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李朝万古一逆贼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洪弼周难耐酷刑

    一番详查,居然毫无结果,金芝淳不由得气结。各处地方的留乡所一一上报,无有绑案勒索等情状,只有几处遭了杀班契的攻劫,但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至于核查京商的大账,那更是一无所获。京商的各位大行首,都是多少年的老江湖了,那账做的花团锦簇,根本看不出一丝的纰漏。他们还以为是金祖淳要迁怒于当时主持城外草市治安的各商团,立刻拿着几千上万的银子去金祖淳府上请安。

    “大兄,怕是方向不对……”金芝淳在外面忙前忙后,风光是风光,但是也累的够呛。

    “唔……”饶是金祖淳足智多谋,一时间也毫无进展。

    “京中商团各大行首的账目已经遣人细细看过,去年冬初,承销宣惠厅贡米,发卖出去不下三五十万,被灾的两道仅三千两以上持票来榷的,就有上百人……”

    京商为李朝承销作为赋税收上来的贡米,使得汉阳成为八道第一的粮食市场。去年京畿道和江原道受灾,乡野各郡的富户大商过来买米买粮再正常不过。

    把那上百人一个一个核查过来,真的是到猴年马月都不一定有结果。而且这样子牵连的就太广太大,指不定会骚扰地方,动摇人心,这也是金祖淳不大想看到的。

    “那几个人审问的如何?”

    “亦是毫无所得,虽用大刑,皆呼天父上帝怜见,终上天堂矣。”

    难得的,金祖淳脸上露出了一丝怒意。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十余年党争对立,早已见惯了各种手段和阴暗。但是直接掀桌子杀人,已经有些触动底线了。

    你可以使阴耍诈,可以互相攻讦,可是大家都还在某种规则内游戏,现在直接违反规则动刀子,那以后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备轿,我亲自去一趟刑曹!”金祖淳修养了几天,也恢复了过来。

    刑曹狱中,又受了酷刑的姜完淑和洪弼周母子被拖回屋中。

    洪弼周自己尚且壮年,能捱得住酷刑,可是他的老母亲已经五十多岁,显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一双小腿都被木板夹得溃烂,大腿也被木梃击打得尽是斑斑血迹。至于手指处,甚至被刺入竹签,天气炎热,居然肉眼可见的有蛆虫从手上掉落于地。

    洪弼周看自己的母亲被折磨成这般样子,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他们只是信仰基督教而已,并没有参与策划攻杀两班,也没有袭击金祖淳。若说有罪过,也只是帮助了一名逃亡到他家中的教徒而已。

    虽然这名教徒是刺杀袭击金祖淳的凶犯,但他们当时又不知道。如今受了这样的酷刑,已经是付出了代价。

    洪弼周跪倒在地,向上帝苦苦哀求,愿圣天父降下恩慈,救他们母子脱离苦厄。

    狱门打开!

    金祖淳走了进来,看向他们母子。把所有随从,以及引导的宣烟都暂留在门外,唯有金芝淳跟着步入屋中,轻轻的合上门。

    “本官便是金祖淳!”

    洪弼周被这一句简单却充满威严的话震慑,宣烟的喝问与此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这是一种久处上位者天然散发出的气势,对于洪弼周这样的小民而言,无异于直透心背。

    “小的洪弼周,这是我母亲姜完淑。”洪弼周不由自主的便答了出来。

    “很好,本官知你二人并未参与谋刺,若能供出逆首禹君则所在,本官便将你二人释放!”金祖淳完全知道什么叫捉大放小,这两人只是无足轻重的教徒,能抓到禹君则,摧毁整个教会才是大头。

    “小的并不知大神师所在……”

    别说洪弼周不知道,连他母亲姜完淑也不知道禹君则在哪儿。整个汉阳除了金昌始,大概是没有人了解禹君则的藏身之处的。毕竟禹君则要是弄的举世皆知,早就被抓了。

    “也是,那你知晓些什么?”金祖淳其实早就心里有数。

    “大监说释放我等可是真的?”洪弼周内心激烈的一番苦斗。

    有门!

    金祖淳心内一喜,但他完全不表现出来,而是继续保持他的威严。

    “本官乃是国家宰执,还能诓骗你不成!”

    “那小的知道大神师曾派人来到汉阳潜伏。”洪弼周终于招供。

    “姓甚名谁!潜伏何处!”金芝淳不如他大哥,有些兴奋。

    “此人名唤金昌始,曾暂居小的家中,后来便搬离,前不久曾交给小的七百两兑票,吩咐小的购买耕牛。”

    “命你把牛交至何处?”

    “南门外草市渡口。”

    “该人是何形貌?”金芝淳问的飞快。

    洪弼周也一一叙述清楚,并把大概知道的某些情形也说了出来。

    “小的还知道一事,但……”洪弼周不知怎么的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你只要交代清楚,本官立刻赏你五百两,然后你们母子可以马上逃出汉阳,隐姓埋名!”金祖淳知道他的意思。

    “金昌始春初来京时,曾向小的仔细询问过诸位堂上大监的住处。”

    “果然贼子!”

    示意金芝淳不要打断洪弼周的叙述,金祖淳知道洪弼周还没有供述完。

    “曾有一次,他命小的将他带往典洞!”

    典洞就是金祖淳家所在的地方,这果然是个大消息。看来刺杀金祖淳这件事他们已经谋划许久,不仅在汉阳潜伏,甚至还提前去金祖淳家里踩点。只不过最终选择的是在官府守卫相对薄弱的城外动手,这也不奇怪。

    “你将他带去本官家中了?”

    “他只命小的在巷中守候,并未叫小的带他去大监家。”洪弼周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嗯?这倒是让金祖淳和金芝淳有些莫名,既然要杀金祖淳,怎么反而把熟悉地理的向导丢下,自己去陌生的地方探索。这要是一时不慎被捕了,可不就是玩笑大了嘛。

    “那他去了何处,你可知晓?”

    “小的夜中看不太清,并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的依稀听到同副承旨……”

14.金昌始纵火拒捕

    “如何?”

    洪景来赶紧带李济初进屋,金昌始有没有跑路,事关重大。

    “通知到了!”李济初没有废话。

    他跟在荷善后面,一路卖姜梨糖,转了一个时辰才假装转到顺化坊。然后他远远的隐藏在角落,告诉荷善安心买糖。如果还能看到他,就一切无事,如果看不到他了,就可以收摊走人。

    在荷善蹲地上等了约莫一刻钟,金昌始果然出现,听到荷善的那句“万事大吉”以后,不动声色的买了几块糖,然后转身消失于人群。

    “如此便好!”洪景来心中大定。

    汉阳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也已经打消,凭金昌始的本事和警觉,他肯定能设法脱身而去。只要出了汉阳城,凭现在的刑侦水平,大概率就是查无此人了。

    “回去休息吧。”

    “好!”

    当初一念之仁,帮助禹君则,救济他教会里那些无法生存下去的贫苦百姓。却不想愈陷愈深,以至于无法自拔。甚至需要迁就他,为他转圜清理收尾。

    真真是一招不甚,满盘皆输!

    “阁郎!似乎有事!”李济初前脚出去,后脚就听到下值回来的韩三石进门。

    “怎么?”

    “今日枫皋大监视事了。”

    金祖淳出门了!

    虽然外界谣传他受了伤,但作为安东金氏一方的骨干,洪景来知道金祖淳只是被吓着了,实际上并没有如何。之所以在家修养,主要还是摆出一个姿态,既有可能是为了钓鱼,也有可能是想暗中操纵。

    “可知是办理何事?”洪景来立刻发问。

    “中午之后,所有的应值守卫尽数撤换为训练营兵,所有公事官一概放假。”

    “全数撤换?”

    “是的!连那几位过来虚应故事的郎官都打发回家了。”韩三石感觉到了不寻常。

    那些在议政府做郎官的不是外戚驸马家的子弟,就是京华士族家里的庶子。像金平淳一样,被家里老子安排过来镀一层金,然后方便给他们弄一个四五品的武官。

    连这些人都被打发回家了,金祖淳看来真是在办大事,而且极为隐秘,不欲为外人知晓。

    ………………

    闻听得“同副承旨”四字的金祖淳和金芝淳既惊且疑,虽然洪弼周说的话不可尽信,但是仍旧让他们心中波澜大起。

    “会不会是前番小洪承旨监赈关东,为彼等所怨,前来谋刺?”金芝淳和洪景来共事过好几次,知道洪景来的为人。

    用正面的形容词来说,洪景来是个奋斗精神满满的人,但用不那么正面的形容词来说,就是善于钻营。

    要知道六七年前洪景来还只是平安道铁山乡下的无名乡班,硬是凭本事打拼到眼前的正三品堂上同副承旨。这其中的曲折艰辛,就算只是想一想,也觉得不易。

    就常理而言,会有人愿意放弃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勾搭些不三不四的人?

    “五峯他……”金祖淳也不敢相信啊。

    但是他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容易想得多,而且容易越想越多。

    有些事情,你这么想就是这样,那么想就是那样,全看你切入的角度。

    而去年贞纯王大妃倒台,外戚间的通力合作局面打破,京华士族开始新一轮的站班抉择。洪景来似乎是全力跟着安东金氏,亦步亦趋,十分听话乖觉。

    可是金祖淳仔细想想,洪景来此前监赈江原道,哄抬米价,最终大获其利的是朴宗庆。洪景来上奏为朴準源请封,潘南朴氏声望日隆。

    这样的事情,洪景来只是通过闵廷爀过来通了一个气,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屁颠屁颠儿跑来请示汇报。

    再细想,僻派倒台,安东金氏与潘南朴氏的斗争和矛盾明面化。洪景来跟着安东金氏,就算最后击垮了潘南朴氏,让出来的国家财权也不可能交给洪景来掌管。洪景来顶多分润一些小权力,跟在安东金氏后面喝汤。

    但如果跟了潘南朴氏,不但可以增强潘南朴氏的气势,也可以以本身探花郎的士林清议,增加潘南朴氏的舆论权。在安东金氏这边,洪景来始终只能是高级小弟,距离同盟协作者还遥遥无期。但一旦转向潘南朴氏,那身份立刻就可以升为合作伙伴,掌握话语权。

    到时候只要能击垮安东金氏,那让出来的兵权和人事权就极有可能被洪景来所染指,甚至直接由洪景来掌管兵权乃至于人事权也不无可能。

    一个看似稳妥,低风险也低回报。一个风险较大,但是回报极其丰厚!

    “难道他是把我的脑袋做投名状?”金祖淳脑子里突然窜出这么一个念头。

    而且这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消除!

    “为今之计,封闭南城,不论是何户等,一概检索。城外渡口,全部封闭,一定要擒住那个金昌始!”金祖淳立刻下令。

    所有的关节都在金昌始,只要抓住他,一切都能见分晓!

