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守护神不可能这么奇怪
“作弄他人的恶作剧咒语实在太多了。”邓布利多说，“你可以给别人装上一个酒糟鼻，也能够让人的声音变得像小矮妖。我们得感谢数百年来那些调皮孩子的创意——而这些咒语，用通用破解咒都能取消。”
“这样确实不用顾虑魔咒的副作用了。”莱恩放下心来，“尼可先生的创意真是精妙绝伦。”
“不仅仅是创意，莱恩。”邓布利多说，“一个创意可支撑不起一只传奇炼金物品。易容可不单单是将自己弄得面目全非，你需要精细的操作——让自己的鼻子大一些，或者让自己的颧骨高半寸，这需要对每一种咒语进行合适的魔力分配。”
他指了指莱恩手上的戒指：“集成了五十七个改变容貌的咒语单元，一个将变形咒转换成对应五十七种魔咒的炼金阵列，以及一个自动汲取魔力和分配魔力的联合装置，再加上各类辅助结构，才有了你手上的这个戒指。”
“这未免也太贵重了。”莱恩顿时觉得戒指有些烫手。
邓布利多莞尔一笑：“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贵重，但对于一名传奇炼金术士而言，这不过是将自己的创意进行一次平常的实践，尼可用了三天就完成了戒指的制作。”
莱恩心中对于炼金术的学习欲望立马水涨船高。
“教授，我认为霍格沃兹的课程表里没有炼金学，实在是一项巨大的损失。”
“你说的对，莱恩。”邓布利多无奈地一摊手，“可前提是你得说服校董事会愿意在这门课程上投下海量资金，我想你不会不清楚炼金术的消耗和代价。”
莱恩噎了一下，他至今还心疼躺在衣袋最里边的那只金加隆。
“学院派的炼金术师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邓布利多说，“哪怕是有尼可资助的布斯巴顿，也不可能供给所有学生实验炼金术，更不要说炼金本身还是一件非常吃天赋的事情。”
“我明白了，教授。”莱恩点了点头，“我会珍惜学习炼金术的机会的。”
“这样再好不过了。”邓布利多说，“我想你的顾虑应该完全打消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莱恩重新看了一眼纸条，将咒语记到心里，他望向邓布利多，开口念道：“形容立变（Deformacorporhominis）！”
他的身高转瞬就和邓布利多齐平，脸上的皮肤松弛下来，茂密的胡须从下巴上冒出。
T恤衫紧紧地绷在莱恩身上，变成了露脐装。
“莱恩，我并没有你想得这么肌肉发达。”邓布利多指着莱恩肚子上变形出的八块腹肌，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事实上，我每天都要为如何掩盖自己的大肚腩而苦恼。”
莱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摘下戒指，恢复了原形。
“这也是变形戒指的两个缺陷之一。”邓布利多面色严肃下来，“它不像复方汤剂那样，可以完美的‘复刻’另一个人，他只是‘呈现’你脑海里的变形结果。”
“所以我用这枚戒指去伪装成某个特定的人，就有可能暴露。”莱恩记下，“教授，另外一个缺陷呢？”
“不要忘记这枚戒指的原理。”邓布利多说，“它本质是一堆魔咒的集合，而这些魔咒，都是可以被通用破解咒取消的。”
莱恩皱了一下眉，这个缺陷在某些时候有可能相当致命。
“当然，对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邓布利多笑着说，“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施加通用破解咒的，而且就算有人对你施咒，你也有办法避免。”
他指了指莱恩胸前的窥镜。
莱恩松了一口气，窥镜上有着严密的防护咒纹，哪怕有人对自己突然袭击，破解咒也会被铁甲咒给阻挡下来。
邓布利多接着说：“这枚戒指最大的好处，就是针对常见变形的破解策略，都不会起效。”
“如果没有破解咒的局限，我想这已经可以被称为人造的‘易容马格斯’了。”莱恩赞叹道。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还是有区别的，莱恩。变形戒指的易容必然存在局限，因为五十七个咒语并不能涵盖所有种类的易容。”
“有哪些是做不到的呢？”莱恩赶紧问道。
“至少，你不能在自己身上搞出一些本没有的东西——我指的当然不是痘痘或者胡子这类。”邓布利多说，“像在脑门上再安上一只眼睛、或者在背上多长两条手臂之类，戒指是做不到的，因为尼可没有搜集到对应的咒语。”
他突然笑了起来：“但是给自己插一对翅膀，或者让自己长一双猫耳朵，还是能够办到的。”
“这些咒语大可不必集成在戒指里。”莱恩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邓布利多说，“除了这些不常用的小窍门，这枚戒指可以应付大多数变形，哪怕是肢体残缺也能模拟出来。”
“哦？”莱恩有了兴趣。
“肢体残缺咒。”邓布利多说，“在一百三十多年前由一位德姆斯特朗的小巫师发明，他为了逃掉自己期末堆积的论文作业，将自己的手给变没了。”
莱恩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当然这并不是高潮。”邓布利多笑道，“事情败露后，他的屁股被打得油光发亮，为此，这位小巫师的母亲、一位天才药剂师，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发明了消肿药水。”
