着狂奔的坐骑依旧拖着他,直到再度撞到了根大树的树根上——战马跃了过去,主人则和这裸露在外的树根亲密接触,发出了更大的声响——那武士急速扭曲身体旋转了几下,扑腾落在了雪地上,动也不动。

    接着,高文拔出了schwert,就看着躺在那儿的武士,那匹黑马很是跑了会儿,便又转身,绕着主人的身体打着圈,不舍的模样。

    “嘘嘘!”高文将剑尖对着那马匹,刺动了两下,那黑马便吓得朝后退了段距离,就垂下脑袋不再乱动了。

    那倒霉的家伙就倒在雪地上,脑袋开了瓢,暗红色的血液把他黑色的头发凝成了线团,面部已模糊不清,嘴巴里都是碎掉的牙齿,腿上的靴子被挣脱,光着脚,骨骼都扭曲了。

    “噗嗤”,高文将剑刺入了他的脖子,随后拔出,又是刺入,来回几下,“这总算是透了!”接着他抖索着,将那家伙尸体给扶起来半坐着,这可是个力气活,因为这混蛋身上披着很重的甲,好在随后摸到了纽扣,他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整件铠甲披上去的,而是铁片甲系在对襟的夹袄上的,所以他下面没费很大力气,就将对方的“遗产”给全部剥了下来。

    因为他实在是太冷了,便把铁甲和夹袄迫不及待地穿在自己身上,随后他又摸索起来,摸到了对方腰带钩上的火镰,还有根引火的橡木条,他将火镰噼噼地打着,看来是完好的,而后便是锁子手套,“混蛋,马靴完全烂了一个。”他不由得骂道。

第3章 濒死者

        他穿上了原先马主人的衣甲,使得那匹黑色的母马很温顺地绕在树干上,把他认作了先前的主人,但高文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握着剑,游走了番,尽量避开了那母马的后臀防止她会冷不丁给自己来一蹶子,而后他很快地将马镫上挂着的靴子取下来,迫不及待地套在自己腿上,又从马鞍上取下了褡裢、行李卷和一把用布套套起来的东西。

    扯开布套,里面是把亮闪闪的小斧头。

    高文呆在原地,蹦蹦跳跳好一会儿,好歹重新恢复了下体温,而后他打开褡裢,里面有个水囊,寻思着是酒,便喜从心来,拔开塞子开始饮起来——结果进入喉咙后,却是一股甘凉清冽,好像是某种甜饮料,而不是酒水。高文摇摇头,将它重新放回去,接着捧着行李卷里的毛毯,走到了那个孩子陈尸之处,用手将稚气脸上的雪沫给擦干净,将孩子的眼睛给合上,接着摊开毛毯,将小小的尸体给裹起来,用绳索横竖各打了个结,把末端捆在左边胳膊上,因为找不到合用的剑鞘,他只能继续把schwert倒着拎在右手上,拖着那孩子的尸身,慢慢地冒着风雪,走出了森林。

    “给你找个安葬地去好了。”

    到了森林边缘处,风雪渐渐减弱了下来,这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穿的铠甲的胳膊上,箍着个开口的铜圈,他低头看着,上面刻着他从未见过的文字,扭扭曲曲的,应该是刚才那个武士的身份证明。

    迈出森林的第七步,他的脚上踩到了个死人的手,僵硬的,他看下去,下面的山坡上,满是横七竖八的死尸,他这辈子见过死人,而且是非正常的,但却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他站在森林边的陡坡上,下面是个被雪覆盖的阔大盆地荒原,中间有道青灰色的河流,裹带着碎冰,两侧密密麻麻,全是尸体,大约足有数百具之多,还有燃烧着的焦黑的树桩和树干,带着刺鼻的臭味和血腥味。高文惊愕了,他快步踏着雪,半走半滑了下去。

    “这里前不久发生了大屠杀,刚才那个孩子应该就是躲避屠杀者的狩猎的,没想到还是没能幸免。”他如此想着,这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残留暮色上的对面山峰之上,一名举着迎风招展的黑色战旗的,戴着银色尖顶头盔,上面插着两根羽翎的骑兵正立在那里,号角就举在他的手中。

    呜呜呜的声音之后,那骑兵转身,很快就消失在高文的视线当中。

    “是叫屠杀者回营的号声吧?”高文便矮下了身躯,他随手翻开两具尸体,都是半身*的,冻得发青发胀,看来这群屠杀者军队连死难者的衣物都不放过,高文又是一摸,从死者的手那边,掏出了个东西来。

    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是把铁锄头。

    接着高文扛着铁锄头,走上了个背阴的山坡,挥动起来,很快掘出个浅浅的土坑,将那孩子连带毛毯一起摆放了进去,接着将土给掩好,“好像还差个墓碑”他想着,便举起手里的那把古董剑,插在了坟茔前,充当墓碑,接着他半跪在坟前,双手合十,对着墓主祷告,“虽然没能救到你,但好歹也把你给掩埋好了,这儿野外的尸体这么多,野狗野狼也不会光顾到小小的你。”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高文有些烦闷苦恼,从雪下面拔出几个枯叶,看着这满地的死尸,还有加深的夜色,将枯叶给卷起,再用火镰引着了橡木棍,点燃后,放在嘴里啪啦啪啦狠吸了几口,呛得连连咳嗽,吸完了便急忙将马上要燃到手的卷叶,带着火焰一起扔掉,便抽出了斧头,寻思先在旁边的森林里砍伐些树枝来生火,抵御寒冷和野兽的侵害。

    那个卷起的枯叶,带着火焰,就像个小小的流星那般,呼得落在了距高文十步开来的地儿,在那里横着几具尸身,随后高文就听到了一丝颤抖的**。

    他走了过去,看到火还在对方的手腕上烧着,便用靴子底在上面迅速蹭了两下,青烟升起,那人又是**了两下,接着翻过来神,看见满身穿着黑色铠甲,胳膊上箍着铜圈,手里举着斧头,眼神恐怖的高文,吓得连连叫唤起来,快速说着些词语,并不断扬起手对着天空,看起来是在祈求上苍的帮助。原来如此,他一定是将高文误以为是屠杀者军团的一分子,发觉了自己还有气息尚存,举着斧头是来解决他的。

    最后,对方手不断抖动着,从衣领里扯出个银色的十字架,对着高文悲哀地说了几句话,或者是在行贿他,或者是在做临终的祷告。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高文也大声喊着,但对方只是面容悲戚地不断摇着头,并开始咳血,气若游丝般,不断用手指着自己腿上的伤口。

    看来这家伙也没救了,干脆给他个痛快的,免得他继续挨着受苦。

    就在高文扬起斧头时,身后忽然冒出一阵金光,那个濒死者也长大了嘴巴,高文回头看去,但见站在雪白的山坡上,有个白袍银甲的战士打扮的人物,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举着金色的十字旗,头顶上有着圆盘般的金色光环,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夺目耀眼。

    这下,就算是高文,也很清楚地听清楚了那个濒死者激动地呼喊起来,“圣乔治,圣乔治!”

    圣乔治?是那个流传在各个民族里的基督圣徒,基督军队的主保圣人?高文还搞到过一张古代波斯的细密画,在上面一位穿着东方铠甲的武士,手持长矛,杀死一条毒龙,标准的波斯人打扮,但这也是圣乔治,不过是波斯人眼中的圣乔治。就像另外张古波斯绘画里,“亚历山大大帝”裹着新月教头巾,带着一帮穿戴新月教铠甲的武士东征的场景差不多。

    这时候,姑且算是圣乔治的那位英雄骑士,将手中的剑一挥,濒死者立刻笼罩在一片金光当中,仿佛昏睡了过去似的。

    “喂!”高文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便回头对着圣乔治喊起来,但山坡上的骑士瞬间不见,化为一阵黑色的旋风,转眼刮到他的面前——变为了一个黑衣黑发,面容白皙的少女。

    “我就是死者与火狱之主阿婕赫,你寻找的人。”

第4章 阿婕赫的馈赠

        “刚才的那个圣乔治,是假的。”高文站在了与阿婕赫相距咫尺的地方,手中握紧着斧头。

    “没错。”说着,阿婕赫垂下了睫毛,接着她一抬头,高文看到了另外个高文就在对面,穿着那黑色的刺绣长袍,对着自己森森笑着,“这对于火狱之主来说不算得什么,我能在一日之内变幻七次容貌,变成任何我熟悉的人物,包括你在内。更何况圣乔治本来就是假的,假的。”

    “我可不觉得你的把戏是假的”

    阿婕赫抬头格格笑起来,而后她重新变为了秀发及肩的女子模样,发间上是金色的发箍,系着绿松石贴在秀美额头的中央,“当然了,因为我是魔鬼哩。曾经的阿婕赫是颠倒众生的哈扎尔公主,但是后来她堕落了,死亡了,成为了不可遗忘的过去之主人。”

    “所以我在‘哈扎尔人嘴脸’面具里,将你从夹缝里释放出来,我就回到了过去?”

    “是的,只有让你来到了‘过去’,我俩才能如此相见。”

    “既然有魔鬼,那上帝呢?”

    “上帝永远存在于未来当中,既不在你先前所在的‘现实’,也不在我所创建的‘过去’——我们火狱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名词,而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动词,故而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我们魔鬼所创造的。”阿婕赫很有耐心地解释说,接着她狡狯地说,“所以我在你所处的世界里,借用了你的身份,也享用了我所创造的物质——你的游艇和别墅都很不错,我还花了你的钱,资助了两个小国的战争,并投资了一部叫<冰与火之歌>的电视剧的下一季,前几季我用你卧室附属游泳池里的超大球形屏幕电视,和几个金发美女一起看完了,很明显她们对这部剧不是特别感兴趣,要是我不在的话,她们肯定会偷看哥伦比亚或墨西哥的肥皂剧。”

    “所以你就把我扔到了这个蛮荒到连杯热咖啡都买不到的世界来了吗,这就叫商人间的契约对等交换!”高文简直出离愤怒了。

    “别紧张,别紧张,你的产业都还在,我只不过是取了九牛一毛而已。更何况阿婕赫马上就会调换另外个身份,我的目光是在整个世界的,要让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更加热闹,所以你的格局我现在都发腻了——此外,真是不好意思呢,但是我给你的时代也是个很好的时代哩,和我最喜欢的那部电视剧相差不大。”

    “我对哪个时代不感兴趣,我只要回去!”高文厉声喝道。

    “这是不可能的,我好不容易才能从过去和未来的夹缝当中被解放出来,就得好好享受美丽的现实。不过我唯一的担心是,当我在现实当中所取得能量越大,宇宙的空间就会愈发不均衡,所以我要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是‘过去’获取与我同样大的能力,同样大的荣耀,总之不要输给我!”