    决定已下,而后训练营挑兵进城,先是撤换了个朝廷各曹院的守备部队,然后就是隔断街道,设置路障和检查站点。

    既然洪弼周招出金昌始在南城附近活动,那重点搜索范围便定于南城。其他各门只是严格排查,暂不封锁。

    而得了洪景来暗示的金昌始,也立刻意识到他有暴露的可能性,转身就准备从隐藏点撤离,收拾紧要东西,逃出汉阳,再做打算。

    大概带上了几件衣物,吩咐几个下层的本地教徒自行逃命隐藏,金昌始便准备跑路。

    可他尚未动身,外面街道上突然大声喧哗起来,无数的训练营兵冲入南城,封锁街道,并开始逐屋搜索,形势陡然严峻。

    到了这时候,金昌始多少有些慌神,他一个外乡人,连口音都和汉阳本地的口音不太一样,根本隐藏不住。

    眼看着搜索的训练营兵愈来愈近,金昌始心下一横,腾跃上屋顶,靠着城内屋宇辐辏,飞快的向城外跑去。搜查的官兵自然发现了他,四面堵截。

    而金昌始也实在胆大,跑路的时候命那些下层教徒四散放火,他自己也举火乱投。

    时值盛夏,烈日炎炎,许多房屋的茅草屋顶一点就着,熊熊烈火四面骤起。

15.三石劝我做准备

    汉阳火起!

    诸班大震!

    不论是身在何处的何等人,都为突然发生的绵延大火而惊慌失措。

    南门上的大钟咚咚撞响,城厢各坊也接二连三的敲起铜锣。修城禁火军、壮勇营,以及各位大监的家奴仆从被快速的组织起来,驰援南城,防止大火侵略全城。

    这么大的事,洪景来不可能不知道!

    同样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事和金昌始有关!

    而通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猜想,金芝淳调动训练营兵入城搜索南城,抓捕逆教徒。这些人胆大包天,为了逃出生天,居然四处纵火,导致南城发生大火。

    这些教徒真没有一个善茬啊!

    洪景来心下暗叹,但是面上只是焦急。告诉前来通传消息的汉阳府差役他会派家人前去参与救火之后,便立刻命韩五石带人去往南城,接受赵镇宜的指挥。

    这次救火和上次昌德宫大火不同,不需要有什么避讳了,上次在宫中要小心宫眷,防止冒犯。这一次直接就是拆屋,整条街拆空,设法划出隔火带,再配合其他措施,总能把大火压制住。

    “阁郎,此番怕是祸事了……”韩三石本也想跟着一道去救火,被洪景来拦了下来,身边没个商量人不行。

    而韩三石也许是心中有所感应,抑或是察觉到了什么,忧心忡忡的和洪景来说道。

    “我心中亦是难安。”洪景来那里不是呢?

    “训练兵此去,若是有多获,阁郎如何自处?”韩三石看着洪景来。

    “………”洪景来默然不答。

    这要是真的被查到了,就算洪景来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刺杀金祖淳,夺取朝廷大权的事情。那也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谋反!

    这个词猛地出现在洪景来的脑海里,难道造反是自己的宿命嘛。可是历史上那位洪景来自辛酉科别试落第,前后准备了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在朝鲜八道招募同志,积蓄实力。

    凭咱现在的实力,有造反的本钱吗?

    老家确实有些力量,李在朝的百多个兵肯定会跟着洪景来干一场,到时候再裹挟上山里的矿徒和山户,二三千众唾手可得。可是这样的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用?

    怕是连平安道都没攻取,就被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官军团团进剿。然后如同历史上那般,兵败定州城,身死道消。

    可是若是事发,难道就在汉阳束手就擒?不可能!绝对不行!以刺杀金祖淳的恶劣性,洪景来绝对相信自己不会是去济州岛喝海带汤这么简单的事。

    权裕暴死狱中!金观柱半路赐死!连丰山洪氏自己的洪乐倫都因牵扯进逆教大案而被处死!

    洪景来不敢赌,也不能赌。设身处地的转换成金祖淳,若是被刺杀了,还能笑呵呵的宽容刺杀者?那这不是人,这脱离了人的范畴,这是圣!所以一旦被捕了,或许面临的就是稀里糊涂暴死的命运。

    “阁郎与我兄弟多年相交,施恩深重,不论阁郎如何行止,必定相随,无有二心!”

    看到洪景来面上阴晴不定,韩三石走近两步,恭恭敬敬的朝洪景来行了一大礼。随后盯着洪景来,想要从洪景来这儿得到答案。

    “容我三思……”洪景来不知道,也不能够决断。

    眼下在汉阳,官高爵显,位列国戚。又坐拥四方汇聚来的财富,马上就要与小白菜成婚。有太多太多,都是一时间无法斩断放下的东西。

    试问又有几人,走得脱那金钱权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韩三石追了过来,大声劝道。

    ……………

    金昌始跑了!

    气的金芝淳想破口大骂!要不是身为堂上大监、京华士族的体面的约束着他。他肯定要把眼前这些追捕金昌始的人都统统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再站枷三天。

    虽然确定了金昌始的隐身之处,但是藏匿点一半被了火,一半也已经一片狼藉。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更不要说人了。

    几个四处纵火的下层教徒倒是抓着俩人,但是他们都是给金昌始跑腿的,知之甚少,或者说就是一问三不知。

    还因此导致了汉阳一场大火,损失不知凡几。虽然火是金昌始放的,但是他金芝淳还是要进宫请罪,甚至主动辞职。

    “只纸片字都没寻到?”拿着马仗的金芝淳厉声喝问一个训练营的哨官。

    “一点儿也不曾搜到……”那个哨官也很委屈,真的是什么都没留下,他们已经尽力了。

    “那两个捉到的呢!”

    “也无有字据书信。”

    “要你等何用,连个片子也捡搜不得!”

    “这……,贼人身上除了兑票带字,真的无有字据书信啊。”

    “兑票?在哪儿呢,快交出来!”金芝淳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那哨官先是一愣,然后心下更加委屈。兄弟们出来办差,不说军饷不是每个月都能领齐,好不容易捞上一点儿外快,连这点油水都要被刮走。这个兵真是没干头,不如讨饭。

    金芝淳把那哨官手中的兑票一把接过,是两张一百两的京商兑票。估计是金昌始分给两个小弟,让他们逃亡隐匿的盘缠。不然两个屁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一百两的巨款。

    既然是出自于金昌始,那必然和逆教是有关系的,若果能通过兑票顺藤摸瓜,查到这兑票是签发给谁的,那也是一条重要线索。

    转身命人传京商的诸位大行首和账房书(屏蔽)记,金芝淳捏着此行唯一的收获,心中郁闷至极。

    “大监,这两张票,应当是开具给宣惠厅的某位贡商。”一名京商的老账房比对了上面的序码、钤印和签书人后确认。

    “贡商大小不下百人,到底是哪个?”金芝淳一看有门。

    “这……”那账房看向自己的行首,若要仔细查,就要核对京商真实的账册了。

    看金芝淳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京商的行首被迫点头答应,搬出账册以后,一一比对,终于查到了这票的归属。

    冬节典仪杂项贡商,庆尚道东莱郡朴贤瑜!

16.大事临头终决意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洪景来和朴宗庆勾结了起来!

    金芝淳不需要什么缜密的侦查,汉阳贡商圈子里一打听,朴贤瑜什么出身由来问了个清清楚楚。他的发迹,正与时任东莱府巡海判官的洪景来有关。

    完全是由于洪景来的推荐,朴贤瑜才得以进入朴宗庆的夹袋,得了朴宗庆的青眼。不然凭什么一个庆尚道乡下的小商人,能一跃而起进入汉阳圈子,成为一名贡商。

    “大兄,眼前这……”金芝淳全程参与对案件的调查,现在连他自己都不信洪景来在这件事情里是清白的了。

    “不要声张!派人去把那个朴贤瑜传到汉阳来,就说我要见他。”金祖淳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朴贤瑜是朴宗庆的亲信白手套,现在金朴两人也没有翻脸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商人那样把朴贤瑜一根绳捆来。所以把人“请”来,只要到了汉阳,总能问出个三六九来。

    但是金祖淳也在担忧,眼下汉阳南城大火,金昌始纵火拘捕,事情闹的这样大。

    会不会打草惊蛇!

    一旦打草惊蛇,那么现在嫌疑巨大的洪景来会不会因为风声鹤唳而连夜潜逃。要知道现在的证据链还不足以直接抓捕一名大王大妃的侄儿,金祖淳代表了一定的封建秩序,他是秩序的守护人,不能平白无故的抓捕一名重臣,且这人还是他派系内的重臣。

    可是要是让洪景来跑了他也绝对不甘心!如果洪景来真的是参与策划行刺的主谋,是要把金祖淳的脑袋作为投名状献给朴宗庆。那这样的凶犯都放走了,后患无穷啊!

    “要不派个人连夜宴请小洪副承,能拖一夜是一夜?”金芝淳看他大哥的表情,就知道金祖淳是在担心洪景来跑了。

    “东莱走快船往返要几日?”

    “最快也得五日吧……”

    “五日?”金祖淳感觉五天的变数太大,很容易出现差错。

    这要是在现代,飞机当天打来回,甚至有可能中午在汉阳出发,下午在东莱釜山吃完海鲜,晚上一样能回汉阳的家里睡觉。

    可现在是1806年,出门基本靠两条腿的年代,就算走快船也起码要五天以上。这还是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要是海上刮一阵大风,靠骑马坐车,十天都打不了来回。

    于是一辈子聪明睿智的金祖淳下了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命令。

    给洪景来加知制教!

    ……………………

    “恭喜大监,今加知制教,明日宣麻稿。”一名议政府的公事官满脸喜色的跑到洪景来家中。

    议政府堂上的公文,明明白白的写着加洪景来为知制教。同时那个公事官也告诉洪景来,明天一早记得进宫去向李玜谢恩。

    能为李王拟写教旨,乃是天大的荣誉,自然是要诚惶诚恐,心怀感恩的接下谢恩。

    “三石,取一百两来,请这位大人吃酒。”洪景来接过公文,感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谢大监,谢大监!”那公事官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儿,在洪景来面前不敢有丝毫托大。

    把人送走,韩三石立刻跟了上来,两人一道进屋。韩三石生怕有人发现似的,关门时还左右张望一番。

    “这明显是为了稳住阁郎啊!”韩三石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自然心急如焚。

    “我未尝不知呢……”洪景来意识到金昌始肯定是跑了,但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和洪景来有关的线索。

    这线索并不能确认洪景来参与了谋刺金祖淳,但是却有一定的指向型。所以金祖淳给洪景来加知制教,如果没事,那就是拉拢;如果有事,那就是催命的丧钟。

    “阁郎!”门外李济初小声叫门。

    “怎么了?”

    “外面有桩子,而且不止一个!”李济初带着猎人特有的敏锐。

    “竟然……”洪景来一想刚送来的公文,便也了然了。

    看来是真的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洪景来盯着眼前的公文,心中的忧虑渐渐转换成某种不可言喻的感觉。

    大事临头!

    天色渐黑,灭完火的韩五石也回来了,四个男人坐在屋中,没有掌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洪景来的决断,到底如何行止。

    “老爷,外面来了一位大人,自称是金平淳。”门外传来一名家人的问询声。

    金平淳?

    四人面面相觑,这个节点上,金平淳的身份如此敏感,他怎么会跑来这里。难道是代表了金祖淳,过来传达某些信息?