莱恩目瞪口呆。
“这种药水的配方，就收录在你们的魔药课本中。”邓布利多为这个故事画上了句号。
“真是一段……”莱恩的屁股在床上不安地动了动，“有趣的轶事。”
他垂下视线，有些摸不准这是不是老邓的警告。
怨不得莱恩心里疑神疑鬼，因为他从离开霍格沃兹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盘算怎么套路邓布利多的爱宠，高贵的单身凤凰福克斯。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和你分享更多有意思的故事。”邓布利多指了指桌上的木制台钟，“不过，成年人总是身不由己，剩下的一些工夫，我们还是尽快解决一下你的困扰吧。我记得你在信里说，有一些关于守护神咒的问题需要处理。”
“是这样的，教授。”莱恩从腰上的杖套里抽出了黑胡桃木魔杖，“我觉得自己的守护神出了一些问题。”
邓布利多抬了一下眉毛，示意莱恩继续说。
“上个学期，我刚开始练习守护神咒的时候，连银雾几乎都召唤不出来。”莱恩解释道，“拉文克劳说，这可能是由于守护神的问题。”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邓布利多说，“在霍格莫德村，你成功释放了自己的守护神，那是一头非常漂亮的龙——我敢说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守护神。”
“我想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原因。”莱恩苦笑着说，“霍格莫德村那次，我的守护神咒并不是正常释放的。无论是福灵剂还是复活石，都参与了守护神的构成。于是……”
他挥舞起魔杖，轻声开口：“呼神护卫。”
细密的银丝从杖尖喷出，交织成一头小龙的脑袋，接着，龙头扭动着向前，带出之后的银丝，继续编织成身体和尾巴，就仿佛是一头幼龙从杖尖“挤”了出来。
它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探着脑袋嗅了嗅邓布利多，猛得缩了一下脖子，又落回到魔杖顶部，像蜥蜴抱住树枝一般盘在了杖身上。
邓布利多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这是一只非常独特的守护神，不过，莱恩，守护神拥有神志并不奇怪。”
他召唤出自己的凤凰守护神，这只银色的鸟儿一出现就盯住了莱恩杖尖的小龙，歪着脑袋做出了好奇的神态。
“你瞧，我的守护神也有自己的思想。”邓布利多挥了挥魔杖，凤凰便化作一阵烟雾消散了，“这只能说明你的守护神非常强大，这是你的本事。”
可莱恩脸上看不到一点高兴的神色，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不，教授，我的守护神不只是有思想，它还有自己的‘想法’。”
邓布利多摸着胡子，等待着莱恩说明。
“我可以召唤它，却不能支使它。”莱恩说，“至少，我没法轻易让它听我的话。比如，现在我并不能让他消失。”
“这确实有些奇怪。”邓布利多说，“但高级咒语由不同人使用，会有一定可能出现不同的效果。也许你只是还没有习惯如何于自己的守护神沟通。”
“不是这样的，教授。”莱恩几乎要掩面叹息，“我已经熟悉和它打交道的方式了。”
他在邓布利多疑惑的目光中探出手。
然后捏住银龙的后脖颈皮，一把将它提了起来。
邓布利多捋胡子的手僵住了。
银龙挥舞着四只手脚，似乎想要尽力攀附住魔杖，但是看着自己离魔杖越来越远，他就认命一般地垂下手脚和脑袋，像一条咸鱼一样不再挣扎。
“您瞧，教授。”莱恩语气复杂，“这是一只真正的‘实体’守护神。”
“可以给我看看吗。”邓布利多扶了一下眼镜，像是在欣赏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品。
“当然没问题，教授。”莱恩伸手将银龙递了过去。
这一次，它拼命地挣扎起来。
可惜，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这只小龙无处可逃。
被邓布利多握在手中后，它立刻生无可恋又乖巧万分地停止了反抗。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意有所指地说道：“莱恩，守护神咒其实是最能反应一个人性格的魔咒。”
莱恩讪讪地笑了一下。
“有一定的重量。”邓布利多掂了掂手里的龙，又用手指戳着它的皮肤。
和普通半虚半实的守护神不同，邓布利多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那些银丝编织成的网状结构向下凹陷，如果再施加更多的力，小龙就会不适地扭动起来。
当银色的网快要破裂的时候，守护神立刻化作了一团雾气，又飞速地聚集到莱恩魔杖顶端，重新化作实体。
邓布利多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斟酌着开口：“莱恩，这确实是我闻所未闻的情况。不过，它依旧是一只守护神，你不必担心它对你造成什么危害。”