    话音未毕,黑色的斧影就利索地落下,“把你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

    阿婕赫笑着闭上了眼睑,她的眼皮上绘着一个字母,接着高文手中的斧头就高高弹起,脱手飞出,嘡啷落在了雪地上。

    而后两个人就对着站着。

    “何必这样呢?不要做无济于事的挣扎,你毕竟只是个人,但是这个时代也没那么糟糕嘛,虽然没有法理,人们只凭着心中或者口头的信仰即可举剑杀人,生存不是理所当然的,死亡也会如影而随,但是只要一面旗帜,任何人都可以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谚语,‘王者可以做想要做的所有事’,顺应这个时代的洪流,去赢得美女、权力和名望,不比你在先前那个秩序如织的时代里要强许多?更何况,我还有馈赠给你呢。”阿婕赫风情万种,丝毫没有恼怒的表情。

    高文揉揉有些疼痛的手,“那就直接给我当个王国的君主,我可能还会感激你些许。”

    “那可不行,我给你的馈赠就宛如春风般,能让土壤长出累累的果实,能让母马诞下孪生的马仔。”阿婕赫吃吃笑着,“你难道不觉得,刚才你劈砍我的斧头,速度如同闪电般吗?虽然没有我的眨眼要快。”

    “那是因为我每周有三天坚持健身,还拜了位国际剑术大师的缘故。”

    “不要再进行这些废话了,须知火狱之主是很难把记忆持续三百年以上的。”阿婕赫摇摇头,“三个馈赠。”

    高文摊开手,满脸不在乎的表情,而后阿婕赫忽然说出了串很古怪的言语,但是更为惊骇人的是——虽然高文可以肯定,他以前在世界上活着的三十一年里,对这种言语是闻所未闻的,但他是清清楚楚可以听得懂阿婕赫口中传出的内容的,“贵安,异世界来的旅人。”

    “你也贵安,火狱里可恶的促狭女鬼。”高文不假思索,下意识地也用这种言语加以答复。

    接着,高文真的沉默了。

    “惊讶吗?我刚才说的是古突厥语,是的——刚才追逐你,撞上了树而死的武士,是塞尔柱苏丹属下一名古鲁姆宫廷禁军勇士,你现在去摸摸他尸体的裆下,还能发觉他是被阉割掉的,而他铠甲上的那个铜臂圈,也证实了他的身份。”

    “为什么?”

    “很简单,你刚才用你穿越来的那把剑,刺穿过他的脖子,剑刃上沾染了死者的鲜血,你就具备了说突厥语的能力,还具备了快如闪电的刀术。”阿婕赫森森地回答说,接着她指着高文插在孩子坟茔上的那把剑,继续下去,“没错,哪已经是把附魔之剑,你在以后要想变得更加强大,就不得不用它染上更多勇者的血,它必须永远处在饕餮鲜血的状态,‘磷火之剑’是永不可以进入鞘中的,那样的话它的一切魔性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就是说,我用这把剑杀死了人,就能劫夺他的能力?”高文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和眼睛。

    “是的,不光是勇气、战技和仁慈,当然也可能吸收牺牲者的野心、恶习和贪婪,自己去取舍吧!这便是我给你的第一个馈赠。”

第5章 隐修士

        说完,阿婕赫举起了个金光闪闪的铭板,“这是第二个馈赠。”

    “这值得多少个金币,是叫我在这儿安置产业的吗?”

    “不,这东西可比金币值钱多了,这是古代最精密的日晷板,上面历法、星象、星图无所不包,农耕、占卜、航海全离不开它,可以说是整个古代最为珍贵的宝物。把它珍藏在你的怀里,要发誓像爱护眼睛那样爱护它。”说着,阿婕赫将手伸出,高文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上面刻着的全是细密的轨道和文字,便拿在了手中。

    但阿婕赫执拗要求高文,一定要摆入贴身的夹袄内里,方才罢休。

    “那最后一个馈赠呢?”

    “就是他了。”阿婕赫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指着刚才那位濒死者,说到。

    高文回头看看,再转过来,看看阿婕赫,随后点点头,便走向了那孩子的坟茔,拔出了“磷火之剑”,走向躺在那里昏睡过去的濒死者,“反正可以给他个痛快的终结,顺带着还能习得他所在民族的言语,对不对?”

    “不,不,不,住手。”阿婕赫带着很谨慎的语气,将手慢慢抬起,“在接下来的路途当中,你必须伴随着他,不管你与他间的相处如何,都得依随着这个先前还濒死的人。”

    高文叹口气,将磷火之剑,插在了雪地的泥土当中,摊开手,“你看他还能活下来?我为什么要依随这个五十来岁的老家伙?在我的词典里,可没有对这种人百依百顺的词条。”

    “他活下来不成问题,相信我,我可是火狱之主。”阿婕赫说着,走到了脸上满是雪沫和泥灰的,在前一刻还是世界级大亨的高文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住了他的额头,“因为——他和那座城市,可是能帮你打开两个大洋浩瀚不尽财富和权力的钥匙,听我的话语,绝对不会有错的。”

    “还有记着我的最后句忠告,那就是——言多必失,气数不长;沉默是金,常思必亡。”

    带着这句话,阿婕赫光着脚丫,慢慢朝着森林的幽深处走去,直到消失为止,高文觉得自己变成了大文豪丫丫电子书的那位浮士德,而这个美丽可怕的女子,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她自己也没有加以否认。

    “我在何处!”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当今,高文也唯有一声叹息,他走到了乱尸堆当里,看着这群不幸的遇难者遗体,很多人在临死前,手中还紧紧攥着木头做的十字架,“没错了,这群应该是前往圣地的朝拜者,在这个地方被突厥的骑兵给杀害了,包括刚才的那个小孩。”念及此,他掏出了阿婕赫赠予的日晷板,上面用道小小的刻痕,标明了而今他所处的时代和时间:基督纪元一千零九十三年,这是他在一个世界的终点,也是在新的世界的起点。

    此刻,欧洲刚刚在“千年灭世”的绝望里挣扎出来,拜占庭罗马帝国才在一场旷世的惨败里一蹶不振,而在东方,无数游牧民族跨坐在马鞍上,在沙漠和荒原里踏出了细碎而绵长的蹄痕,各种崭新的力量、浩劫,正源源不断地在各个地理的边缘深渊处涌出,旧的势力遭到摧枯拉朽的命运,大地和历史重新被摆在在火与剑的铁砧上,被肆意打造成了各种不同的景象。

    高文没心思去细想这些,这只能叫他更为迷茫苦痛而已,他缓步走向了一具看起来还未冻硬的尸体前,举高了“磷火之剑”,而后狠狠劈了下去

    “圣乔治!!!”那位濒死者,在一个时刻后,居然很有元气地扯着嗓子,挥舞着十字架,从地上坐立了起来,不断反复嚎叫着这个名字,喘着大气。

    接着他看到了坐在他面前,正在火堆上取暖的高文,还有突厥奴兵的铠甲,顿时又是瞠目结舌,“圣乔治刚才为什么不把你这邪恶的异教徒,从沙漠里窜出的侏儒给杀死?”

    “我不是异教徒,更不是侏儒。”高文立起了高大的身材。

    “你,你居然会说诺曼语?还是北方的奥伊语!”那老头儿格外兴奋,“圣乔治在上,你居然是我的乡党。”

    “是啊,这儿躺着的都是你的乡党,到处都是。”高文在心中嘲笑着,接着他将裹在脑袋上的头巾给解下,那老头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高文是位身材高大,棕色头发,还有淡蓝色眼瞳的家伙,虽然相貌比正统的诺曼或斯堪的纳维亚人要柔和许多,但还是能看清楚他起码不是新月教徒。

    那老头颤巍巍站起来,紧紧握住高文的手,激动不宁,“我叫彼得,是个朝圣者,也是个隐修士,我经历了三年的时光,从匈牙利到保加利亚,到色雷斯,到君士坦丁堡,到这儿,也就是尼西亚的野外,就是要和其余朝圣者一同前往圣地圣墓,但是我们一路遭到了无情的屠杀,匈牙利的牧民、保加利亚的山匪、沿路谋财害命的奸诈希腊人,还有最最可怕的,塞尔柱的突厥异教徒武士,现在其他的同伴全都沦为了刀下亡魂,愿上帝接纳拯救他们,只有我得见了圣乔治的神迹,存活了下来。你呢,我的乡党?”

    “唔”高文随便胡诌了个来由,“我也是位朝圣者,很久前从诺曼底那边跋涉来的,后来被突厥人俘虏囚禁,这次趁乱才算是跑出来的。”

    听到此,彼得当即跪下,举手仰天长吁,流泪道,“现在已经有数万朝圣者在这片土地上丧命或失踪,据说塞尔柱人每家都有两到三个德意志兰男子当奴隶,塞尔柱的苏丹宫廷里满是德意志兰女子充当女奴,还有很多人被贩卖到非洲去,这是上帝给予信徒的试炼!”随后他又目光灼灼,继续握着高文的手,“所以我始终怀抱着远大的理想,那就是将圣墓从无恶不作的凶残异教徒手里解救出来,为此我准备说服我们航船的领航员。”

    “对不起,麻烦你说清楚,谁是航船的领航员?”高文大惑不解。

    “船主是上帝,掌舵者是基督,领航员是圣彼得,船员是修士牧师,船工就是教会和修道院的执事。”

    这句回答,高文即刻明白了,这位彼得修士嘴里的“领航员”,就是罗马城里的教皇大人。

    “不光是苦难的加利利海的航船上的领航员,我还要说服君士坦丁堡里的罗马皇帝,叫所有信徒联合起来,完成最伟大的救赎!”彼得丝毫不遮掩高呼起来,“用剑打通前往圣墓的道路,发动永垂史册的圣战!圣乔治刚才的神迹,便是对我正确道路的最好证明,这场战争是必胜的,得到神佑的!”