    “快请金大人进来!”洪景来不及细想。

    韩三石韩五石立刻掌灯点火,李济初则把金平淳从外院里一路引进屋中。

    金平淳的脸上冒着汗,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赶路赶的急。看到屋中坐着的四个男子,面色都有些莫名,他还有些紧张。

    “金老弟所来何事啊?”洪景来勉强挤出了些笑容,看着金平淳。

    “无事……”金平淳有些支支吾吾的。

    “放心,这三位都是我的心腹家人,老弟有话尽可以说来。”

    “那,那,那……”

    “嗯?”

    “洪大哥赶快逃出城去吧!老爷调派了训练兵,明早就埋伏在宫外公事廊上,一俟洪大哥进宫谢恩,就封闭城门!”金平淳一口气把话说完,涨红了脸,眼睛瞪的老大。

    屋中复又平静,四人死死的盯着金平淳,他所言所语,即使是累经风浪的四人也难以置信。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洪景来此时此刻,正审视着金平淳。

    作为金祖淳的弟弟,他说这话,是真的希望洪景来赶紧跑路。还是奉命前来试探洪景来,如果洪景来真的跑了,那岂不就正好坐实了参与谋刺,心怀鬼胎的大逆之举。

    “事急!洪大哥好似小妇人一般,扭捏作态!”金平淳竟站了起来,须发俱张,以手直指洪景来。

    洪景来不敢相信那个处于叛逆期,追着洪景来,喊着“请大哥教我!”的年轻人,竟然有这般气血翻涌的模样。

    “阁郎,金大人所言,不可不察!”韩三石看洪景来愣神盯着金平淳,大声劝道。

    “若有他日,只凭这一席话语,吾必十倍百倍以偿!”洪景来心下决断,站起身来,一把握住金平淳的手。

17.脱出汉阳成虎豹

    决意已下!

    “济初你去把那几个暗桩清理干净!”

    “三石、五石,你们去牵马收拾包裹!”

    “老弟,你不过是孽庶子弟,且不说今日前来助我,便留在汉阳亦是无用,不若跟哥哥我走吧。”看着金平淳,洪景来想着他应该也没有去处了。

    当然啦,洪景来未尝没有试一试金平淳的心思。毕竟两人认识其实没有那么久,虽然金平淳十分崇敬和爱戴自己,但是这种大事,是个人都要三思而后行。

    咱又不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

    “不妨事,若有一日洪大哥能回转汉阳,我为大哥开城!”金平淳今天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转眼就把自己大哥金祖淳卖的干干净净。

    金平淳此前以使清子弟军官的身份优叙,他哥哥金祖淳还替他保了一个武科及第。现在别看还是个小伙子,实际上乃是正儿八紧的五品武官。

    且授有实缺,在训练营中担任中军旗牌官。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训练营的调动情况,连极为隐秘的埋伏在宫门外,暗中禁闭洪景来的安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能说金祖淳千算万算,不值苍天一划。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弟金平淳已经彻底成了洪景来的拥簇,把洪景来这个愿意和他实心相交的人当成真正的长兄。

    眼下他跑到洪景来府上,肯定是会被探子给发现,就算那些探子被李济初清理干净,也保不齐早就有人回去汇报了。

    金平淳要是留在汉阳实际上也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是谁又不冒险呢?

    “好!一言为定!”洪景来握紧金平淳的手。

    两人不再多说,洪景来转身便送他出门。黑夜中传来好几声刀剑入体的闷哼,李济初正带着手下清理附近的探子。那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让人齿冷。

    这样的动静,不免周围各家和家内都有人知晓。老母亲的厢房里灯亮了起来,既然要跑路,就要快些动作,正好让她赶紧收拾。

    敲门进屋,却看到老母亲素衣正襟,安坐在席上,旁边还有一根长麻绳。

    “母亲,你这是?”洪景来赶忙走到她身边。

    “尔昂臧大丈夫,既行大事,何惜我一老妇人耶?”老母亲站起身,把绳挂上房梁。

    “哎呀,骡马甚多,一概都能走脱!”洪景来赶忙拦住她。

    “逡巡不决,行事瞻顾,是何道理?”洪氏盯着洪景来,像是再重新审视眼前的儿子。

    “我行事,自有道理!母亲不必多言!”

    “有决断便好!”老太太点了点头。

    洪景来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实际上与洪氏的交流都不太多。以前那是书呆子,以后那就是穿越了,不算真亲人。可是到了今天,洪景来才发现,洪氏那真的称得上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她未必知道洪景来到底要做什么事,但是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老太婆,只能成为洪景来的累赘,为了防止洪景来难做,居然就自行决断。

    到底是咱轻视了老母亲!

    可洪景来又不是什么冷血动物,洪氏愿意一死减轻洪景来的负担,洪景来却不愿意抛下自己的母亲。

    古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汉祖刘邦逃命把老婆儿子都丢掉,成祖朱棣亲儿子在南京照样起兵,洪景来自问自己做不到他们的那种程度。

    或许我要是能做到那种程度,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哄住老母亲,让她赶忙自己收拾包裹。老母亲看洪景来有主意了,恢复手脚麻利的样子。把所有的绫罗绸缎一概抛弃,珠玉钗环也视若无睹,只取两件白布裙裳,并两块包头长巾,一双草鞋。亦步亦趋的跟在洪景来身后,不给洪景来多造任何麻烦。

    “一时无法,母亲受累,是孩儿不孝!”洪景来转身就把老母亲背上,让韩五石用布条把人系好。

    家中那些汉阳雇佣的仆役此刻也神色惊慌的跑了出来,洪景来让韩三石一人发一百两,然后让他们跑路。韩五石则是背上自己的老婆,李济初带着自己的小相好荷善,并十来个在汉阳护卫侍奉洪景来的家人,一道上马。

    家中二十匹马还有富余,尽都带上,手中刀枪棍棒也是齐备。

    “阁郎怎么走?”

    “若天命在我,东门必开!”洪景来扶了一下身后的老母亲,跃马扬鞭。

    此时汉阳的壮勇营和衙役差人大多在南城搜捕金昌始以及清理火场,其他各门已经关闭,只留有少少的守卫。

    街道上空无一人,谁不知道今天汉阳发生了大事,没脑子的人才半夜瞎逛。

    东门!

    看到洪景来十余骑人马冲来,东门上也是闪烁起不少灯火。

    “我乃大殿同副承旨,知制教洪景来,奉命去往松都办案,快快开门!”

    城上的守兵面面相觑,但是城门将却心中大震。不是洪聪珏又是谁?

    洪聪珏立刻现身,看向城下的来人。果真是洪景来!白天里南城大火,搜捕逆匪,而眼前的洪景来居然深夜奔逃。

    必有情碍!

    开门还是不开?

    “开门!”洪聪珏大声传令,只是一瞬就下了决断。

    守门的兵丁不敢多话,大人们的事情大人们自己决定,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兵,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而洪聪珏则是带着几个亲信下城,跑到洪景来面前。

    “此番全赖兄弟高义!”洪景来朝洪聪珏拱手行礼。

    众人这才明白为啥洪景来要来东门,原来这东门的守将早就是洪景来自家的兄弟了。

    “这鸟官儿做了也无甚意思,不若跟了哥哥去大干一场!”洪聪珏是聪明人,已经大概想明白了关节,也是洒脱。

    “好!一道走!”

    城下就有兵舍马厩,洪聪珏尽取内中马匹,带上自己的几个亲信,汉阳的家私产业毫不在意。尾附于洪景来,一道离开了汉阳这座令他有志难伸的城市。

    出城了!

    洪景来回望一眼那高大的城楼,心下反而平静,不再胡思乱想。

    我到底是还要回来的!

18.攻摧驿站释官奴

    奔驰半夜,绕城而走,洪景来一行人离汉阳渐远。

    碧蹄馆!

    汉阳城北三十里,馆驿所在,在夏日清早难得的凉爽中,碧蹄馆和碧蹄驿喧闹了起来。

    作为李朝使节团出发去往燕京的第一站,称得上一句汉阳的北大门。虽然名为馆驿,实则已经汇聚成一处颇为繁华的新兴市镇。陆路行来的朝鲜北方商旅,往往歇驻于此。

    碧蹄驿的门户大开,一名官奴拿着个扫帚在门口泼水清扫。这地方几乎每天都有官老爷经过,自然是不能懈怠的。

    洪景来一行二十余骑的突然出现,让那官奴有些惊慌,什么样的紧急公干,居然这么早就跑到了碧蹄馆。

    “快去传驿丞来,这位乃是大殿同副承旨、知制教洪景来大监,奉命北上!”

    “是是是……”那官奴忙不迭地点头,一路小跑回站。

    人马奔驰半夜,自然疲累,但是现在是逃命,不可能歇息。洪景来到此,主要还是为了换一换牲口。人的意志力不会过了半夜就消耗殆尽,但是马却要更换,不然这马就跑死了。

    趁着现在还是堂上大监,掏出当年宣烟给的执照火牌,以及洪妃赠予的马牌,洪景来准备取些这站里的快马,方便一路奔驰替换。

    若果说你还要旨意文书?我现写一份给你就是了!

    “下官拜见大监!”驿站里跑出来一个小官,略带些慌乱。

    不过能在京城北郊碧蹄馆做驿丞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情通达之辈。核验洪景来所持的执照火牌以及代表钦差大臣的五马牌之后,驿丞根本不要什么公文,直接记点人数,要给洪景来配二十七匹马。

    “别费事了,少分两匹马,弄辆大车来!”李济初把他的小相好荷善放下。

    手里那个连枷稍微带点风,在场的那些驿站人员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脑门凉飕飕的,这要是被一连枷怼脑袋上,大好的性命立刻交代。

    “诶,济初不要难为驿丞。”洪景来把老母亲扶下马。

    赶忙把人扶到檐廊上坐下,自有人送来热汤热茶,糯米点心。

    “这是五十两,你速去寻辆车来。”洪景来从韩三石手里接过钱,递给那驿丞。

    “谢大监体谅。”驿丞面上感激,心中却升起一丝疑惑。

    这出京公干的,带着官兵,带着家丁都是正常,二十几个人的队伍也不算夸张。但是哪有出门还把老母亲也背着带上,而且这么早就到碧蹄馆。

    汉阳的城门指不定才刚开,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跑到这儿?