“这一点我并不担心。”莱恩说道，“我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从杖套里抽出另一支魔杖，这支魔杖表面的镀漆已经脱落了一部分，一看就是从二手商店淘来的。
莱恩紧闭眼睛，过了一会，他露出笑容，挥动魔杖：“呼神护卫！”
稀稀疏疏的银色雾气从杖尖飘出。
银龙昂起脑袋，张大嘴巴，将这些银雾吸入腹中。
“这次就这么多了，回去。”莱恩小声说道。
银龙晃了晃脑袋，银色的丝线从它鼻子尖端一束束散开，如同倒流一般从魔杖顶端流了回去，然后是身体、尾巴，就好像这只龙再次“挤”进了魔杖里。
邓布利多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你这是在喂养自己的守护神？”邓布利多问道。
“事实上，找出这种方法花了我不少时间。”莱恩说，“用这支黑胡桃木魔杖使用守护神咒，即使不需要快乐的回忆也能召唤。而我用另一只白蜡木魔杖，却不能召唤守护神，就连生成的银色雾气也会被吸收。”
“它似乎和你的魔杖绑定了。”邓布利多眯起了眼睛，“或许……嗯，这是我的一个小建议，莱恩，你不如试着用饲养神奇动物的方式养一下你的守护神看看。”
“我会试试看的。”莱恩应下。
“我想这不是什么坏事。”邓布利多说，“你守护神的问题，我要请教一些人才能得出结论。在此之前，你就当它是普通的守护神就好。”
“我在想的不是这件事，教授。”莱恩摇了摇头，“我觉得守护神的异变或许还和魔杖有关，要知道，我的魔杖杖芯就是匈牙利翼龙的心弦。”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猜测。”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我建议你待会儿可以去请教一下奥利凡德先生，全英国没有人比他更懂魔杖了。”
“好的，教授。”莱恩答应道。
他抿着嘴搓了搓手，犹豫了一下，才难掩希冀地开口：“教授，其实我觉得，或许这只守护神的样子并不是它真正的模样，只是因为魔杖才变成了这样，毕竟我用其他魔杖并不能施展另一个完整的守护神咒……”
“你想说什么，孩子？”
“教授，你认为……”莱恩小心翼翼地看向邓布利多，“我的阿尼马格斯还有希望吗？”
第六章 自己的路
邓布利多脸放了下来，他语气严厉：“莱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仪式魔法的禁忌。”
“我这不是在向您咨询意见吗？”莱恩小声说。
“你这是心存侥幸！”邓布利多声音大了一些，“如果你变成了神奇动物，哪怕是我也不可能把你救回来。”
莱恩心里清楚，阿尼马格斯的仪式惩罚一直是巫师界非常棘手的遗留问题，他有些心虚地开口：“阿尼马格斯也未必一定就是守护神的模样啊……”
“我想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更不用提，你认为自己的守护神受到了魔杖影响，也仅仅只是你的猜测。”
莱恩叹了一口气：“教授，我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面对阿尼马格斯这样神奇的魔法，如果只停留在了解的层面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莱恩，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邓布利多说，“哪怕是我，也无法在守护神咒和阿尼马格斯变形中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莱恩耷拉着肩膀，收起了自己侥幸的小心思。
“不过，我同样坚信，世上也从来没有无解的问题。”邓布利多声音缓和下来，“既然你觉得自己的守护神并不是它本来的模样，那为什么不想办法去验证自己的猜测呢？”
“教授，以我这样的守护神咒水平……”莱恩苦笑着说，“哪里还有机会再次凝聚一个实体守护神呢？”
“你应该对自己多一点自信。”邓布利多说，“莱恩，我不晓得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自己水平很差的错觉，一个刚接触魔法一年的孩子，能够成功触发守护神咒已经相当惊世骇俗了，但你好像还不满足。”
“那是因为……”莱恩噎了一下。
——那是因为其他高级魔咒在我面前都没有任何难度啊。
这句话着实有些讨打，莱恩吞了一下口水，把它咽回了肚子里。
“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邓布利多和声说着，“学习魔法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的成长同样需要时间。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莱恩。”
你以为压力究竟是哪个导致的啊，教授！
莱恩低着头，不想让邓布利多看见自己翻的白眼。
“所以，这是我的建议，也是我的请求。”邓布利多认真地说，“除非你无杖施法确认了自己守护神并不是神奇动物，否则，不要尝试阿尼马格斯变形。”
“无杖施法啊……”莱恩忍不住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用魔杖施展守护神咒都有如难产，脱离了魔杖那岂不是要胎死腹中。
“这是必要的确认。”邓布利多说，“毕竟，按照你的理论，只有这样才算是不受魔杖影响。”