第6章 如影随形

        高文明白了,这位隐修士口中所说的“永垂史册的圣战”,便是绵延了三百多年的十字军征战。

    那么,阿婕赫所言的“打通两个海洋无尽的财富和权力的钥匙”,到底是如何在这位看起来狂热到疯癫的彼得身上表现出来的?他想询问,但是又想到了那个女人的另外句话,“言多必失,气数不长”,便忍受住了,但彼得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请求高文带着剑和铠甲,充当他的武装侍从,护送他安全返回家乡,但是“在途中,我必须得拜谒君士坦丁堡里的皇帝。”

    “可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什么塞尔柱突厥的苏丹,他的势力已经扩展到这里了?那岂不是我们的路途,都可能会遭到突厥骑兵的追杀。”高文犹豫着说。

    彼得点点头,说自从二十年前君士坦丁堡在小亚细亚的荒野遭逢了前所未有的惨败,皇帝被俘,禁卫军队遭到全歼后,整个小亚细亚就被异教徒的狂飙马蹄席卷了,现任罗马新都里的现任皇帝,正在苦苦支撑着,甚至希望向圣彼得教会和西方各国的法兰克骑士寻求援助,协助他光复安纳托利亚直到比提尼亚的领土。

    “不过我们现在所处的领地,是塞尔柱苏丹属下的尼西亚埃米尔,名叫扎哈斯的,他是位反基督的急先锋,也是这场屠杀的制造者,我们可以朝东南走,取道普鲁萨城,再去以弗所,那里是罗姆苏丹的王廷管辖的范围,据说新任苏丹正在和君士坦丁堡皇帝进行和平的谈判,缔结反诺曼人、反佩彻涅格人和反扎哈斯的联盟。”说着,彼得就拄着根枣木拐杖,挂上了念珠,背起个小小的行李卷,朝着他刚才所说的方向走去,这老头看起来十分硬朗,说话和做事是毫不含糊,好像满地尸体都不搁在眼中。

    高文也将那个死掉的古鲁姆奴兵的行李和弯刀背在身上,带着火镰与引火棍,腰带上悬着那把无法入鞘的“磷火之剑”,遵循了阿婕赫的启示,跟在了彼得身后,两个人顺着冰冷黑色的河流,和血迹斑斑的雪原,到处燃烧的树枝和尸首,在各具尸体上搜**粮,以充未来三五日之需,“你叫什么名字?到现在还未有询问你的名字呢,我的乡党,我的兄弟。”

    “斯蒂芬高文()。”高文有意隐没了他的中国名字,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彼得起任何疑心,不过这老头好像是那种一旦与你相处开来了,就毫无猜忌的热烈性格,和他的宗教信仰差不多。

    “你也许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新任罗姆苏丹要和宿敌,也就是罗马皇帝缔结对扎哈斯的盟约,可能你被突厥人俘虏久了,外面的情势不是特别了解——突厥最善战的塞尔柱苏丹阿尔普阿尔斯兰在曼齐克特与凡湖间,取得对罗马皇帝的大胜后,立刻就在次意外事故里身亡了,在他死后,他的帝国即刻陷于分裂,被阿尔斯兰委托管理安纳托利亚的远房表亲苏莱曼,乘机吞并了塞尔柱在小亚细亚的遗产,统帅起进入小亚细亚的各个突厥部落,自立为了罗姆苏丹——‘罗姆’就是‘罗马’的波斯语发音,但罗姆苏丹王国在表面上还是附庸于阿尔普阿尔斯兰的儿子马立克沙。”说着这话,彼得从一具尸体上取出个冻得发硬的干面包,拍拍上面的烟灰,掰开了,一半塞到了自己的行李卷背囊里,剩下一半送到了后面高文的手里,“而那个马立克沙,在贤能的宫相,他们称作大维齐尔的尼扎姆穆勒克辅佐下,又重新复兴了他父亲的帝国,还派遣弟弟突吐施击败了苏莱曼建立的罗姆苏丹,那个不安分的附庸,杀死了可怜的苏莱曼,把陶鲁斯山脉东面的领地重新收归于手,而苏莱曼的儿子吉利基阿尔斯兰也被送到了马立克沙的王廷里充当人质。”

    “吉利基阿尔斯兰?”高文咬了口面包,差点没把牙给崩掉,忍痛捂着嘴继续问道——看来这个叫彼得的老头可不简单,绝对是在小亚细亚浸**许多年,对当地的政治态势了如指掌。

    “嗯,是‘雄狮之剑’的意思。让我接着说下去,就在去年,塞尔柱的大维齐尔尼扎姆穆勒克在帐篷里被名苏菲教徒刺杀。”

    “是马立克沙指使人做的?”

    “谁知道,也许是这位得罪了狂热的苏菲教徒,我还听说新近在波斯崛起个恐怖的暗杀教派,也许是这群人干的,当然也许如高文兄弟你所说,是忌惮大维齐尔权势和威信的马立克沙做的——但是,马立克沙也在大维齐尔死后两个月里,得了急病而死——同时失去了英主和贤相,现在异教徒的帝国又四分五裂了,而那个吉利基阿尔斯兰也乘机从人质生涯里逃脱出来,跑回了安纳托利亚,纠集了忠于自己的部落战士,和马立克沙任命的尼西亚埃米尔,就是我先前所说的扎哈斯作战,企图光复他父亲苏莱曼留下的遗产,并准备与拥有共同敌人的君士坦丁堡皇帝结盟。”

    彼得的口舌功夫果然了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把现在东方的形势阐述得清清楚楚:原先独霸宇内,横跨里海、红海的塞尔柱帝国分裂了,小亚的罗姆苏丹国陷入了吉利基和扎哈斯的内讧,那个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帝国也处在大失血后的虚弱状态,现在确实如彼得自己所言,是联合所有基督国度和骑士,在公教会圣彼得指引下,朝东方进军,光复圣地的最好时机。

    果然,阿婕赫所说的一点都没错,想到此高文的心思活络起来,他觉得在这样的年代建功立业,未尝不是件很有意思与意义的壮举,他不由得想起了阿婕赫的“打开两个大洋的钥匙”,便继续问彼得说,何谓“两个大洋的钥匙”?

    彼得哈哈笑起来,说这是位去君士坦丁堡寻求上古书稿的修士所说的谚语,意思是君士坦丁堡这座“海洋女皇”般骄傲和富庶的大都市,是打开攸克兴海和爱琴海两片大洋、小亚细亚和欧罗巴两片大陆的走廊和钥匙,只要掌握了这座城市,就可以得到取之不竭的财富。

    “难道阿婕赫的启示,是叫我留在君士坦丁堡所在的罗马帝国?”高文寻思着,这时候他和彼得已经行走出了这片雪原,顺着高高的山脊线在行走着,在他的右边,夕阳穿过云层,把右边整个山坡染上了灿烂的金色,而在他的左边,失去阳光的暗夜已扑面而来,把左边整个山坡染成了无边际的墨色,行走其间,宛如走在两个不同世界当中,天国和地狱间的一线。

    这个季节,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的,只有无畏的鹰鹫,“也许,在这段路程里,我确实要与这位叫彼得的老头如影随形了!”

第7章 火炉

        要知道,以前高文去滑雪、去游泳、去登山或者去徒步旅游,都是有美女相伴的,风光艳福无限,但而今在他前面,却是个衣衫破烂的老头。

    这一带,是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边境线,可能会出现罗姆国的巡哨队,也可能会出现拜占庭罗马士兵,也可能会出现扎哈斯的人马,更可能有匪徒强盗。

    所以彼得与高文互相约定好,由高文缠着新月教徒通用的头巾,牵着那匹黑色的母马,彼得拄着拐杖走在身后——若是遇到突厥人,就说彼得是个被高文抓捕为奴的朝圣者;但假若遇到拜占庭人,就说高文是个皈依基督,护送隐修士彼得的扈从。

    好在积雪封山,加上连续不断的不佳天气,也让各方的巡哨队意兴阑珊,他们沿路上并未遭到什么危险,就走到了临近普鲁萨城的山区,这座城市暂时还把持在拜占庭罗马皇帝的手中。

    两个人立在雪地里,面前是个凋敝破败的村庄,这在小亚细亚是个常景,农民们原本绕着肥沃的果园与麦田,围聚在一起形成村落,但是二十年前,拜占庭罗马帝国边防彻底崩溃,突厥人土库曼人像沙子般蜂拥渗透进来,到处都化为他们的牧场,战火、劫掠和屠杀毁灭了原先在此处星罗棋布的乡镇生活,许多农民逃往了海峡对岸去讨生活,留下来的也过着极度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过彼得和高文更惨,他们从尸体上搜罗来的点点粮食早已吃光,彼得还在行李卷里藏着的那半个麦饼面包始终没拿出来,高文心想应是拿来关键时刻救命用的。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距离普鲁萨城还有数十里,他们却已撑不下去了,只能乞讨化缘,这点对于古今中外所有的僧侣来说,都是一样可行的。

    彼得唱着首《圣女欧拉丽赞歌》,当真是宛转悠扬、气势磅礴,高文也张着嘴,跟在后面混着。

    “这首歌唱完,还没有吃的话,就直接得倒下饿毙了。”高文心想,肚子里面如同翻江倒海,刀绞般痛苦。

    还好,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捧着粗糙的盘子和罐子走出来了,邀请他们站到村公所会堂的屋檐下躲避雨雪,并且享用点“可怜但也是他们尽力弄来”的食物。

    几个小孩,跟在高文后面,扔着小石子儿,还拍手唱着歌,“高大的瓦良格人啊,穿过七个险滩,来到这里讨生活,他没有鞋啊没有衣,连把锈剑都没鞘。”

    盘子里,是些浆果、橡子、板栗之类的,罐子里装着些羊奶,高文吃喝了两口,就从口鼻里重新呕吐了出来,他觉得整个腹部如同塞入了几块黑铁般,挤压搅拌得自己浑身发颤!他扶着廊柱,脚板还伸在雪地当中,捧着盘子和食物的手不住地抖着,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彼得看了看,明白了,而后站起来对村民说,“我这朋友兄弟,是希望能吃到热食的,不然他的身躯受不了。”

    “我听说瓦良格人是能生吃任何东西的,他们用生肉和生鱼就点蜂蜜就成。”一位村中长老模样的,奇怪地看着呕吐发抖不已的高文,说到。

    “请务必找点热食来,请务必找点热食来!作为回报,我可以给村中的小教堂里的画板上,画一整套的圣迹布道画!”彼得不住地朝着众村民鞠躬央求。

    那长老便吆喝起来,带着几个村民张罗到了些汤水和肉食,装入了陶瓮当中,接着他们走到了村口的一所盖着瓦显得气派些的屋舍前,敲打着门板,不久从里面走出个衣衫整洁的人物来,傲慢地立在雪地里,看着坐在屋檐下瑟瑟发抖,连眼睛都开始红透的高文,鄙夷地和长老说了两句,而后那长老和村民都半跪下来,亲吻着那个人物的衣摆和靴子,并从怀里凑出几个钱币来,交到那人的手中,那人清点了下数目,才又鄙夷地笑笑,取出把钥匙放到长老手中。

    长老如获至宝,捧着那钥匙,又跑回了公所会堂前,连连说到,“这下可以有热食了。”彼得也满脸喜悦,他们走到会堂边的一处屋舍里,用钥匙透开了门,拥了进去,接着高文闻到了热食的香味,他努力睁开眼,看到那屋舍耸立的烟囱上,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不久后,两人就坐在原地,直接抓着盘子里烧过的汤汁、蘑菇和麦饭,大口大口,直吃得热泪热汗和鼻涕横流。

    这下高文的肠胃才算是慢慢复苏了,恢复了欢乐而安适的蠕动,浑身上下的热气也回来了,也有力气探究这个他感到陌生的世界了,“为什么烧个热食这么困难?”