    看那驿丞躬身退去,李济初和洪聪珏看洪景来点点头,一个去守住正门,一个去看侧门。官府的建筑都有定式,不会允许你随意建造的。见识过一间,其他的形制大概也就知道了。

    “手脚麻利些!阁郎歇不得许久!”韩三石催促那些驿兵官奴。

    “那个驿丞看着不太对。”韩五石凑到洪景来耳边。

    “放心,我心里有数。”洪景来示意韩五石无事。

    他媳妇和荷善看驿站寻来大车,立刻上去铺竹席,擦洗一番,然后服侍洪氏坐上去。车夫是一名官奴,直接分配来办差的。韩五石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大车,毫无问题。

    “劳烦了,本官回京后必然呈本保奏。”洪景来似乎是多担忧了,那驿丞乖觉的很,完全没有什么异动。

    一行人动身,李济初稍后,守在道边沟渠下。果然没多久驿站内就奔出来一骑,不是那驿丞又是哪个。

    李济初吹了一声哨,几名家人一道从道边冲出,借着马势,冲将上去,连枷一挥,就把那驿丞从马上打了下来。

    也亏得他没朝脑袋打,不然这驿丞必定当场毙命。但只是这样,也受伤颇重,嘴角洇出血来。

    “好驿丞,何必如此呢。”洪景来在马上看着跌倒在地的驿丞。

    “咕噜噜,咕噜噜……”驿丞显然受了内伤,已经说不出话了。

    “何故逼我甚急……”

    看到洪景来挥手,二十余骑人马冲入驿站,放枪射箭,杀散了惊慌失措的官兵和差役。把堪用的骡马一概牵走,站内的官奴尽数释放,粮食辎重他们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能骑马,愿意跟着洪景来走的,直接裹挟而走。登时队伍多了十来个人。

    洪景来看着碧蹄驿火起,拨马便走。现在有骡马上百,不必要再顾惜什么马力。

    既然决定回铁山老家,洪景来路上也慢慢整理了思路。有些事情一定要提前开始布置,不能够事到临头再说。

    韩三石曾经调查过江华岛上恩彦君的遗属,洪景来拨给他五个人,让他“请”过来一个男丁。

    韩五石和洪景来分道扬镳,他照顾着女眷,回嘉山把他家的家属也都接上。当然更重要的是,最好把他那好几千乡党以及矿徒都裹挟上,一道奔铁山。

    李济初带着洪景来的亲笔信,奔东莱。洪景来需要他去告知李禧著,把洪景来当年建造的欧式三桅战列舰带上,尊从洪景来的命令,封堵汉江的航道,使八道各地的物资粮食无法源源不断的进入汉阳这座消费型城市。

    洪聪珏则是回到咸镜道,动员地方上受到歧视和区别对待的武班军吏,以及被地方官府欺压的山民猎户、剑契兄弟。

    像洪聪珏这样有志难伸,以及李在朝兄弟几人一样拼死求活,却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山民,这都是坚定的反封建势力和优秀的作战兵员,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军。

    洪景来自己则是带领剩下的家人仆从,以及裹挟来的释放官奴,沿途攻打驿站,劫夺官府的骡马,瘫痪李朝地方上的通讯联络。顺便将那些养马喂马,且愿意跟从洪景来的官奴“并吞”。

    被释放的奴隶,为了捍卫自己的自由,愿意付出的努力肯定能令人咋舌。

    本来他们就会骑马养马,在马上套索飞绳都是轻易,只要练一番马上刀枪,以及袭扰侦查的功夫,那便是一支勉强能用的骑兵。

19.江华道令李公子

    京畿道,江华岛!

    以力服人,说服了一个老船夫带着几人登上江华的韩三石一行人直奔江华留守府。

    他的目标自然是当年曾经考察过的,已经被守卫暗中虐待,都快要饿死的恩彦君之五子李㼅。作为思悼世子之孙,乃是李玜的堂兄弟。

    其父显禄大夫恩彦君兼五卫都总府都总官李䄄因为牵扯进入辛酉邪狱,遭到贞纯王大妃无辜赐死,已经五年之久。现在这位到底还有没有活着,韩三石都不太确定,毕竟江华这边感受到的汉阳方面的指示,很是有一点勿留后患的意思。

    如果这位死了,就要实行第二计划,去找恩全君的嗣子。但是这位没接触过,韩三石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请”到。

    剩下的那几位勉强算得上宗亲的男丁,要么在汉阳城外的寒窑破洞里,要么在济州岛喝海带汤。事发突然,再去找他们很不凑手。

    第一选择还是眼前江华岛上的李㼅!

    江华留守府说是国家的留都,但是实际上就是个县城罢了。只不过是由于江华岛在汉江出海口的特殊水文条件,易守难攻,在王氏高丽和李氏朝鲜的历史上多次发挥了避难的积极作用,这才升格为都。

    前任的正宗大王李祘还在此建立了外奎章阁,以保存部分图书典章,或者说是提前打算,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能够在江华也有点打发时光的娱乐活动。

    城内也没有太多的百姓,虽然江华岛可以垦种,但到底是个小岛,所能提供的耕地有限,那产粮也必然有限,不可能供养多少人口。

    从城外悠然进城,城内的百姓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并不太好奇。拥有特殊政治地位的江华,汉阳的来使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拨。再是没见识的老百姓也是见怪不怪,看得多了。

    留守府衙门,韩三石拿出汉阳议政府门郎从五品别坐的告身,城内的留守官吏立刻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汉阳来的官员,而且还是议政府这个中枢机构,小小的江华岛,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也就只有李㼅这位恩彦君之子了。其他流放江华岛的罪人,不过是政治斗争失败的残次品,根本无人在意。

    双方心下了然,自然有差役官兵把韩三石引导到李㼅的谪所,还是当年的破草屋,现在只有李㼅一个人在此居住。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嫂嫂等已经全部死绝,只剩四哥也被人抱走,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一个。

    “道令,道令公子……”守卫的官兵朝破败的院子,戏谑的叫道。

    “我有罪,我有罪……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院后跑出来一个年轻男子,还未见人就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大声的求饶。

    那官兵喊他“道令公子”就是在嘲讽他,道令公子的意思乃是堂上大监家或者宗亲驸马家的嫡子的称呼,且是一种尊称,一般是用不太到的。

    而看李㼅的样子,那明显就是被“调教”的已经半带疯癫。他堂堂的大王从兄,居然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跪拜一个兵丁,这在封建时代乃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便是如此了!

    “你们回避一下!”一个家人取出一大串钱,怕不是有五六两,递给叫门的官兵。

    “去买些酒吃,本官与他有话说。”韩三石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和李㼅的谈话听到的人越少越好,韩三石秉承洪景来的意志,就是要来“请”李㼅出走的。有这样一位大王的从兄在,很多事情就有了足够的名义和正统性。

    “谢大人谢大人……”官兵差役们得了钱,一副您请便的讨好模样。

    他们在江华岛守卫,干的是毫无油水的活计,眼下得了那么大一串钱,自然是千恩万谢。何况眼前的韩大人乃是议政府派来的,指不定有什么紧要的公干,他们守卫这种大逆罪人,别的都缺,就是不缺政治敏感性。

    估计是来敲打李㼅的!

    当然是言语敲打,还是肉体上的物理敲打,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该管的事了。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听到了也要当自己聋子,看到了更要当自己瞎子。

    怎么会有人嫌自己命长呢?

    待官兵差役走后,李㼅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韩三石,随后轻轻的拍了拍布袍上的灰尘泥土。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韩三石的面前。

    韩三石让几个家人分散开来,四面望风,免得有人无意间闯进来或者故意前来打探些什么东西。

    “不曾想还有得见韩卿的一日。”李㼅拱手行礼,哪里有一点疯癫的样子。

    “公子还记得在下,不甚感激。”韩三石也恭敬的向他行礼,并真正的尊称他一句公子。

    两个人不过是几年前有一面之缘罢了,那时候还是闵家要和李宷重结亲了,洪景来才想到李玜不是个长命百岁的主儿,为将来做准备,派韩三石考察国中尚且活着的王室近支宗亲。

    “韩卿现任何职?”李㼅坐到一个树墩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官无职,一概捐弃。”韩三石甩了甩袖子,哈哈笑道。

    “这么说韩卿有大机遇?”

    “与其说是在下的际遇,不如说是公子的际遇。”韩三石直视李㼅。

    “哈哈哈哈,如韩卿所见,余身无长物,兼无才智,能有何际遇?”李㼅不接韩三石的茬,把话推却给韩三石。

    “我家阁郎将行大事!”

    李㼅听完以后,居然面无表情,不做一声,不置一辞。

    韩三石也不催他什么,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两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静之中。午后的阳光尚显炙热,院中的梨树郁郁森森。不过稀奇的是,居然无有知了的蝉鸣,更添安静。

    “走吧!”

    静坐了约四五分钟,李㼅突然站起身来,风轻云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大君先请!”韩三石也很平淡,立刻起身,跨前两步,为李㼅先导。

20.赵万永千里来投

    一路上攻破驿站馆舍的洪景来本队,队伍愈发的庞大起来。

    尤其是突袭松都开京的开阳馆驿,作为国家的留京重镇,以及王氏高丽的首都,开京乃是京畿道内仅次于汉阳的大镇之一。

    重点是洪景来一路席卷而来,开京尚在麻木,风平浪静,一丝准备也不得。

    破了开阳馆,洪景来麾下已然有马骡三百余,乘马兵一百余,还有赶车随军的释放官奴以及地方上风闻前来投靠的山贼剑契四五百。原本跟在身边的八九骑家人都撒下去带队尚显不足,只能在释放的官奴中寻两个得用人手。

    其中有一个出身清风金氏旁枝的男子让洪景来多关注了几眼,若论及武艺,那只是稀松平常。但是由于他出身两班,能写会算,重点是嗓门也大,很适合前后奔走传令,这种时候自然要利用起来。

    “士龙,前面过平山郡了吧?”洪景来骑在马上,大声呼唤着金士龙。

    “是,现在已经在平山郡内!”金士龙也骑着马。

    常年的奴隶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心气,作为十余年前党争失败被充为官奴的罪人后代,金士龙一被释放,就斗志昂扬的投入了洪景来的事业。

    “平山啊……”洪景来满怀感叹。

    这也许算是我当年梦开始的地方吧,那夜大雪,官兵横暴,为了图谋钱财宝货,将南北行商留宿的野店划为疫区。不由分说,就准备尽数杀了,以劫夺财物。

    惊慌、迷茫、决意、暴起、搏杀、血脉喷张………

    一幕幕好似还在眼前一般,当年的同伴如今都大变了模样。也许再回到那一夜,也不知还能不能那般快意恩仇一番了。

    “您想到了什么?”金士龙看洪景来的眼神幽深,浮现出连篇的遐想。

    “没什么,没什么,有些许往事而已。”洪景来回头朝他笑了笑。

    再往前走就是被乱军毁灭的南川店,也是在一片废墟中洪景来被乱军裹挟,几乎成了填沟壑的僵尸。前望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从兵荒匪乱中恢复过来。要是恢复过来,免不了洪景来也要走一遭。

    镇子比当年小了许多,但是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象征封建王权的南川店铺站也照旧静静地矗立在镇中心。

    看到数百人马拥至镇外,镇内不免慌乱无措。仅有的几个铺兵也不知身在何处,许是逃散了吧。

    洪景来沿路而来是不造多少杀孽的,主要还是为了攻破驿站,夺取马匹,释放官奴。

    至于那些官员兵丁,说句实话,洪景来想杀他们都不一定能杀的到。又不是在城池寨堡内,四面无遮无挡的,洪景来大兵一到,这些人就脚底抹油,风紧扯乎。

    南川店也差不多,一方面是洪景来不包围镇子,一方面是他们有心逃跑。

    我真的只是把它轻轻的捡起来而已!

    牵马搬粮食什么的,那些被释放的官奴干的熟练至极。倒是金士龙最乖觉,站在大车上,把南川店的官奴聚集起来。

    给他们讲道理!

    你们凭啥为奴为婢啊!你们也是天生地养爹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来的,凭啥低人一等啊!大将军洪景来现在解放你们,给你们粮食活命,你们跟不跟洪大将军干啊!