校长沉默了一下，接着，他笑了起来：“至于难度，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操心。在你这个年纪就能做到无杖无声施法的小巫师，可是相当罕见的。”
他指的是莱恩在弗洛林冷饮店施展的冷气咒。
“教授，不论您是否愿意相信……”莱恩说，“那其实是我第一次成功无杖无声施展冷气咒。”
“莱恩，”邓布利多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不论你是否愿意相信，我当时可被你吓了一大跳。梅林的胡子，你的成长速度让我差点以为你被拉文克劳附了身。”
“我想您误会了。”莱恩说，“我原以为自己并不会成功，算起来，冷气咒也只是我掌握的第二个无杖无声咒。”
“这么说来还有第一个？”邓布利多哑然失笑。
一个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不点，却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这位步入传奇的大巫师聊高深的施咒技巧。
连见多识广的老校长都觉得本校出了妖孽。
“第一个是飞来咒。”莱恩抬起手招了招，邓布利多长长的胡子就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校长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它们立刻重新垂落下去。
莱恩撇了撇嘴，知道邓布利多施了一个无杖无声的拦截咒。
“除此之外，我并不会其他的无杖无声咒了，教授。”莱恩摊着手，“所以，您大概是误会我的实力了。”
“噢，莱恩，事实正好相反，我依旧低估了你的水平。”邓布利多说，“你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并没有清晰的认知，我敢说你已经达到了大多数巫师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您说得那么强大。”对于邓布利多的彩虹屁，莱恩毫不买账。
“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讨论太久，莱恩。”邓布利多笑着说，“等你和同龄的小巫师接触多了，你自然会对自己的本事有一个更恰当的评估。”
可是教授，如果来找麻烦的都是同龄小巫师的话，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这句话莱恩没有说出口。
桌上的台钟在这时候突然动了起来，它内部的齿轮和弹簧顶开了盖子，扭打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唔，时间过得真快。”邓布利多站起身来，“真抱歉今天不能和你尽兴地谈一谈，不过我想以后有足够多的机会来互相沟通。”
不，您还是把精力放在校长的事务上吧。莱恩腹诽道。
“当然，我更愿意听一听你在暑期活动中的见闻。”邓布利多笑着说，“别看我现在琐事缠身，在我年轻的时候，周游世界可是我的一大爱好。”
莱恩不可避免地努了努嘴。
“你觉得呢？”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
“没问题，教授。”莱恩低眉顺眼，“有什么趣事，我会尽量记下来分享给您的。”
“祝你和新伙伴们玩得愉快。”邓布利多点了点头，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凤凰尾羽指环，交到莱恩手上，“我想不用我提醒你用法了。”
“谢谢您，教授。”莱恩语气有些复杂。
他知道邓布利多这是担心他在隐修会遇到危险，莱恩自己也并不信任隐修会。不过老邓几乎半强迫地给他上头油的行为，依旧让莱恩心中有些不满。
但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能力。
邓布利多拍了拍莱恩的肩膀，他转过身，周围的空间像是丝绸泛起褶皱，这些褶皱又如台风眼一般旋转起来，转瞬间就将邓布利多的身形吞噬得一干二净。
莱恩看着空气中残留的灰色雾气和稀薄的空间波动，轻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在邓布利多看来，就算实力已经超过了同龄的小巫师，自己依旧只是一个半大的孩童，一个需要照看的学生。
然而这种家长主义正是不少孩子深恶痛绝的东西。
很多时候，保护和控制之间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清晰。
多亏自己并没有太过张扬的叛逆精神，也能理解校长这些行为背后的根本动机。
他的不满，更多地来源于自己无法随心所欲掌控自身行为和愿望的无力与不安。
就像莱恩之前同邓布利多说的那样，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操纵他人是不对的。
因为他同样清楚，自己也不希望被他人操纵。
然而世事的诡谲之处就在于，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支配，那你往往就要去支配别人。
这或许就是邓布利多教自己驭人之术的原因。