    彼得用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烧热食要炉子。”

    两个人好像都没法交流似的,高文更奇怪,“这不是有炉子吗?”

    “炉子和薪火都很贵,这个村子就只有这一处,还是皇帝所有的。”

    “那那个人物?”

    “皇帝安插在各个乡村的税吏,他们掌管着账簿、表册还有火炉,我们想要吃炉子烧出来的热食,就得交钱给他,他再把这税金缴纳给皇帝。”

    听到这话,高文沉默着,将手里的盘子放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或评论,也有点无法直视盘子里本觉得粗糙的食物,在千年后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却都是前人在苦痛和尸骸上的馈赠,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火炉——这些村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吃着冰冷如铁的生食,从事着最艰苦的劳作,还要忍受着皇帝税吏的盘剥,连烧个炉子吃个热食,都要赔上一个月乃至两个月的劳动报酬。

    彼得猫着腰,看着他,仿佛把他看透似的,“继续吃,吃光为止,我们是要回报村民的,我已经说过,要给村庄里的小教堂画壁画,还要给他们画些木板画,用作庆典的圣像。”

    “我能做什么?”

    “去买颜料,还要砍出合宜大小的方形或圆形的木板。”

    “唔”高文答应后,便埋着头,继续吃,直到把盘子吃得精光溜溜为止。

第8章 税吏菲奥比斯

        这个村庄的小教堂与其说是教堂,勿宁说只是个砖木垒造起来的,如窝棚般的礼拜房,接下来两天里,彼得就像个最最专业的画师和泥瓦工般,坐在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上,浑身沾着泥灰、白垩在黑洞洞的里面,眯缝着眼睛,忙乎着,他首先得在上面用藤条勾勒出“区域”,随后再用素笔画出人物和场景的线条,最后再用颜料上色,“大约没有两个礼拜是无法完工的。”

    高文脱去了铠甲,穿着夹袄,举着斧头、在小教堂外面泥泞的场院上,奋力地将一根圆木,劈成不同的木条,再粘合成一个带框的方木板,还要用笨重的刨子将其推得平滑,因为马上在其上,彼得要用“淡彩”绘制圣像的。

    许多村民都前来围观,还有人里里外外地协助帮忙,这个年代的人,特别是农民,虔诚的热度是惊人的,他们许多人不知道从自家茅舍的什么地方,还竭尽所能掏出了一枚硬币,一个鸡蛋或者一小袋盐,堆放在小教堂的壁柜上,请求高文和彼得拿去换取价钱不菲的颜料和芦苇管笔。

    还有许多人,在长老的带领下,在那个税吏的砖石院子前请愿——整个村落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居住如此“奢华”的居所,但是这位叫菲奥比斯的,还在埋怨该死而恶劣的条件,并说他这是全心全意为皇帝服务才情愿在这个鬼地方呆着,整理土地和账簿,收取税金,他希望早点积攒好俸金,而后就渡海去塞萨洛尼基城的法律学校深造,接着他就能在都城大展拳脚,平步青云,因为他现在就得到了帝国凯撒麦考利努斯大公的青睐——“两位布道者干着这么光荣而艰苦的活计,我们希望能每隔三日,使用炉火给他们做顿热食。”穿着皱巴巴瞻礼服的村长老,低声下气地站在坐在记账桌前的菲奥比斯,

    “那两个人哪来的,我的朋友们?”菲奥比斯把笔搁在了小架子上,而后用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自己修建漂亮的,沾满细面包屑的胡须上,低声而甜美地质询到。

    “是罹难的朝圣者,阁下。”

    “又是那群从罗马城或者法兰克乡下,跑来的家伙,低贱的家伙,把帝国秩序搅得一团糟,可恶而卑下的乡巴佬。”菲奥比斯很柔和地从樱桃般红润的嘴唇里,吐出一串希腊语里骂人的话,“我早提醒过你们,我的朋友们,帝国的凯撒——”

    说着,菲奥比斯忽然笔直地从板凳上站起来,其余的农民也都很熟练地瞪大眼睛,纷纷脱下毡帽,随着税吏,肃穆地朝着西边的方向,行了会儿注目礼,直到菲奥比斯终于报出了帝国凯撒的尊讳,“向您致敬——最最尊贵的凯撒、帝国的共治皇帝、伟大奥古斯都的副手、亚细亚的首席大公、宫廷的首席大贵族,行辕坐镇于三百五十里外阿拜多斯城的麦考利努斯阁下,祝您万事随心。最近给各个地区发来的通报,要求我们严防来自尼西亚扎哈斯贼人的间谍细作,马上扎哈斯可能会和北方的佩彻涅格人联合,派遣陆军和舰队洗劫普鲁萨,乃至罗马的都城,所以你们都给我小心点!”

    “可是原本军区的边防队,已经数个月没在我们村庄边境上巡哨了。”长老这句话的意思,是怀疑扎哈斯的军队真的打过来,最最尊贵的麦考利努斯大人,用什么武装来击退。

    但菲奥比斯将圆圆的眼珠一轮,用很严厉的语气斥责了这群村氓,说首席大公阁下自有举止,而后他提出,要使用火炉也可以,但是炉火租金是必须要缴纳的,另外马上——说着,税吏又刷得起身,村民们也只能继续脱帽对着“遥远”的凯撒阁下行注目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知道——麦考利努斯阁下要从各个军区下的乡村集镇,征募人手从军,军役已经被制作成表册,不日他将接手这一带的征兵工作。

    “我们村已经在去年缴纳了足额的税金,这次的军役应该摊派不到头上了吧?”长老小心翼翼,而税吏则不以为意地支吾了两下,大致算是认可了长老的疑问,这下村民们才安心,挨个从屋舍里行礼道别,鱼贯而出。

    第二天,高文坐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色耕地前,吃着橡子和浆果的混合食物时,彼得走了过来,“胶浆、矾土、蛋白、蛋黄、石灰、蜂蜜”他一口气报出了清单,接着送给高文个木板,上面用黑墨把各个需求的事物栩栩如生画了出来,因为彼得知道高文是“不识字”的,“这些全部是调和用的底色淡彩,你去十五里外的镇上,把这些东西给备齐。”

    高文很爽快地答应了,对这些村民他必须有德报德、有恩报恩,当高文背着个巨大的背篓,走出村口的土路时,几个孩子飞也似的跟在他的身后,顺着长满冬青和爆竹柳的荒芜道路,朝着彼得所指的镇子上而去。

    背篓里,全都是细碎的铜币,还有盐、布料这些可以交换的东西,税吏菲奥比斯站在自家院落的门前,警惕又鄙夷地看着高文,而高文也回视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继续赶路去了。

    带到他背着所有交换来的“淡彩”,顺着原路走回时,忽然背后灰尘大作,一个戴着圆锥形帽盔、穿着皂色斗篷的骑兵,呼喝着掠过了他的身旁,朝着他栖身的村庄而去。

    等到高文走到小教堂前的时候,发觉所有的村民,都丧魂失魄地集合在前面的空旷地上,税吏菲奥比斯,和那个马鞍上握着鞭子、突厥人模样的骑兵,站在一边,面对着所有人。

    “容我介绍下,这位是来自阿拜多斯城的,帝国凯撒——向您致敬!”说着,菲奥比斯与众村民又集体脱帽,朝着看不到边际的西边,行注目礼好长会儿,“最最尊贵的凯撒、帝国的共治皇帝、伟大奥古斯都的副手、亚细亚的首席大公、宫廷的首席大贵族麦考利努斯阁下派遣来的,一名佩彻涅格巡哨骑兵,带来了阁下的手令,这次的战争规模也许非同小可。所以麦考利努斯阁下的手令到了郡长那里,又从郡长到了我们当地的衙署,再到了我菲奥比斯的手里,现在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村庄必须要给阁下的大军提供五十莫迪的谷物,和一个半索立德金币的军饷,还要提供一名戴着铠甲、小旗、武器和马匹的军士,以及五名军仆随从,和两匹骡马。”

第9章 替代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打赏,假期内苏拉并不停更,还希望大家拨冗阅读,并多多点评推荐,谢。最后祝大家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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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如此苛刻和高昂的要求,许多村民直接跪了下来,哭号着,请求菲奥比斯高抬贵手,看在圣父和圣母的份上,饶恕他们和他们的村落吧,“要是支付出这样的军役代价,这个村庄可就彻底毁灭了,孩子们来年都得饿死。”

    “我是皇帝派来监督你们的使节!”菲奥比斯毫无所动地尖声叫到,“这次皇帝的敕令,就是要麦考利努斯阁下保全住普鲁萨城,他会尽快伺机收复尼西亚等地,所以普鲁萨城不可以丢,它要作为大军集结进发的基地。税金、军役和谷物一个都不能少,五个随从是要为大军开拨铺路修桥的,骡马是要为大军士兵驮运辎重的。”

    村中的长老,膝行到税吏的面前,哀求说,“这五个人你可叫我怎么出?村中这几年,生下了多少孩子,又死了多少,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独子,瘟疫、兵祸、重税,再说谁都知道,这五个人去了军营里,明年能活着回来一个就不错了。”

    “住嘴,我的朋友,你们啊,你们啊!”菲奥比斯气愤地捋了下油光可鉴的头发,带着怒其不争的表情,对着表情悲哀麻木的村民们指指点点,“你们完蛋了,还有国家和军队,但是国家和军队毁灭了,你们都要活在异教徒的马蹄和弯刀下,死后统统都要堕入到地狱里。”

    “如果异教徒也收税的话,那么我们也就只是从一个地狱到另外个地狱里而已,这没什么可怕的。”长老愤愤说到,“我是凑不齐五个人随从和一个农兵的军役的,您要是觉得可以,就让我代替所有人去普鲁萨的军营里报到好了。”

    菲奥比斯的脸部都扭曲了,他直接从佩彻涅格骑兵手中劈手夺下了马鞭,高高举起,喊到,“我可是皇帝陛下认可的,首席大公阁下和郡长亲自委任的,也是每月都在城里,亲手从郡长面前领取谷物和衣料双份俸金的”

    还没等他话喊完,村民就有人接到,“吸血的蚂蝗、苍蝇!”