    洪景来没有阻止他什么,有人愿意做这些挺好,省的洪景来亲自下场。

    当然也不是只有洪景来在围观,南川店的百姓,以及另一位有心人也在围观。

    待金士龙讲完,有所触动的官奴们纷纷要加入洪景来的队伍。不愿意加入的也无所谓,发给粮食,放他们逃命去。

    “世兄追的我好苦哇!”熟悉的话声入耳。

    洪景来猛的回头,十余米外,与凡俗众人颇有不同的翩翩贵公子赵万永正呼唤着洪景来。

    “哎呀,赵老弟!”洪景来立马排开护卫和百姓,走到赵万永身边。

    “你我又相见了。”赵万永上前握住洪景来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可能此生也就别过,到底是我的好贤弟!”洪景来也高兴的紧。

    从杀出汉阳的那一刻起,洪景来就成了贼,与尚有官身的赵万永之间有了天大的鸿沟。也许洪景来能排除万难杀回汉阳,但这也只是也许而已。

    本以为这辈子和赵万永算是彻底别过,不曾想他居然千里迢迢追出汉阳,前来寻找洪景来。

    这个朋友交的值!

    “老弟怎么前来投我?”洪景来和赵万永手挽着手,并肩向前走。

    “有件东西要带给世兄,但我觉得世兄是不必看的。”赵万永从身后的家人手里接过一份公文。

    这东西洪景来见得多了,在汉阳经常和这打交道,甚至很多时候,就是出自洪景来之手。但是洪景来都反出汉阳了,赵万永还带这东西来干嘛呢?

    “我倒要看看。”

    接过公文,果然是有关洪景来的,上面写着升任洪景来为从二品兵曹参判,并分司总戎厅事务。等于授予了洪景来部分兵权,且可以插手军官的调动。

    看了这公文,洪景来不禁失笑。这是忽悠咱回去自投罗网呢?可洪景来又不是傻子,这要是回去了还能有好果子吃?也不知道谁出的这主意,虽然也称不上馊主意,但也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吧。

    “对世兄毫无用处!”赵万永不看洪景来表情都知道洪景来的想法。

    “所以老弟你专程前来,就为了这个?”洪景来把那公文撕吧撕吧,撕成了碎纸,随意一丢。

    “无有这个名头,我又以何出京,又如何能前来投了世兄呢。”

    给已经反出汉阳的洪景来送公文?谁知道洪景来会不会当头一刀,就把送信人给一刀砍了。汉阳诸位,自然视为畏途。可这对于赵万永却是一个机会,他也许犹豫过,但最后还是主动接下给洪景来递送公文的差事。

    “你当知我欲行何事?”洪景来停下脚步,盯着那永远都是飘然贵气的脸庞。

    “那是自然!”赵万永也停住,语气中尽是郑重。

    “好兄弟!”

21.我与小赵论行止

    不需赘述,有了小赵的队伍,那就是真有不同!

    小赵的本事那是经历考验的,历史上建立起六十年丰壤赵氏势道政治的大能。自投入洪景来营中,就立刻在洪景来的支持之下,总戎机务,分化布置,明定奖罚,严谨骚扰百姓,诸兵一体。

    他带来的几个家人和洪景来手下的两个家丁,手持黑红棍,平时巡视行军行列,严禁在道边随意大小便,严禁在行军途中互相交谈,严谨擅自离开队伍。

    在攻破驿站馆舍后,他又亲自登记缴获,与金士龙一道和官奴们讲道理。

    他这种贵公子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愿意与百姓站到一起,原本在那贵族阶层厮混,本就熟练的“亲和力”更加使原本被人肆意侮辱和唾骂的奴婢们如沐春风。当知道这样的大人,居然折节下士,又待人如此和煦,更是让许多官奴心生好感。

    重点是他往往调动了奴婢们的情绪之后,会把他们引导向解放他们的大将军洪景来。让人对洪景来感恩戴德,明白他们是谁解放的,他们被解放后要捍卫什么,要怎么报效洪景来。

    也许赵万永也早已等待着大展拳脚的机会!

    他愿意前来投靠洪景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两个人意气相投,同样怀着改革变法的憧憬,同样怀着对普通百姓的深深关切。但是他羁绊甚多,自觉无力像洪景来这般斩却一切牵挂,所以原本只想着积累为官的清名养望,等待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现在洪景来反出汉阳,汉阳上下一片哗然,外戚内部猜忌顿生。可是对于如何处置洪景来,竟还产生了犹豫。

    想的还是老一套那种,缇骑一出,公文克至,便能教洪景来束手就擒。现在用一封升迁洪景来为从二品兵曹参判的公文,试图把洪景来忽悠回来,就已经是看得起洪景来了。

    英明一世的金祖淳居然也默许了这样的办法,他或许知道洪景来是个有些不守规矩的人,但既然事发,按照惯例就应该乖乖的回京受审,然后去济州岛喝海带汤。

    只有赵万永知道,洪景来心怀改天换地的志向!

    若有一日能执掌八道的权柄,他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发起一场改变千万人命运的伟大运动!

    现在丰壤赵氏有赵得永一脉在安东金氏的势道政治体系中担任刑曹判书,丰壤赵氏的地位不会因为赵万永这个暂时不过是二流角色的变动而出现变动。换一种说法就是,赵万永不可能在安东金氏势道政治的体系下获得比刑曹判书更高的职位与权力。

    既然如此,赵万永便可以了却家族的牵挂,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某种野心,前来追随他的洪大哥!

    “待回了铁山,还需借老弟的笔杆子一用!”洪景来骑在马上,和赵万永交谈着。

    原本乌合而起的队伍,已经在赵万永的主持下,显现出几分军伍的模样,洪景来心中欣喜,十分感念赵万永,有兄弟来分担,真的感觉很好。

    “世兄说的是檄文?”赵万永当然知道洪景来的功夫不在笔头上。

    咱们小洪探花的探花怎么来的?赵万永最有发言权!

    当年明政殿外会试大考,洪景来可是把那卷子看的分明。这一场进士,有一半的功劳那就是赵万永送的。当然其中也有闵廷爀暗为通榜,闵景爀力主拣选的功劳。

    别看洪景来杂书读得甚多,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信手拈来,但是真的论及写诗词歌赋的本事,肯定是和赵万永差着等级的。

    “待回乡后草草创事,一应文书都要交给你。”洪景来本着自己兄弟,不用白不用的心思。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到是老弟你说的檄文……我今回乡,所行终究为逆……”

    “世兄难道毫无准备?”赵万永看洪景来的样子,并不像是没有主意的模样。

    “前番已经让三石去江华了。”洪景来左右望了望,确认都是两人的亲信家人,但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毕竟谁知道这事成没成呢。

    “江华?且容我想想……”赵万永捕捉到了什么,他不想洪景来告诉自己答案。

    往前不过才走了几步,赵万永就心中了然,江华这地方值得洪景来派人去的,也就是那位了。

    “莫非是那位?”

    “便是那位!”洪景来也不点出,两个人心意相通。

    “大义在手,只是'奉天靖难',亦或是'清君侧',还是……”聊得深入,赵万永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周围护卫的家人都是带眼力劲的亲信,一看两位大佬在密谈,主动帮两人前后阻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他们自己也躲开,避免听到什么。

    “当时出京,只是想着当有大义,具体如何,还是与你参划一二再……”

    “有一节,今上乃是大王大妃娘娘嫡亲孙裔,世兄若行废立……”赵万永并没有给出意见。

    “你是说……”洪景来一想,这确实有些难办。

    正宗李祘那是惠庆宫洪妃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李玜也是李祘仅有的那么一个儿子。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洪妃都对李玜喜爱非常,甚至视为至宝。

    而现在丰山洪氏的根本就是大王大妃洪妃,如果她对洪景来行事不满,就会使得大半个丰山洪氏的态度转向对立。

    虽然韩三石去请的那位在理论上也是洪妃的亲孙子,毕竟封建宗法体制之下,尽管恩彦君是肃嫔林氏所生,但他的嫡母肯定是洪妃。

    可这中间到底差了一层,是不是亲生的,在感情上肯定差别巨大。人就是这样,说是会一视同仁,都是自己的儿子,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可是仅仅因为担心洪妃的反对,就改变既定的路线,这似乎也不太适合。

    “为今之计,当早图之!”赵万永不好挑拨丰山洪氏内部的矛盾。

    正说着,一骑飞来驰报,韩三石等人前来汇合!

22.汉阳大人尚麻木

    洪副承夤夜反汉阳,东门将豪义开城向。

    只是天明,各种消息就不胫而走。原本在洪景来家中帮佣的粗使仆人们,虽然拿着钱被遣散了,但是并未走远,等洪景来拍马一走,立时就有人冲进屋内,劫夺没有带走的昂贵家具和珠宝锦缎。

    他们的举动吸引了更多的百姓,整个洪景来的宅邸都被洗劫一空,连柴火和水缸都被人给扛走了,更不要说其他家什。

    伴随着疯狂的抢夺,洪景来出逃的消息也散布开来。反而是以为布置了许多暗桩的金祖淳,因为暗桩都被李济初辣手清理,当了一回睁眼瞎。

    等到东门的士兵前往汉阳府和兵曹禀报,东门的城门将洪聪珏投了洪景来,弃官而走之后,金祖淳才知道洪景来已经跑了。

    这会子都快天亮,洪景来早已经跑到碧蹄馆驿!

    其实金祖淳也并没有真的要抓捕洪景来,金平淳过来传递的信息多少有一点点谬误。

    金祖淳因为“邀请”朴贤瑜需要超过五天以上,同时许多的证据又都指向洪景来,心中生了怀疑。但在没有直接实据的情况下抓捕大王大妃的侄儿,货真价实的正三品堂上大监又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加洪景来为知制教,准备等洪景来入宫谢恩之后就把洪景来堵在承政院,让洪景来在承政院值班个四五天。

    如果朴贤瑜的兑票真的是送给了洪景来,那么证据链彻底充实,洪景来资助教匪,且策划袭击金祖淳的整个案件情况就明晰了。

    那时候抓捕洪景来才是天经地义,才是维护封建秩序伦理纲常的正常举措!

    听了金平淳的密报之后,由于消息的不对等和不充分,洪景来本身屁股也是真的不干净。加上心里那种不肯坐以待毙的感情,便在左右的劝说下反出汉阳,反到坐实了此事。

    等到彻底天明,碧蹄馆传来洪景来带大兵数百攻破馆舍驿站,并杀害驿丞之后,金祖淳更是有惊又怕。

    在他想来有上百差役铺兵驻守的碧蹄馆,居然在短短的一刻钟内被洪景来攻破,那洪景来果真是勾结了教匪,暗中积蓄了庞大的力量。可能刺杀还只是第一手,后面也许还有更多的手段。

    猛一番后怕,金祖淳自然是立刻召集党羽,商量对策,并准备上书李玜,海捕洪景来。

    这使得安东金氏势道政治中的要员,金祖淳的儿女亲家闵廷爀的位置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谁不知道你侄女已经许了洪景来!

    虽然金祖淳表示还是相信骊兴闵氏和闵廷爀闵景爀兄弟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总归是有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疏远。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了一些情绪,不管掩饰的有多好。

    闵廷爀也是才知道洪景来反出汉阳,攻破碧蹄馆劫夺官马的事情。他不认为洪景来会好好的官不做,想着刺杀金祖淳去给潘南朴氏纳投名状,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一时间心里爱恨交加,爱是因为本身真心喜爱这个年轻人,不然也不会愿意与之结亲。恨是这等大事怎么能这般独自行事,早点和他说一声,也许就不是这个结果了呢。

    好吧!不想上位的京华士族不是好士族!