“校长唉……”莱恩摇着头，他将凤凰尾羽指环戴到小指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他提起桌上的鸟笼，塞伦丝依旧安静地眯着眼。
“你倒是乖巧。”莱恩轻笑着说了一句，他收住纷乱的想法，离开房间，朝楼下走去。
第七章 洛夫古德
把客房的钥匙交还给老板汤姆后，莱恩朝奥利凡德老先生的魔杖店走去。
在路过咿啦猫头鹰商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掏出几枚银西可，问店员要了一些猫头鹰口粮。
虽然书房的抽屉里还留着二十几只灰老鼠的尸体，但莱恩不确定给塞伦丝喂那些魔药牺牲品会不会导致它中毒，所以他还是决定稍稍破些费用。
不能在家施法的莱恩，除了把精力发泄在让人头秃的数学以及编程语言上，也就只有魔药和粗浅的炼金术能够打发时间了。
这同样导致了莱恩这段时间有些囊中羞涩——当然，如果不考虑他给自己预留了五十加隆“棺材本”的话。
他摸了摸兜里残存的八九个金加隆，推开了奥利凡德家破旧的店门。
“……我记得，松木、独角兽尾毛、十一英寸半。”奥利凡德在和一位中年男人说着话，听到店门打开的风铃声，店里的三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下午好，奥利凡德先……”莱恩刚张开嘴巴，就见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丢下客人，朝自己冲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莱恩空着的手，颤抖的嘴唇掩饰不住喜悦：“让我瞧瞧这是谁来了！梅林在上，小家伙，我想你一定改主意了，毕竟从来没有人能够拒绝制作一根魔杖的诱惑……”
莱恩用了几次力，才将手抽了回来，他向后退了半步，语气尴尬：“不，奥利凡德先生，我只是来咨询一些问题的。”
奥利凡德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当然，当然，本店会对每一根销售出去的魔杖负责。”
他一步一停地走回了柜台，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等在柜台的那位中年人咳嗽了一声。
“啊，抱歉，洛夫古德先生。”奥利凡德回过神，他指使着卷尺飞起来，“我这就给小卢娜挑一根最好的魔杖。”
这位老店主爬上架子之前，还不忘在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对莱恩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能在那边坐一会儿吗？我这边很快就好。”
“我并不着急。”莱恩坐到了靠近店门的长椅子上，将鸟笼放在脚边，“您慢慢忙就好。”
这句话让柜台旁边的男人脸色好看了不少，他俯下身对女儿说了几句悄悄话，便朝着莱恩走了过来。
“你好……”洛夫古德坐到了莱恩身边，但他又旋即站了起来——莱恩只能仰视他那对硕大的鼻孔——洛夫古德抬起了手，又重新放下。
他僵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来，和莱恩平视。
“你好，先生。”莱恩的视线在他凌乱的、如同过期棉花糖一般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又顺着他的头发，看向了他披在肩头、好似灰布麻袋一样的马褂。
最后，莱恩的目光停留在他胸前的金链上。
蹲下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洛夫古德先生终于有了动作，他提起自己的项链，展示了一下上面挂着的死亡圣器吊坠。他张开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洛夫古德摸了摸自己刮得七零八落的胡茬，像是系统重启一般开口：“你好。”
“你好，先生。”莱恩语气一如最初那样平静。
眼看对面的男人似乎又要陷入卡机的状态，他才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先生？”
“你是霍格沃兹的……呃……”洛夫古德的视线停在莱恩独特的装束上。
“二年级学生，开学后。”莱恩说，“如你所见，我是一名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
这句话让洛夫古德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摆着手：“我并不……我是说……”
他闭上嘴，指了指奥利凡德先生。
莱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苦恼，因为自己居然莫名其妙跟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奥利凡德先生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制杖师。”莱恩解释道。
柜台那边的老头立刻转过头来，给了莱恩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决定未来的工作。”莱恩赶紧说。