    “大胆!”菲奥比斯脱手就是一鞭,长老的脸上顿时飞起一阵灰尘,咕咚歪着栽倒了地上,“就算是蚂蝗、苍蝇,我也是从御苑里飞出来的,高贵不可侵犯,你们这群村氓贱民,懂了没有,懂了没有!”说着,他一鞭又一鞭,打在倒地**的长老身上。

    高文立刻甩下了背篓,这时候彼得也大惊失色地从脚手架上爬下来,走到了门口,他看到箭步而上的高文,心知阻止已是不可能,只能还保留着伸手呼喊的姿势。

    “干什么,干什么!”看到高文上前,菲奥比斯像女人般胆怯地叫着,但还要保持威风,握着马鞭往后蹦着,但高文直接一把就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丢翻在地上,夺过了他的马鞭,菲奥比斯还想把脸抬起来,高文飞起两脚,将他踢翻在地,“你敢打皇帝的税吏,没有王法了,我把你们全都给吊死,吊死。”

    “住手!”高文清晰地听到,那个受雇来的佩彻涅格骑兵用他能听得懂的突厥语,握着缰绳大喊着,在村民的惊呼声里,他的马蹄高高腾起,看起来是要践踏高文。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高文挥舞着那根马鞭,径自抽在了骑兵的马头上,那马悲叫了两声,原地转了个圈,很狼狈地驮着几乎跌落下来的主人,朝着篱笆那边奔去。随后,又是一声鞭响,高文把鞭子抖落在了菲奥比斯的双腿之间,吓得对方顿时不敢动弹。

    整个雪地和教堂前,高大的高文威风凛凛地站在税吏和村民间。

    而后瘦小的彼得走到了他的身后,用希腊语对税吏说,“你可不要惹我的兄弟,他可是杀死了五名突厥古鲁姆武士,从扎哈斯的宫廷里逃出来的勇士!”

    “我要文明的交涉。”菲奥比斯哭丧着脸,对彼得说。

    “现在村落最低额度的军役是多少,圣父在上,你不可说谎。”彼得问到。

    税吏暗自里翻了几下眼,最后只能对村民和彼得坦白,“郡长的名册里,说的是最起码要出一名全副武装的农兵。”

    于是彼得用自己家乡的奥伊语,对高文说了。

    “这村庄里还有两个年轻人的家庭吗?就算有年轻富裕点的,早也去了普鲁萨城中讨生活去了。”长老和村民们苦苦哀求,“征出去的人,不管是当农兵还是随从,肯定会想被恶狼撕扯般,骨肉不留的。”

    高文这时候把马鞭扔下,于众目睽睽下,转身走入了教堂当中,菲奥比斯见状急忙爬了两步,将马鞭重新握回,接着狐假虎威地又站起来,但是看到高文又从教堂里走出的时候,他又叫了声,识趣地重新蹲坐下来。

    出来的高文,披上了古鲁姆骑兵的黑色铠甲,从马厩里牵出了那匹黑色母马,腰上挂着剑,还悬着突厥弯刀,但是没有盾牌、长矛和头盔,就这样站在了众人面前,静默了会儿,大声对彼得说,“告诉他们,我来替代这个军役!”

    彼得的表情,是你完全疯掉的表情,但他最后还是转向了所有人,用纯正的希腊语,说出了高文的想法,村民们一片哗然,而后就热泪盈眶称呼高文为“义人”,“可是我们出不起雇佣你替代的钱财啊。”

    “不用了,就当是饭食的回报。”说完,高文走到了菲奥比斯的面前,“我有铠甲和武器,还很高大强壮,也能骑马,应该满足你所说的凯撒阁下的需求。”

    “你在开玩笑吗?你这个异族相貌的,既像突厥人又像瓦良格人的怪胎。”菲奥比斯迅速用希腊语,要求彼得翻译给他听,“连希腊语都不会说的乡巴佬、泥瓦工,凯撒和军队是不会要你的。”

    这时,那个佩彻涅格骑兵重新驱马赶来,大声对着税吏说,“你疯了吗?当然要他,他是这半年我征募到的最合格最强壮的家伙了,比九成征来的士兵都要优秀。现在凯撒阁下发话了,富贵的土地承包者必须提供等量的军役,像这种村庄,如果可以,联合提供一个合格士兵就行,不管他是希腊本地人,还是什么异乡人,只要能追随凯撒的军旗,就把他招募进来。”说完,不打不相识的那个骑兵,还对高文挥手致敬,表示他很赏识高文。

    税吏只能悻悻地拿出了名册,上面分着四个栏目,他把芦管笔搁在了第二个栏目上,“你的姓名?乡巴佬。”

第10章 鹰

        “斯蒂芬高文。”

    税吏菲奥比斯咕噜着,便在名册上用花式签名体的希腊文在栏目里写下了这个明显是蛮子的姓名。

    彼得走到了高文的面前,满脸哀戚和不安,“你可是我的武装侍从啊,你若是替代这个村庄为罗马帝国的军队服役,那我可如何返回法兰克之地?”

    “这可是没办法的,主不也是要求急公好义的吗?总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村庄所有人毁在这无耻可恶的税吏手中。”说实话,高文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出于某种冲动,但他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下,能够救所有人的,就只有他了,他并未有任何悔恨的情绪。

    “你也只能拯救他们一年,甚至不到而已,这个村庄早晚还是要毁掉的,不管是皇帝税吏的盘剥,饥荒和瘟疫,突厥人的劫掠,还是自然的衰亡,愿主怜悯。”彼得叹息着,在胸前画着十字,“那这样好了,我可以当你的随从,和你一起前往军营,等待这场战争结束后,若是我们命大,再返回法兰克之地,响应主的号召,武装朝觐梦想里的圣地,一生一世的夙愿。”

    听到这话,高文有点哭笑不得,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在这个岁月里,如同彼得这样的人,对于信仰的无畏和执着,“你年龄大了,不妨就呆在这个村庄里,帮村民完成圣像画,我是命大的人,等战役结束后,我再回来找你,决不食言。”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利肃杀的啸声,所有人都惊呆了,便转睛望去,但见村庄背后的高岭之上,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地掠过了白色的峰顶,如箭般冲到了村庄的上空,接着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两下,而后越来越低,很轻巧地落在了教堂伸出的一截椽子之上,呼啦下合上了翅膀,就像个武士蒙上了披风。

    那飞禽瞬间转过头来,苍灰色的眼睛锐利无匹,居高临下地看着教堂下历历站着的可怜的生灵们,深色的羽毛如剑戟般张起,宛如空中的王者般,村庄里的家禽本能感到天敌的来临,嘈杂着叫着,很快都遁入了鸡舍里,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凌冽的寒风里,高文看到,这是只极其美丽而铮铮的猎鹰,他看到了这个最高傲飞禽的眼睛,简直被它给彻底迷住了。

    “快啊,快去抓些肉来,来款待这个贵人的扁羽毛的使节,它一定是哪个大公或高等贵族豢养的!”菲奥比斯激动地呐喊着,挥着手里的鞭子,督促着村民,他可不愿意放过任何个巴结上峰的机会,肯定是某个不得了的将军或官僚,带着行仗队伍来视察普鲁萨的地形了,他必须做好款待的工作。

    “可是”一个年轻点的村民,颤抖着指着倨傲的猎鹰,“我在去年曾经去尼西亚埃米尔的田庄里偷偷做过短工,这个鹰头上那一绺白色的羽毛,好像,好像就是埃米尔扎哈斯的鹰啊!”

    “什么!?”菲奥比斯惨叫着,扎哈斯的鹰居然飞到了这里,难道这个埃米尔已经带着军队扑过来了?税吏再也不提款待的事情了,而是飞也般地窜入了自己的砖石屋舍,再也没出来,似乎是在收拾细软,准备逃去普鲁萨城,那儿有塔楼和城墙,要比这个穷乡僻壤安全得多。

    “来了,来了。”另外个村民失魂般地指着头顶上蜿蜒的山路,在飞舞的白霜下,一队蒙着灰黑色斗篷的人,骑着同样披着布甲的战马,正急速朝这里小步而来,马蹄踢下的碎石子,不断顺着山坡滚下,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把地窖和水井里的肉拿出来。”还是村里的长老睿智点,当几个村民按照他的吩咐把肉拿出来后,长老即刻将肉给分开,一张桌子上摆着水井里掏出的鲜肉,一张桌子摆着地窖里储藏的腌肉,而后长老立即套上了那套皱巴巴的瞻礼正装,带着所有村民齐刷刷地跪拜在猎鹰面前,“喂,你们几个快走吧!趁着那队骑兵来到这儿前,尽快跑到普鲁萨去,不要担心我们了,突厥人不会随便杀有经者的,何况讨好埃米尔的鹰,就是讨好埃米尔本人。”

    “快走,快走。”那个佩彻涅格骑兵和彼得,都拉着高文的臂弯,催促赶快上路,一个村民还跑步给彼得牵来了头小毛驴。

    但是高文的眼睛盯住了那队迤逦而来的人马,接着他挣脱了两人的拉扯,搬来了梯子,迅速爬上了教堂的顶,那站在椽子上的猎鹰扭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高文,心念这个人怎么如此大胆,居然敢靠近尊贵无比的我?于是便愤怒地鸣叫恐吓起来,“下去,下去!和那些与你同样长着两个腿的愚昧生灵一起乖乖站着,大人我无需你来来膜拜,靠的太近了,真是放肆无礼。”

    但高文并不理会它,这让它霎是落寞,高文小心翼翼踩着瓦片,扶住了教堂的山墙,接着他喊道,“你们都看清楚了,那群人的马和斗篷上,都绣着染着十字架的形状,应该不是信奉新月教的突厥骑兵,我们不要胡乱逃走!”

    半个时刻后,那队人马,控着坐骑的辔头,慢悠悠地来到了村落的教堂下道口,接着带头的跳下马来,站在原地对着教堂用手画了个十字,接着用有点生硬的希腊语喊到,“有神父吗,我们需要礼拜。”

    接着在风中,那带头的将手一招,那椽子上的猎鹰又是长叫声,就乖乖地飞下,落在了带头人的手臂上,引得他哈哈笑起来,接着他另外只手将斗篷帽子给掀开,露出了他披肩上飘拂的鹿毛,和锃亮的铠甲,这个人面目很白皙,眼窝深陷,鼻梁高耸,毛发和胡须是那种深红色,眼神冰冷深邃。

    “我们都是前去圣地朝圣的,是塔兰托的诺曼人。”他如此介绍自己说。

    接着后面的骑兵,也纷纷下马,掀开了帽子,有光着头颅的,有剃去后半个脑勺的头发的,还有披散着毛发的,各个满脸疤痕,半兵半匪的气息,腰带上都配着利剑,斗篷下暗藏的锁子甲,叮当作响。

第11章 诺曼金

        结果村民一见到这群朝圣归来的诺曼人,简直比看到突厥人还要胆战心惊,长老和跪下来的其他人,吓得和筛糠似的,不敢起来。

    也难怪,对拜占庭统治地区的希腊人来说,“诺曼”这个人群的称号,和匪徒、海盗、杀人狂、抢劫犯是等同在一起的,哪怕是再顽劣的孩子,只要母亲和保姆说起“诺曼人坐着龙头战船,举着火把来到了”,便立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乖乖睡觉。

    对于拜占庭罗马帝国,他们最熟悉的诺曼人,并非是二十余年前在英格兰登陆的“征服者威廉”,而是臭名昭著的特维尔家族,这个家族在哈斯廷斯战役里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贵族,但他们很快在意大利生根发芽,其中尤以“诺曼三兄弟”最为凶悍著名,即老大“铁骑士威廉”、老二“狡猾者罗伯特圭斯卡特”和老三“西西里征服者罗杰”,这群无法无天的诺曼骑士,乘坐维京战船和剽悍的战马,与一切阻挡他们的人为敌——拜占庭希腊人、新月教徒、伦巴第人,乃至是圣彼得宗主即教皇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短短时间内,诺曼人就在意大利南部的塔兰托,和西西里巴勒莫,打下了片江山,并肆意劫掠攻击亚得里亚海沿岸拜占庭罗马皇帝的地盘,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由是所有希腊人对他们是噤若寒蝉。

    “有牧师可以提供礼拜吗?”那带头的诺曼贵人再度大声问到,声音在空气里回荡着,但没人敢应答。

    “我可以。”这时候,高文身边的彼得走了出来,用奥伊语说。

    那贵人再度哈哈笑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诺曼底地区的方言,真是亲切极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位朝圣者?”