    在得到洪景来“拥贼众数百”的消息之后,安东金氏的党羽们不敢说派上几个人就一定能把洪景来抓捕到案。所以金芝淳便提议给他升个官,表示这是一场误会,能忽悠洪景来回来很好,不行也无所谓。

    没人不同意,这样做如果成了代价最小。

    还有人则表示,应该开始动员训练营,准备调集大军前去抓捕洪景来。

    这就有些忌讳在里面了,训练营在汉阳随便调动都无所谓,毕竟算是国家首都的警卫军之一。可是如果出京,那就牵扯到很多的手续和费用。

    八道地方的官兵又十分的汰烂不堪用,碧蹄馆驿百余人被洪景来一触即溃就是实证。

    现在洪景来也没有举起反旗,也没有明确造乱,虽然确实攻破了馆舍驿站,但是这完全是逃亡路上的“不得已”。

    在座的各位还是把洪景来认作是京华士族这个圈子内的一员,认为洪景来行事多少还会守一点政治规矩。如今洪景来估计是想逃亡清国,避免被害。

    这要是汉阳这边先调动大军前去抓捕,真把洪景来逼反了可咋整?

    国家没有那么多钱粮去弭平一场叛乱,更何况钱粮还都掌握在敌对势力的潘南朴氏手中。想都不要想,朴宗庆肯定会拖后腿。

    指不定人家正在嘲笑安东金氏内讧呢!

    眼下看来洪景来应该是才和潘南朴氏接触,还没有和潘南朴氏彻底合流,真是想靠金祖淳的人头做投名状。

    一场密议,各怀心事,根本没有论出多少东西。

    金祖淳只能先入宫禀报李玜,先是褫夺洪景来的一切官爵,宣布他刺杀宰相国舅的重罪,在名义上先把洪景来打成大逆罪人。

    至于调动军队抓捕洪景来的事情,李玜也不太同意。他和洪景来经常殿上对谈,对于洪景来理念中的加强王权,改革赋税,扩大政府财政收入,重塑中央权威等论调十分欣赏。

    说白了,就连李玜也不敢相信洪景来居然是个贼,是个利欲熏心的恶贼,想着靠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夺取政权。

    整个汉阳握有权势的大人们,居然对洪景来反出汉阳的问题麻木至此。

    唯有两人开始了某些准备,大王大妃洪妃传信给洪守荣,让他谨言慎行,既做好被安东金氏打压的准备,也做好某些必要的切割。

    当然,她还命令洪景辅以及洪右吉弃官而走,去投洪景来。反正这两个全是洪景来带起来的,现在洪景来事发,这两位必定会受到牵连。

    如果还有将来,咱丰山洪氏不是已经预备好王妃了吗?给自己的乖孙换个老婆的事情,洪妃干起来绝对没有一点心里负担。

    老太太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至于另一位,咱们的赵万永,看到汉阳朝廷的软弱和臆想,他更加坚定了决心。主动要求前去递送公文,设法说服洪景来回来投案自首。

23.奉天倡义大元帅

    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赵万永突然发现自己脱离了那蝇营狗苟的汉阳后,前所未有的放松和畅快。那是一种不曾有过的快乐,令人陶醉。

    似乎原本沉闷的空气一扫而净,即使明明与昨天并无二致,但仍旧让赵万永心情愉悦。目中所望的尽是充满了斗志的士兵,饱满的精神感染着同伴。

    “你我现在,没有负担,尽可以和广大的民众站在一起,一路旌旗所至,一呼百应,所向披靡!”

    洪景来骑在马上,身影无限放大,迎着朝阳,焕发出无限的魅力与光彩。

    明明洪景来也不过是将将一米七的身高,既算不得绝异挺拔,也说不上冠于群雄。至于面貌,赵万永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洪景来长得不如自己帅!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身材,普通样貌,平平无奇的洪景来,正发着光!

    这是一种迥异于平素认知中洪景来的样子,若果赵万永不是个男子,而是个女子,也许会仅仅因为这一面,就被深深吸引,倾倒于此吧。

    四面八方全都是欢呼雀跃的士兵,分了粮食穷苦百姓,获得自由的官私奴婢,大声颂扬着洪景来的恩惠。无数人簇拥到洪景来的马边,伸出手希望能摸到洪景来。

    那跃马扬鞭的英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忆深刻,好似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一般,愿意跟随他,愿意信任他。

    “这才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洪景来回头看向赵万永,投以一个极为畅快的灿烂笑容。

    “世兄等等我!”赵万永亦被簇拥上来的人群围住。

    原本内心敌视两班贵族的普通百姓,第一次出自于真心诚意的向一名两班抱以巨大的善意,让赵万永内心翻涌。

    那书本上所写的“万民拥戴”,原以为不过只是地方上的士绅,代表了民意,各自站队,选择新主子的妄语罢了。如今发生的一切,是赵万永第一次见到百姓如此纯粹的欣喜。这或许才是书本上真正的四方拥戴,八面来王的真相。

    漫山遍野欢呼的民众,同样被韩三石救出的李㼅看在眼中。

    往昔李朝并不是没有过欲行大事的臣子,拥兵数万造反者不在少数,但是他们往往汲汲于汉阳的权势,希冀于偷天换日,拥立傀儡,然后顺势取得八道的权柄。

    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对民众的关怀和爱护,胸中充溢的无非是“权势”二字。纵使是如今安坐殿上的金祖淳与朴宗庆又如何?

    当初李㼅的伯父,正宗大王李祘也算是沈察明断的有道之君,选择出来的辅佐李玜的外戚是什么模样?

    不论嘴上说的多好听,所想的第一个都是扳倒一切敌对势力,将自己宗族的亲眷以及好友安插进入朝廷,掌控权力却又不善加利用。不知多少人家中钱财百万,宝货囤积。见百姓哀嚎与路旁而不动,但裕余一身而已。

    而眼前的洪景来明显要走的是另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并不是李㼅愿意看到的。如果眼前的人只想做权臣,那并没有什么稀奇,他的能力再强,野心再大,也不过是王莽罢了,总有能应对的办法。

    可是很明显,眼前的洪景来不光是想做权臣!

    自己逃出江华岛到底是对是错!

    “大君明识万里,在下激佩万分!”洪景来上前行礼,但却不是拜见君王的跪礼。

    “余此身便全赖洪卿扶助!”李㼅立刻站起身去扶洪景来。

    “敢不效命!”

    君臣名分虽然定下,君臣相得也表现的很好,但是不论是洪景来还是李㼅其实心中都明白,眼下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两个人都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干的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

    既然有这个共同点,那么许多事情就很好解决了,求同存异嘛。这是充满政治智慧的大奥义,短期内安全可以解决一切争端,搁置所有矛盾。

    至于将来?

    有将来再说!

    接下来便是介绍现在行列中的文武官弁,洪景来这个正三品堂上同副承旨、知制教不提。赵万永乃是从三品司宪府执义,韩三石乃是从五品五卫都总府别坐。

    至于不在的李在朝、洪聪珏等人都是李朝的中层官弁,一概都投了洪景来。如今尽数弃了官职,只因为他们相信!

    眼下既然李㼅赶到,草台班子也就可以搭建起来,规章制度也要尽快上马。

    首先是怎么尊奉李㼅,他的父亲乃是正宗大王李祘的亲弟,官封五卫都总府都总官、显禄大夫,爵封恩彦君。

    但是李朝的规矩是不会继承上一代父亲的君号的,所以需要另拟。洪景来懒得想君号,对于这种封建仪制了解的也不甚清晰,自然都委托给赵万永和李㼅商议。

    根据李祘当时赐封李㼅长兄李㻣(shen,左王右甚)为常溪君的旧例,李㼅这一代所用的君号自然是某溪君。这属于他们的王伯父御赐,想要号称正统,自然改不得。

    最后两人商议后,又报知洪景来,洪景来亦无不可,案成。

    乃称全溪君!

    洪景来自无不可,反正将来要是有打进汉阳的机会,那么这个君号要不了几天就会成为历史,叫什么的区别都不大。

    到是奉着李㼅以什么名义起兵呢?

    此前小赵也提过,只有确定了大义名分,座下的官弁们才好各司其职啊!虽说无名无分,野路子起家的人也不少,但是成功的却没几个。名分说到底还是有其必要性的,越早决定,越容易整合队伍。

    私下里,小赵和洪景来的意思,就是清君侧,掌握主导权,没必要把光环加在李㼅身上。这也是洪景来心里所想的,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正想着怎么和李㼅开口分说这件事,韩三石等拥了进来,说是想到一个好名号,以后洪景来可以用一用。不然现在有的人叫“将军”,有的人叫“阁郎”,还有些就是直接叫“大监”,都不太合事宜或者不妥当。

    韩三石说的自然不错,确实该有个名号,总不能说干着李朝的同副承旨去打李朝吧。

    “什么名号呢?”

    “奉天倡义大元帅!”

24.状元探花齐做贼

    你们怎么不起个宇宙第一大将军?

    这花名怎么看怎么眼熟,奉天倡义大将军,这特么不是李自成用过的诨号?

    “去去去去去,不要添乱,怎么能叫这名!”洪景来把一帮围在身边的大老粗给赶开。

    “略带了些江湖气,有些不妥。”赵万永说话还是含蓄的,不揭穿。

    “哎呀,我就说这个名俗气,你们不信。”韩三石他们也不恼,又乱糟糟的离开,估计是想新名号去了。

    “世兄起码要行护军!”赵万永给了一个建议。

    护军官名最早出现是在秦朝时所设置的护军都尉,汉朝则延用秦制。汉高祖时,曾以陈平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汉武帝时,置护军将军,以韩安国任其职,尽护北击匈奴诸将领,隶属于大司马。东汉名臣班固曾经担任大将军中护军,不过隶属于将军幕府,而非朝中列职。

    季汉时赵云、陈到曾为中护军、护军,杨戏于《季汉辅臣赞》中赞曰“征南(赵云)厚重,征西(陈到)忠克,统时选士,猛将之烈。”

    护军监护诸军,乃是诸将之首,连曹魏后期的名将曹真也担任过征蜀护军,统帅三军。而行护军又可做权护军,摄护军,说白了就是让洪景来暂时代理中枢府护军这一要职,名正言顺的统领天下八道的外军。

    这就是有能人在身边,和没能人在身边的区别,那些草头王,起个兵就自称大将军,攻个县就敢号大元帅,怎么看怎么像野鸡。

    小赵这先把正经的官称打出来,既示意咱这是正规军,不是那些胡闹的野路子垃圾。又从某种方面暗示地方上的乡班乡吏,我准备还在这个封建秩序的圈子里混,你们放心好了,顶多也就是改朝换代而已,不会把你们咋样。

    前者昭正统,后者示稳固,如此而已!

    “行护军吗?”洪景来点点头,这个建议还是要采纳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攻站破馆,地方震动,是个人都知道洪景来这属于反义昭彰的。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逃亡应有的模式,越来越走向汉阳朝廷的对立面。

    也托洪景来一路击破摧毁驿站的功劳,李㼅被人劫走的消息延迟了好两天才送达汉阳。而此时不仅赵万永已经脱出汉阳,连洪景辅和洪右吉都已经弃官挂职而走。

    他们反正只要孤身离开汉阳即可,父母老婆孩子自有人替他们照管。还是那句话,要是株连,金祖淳自己保不准儿也在三族之内,京华士族们谁不认识谁啊,不能兴这套。

    再说跑几个官员再正常不过了,谁还没几个至交好友来着,洪景来反出汉阳一个追随者都没有才会让在汉阳的金祖淳坐立不安呢。这身边连洪景来都是贼,其他的人别看着面和心善的,背地里啥样谁知道!

    这要是一个都没跟着洪景来跑,金祖淳可不就只是安抚整顿整个安东金氏势道政治内部的成员了,那指不定要来一出“清党”!大风大浪,见多识广的金祖淳感觉人跑的越多他越淡定。

    唯有李㼅被人劫走的消息真的动摇到了汉阳!

    李㼅不是街边菜地里的白萝卜,春种一棵苗,秋收一箩筐的东西。那是货真价实由英宗大王李昑夜里一哆嗦之后造人成功,再由思悼世子李愃接盘一哆嗦,最后由恩彦君李䄄在流放和受难途中不忘深夜耕耘,最后一成功哆嗦才生出来这么一个李㼅。

    李䄄生了五个儿子,可是能吃全乎二十年糙米饭的到现在就剩李㼅一个,你说他宝贵不宝贵,珍惜不珍惜?

    说句不恰当的话,医学的奇迹啊!

    金祖淳第一个念头是事情坏了,随后就后悔当年贞纯王大妃要弄死恩彦君一家老小的时候,自己干嘛不添一把火。哪里想到这一家老少都死绝了,竟然还真有个独苗活了下来。

    要不是江华岛飞马来报,他金祖淳已经把这号人给忘求了!

    现在真的是祸事了,之前只当是洪景来畏罪潜逃,现在洪景来不光自己跑,还接二连三的有党羽一起出逃。逃几个官员也就算了,还给他劫走了一个近枝宗室。

    这摆明了就是要造反啊!

    惯来是处变不惊的金祖淳现在怕了,这要是在自己担任宰相期间,国家爆发了大规模的军事叛乱,他一个“苛暴无能”的评价是跑不了了。这还是他镇压得住叛乱的情况,如果最后叛乱没有镇压成功,那连他自己也要赔进去。

    “大事了!大事了!”金祖淳正烦着呢,他弟弟金芝淳带着一个外官跑了进来。

    “恩!”金祖淳一出声,跑来的两个人都被那带着怒意的哼声给吓到,不由得愣住。

    “大兄,这是南川驿丞!”

    甭管吓没吓着,金芝淳还是壮着胆子迎了上去,毕竟这是真有事,要是不报上来,金祖淳可不就是哼一声的事了。

    金祖淳哪里认得什么南川驿丞,但是既然自己弟弟把人带来,肯定是有事要说。等他把目光转到那驿丞身上,那驿丞被瞧的差点浑身一哆嗦就给跪下。

    “有事快说!”还是金芝淳在一旁提醒。

    “下官当年来京中取告身时曾有幸见过天官赵冢宰一面,前两日,有一名与赵冢宰八九分相似的男子投了洪逆……”南川驿丞说的不是太清楚。

    可这金祖淳要是还听不明白,那真是不用混了!

    也怪洪景来攻破驿站的时候是从来不下死手的,跑散的官吏兵丁就由着他跑散了,所以洪景来和赵万永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场面被南川驿丞远远地瞧见。

    这一见可把人给惊着了,怎么连吏曹判书家的子侄都跑来了,这事情看来不简单,赶紧就往汉阳跑,前来禀报消息。

    而听了消息的金祖淳自然也立刻猜到,主动揽下递送公文任务的赵万永居然也是个“造反分子”,骗了一波信任以后,居然就孤身反出汉阳,投了逆贼。

    国家抡才大典,选出的状元郎和探花郎,竟一夕间都做了贼!

25.闵屯村说金枫皋

    攻破驿站馆舍,劫杀驿丞铺兵,尚可解释为逃命不得已。现在“绑架”近亲宗室,大小官吏接二连三弃官反出汉阳去投。

    谋反无疑!

    必须征讨!

    金祖淳受制于财政权被操控于敌对的朴宗庆手中,其实内心深处是真的不想动兵。但是既然事实摆在面前,他是有决断的人,已然定下用兵的心思。但还是需要把党羽们都叫来,参谋一下具体的操作。

    大概是为了表忠心,也是听到谋反起兵的消息太惊讶,党众们表现的异常激动。

    “他娘的,国家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府院君,和这种虫蠡搞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变成京华士族的笑柄了!”

    “派训练营过去,把逆贼们一个个送上天!”

    “对我来说,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府院君您一个太阳!”

    “就算逆贼从我身上压过去,我也会把他们挡住!”

    “我相信府院君的实力是无限的!”

    “他洪景来算是什么东西!”

    ……………………

    众人七嘴八舌,把金祖淳闹的头都大了,只好敷衍了一句:“嗯,今天最高兴了!”

    这话一出口,大家感受到了金祖淳的忧虑和不满,纷纷闭嘴。都静静地看着金祖淳,等待着他的决断。

    唯有闵廷爀从进入屋内后就始终一言不发,别人表忠心也好,骂逆贼也好,他都不参与,也不挤前排的位置,小意坐到当初洪景来的那个角落,不争不抢。

    “屯村怎么不说话?”金祖淳点名闵廷爀。

    “五峯的官爵已经褫夺,其余从逆者都是弃官而走,现今只需一道教旨,宣布其为逆贼便可,剩下的不过是讨伐罢了。”闵廷爀慢悠悠的说道,好像不带什么感情。

    “这般轻易?”金祖淳的声音带着考校。

    “说易行难!如今沿途馆站俱被五峯攻破,必须先行恢复与北道的邮驿,日夜传送消息,侦知五峯的行状。”

    “此是必然!”金祖淳点头。

    “恢复驿站后,应命平安及黄海两道兵宪聚拢士兵,征调民勇,做临战之准备。

    尤其是平京最为紧要,若果平京易手,以五峯之大胆,未尝不敢拥戴于此,南北分治,以成对峙之态!”

    平京乃是平安道的道署所在,也是当年倭乱时李朝君臣曾长期暂居的国家陪都。在政治地位上和开京、江华、水原都一样,甚至更高一些,属于有王气所在的津要。

    一旦被洪景来占据,以洪景来惯来“大胆鲁莽”的行为方式,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把李㼅给拥立继位。到时候也以正统自居,只要封官许愿,保不齐就有利欲熏心的,或者野心勃勃的人投靠到平京朝廷那边去。

    一旦分治的局面形成,想要彻底的恢复统一就难了,战事就会旷日持久的延续下去,对金祖淳的势道政治也会是严重的打击。

    “那先派遣援军入守平京?”金祖淳一看,还就是闵廷爀最靠谱,其他的都是些什么臭番薯烂鸟蛋,不值一提。

    “去的少了不济事,去的多了无有银钱!”闵廷爀终于抬头好好看着金祖淳。

    现在各地零散汇报上来,洪景来已经有了一二百的骑兵,还有七八百乃至上千的步卒,这些都是官奴和剑契,战斗力如何不好说,但是反抗李朝官府的意志很坚定,士气极其高昂。

    重点是他们不需要发饷银,只要管饱饭,就会愿意给洪景来卖命!洪景来攻破的官府越多,他们的战斗力就越强大。

    反观汉阳朝廷,城中五卫大军号称四万人以上,还有两班军官子弟骑兵上千人。足不足额就不去提了,是笔烂账。能拉出去野战的也就是训练营一营兵马。

    去三百人五百人还不够给洪景来送的,洪景来气候已成,只要裹挟良民,数千大军等闲立有。只要不顾惜屁民的姓名,一人一根木棍都能填死你几百个入援的官军。

    可要是动员三五千人去?

    训练营可又三个月没发饷了啊!

    想要他们动弹,那就要把欠饷补齐,同时还要厚加赏赐,安顿家属,这起码又是两三个月的饷银。然后是增添兵器,购置火药炮子,这开销一合计,没有十五万二十万是下不来的。

    请问你金祖淳能说服朴宗庆立刻拿出十五万?

    不错!你可以和李玜说,洪景来拥立了一个傀儡,要和你抢王位了。李玜肯定会着急,他会逼迫朴宗庆给钱,朴宗庆答不答应两说,就算答应了,他会痛痛快快给钱?

    不拖你三个月他就不叫朴宗庆!

    一旦拖两三个月都不能把洪景来给平定的话,事情就更难办了。

    因为平安道和黄海道的水稻成熟了!

    各地的官府不管打不打仗,穷凶极恶的下乡收取贡赋稻米是不会停的。洪景来没打过来还好,要是他趁着秋收,大规模的攻取州郡,这些赋税就都便宜了洪景来。

    有了两个道的赋税在手,他又没有一大帮子的贪官污吏要养,也没有一个一年耗费数百万的王室要养,他只要管好自己军队的嘴就够了。

    他会不会把贪官污吏杀了取悦百姓?会不会把多余的钱粮分给百姓?百姓会不会因此而大规模的倒向洪景来?

    闵廷爀一桩桩一件件的和金祖淳说的透彻,希望金祖淳赶紧拿一个章程出来,不要再逡巡犹豫了,时间拖的越久,对汉阳朝廷就越不利。汉阳朝廷完蛋,在座的首先完蛋的就是您金祖淳。

    “屯村所言有理,为今之计,尚待如何?”金祖淳不由得往外挪了挪,排开自己那几个不中用的同族兄弟,到闵廷爀面前。

    “此事甚易,不过就不知………”闵廷爀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安东金氏众党羽。

    “速速道来!”金祖淳一时间还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如今闵廷爀有办法,那他怎么能不急。

    “在座的诸位,身家俱是不菲,一人取一二万钱,旦夕可得二十万,一月内便可平定乱事!”

26.崩溃从内部开始

    闵廷爀的话刚说完,刚刚还义愤填膺,大谈忠诚的诸位安东金氏骨干纷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各自装死起来。

    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善财难舍,又应了那句舍命不舍财啊!

    “怎么?”金祖淳扫视了一圈在座的骨干们。

    没有人答应他,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进行目光上的交流。平时大家仰借着安东金氏和金祖淳的威势,上下其手,大发其财,现在真要到了为安东金氏奉献的时候,却陷入沉默。

    可是大家心里不这么想啊,甚至有人觉得这天下的权柄集中于你金祖淳,你自个的家产何止百万,不过是区区二十万,你自己掏了就得了呗。咋还指望我们乐捐呢,你金祖淳拔一根汗毛比我们的腰都粗。

    就算你不全掏吧,起码掏个十万,做一个表态,这样大伙儿心里也好过一点,剩下的大家平摊,也能内部解决。

    合着你金祖淳现在一毛不拔,尽想着我们出血?

    想桃子!

    闵廷爀朝金祖淳眨了眨眼,示意他这时候赶紧做个表率。就算不全部包揽下来,先拿出个五万十万的,把小弟们的嘴给堵上,大家就算碍于情面,也要凑一笔。

    这样剩下来的想办法再去和朴宗庆吵架要钱,实在不行也可以让你的好女婿李玜减膳撤乐省下点小钱拿出来犒赏三军嘛!

    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时候正是要同舟共济的时候啊!