    “是的,隐修士彼得,在尼西亚地带,我所在的朝圣者队伍全被尼西亚埃米尔的骑兵杀死,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那贵人隼般的眼光,扫了下,而后从红胡子下的嘴唇里,吹出个唿哨,他臂膀上的鹰即刻腾起,落到了身后奴仆举得鹰架之上,“我可以说,是你身后的这个高大的,长相与我们有些类似,一看就不是短小懦弱的希腊人的家伙,救了你?”

    “是的,他叫斯蒂芬高文,是个逃脱出来的被俘朝圣者,但我在蒙救时还看到了白马银甲的圣乔治,我坚信我的得救,是主的神迹!”

    听到神迹这个词语,那贵人与所有的诺曼骑士都面目肃穆起来,他们绕着彼得,站成一圈,而后半跪下来,将佩剑拔出,平端着,剑尖顺着举着十字架的彼得的脚跟朝下,待到数句礼拜赞美歌结束后,所有人再将剑双手反着握住,齐喊“阿门”,轻吻剑柄,接着挨个起身,收剑入鞘。

    接着,贵人的眼睛盯住了穿着突厥武士铠甲的高文,嘴角泛起了带着杀气的笑意,“你有把没入鞘的剑,这在主的礼拜前,是不恭的。”

    “我这把剑是无法入鞘的,它受到了火狱魔鬼的诅咒。”

    “有趣。”贵人第三次哈哈大笑,接着他踩住了马镫,很娴熟地翻身上马,而后一位披着斗篷看不清楚面貌的上前,与他耳语了几句,他就对彼得喊到,“可敬的隐修士,带着这个有趣的家伙,随我们一起上路吧,这地区是不安全的,尼西亚埃米尔所属大队的突厥骑兵,就跟在我们的后面,距离这里很近了,叫村民们也逃走去吧,马上连普鲁萨都要完蛋了!”

    这时候,菲奥比斯税吏忽然又从自己的屋舍里跑出,大喊道不可以,这是我刚刚募集的农兵,你要是带走我,我该如何向皇帝和凯撒交待?谈到这两位人物时,毫无意外的,菲奥比斯又脱下帽子,朝着西方行注目礼起来。

    一个装满钱币的袋子,砸在了他的脚下,是那贵人抛来的,“如何?里面是二十枚我们诺曼人自己铸造的银币,成色比你们的皇帝新造的足多了,足够提供五名农兵的钱财。”

    菲奥比斯急忙将钱袋给拎起,解开了细绳,接着他的眼瞳都被贵金属的色彩给照耀花了,急忙又把细绳给系起来,提着钱袋,开始朝那诺曼贵人不断作揖。

    “不用谢,这钱本身也是用你们皇帝每年支付给我们的‘诺曼金’铸造的,来换取我们不攻击亚得里亚海。”贵人哂笑着,用奥伊语说了这句话后,拍着马,走开了,“走吧,尊敬的隐修士,人总是会被钱财遮障了耳目,特别是堕落的希腊人。再过不久这个税吏,连带这个钱袋,也是要归于突厥人之手的,到头来,一场空。”

    “突厥人马上就要杀来了,大家带着些干粮和细软,快跑吧!”跨上黑马的高文,也和彼得一起,对着村民挥舞着手臂,大声提醒到。

    整个小村都沸腾了,那个佩彻涅格骑兵也急匆匆地将征兵名册夹带起来,朝着普鲁萨方向疾驰而去,所有人都举着行李,结着队伍朝野外跑去,只有菲奥比斯还拎着那个钱袋,哭丧着脸,要求村民带他一起走,最好给他提供一头骡马用于骑乘,再背负着他的账簿文件,他想要向最最可敬的麦考利努斯凯撒阁下汇报这里的一切。

    但是没人理会他,这时候村民反倒根本不怕他了,于是大家把他推搡到地上,不顾他女人般的尖叫,愤怒地将他的钱袋给夺来,其他人砸碎了他的屋舍之门,把里面的家具、文书全部抛出来,柜子里收取的税金也被洗劫一空,菲奥比斯徒劳地挣扎着,连他身上的丝绸衣服也被村民给撕扯下来抢走,这幕连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切的高文都目瞪口呆,这群平日里温顺木讷的村民,在得知上面没有秩序的桎梏后,居然会迸发出如此野蛮不羁的破坏力。

    诺曼朝圣者和村民逃难的队伍,越过了村庄和郊外的田地、树林,高文回头看去,只剩下被打得半死的菲奥比斯,*着身体,在冰天雪地里倒在那,哀叫着,他是什么?不就是个皇帝御苑里飞出来的苍蝇吗?在突厥人入侵的“冬季风暴”席卷过这里后,在紫色皇宫里的皇帝,还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被冻死的苍蝇?

    “一介微尘。”高文身边的彼得,叹口气,说。

第12章 筵席

        这支诺曼人的朝圣者队伍,因为是全副武装到牙齿的,所以接下来的路程是极其舒心的,彼得询问了带头贵人的身份,但他只是说自己现在不过是位带罪的朝圣者,希望能前往圣地,洗涤自己身上的罪愆而已,根本不配提及自己的世俗身份。

    “可是到了安纳托利亚,因为缺乏骡马,再加上冬季海洋里可能出现的暴风,我们还是无功而返,我准备先返回塔兰托仔细筹措,再过两年从海路前去参拜圣墓。”

    得知了贵人的打算后,彼得便告诉他,自己要前往君士坦丁堡觐见罗马皇帝,所以他们一行,也必须在以弗所港口分手了。

    “是的,我们乘船去雅典,再穿过绵延的山区,从都拉佐再搭船回塔兰托,而隐修士您怕是要走另外条航路。”

    “没错,我俩乘船去加利波利要塞,不久从金门进入君士坦丁堡。”

    这会儿,他们所行的山丘下,传来了震天的声音,所有人朝着远方的平野望去,但见大股的尘烟里,两支军队正在激烈搏杀,一支全部举着方形“拉布兰十字架”旗帜,其由希腊字母“x”和“p”组成,是“xpat”即希腊语里的“基督”之意;一支满是黑色的牙旗,上面是弯弯曲曲的突厥字母。

    “是扎哈斯与希腊人的凯撒麦考利努斯的战争。”那贵人勒马立在山坡上,与众位随从及高文、彼得一起观看,没一会儿他便判断说,“突厥人和土库曼人要胜利了,麦考利努斯这个年老昏悖、尸位素餐的废物,他的部众完全是群乌合之众。”

    果然,没会儿,扎哈斯的阵营里,一股鳞甲与锁子甲亮光闪闪,头盔上羽翎飞舞的精锐奴兵骑士,呐喊着真主的口号,举着长长的钉头锤、弯刀,突入了已经疲惫不堪的拜占庭罗马军的步兵防线,接着拜占庭人的军旗开始慌乱起来,高文眼尖,第一个看到一小队重装骑兵,正护送个穿着锦绣衣服的老者,迅速脱离战场,“那应该就是菲奥比斯嘴里的所谓的帝国凯撒,他丢弃队伍逃跑了。”

    尖锐的喇叭声里,扎哈斯属下两翼排成新月形的土库曼轻骑兵,伺机轰然而动,如闪电般搅起可怖的灰尘,将来不及逃脱的拜占庭步兵们夹在了交手阵地的中核位置,接着整个场面就如同这群突厥牧民最喜欢的草原围猎般,箭矢交织而下,拜占庭的乌合之众尸积如山。

    “这场战斗后,估计希腊人要丢弃更多的小亚细亚领土了,很快都城就会成为他们仅存的藩篱——我记得新月教有个预言,说时隔五百年后,真主的旗帜会第二次飘扬在马里马拉海船只的桅杆上。可怜的麦考利努斯,但我更可怜他的皇帝,君士坦丁堡里的阿莱克修斯,正当壮年的他,怕是鬓角又要多出几缕白发了,岁月催人老。”贵人讥讽着说到,接着调转马头,对着彼得说,再往前面不远,我们便能抵达士麦那,在那里我们便可分手。

    星夜之下,士麦那城外的郊野,诺曼武装朝圣者的队伍,扫清了一块积雪,支起了数个美丽的帐篷,并摆起了烤架和座椅,贵人执意要在临别前,好好款待彼得与高文这对伙伴,或者说是主从。

    高文用白森森的牙齿撕扯着被烤的流油的鹿肉、獐子肉、兔肉,他第一次觉得肉是如此的美味,接着一名仆从又递来了盛在青铜高脚杯里的葡萄酒,他也毫不顾忌修养,大口大口牛饮着。

    “你叫斯蒂芬高文?看你的相貌举止,并非个粗鄙的农夫,你和我款待的烤肉感觉是如此相配——对不起,因为只有贵族才能吃肉,所以我们的身上有高贵野兽的特征,豹子、雄狮、鹰隼等等,但农奴们一眼看上去就是吃橡子和莴苣叶长出来的,满身卑贱的泥土气息,方便报出你的家族令名吗?”那贵人手中把玩着个镶嵌绿松石的镀金酒杯,饶有兴趣,他肩膀上的鹰目光灼灼,亮度要超越篝火。

    高文低下眉毛,转眼看了下身边的彼得,这位老者是谨守斋戒不饮酒的,而且今晚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高文心中暗里转动了两下,便回答那贵人说,“鄙人出身于斯堪的纳维亚的岛屿上,后来家父与我接受了位来自丹麦传教士的洗礼,而后我去了基辅草原,又去小亚准备前往圣地朝圣,被突厥人抓捕起来,而后才逃脱,遇到了尊敬的隐修士。”

    那贵人长大嘴巴,唏嘘起来,“可真是个传奇故事的好范本,可惜我身边没带吟游诗人,不然我相信你腰带上那把没入鞘的剑,会给他们提供更多素材的。”这时候,在筵席的两侧,贵人的仆人,在那位披着斗篷始终没有露面的人物指引下,正大包小包地将行李箱子装在骡车上,开始提前朝士麦那城的方向出发,“这里是拜占庭希腊人——对不起,我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罗马人,即便他们听到我这样称呼会很生气——还有罗姆突厥,与扎哈斯三方势力的交错边境,我马上离去后,你们的安危可就要自己负责了。”

    贵人说过这样的话后,那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带着几名骑士,前来拱手站着,表示辎重车队已经顺利离开了,于是那贵人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还站在筵席边保护的四名诺曼骑士,眼见主人要离开,便拄着剑柄,拢了过来,“如何,尊敬的隐修士彼得,在这伤感的时刻,您应该上前拥抱我,给我们各自的前程以真挚的祈福。”

    说完,那贵人微笑着,大开着双臂。

    但彼得纹丝不动,他对着高文使了个眼色,高文虽然有些纳罕,但两人在路途里相伴这么长时间,还是产生了些默契,高文便立起来,拔出了鞘中的突厥弯刀,反手顺着胳膊握着,这是个标准的突厥武士的起手姿势,另外只手也握住了“磷火之剑”的剑柄——但是在他掠夺来的那位古鲁姆奴兵的基因里,似乎并未有长直剑的用法,所以这把剑与弯刀比起来,颇有疏离感。

    “这是什么意思?”那贵人噗嗤下,笑了起来,而周围的四名诺曼骑士,也迅速地将剑给拔了出来。

    那只鹰,也感到了空气的不安,猛地叫了起来!

第13章 博希蒙德

        今天事儿多,所以两更集中在一起,明天也是相同,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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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垂着头,火光和阴影当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盘桓小亚多年,知道突厥人的埃米尔爱鹰比爱自己的眼珠还要厉害,他们有句谚语,‘鹰只能与挚友相互等价交换’,而先前在村庄里,有村民已经认出来了,你的鹰是扎哈斯的——现在大约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你杀死了扎哈斯,夺走了他的猎鹰;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你在扎哈斯的宫廷里,和他结成了好友,所以这位埃米尔把心爱的鹰当作盟约礼物,送给了你。”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我觉得还是后一种最有可能。”那贵人居然自己给出了正确的答案,带着那种阴冷的笑容。

    “没错,那么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不,不,让我猜猜,我记得在塔兰托的诺曼头领里,有个编年史文人是如此评价他的,‘这个人只会做永远不可能和匪夷所思的事’,一个基督徒能与异教埃米尔结盟,一个诺曼人胆敢在小亚大摇大摆而行,那便只有你了——‘狡猾者圭斯卡特’的儿子,博希蒙德。”彼得一字一顿,但非常肯定地说。

    “也是落魄的博希蒙德,落魄啊!”这时候,这贵人坦然承认了彼得的猜测,叹息着说。

    “放我们走吧,基督兄弟不可以与基督兄弟刀剑相向。”彼得恳切地说,“我绝不会向任何人,不管是圣彼得教宗还是普通世人,告诉你与扎哈斯结盟的事情。”

    “在诺曼人的辞典里,并没有不可刀剑相向的兄弟,也没有不可结盟的敌人。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与拜占庭的基督徒们鏖战了数十年,你所言在我心中并不值一哂。”博希蒙德冷冰冰地,“相反,我要处决你,并非是因为我畏惧和扎哈斯结盟的事情败露,这种事情即便公教的教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要对付的目标,是君士坦丁堡而已,教宗不会过分怪责我的。而我要杀你,是因为隐修士彼得,在整个东西方世界里,毕竟是个响当当的名字,群氓和领主都知晓你,教宗也欣赏你,你的言语会影响许多贵族与骑士,而你的观念我当然知道,那就是要联合君士坦丁堡的正教会,和罗马的公教会,还有东西所有的基督徒,前去光复圣地——这就是我要杀你的原因。”

    彼得拄着枣木拐杖站起来,激动地喊到,“难道这个理想不伟大吗?不值得包括你我在内所有的基督徒穷尽一生去实现吗?上帝的子民手手相携,发起神圣高尚的远征,将虔诚之火燃烧在圣城的圣子之墓前,这会是个世代传诵的光辉图景。”

    “理想?伟大、贤淑而纯洁的理想呵,她永远是利益的伴娘而已,当利益头戴花环,得到众人举杯祝福的时刻,理想只能穿着逊色的礼服,站在一旁黯然神伤,希冀下一个就轮到她。”博希蒙德再度冷笑起来,脑袋一点一点好像在吟诵诗句般,“我,伟大的圭斯卡特之子,原本父亲一手打下的塔兰托、卡拉布里亚、伊庇鲁斯、科孚岛都应该是我的,是父亲给我的遗产。但父亲在八年前患大肠热去世后,我的叔叔,西西里的罗杰就强占了大部分的遗产,而拜占庭希腊皇帝又夺回了伊庇鲁斯和科孚岛,最终在教宗裁决下,我只继承了卡拉布里亚一块濒海的贫瘠海岬,所以我要联合扎哈斯,先夹击灭亡君士坦丁堡,再夺回塔兰托和卡拉布里亚,不,把西西里也占有过来。特维尔家族,将手举我博希蒙德的旗帜,在富饶的意大利,建立真正伟大的不破之国。不,不但如此,意大利的阿马尔菲市,乃至遥远小亚的安纳托利亚,都要拜伏在我征服的铁蹄下,这才是真正的理想,它的金色是被黑色的铁和殷红的血染上的。而你,你的鼓动口舌,会破坏我的计划,一旦教宗批准了东西联合的计划,我的理想就没有施展的余地,因为丧失了继续攻击君士坦丁堡、亚得里亚海和安纳托利亚的理由,只能徒劳前往虚无缥缈的圣地,去为同样虚无缥缈的理想流徒劳的血。”

    “你居然这样看待圣战!”

    “难道不是吗?我都可以预见,若是你真的掀起了圣战的狂飙,数十万来自各个地区,法兰克、日耳曼、阿基坦、诺曼底、瓦伦西亚、伦巴第的圣战大军,必将群龙无首,必将争权夺利,我对这种局面简直厌恶透了,但是那时候我相信对你的打击会更大,所以我觉得,还是在这里把你给杀掉,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博希蒙德说完,便慢慢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做最后的祈祷吧,彼得。你会‘死在朝圣的路上’,说不定教宗会将你封圣的,而历史走向也会就此悄然改变。”

    “噗通”,彼得用枣木杖将烤架和篝火扫翻,火星象征着他的愤怒,四处飘散,“下地狱去吧,博希蒙德德特维尔!”

    几乎同时,他身后的四名诺曼骑士嚎叫着举起了利剑,随着对面博希蒙德手指的方向,袭杀过来,火光映照当中,博希蒙德的红胡子格外叫人胆寒,“既然特维尔家族来自地狱,又何惧回去。”

    火光四溅,高文高大的身影,跃到了冲到最前面的诺曼骑士面前,他的弯刀格挡住了对方劈下的剑,而后高文另外只手拔出了“磷火之剑”,迅速抵入了对方的腹部,对方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后低头看着自己被剑刺入的伤口——没有血,而是诡异的亡者骨骸才冒出的蓝色、绿色的磷火,如同座小型的火山般,不断往外喷射着,发出了呜呜叫的声音,“恶魔,恶魔的法术!”那满心以为对方两位是手到擒来的弱鸡,大意中剑刃的诺曼骑士惨叫着,脸部像失去血气的皮囊般急速塌陷,随后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位诺曼骑士,吓得连连倒退,但见高文慢慢将冒着寒冷火光的剑,移到了自己的右侧,低声说,“早告诉你们,这是把被恶魔诅咒过的剑,我已获得了诺曼骑士的战斗技巧。”

    同时,博希蒙德肩膀上的猎鹰,利爪一弹,张开了翅膀,尖利呼啸着,就像射石机飞出的石弹般,俯冲着朝着也目瞪口呆的彼得冲去,只要再过两秒,它的利爪就能把彼得的眼珠和脑浆给撕出来!

第14章 边境守捉官

        “圣乔治啊!”彼得扭头,在瞬间呼喊道。

    “掷剑!”高文手中的磷火之剑,带着火光绕了个小半圈,就直接飞了出去,这确实是诺曼骑士的近战技巧,这是他们早年作为海盗,围攻法兰克帝国时,从敌人法兰克人那里学来的,不过飞掷出去的是剑,不是法兰克人常用的战斧。

    磷火之剑,不偏不倚地,和扎哈斯之鹰,在彼得头顶的上空,相撞在了一起,带着极大冲劲的磷火之剑,甚至将那只鹰反撞着倒飞了好几尺,接着一个蓝绿色的小太阳炸裂开了,鹰的羽毛带着燃火,飘满了整个森林的上空,这高贵飞禽的*瞬间毁灭殆尽,许多树枝在恐惧地战栗着,好像无数的厉鬼在同时哀嚎尖叫,连雪夜的星星都消散了光芒。

    最后,那把魔鬼的剑,直直坠下,刺入了雪地当中,周围全是火光,树叶和树枝都在磷火当中燃烧着,发出了幽幽森森的光芒,高文走了过来,再度将剑给拔出,目光逼视着博希蒙德。

    他身后的三名诺曼骑士,连思考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即刻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这些战士不惮面对任何世俗的敌手和猛兽,但是恶魔除外。

    “博希蒙德,我来送你下你感到无惧的地狱了。”高文扬着剑,走来。

    博希蒙德吓得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砸坏了下面的马扎,他失去了刚才的镇静从容,抓起了佩剑,“今晚真是个传奇,带着无鞘剑的瓦良格人啊,我将活下去,将你对上帝和信徒的戕害,告诸世间。”说完,那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急忙牵来两匹马,博希蒙德一跃而上,黑衣人跨上另外一匹,其他的几名骑士仗剑举盾护在周围,接着博希蒙德将手一挥,发号施令,“弓弩手,射死彼得。”

    高文的耳朵耸动着,他本人虽然难以置信,但他确实听到了身旁的很远的树林当中,有杠杆撬动的细微声音,“难道是猎鹰的基因也被我掠夺来了?”他的目光顺着声音看出,居然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三个人影,两个端着短棍般地射具,一个则拉满了手里的丹麦反曲弓,接着三发箭矢撕裂了空气,旋转着自不同的方向,朝着彼得飞来。

    “别喊圣乔治了,我才是你的保护圣人!”高文飞速,将彼得扑倒,三支箭矢都从他的头顶和身侧飞过,一名背对着他们,正在跑动的诺曼骑士背部中了两发,闷哼了下,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马蹄响起,接着三个射手惨叫着,从埋伏的树林边滚了下来——一名武士用希腊语大喊着“博希蒙德,你这次逃不了的!”踏着那几个射手的尸身,带着其他的几名骑手,飞也般半路杀出,朝着博希蒙德逃跑的方向追来。

    博希蒙德回头看着,格格格格狂笑起来,“原来是科穆宁皇帝豢养的恶犬,三个月,还是追上我了!”