    可是闵廷爀的“媚眼”白抛给金祖淳了,说到底这个天下姓李,又不是姓金,金祖淳能想办法维持老李家的统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自己倒贴钱去镇压叛乱。

    平日里英明果决的金祖淳终究跳不出一个“钱”字!

    “那在下出五千两,聊以犒军吧!”闵廷爀出的主意,不好一毛不拔,总归要承担一部分。

    现下既然金祖淳不愿意带头,那就只好他闵廷爀第一个带头了,身为议政府右赞成,并不经管实际的财政部门和权力部门,闵廷爀出这个价码勉强还算合适。

    在座的诸位表面上不说什么,可是谁不知道闵廷爀那年出使清国,带回来的宝货白银足足上百驮,怎么说也能值十万两白银,换算成朝鲜币制足有四十万两。

    这时候就掏五千两,做给谁看呢?

    但是闵廷爀既然掏了钱,剩下的人就不能不表示了。尤其是先任咸境道观察使,又任吏曹参判,还奉命出使过带清的金芝淳,怎么看都是有钱的阔佬,肯定不能比闵廷爀少吧。

    “那我也助饷五千两!”金芝淳心里一阵绞痛,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伤害一样。

    众人心中齐声“呸”了一句!

    你这么富的在我们这儿装穷鬼,大家都是一路人,你知我深浅,我知你长短,这点钱你糊弄谁呢?

    “那我三千!”

    “二千!”

    “一千五百!”

    稀稀落落的应和声响起,罗圈坐着九个安东金氏的骨干,带上金祖淳足足十个人,一番报价下来居然只凑到了不足三万两。

    三万两还不够在场十个人家产的九牛一毛,千分之一可能夸张,但是远少于百分之一却是一定的。谁家扫一扫库底都不止这点银钱,如今却好像要了他们的命似的,甚至有人脑门上挂了汗珠,眼神都散乱了。

    这可都是命根子啊!

    掏完钱,没有人敢于面对金祖淳那个明显转黑的脸色,纷纷离开金府。还是闵廷爀站在院中,想着应该留下再说些什么,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

    连金芝淳都没有把维护安东金氏势道政治当一回事,他一个骊兴闵氏的人,到底还要不要为了安东金氏奉献牺牲,出谋划策。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再回首望了一眼金祖淳的堂屋,闵廷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坐上了家人扛来的轿子,带着某些忧思回家。

    现在洪景来还没有彻底成气候,正在逃往老家平安道铁山郡,在铁山洪景来是肯定有些布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五峯山铁矿有一成的干股一直挂在闵廷爀的名下。每年只有铁山送来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闵廷爀才会临时记起这桩小事。

    可是这年头,开矿的人,哪个不是拥众成百上千,好狠斗勇,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情,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挣银子。

    洪景来现在就有上千忠心耿耿的兵马,再裹挟了这些矿徒山民,到时候汉阳仅有的能拉出去野战的机动兵团训练营能不能敌的过这些人马,真的很难预料。

    更不要说现在还在就出兵的军费推诿扯皮!

    等汉阳这边扯完,洪景来早就回到老家。到时候黄花菜都亮了,兵强马壮,且能劫夺黄海道平安道秋粮的洪景来军,一定会夺取平京,拥立李㼅。然后建制立朝,遮蔽清朝边界,隔断汉阳向带清派遣的贡使。

    稍微整顿兵马,洪景来必然会南下,挥兵汉阳,彻底夺取整个八道的权柄!

    现在已经七月,也许再用不了三五个月,这汉阳就要易主。连丰壤赵氏的赵万永都弃了从三品的高官,去投奔洪景来。骊兴闵氏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有些事情未雨绸缪并不会付出太多的代价。

    想了一路的闵廷爀多少有了些决断,一到家就吩咐家人去请自己的弟弟,也是洪景来的老师的闵景爀过来议事。

    两人的父母早就辞世,闵廷爀也早已过了不惑的年纪。真就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有些事情反而不如赵万永这样的年轻人更加“冲动”!

    闵景爀虽然才能上逊于自己的兄长闵廷爀,但是该有的政治敏感性肯定还是有的。洪景来刚反出汉阳,他这个洪景来的预备岳父就立刻闭门谢客,不再露面。这次要不是闵廷爀喊他,他肯定还会继续蹲家。

    “五峯虽然有时行事操莽,但是此番大事,还真不好说……”

    “大兄的意思是?”闵景爀大概有点明白自己老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且辞官,立刻回返骊州家中,若是五峯在北道有所成就,你便……”

    (求求了,求求了,新书一个月才八百收,真的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各位捧不捧钱场无所谓,给我捧个人场好不好,ios和安卓都叫咕咕阅读,搜秽多非人或者因我祧明都可以。)

27.娘舅猛打老岳父

    闵景爀按照自己大哥的安排,上书自承识人不明的罪责,向李玜告退,表示愿意辞去正三品堂上的礼曹参议之职,归乡自居。

    他作为洪景来的提卷官,既然洪景来现在已经反意昭彰,肯定要追责的。往前二百年李朝党争厉害的时候,那必是一个济州岛海带汤改造之旅,现在党争的酷烈程度放缓,闵景爀自己辞职也属于可以接受的方式。

    闵景爀的辞表一上,在某些想的更深的人眼里,就看出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来了。

    壬戌科的主考官,老恩师曹允大的罪责更重,他这一科的状元和探花一道做贼,国朝四百年未曾听闻的大逆。于是这位也上书告退,弘文馆大提学也不准备做了。

    而赵万永的堂兄赵得永和叔父赵镇宜,得知赵万永从贼,也纷纷告罪,闭厅在家。也上表向李玜请辞,家里出了逆贼,姿态总要摆出来的。

    眼看着安东金氏一方的骨干大将们出现动摇和慌乱,之后更是爆出十人连助饷三万两都没有凑齐的丑闻。

    潘南朴氏这边那真是和三伏天吃西瓜一样爽快,刚从平安道观察使任上回京担任户曹参判的朴宗永,以及从原州府使升任内禁卫别将的柳孝源,还有朴宗来等人正在朴宗庆家中,讨论此番局势。

    洪景来当然要镇压,但是他们认为洪景来不过是临时反出汉阳,就算回乡拉起家奴佃户,裹挟些百姓,也不过几千人的乌合之众而已。只要天兵一至,必定灰飞烟灭。

    毕竟李朝历史上连率上万正规官军造反的大叛乱都平定过,除了当年被十几万倭寇和十万东虏连续车翻外,李朝面对内部的封建秩序破坏者,还是拥有相当强大的战斗力的。

    你烂我也烂,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嘛!

    既然洪景来不过是丸芥之藓,那么潘南朴氏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放大,彻底的放大,想尽一切办法利用这场乱事,把脏水泼到金祖淳和安东金氏的身上去。最好是暗戳戳的表现出一点这是金祖淳当政导致天怒人怨,才发生的大逆恶举。

    反正一定要趁此机会,把安东金氏和金祖淳踏上一万只脚,彻底打倒!如果不能打倒,也要消减金祖淳的气势,把获得士林赞誉的金祖淳给搞臭。

    儒教社会,天人感应,反正李玜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必然是你这个宰相金祖淳!

    在座的诸位比之金府中死气沉沉的诸位大为不同,真就是一个畅所欲言,包括怎么先把洪景来曾经叫过金祖淳叔父的事情捅出去。就是一定要坐实洪景来和金祖淳是一路人,两者之间有洗不掉的关系。

    另外就是商议怎么编借口,拖延金祖淳无论如何都会伸手要的军费二十万两。朴宗庆自然是有这笔钱在宣惠厅的,但是他会轻易就拨款吗?洪景来上蹿下跳的越厉害,越证明金祖淳的失道与无德。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柳孝源这位潘南朴氏的女婿,名正言顺的趁着这次要掏军费的当口,掌握一定的兵权。

    哪怕只是一二千人的兵权,那对于潘南朴氏来说也是极好的!

    有钱有兵,那样说话的底气才能更足,腰杆也能更加挺拔。几年前金达淳把朴宗庆等人关在昌庆宫里的事情,至今朴宗庆还记忆犹新呢。现在柳孝源担任内禁卫别将,虽然是沾了去世的朴凖源的光,但也恰好是潘南朴氏插手进入昌庆宫禁卫人马兵权的好机会。

    朴宗庆甚至已经想好了,答应金祖淳划拨军费的请求,但是后勤一定要由柳孝源主持。先给金祖淳一点开拔费,把人马哄出门,上了路就是他拿捏金祖淳的时候。

    士兵们半路上要是没吃的没喝的,肯定会对于执掌训练营的金祖淳不满,这时候柳孝源下场以利诱之,总归能拉拢分化出一点人马。

    现在汉阳还是两强相争的局面,想要弄倒咱潘南朴氏可不是那么轻易的!

    第二天,毫无意外的,安东金氏的潘南朴氏的党羽们火力全开,互相攻讦对方的党首,在洪景来反出汉阳这一事件中的失德。

    按理说,安东金氏这边完全可以污蔑说洪景来是得可朴宗庆的授意来刺杀金祖淳的,但是现在这只是毫无证据的猜测,李玜怎么会相信自己的亲娘舅雇人杀自己的岳父。

    这本身也不是事实啊!

    而潘南朴氏攻击安东金氏的东西就大多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和曾发生过得事情。一时之间把金祖淳喷的灰头土脸,难以招架。

    还好李玜不是个傻子,知道这时候镇压已经造反的洪景来最重要。一边对于双方的交火努力调停,一边请两位进宫来好好商议。

    别党争了行不行?

    再党争洪景来就打到平京啦!

    虽然连李玜自己也不相信洪景来真的能成大气候,但是洪景来拥立的李㼅还是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只要是个封建统治者,怎么会忽视一个有王室血统的宗亲,占着名分,竖旗造反而不顾。不管怎么样,也要把李㼅才算罢休啊。

    李㼅不死,李玜连睡觉都肯定安稳不了!

    金祖淳看自己的宝贝女婿李玜真有些着急了,自然是拿捏着身段,要求朴宗庆掏钱。而朴宗庆这边也不是毫无政治智慧的,立刻宣布将国家赐予朴凖源的所有丧葬费用,以及天下八道官员送上的丧礼一概退还给原主。

    用“甘守清贫”、“一生清廉”的朴凖源的遗产来支付所有丧礼的费用。现在朴宗庆家已经是“倾尽所有”,“一贫如洗”了!

    我家穷的底朝天,听说金祖淳金院君您家里地连阡陌,豪奴数百上千,有钱的很呐!

    这一下被打的措手不及,那么爱钱的朴宗庆居然一下子把几十万两的巨款都给推了出去,在李玜面前立起了清正廉洁的人设,且无懈可击。

    现在据说朴宗庆只剩下先王李祘赐予他们家的一栋宅院,连昂贵的丝绸衣服都全部典当,拿去给他爸爸风光大葬了。

    决意镇压洪景来的金祖淳,猛然被这一道组合拳打的无有招架之力,愈发的失去了镇压起义的先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087/ 第一时间欣赏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作者:秽多非人所写的《李朝万古一逆贼》为转载作品,李朝万古一逆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李朝万古一逆贼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李朝万古一逆贼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李朝万古一逆贼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李朝万古一逆贼介绍:
《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