    那几名扈从骑士,立刻返身而战,企图为主人挡住这名“恶犬武士”,其中一个骑士半跪倒,举起把小型的手弩,对着冲来的那武士,飞去就是一箭。

    那武士拨转马头,附下身躯,他背着的诺曼式的长鸢盾恰好垂下,“铛”一声挡下了弩箭,接着在飞驰的马背上,武士再度起身,神不知鬼不晓地拉满了手中的马弓,回手一箭,那手弩骑士惨叫着,面部中箭,仰翻毙命。

    “我是皇帝的边境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阿特里拉斯,诺曼匪徒快降!”那武士大喝到,接着他飞身下马,自马鞍上抽出个类似长棍的武器,就与冲过来的三名诺曼骑士步战在一起。

    高文几乎看不清楚这个拜占庭守捉官的身手,因为太快了,他完全不像诺曼人以蛮力勇气取胜,而更类似于突厥人的轻捷和希腊人的狡狯,他手中那奇特的长棍,不,其实是个很难使用的铁头连枷,如同海蛇般风声舞舞,先是扫断了个诺曼骑士的胫骨,叫他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而后狄奥格尼斯将连枷前端可以活动的铁头,转得如风车般,打退了侧边袭来的敌人,几步上前,逼近了正面挡在面前的名诺曼骑士。

    那骑士本能举起了盾牌,将身躯护住,结果狄奥格尼斯很快将连枷伸出,铁头旋转着,绕过了盾牌的防护,带着弧度砸在了对方的头顶,一声脆响,对方连喊都没有,头就带着血光,咕咚跪在了地上,接着就倒下了。

    接着,守捉官反手一记,将侧边的那位也打翻在地。

    博希蒙德对面必经之路的山岗上,呐喊着钻出了几名狄奥格尼斯的部下,举着长矛和弓箭,将博希蒙德和那个黑衣人给逼了回去,在那里守捉官举着连枷,好整以暇地正等着他呢!

    “今天真是撒旦显灵的日子,恶犬和魔鬼都缠上我了。”这时候,博希蒙德还不忘开玩笑,接着他大喊着催动战马,平端着佩剑,朝着狄奥格尼斯扑来,企图来个鱼死网破。

    狄奥格尼斯一弯腰,博希蒙德的剑刃直接贴着他背负的盾牌擦了过去,接着狄奥格尼斯将连枷顺手抛出,铁头连枷转动着飞行了段距离,稳稳砸到了那个企图从别路逃跑的黑衣人的坐骑腿上,那马顿时骨折,将黑衣人摔下马来。

    迎面而来的几名守捉官属下骑手,用剑矛将博希蒙德的战马给逼停下来,博希蒙德举着长剑,一遍遍对着对面的他们砍去,但对方东躲西闪,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能咆哮着发泄不满。

    狄奥格尼斯很敏捷地耍起了个套索,就像牧人套马那样,嗖得套在了博希蒙德的脖子上,随后一拉扯,这位诺曼人的头领就倒着被拽到了地上,“混账狄奥格尼斯,你胆敢这样对我!”他喊着,爬起来,结果狄奥格尼斯往后退了两步,又是一拉一扯,博希蒙德又被拽得倒在地上,这绳子很结实,用剑也割不断,样子简直和耍牲口似的,一连几次,博希蒙德只能喘着粗气,怒喊了下,将佩剑抛到一边,便躺在地上,再也不挣扎了——守捉官的属下,一拥而上,将他后背插上个木杠,用绳索结结实实反绑起来。

    “我会给你赎金的,我的书记官会在两个月内给你个人一大笔钱,你不可以残害身份如此高贵的我,必须得在此期间保障我的安全。”博希蒙德被带到了守捉官的面前。

第15章 黑衣人

        “我不是法兰克人或诺曼人,只是效忠于吾皇的,也是你最看不起的边境武士,所以赎金交换对我不适用,我会将你上交给皇帝陛下,那才是我的使命。皇帝陛下注意你这个狂悖的贼人很久了!”那狄奥格尼斯嘲弄着说,接着他举起了个酒囊,就自顾自喝起来,看起来终于轻松下来的样子。

    “杂种,希腊人和撒拉森人混配的杂种,酒鬼,恶犬,皇帝的奴才!”博希蒙德咬牙切齿,大骂起来,他对狄奥格尼斯这类边境武士比较了解,打过的交道很多,狄奥格尼斯不是纯正的罗马人(当然,而今的“罗马人”是法理上的概念,人种却是希腊人),他们的家族世代在边境,被皇帝授予贵族称号,在要塞里担当巡逻、捕贼和前哨战斗任务,并和那边的撒拉森人、亚美尼亚人或突厥人守望着,双方在较量的同时,也会互相暗地通婚,毕竟感情和战争一样,都是挡也挡不住的,就诞下了像狄奥格尼斯这样的混血武士,继续被皇帝或者大公委以重任。

    高文搀扶着彼得,立了起来,在他眼中,狄奥格尼斯这个武士皮肤确实有点像撒拉森人那般黝黑,身材狭长苗条,就像猎犬般,擅长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还戴着新月教徒才用的白色头巾,在博希蒙德的诟骂声里,狄奥格尼斯边饮用着皮囊里的酒水,边径自走到那边,先是拾起了自己的连枷扛在肩上,接着将还在地上的黑衣人给拽了起来。

    随后,狄奥格尼斯又将黑衣人给扔了下来,接着犹豫了下,又拽起来,对着属下喊到,“真稀奇,是个女人。”

    多日的阴霾雪雾天气终结了,似乎春季终于要来到这片饱受战乱的大地之上,带着些十分渺茫但还能叫人继续坚持下去的温暖,博希蒙德坐在平板囚车里,他的双手被铁链铐在了车棚顶上,车中也只有他一个人,晃晃悠悠的。

    “为什么连我们也要遭受这种待遇!”高文愤愤不平,他和彼得两个的双手也被绳索给绑住,系在了博希蒙德的囚车后面,跟着亦步亦趋。

    “哈哈哈哈。”博希蒙德又传来了魔性的嘲笑声,他对彼得说,“平板车只有两个用途,装囚犯和装死囚犯,修士牧师平日里一不注意,哪怕是踩到了平板车的车辙,都要驻足祷告消灾,现在你要跟着我的车辙,走一路,直到君士坦丁堡。”

    高文刚准备发作,这时他腰部系着的绳索也晃动起来——他的身后,那个被俘的黑色斗篷的女子,绳索系在他身上,也是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这几个真真正正是“一根绳上的蚱蜢”。

    这女子比较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黑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微黑的脸庞,俏丽机灵的五官,看起来她和狄奥格尼斯一样,也是个混血孩子。

    囚车两侧和前面,是全副武装的拜占庭士兵,狄奥格尼斯叼着酒囊,骑着马走在最后,他好像永远都喝不醉,反正高文看到,他喝酒是没有任何节制的,从睁眼喝到闭眼而至,他应该讨厌上帝居然还规定人必须休息,让他无法全天候饮酒。

    “守捉官阁下,守捉官阁下,我能够证明自己,我是边境一个被皇帝亲自封为带剑贵族家的女儿,我是被诺曼匪徒给虏来的!”那个黑发女孩,不停地朝着旁边骑着马的狄奥格尼斯解释说,“我叫卡贝阿米娅,你马上可以在君士坦丁堡的国家档案馆里查到我家族受封的名册。我是被诺曼匪徒给抢来的,给他们充当向导,那个带头的博希蒙德还侵犯了我的贞操,逼迫我回塔兰托,给她当妾室和文书。”

    “不要再说下去,徒劳无益的,我只负责缉捕你们,并且把你们统统上交给睿智的皇帝,他自然会裁夺一切。”醉醺醺的狄奥格尼斯回答说。

    “我要撒尿。”高文忍不住喊到,这个队伍嘈杂得让狄奥格尼斯十分恼火,他便打了个酒嗝,叫高文自己解决。

    “解开我的手!”

    “不可以,那样的话你会趁机握住你的那把恶魔之剑的,而我们这里也没有士兵,包括我自己,都不想触碰你的那把剑。”狄奥格尼斯拒绝了高文的请求,当然正如他自己所说,高文的磷火之剑还挂在自己的腰带上,没人敢碰,“你帮他!”

    狄奥格尼斯的意思,是叫彼得帮高文“解手”。

    结果彼得喊到,自己的双手也被捆死了,根本不方便。

    “那就博希蒙德你。”

    博希蒙德严词拒绝,并且他警告守捉官注意言行,像他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在囚车里,也是不可侮辱的。

    最后,走动的众人,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卡贝阿米娅,因为守捉官照顾她是个女流,只捆了她一个手,“不,不,我死也不要!”这女孩立刻明白了,慌张而惊恐起来。

    “听着,即便是囚犯,也要为皇帝的事业做出贡献,更何况你还自称是带剑贵族的女儿,更要有如此的觉悟。须知,这个隐修士和他的侍从,我都是要带去皇帝的陛下前,他们也许对皇帝的国策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狄奥格尼斯认真地继续打了个酒嗝,“只要你愿意如此做,我会在到达都城后,去查阅你的籍贯,并证实你的清白的。”

    博希蒙德又哈哈笑起来,好像看到了再有趣不过的事情。

    那女孩简直都要哭出来了,高文转身,很痛苦地站在她面前,“快点,不然我就要脏污了自己,这儿没人敢触碰我,和我的剑,我保证若是你,我不会伤害女流之辈的。”

    卡贝阿米娅低着头,抖抖索索地,和高文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扭过头去,闭上眼睛,接着伸出了纤细的胳膊,那举动像是在掏毒蛇窝般,“出来了没?”她颤抖着,用不很熟练的诺曼奥伊语问到。

    “哇哦!”博希蒙德从囚车里伸着头,“就好像我们诺曼人用的骑矛般,啧啧。”

    结果听到这个比喻,卡贝阿米娅本能好奇地转过眼来瞄了下,立刻被吓得哇哇叫起来,手只顾往回缩,结果高文一痛之下,洒得卡贝阿米娅下身衣服全都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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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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