奥利凡德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工作上，他取出一支魔杖，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低落：“榛木——独角兽尾毛——噢，不合适……”
经过这么一打岔，洛夫古德先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年级新生？”莱恩看向柜台前的女孩。
“她母亲是一位拉文克劳。”洛夫古德接上了话，他的语气终于自然起来。
“血缘关系确实是某种相当牢固的东西。”莱恩说。
洛夫古德先生露出了笑容：“当然，卢娜可是我的女儿——你愿意听听弯角鼾兽的研究吗？”
“抱歉，洛夫古德先生。”莱恩摇了摇头，“我是赫奇帕奇的学生。”
“那真是太可惜了。”洛夫古德站起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服内侧掏出一本书来：“希望你会喜欢。”
莱恩接过这一期的《唱唱反调》：“我有空会读读看的。”
这时候，店里刮起微风，柔和的银白色烟花照亮了有些昏暗的室内。
洛夫古德先生立刻跑回了柜台旁边。
“相当……独特的组合。”奥利凡德说，“总共七个加隆。”
洛夫古德付钱之后，朝莱恩点了点头，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临出门的时候，那个有着金黄长发、戴着胡萝卜耳环的女孩恍恍惚惚地朝莱恩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然后瞪大了她那双本就突出的眼睛。
“爸爸，真有趣。骚扰虻不敢接近他……但又那么多……”
声音消失在了店外。
“好了，孩子。”奥利凡德搓了搓手，“你有什么问题？是魔杖出故障了，还是想要专业地养护——”
他发现莱恩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洛夫古德离开的方向，便拍了拍小巫师的肩膀：“那是洛夫古德一家，有些疯疯癫癫的，他们说了什么话，你也不要太在意。”
“谢谢，奥利凡德先生。”莱恩收回视线，他掏出自己的黑胡桃木魔杖，“我想请您看看这支魔杖是否出了问题。”
“啊，黑胡桃木、龙心弦、十二英寸半，我记得很清楚。”奥利凡德双手接过魔杖，“它有什么故障吗？”
“呃，并没有，使起魔咒来很顺手。”莱恩说，“就是有些魔咒的效果会变得很奇怪。”
他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守护神的奇特之处。
“嗯——”奥利凡德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他挥了挥魔杖，“鲜花盛开。”
一种仿佛触电一般的酥麻感贯穿了奥利凡德的手臂，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莱恩赶忙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落下的魔杖。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奥利凡德双眼闪着光，“能让我仔细瞧瞧吗？”
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魔杖：“是的，是这根，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它无疑是我制作的……”
莱恩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对劲吗，奥利凡德先生？”
“当然，孩子，很不对劲。”奥利凡德说，“它在抗拒我——不，不是抗拒，这简直是……反击。”
“这种情况很反常吗？”莱恩问道，他记得在霍格莫德村时，自己的魔杖也没有响应史文朋的杀戮咒。
“如果出现在其他巫师身上，一点也不反常。”奥利凡德说，“一些魔杖会服侍很多位主人，也有一些魔杖一生都只跟随一位主人，每一根魔杖都有它独自的性格，出现排异现象很正常。”
他有些痴迷地抚摸着手里的魔杖：“但是，真要说起来，再忠诚的魔杖都有两位主人。因为除了拥有者外，还有它的制作者——”
“那我的魔杖这是……”
“它已经蜕变了。”奥利凡德眼中的痴迷愈发浓烈，“真不敢想象，我在有生之年竟然有机会亲手制作一件圣器。”
他看向莱恩，难掩目光中的狂热：“你是如何做到的？”
“事实上，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您应该去询问邓布利多教授。”莱恩表情懵懂，“圣器？”
“噢，它现在还远没有达到那种层次。”奥利凡德说，“甚至，连它能不能成为圣器依旧是未知数，但这改变不了它变得与众不同的事实，要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契机……我该写封信给邓布利多的……”
“我能拿回自己的魔杖了吗？”莱恩问。
奥利凡德沉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用力点了一下头：“当然，它在你手里发生了变化，那么更应该在你手里获得成长——毕竟，也只有你是它唯一的主人了。”
莱恩心下微松。
“你真的不考虑当一名制杖师吗？”奥利凡德问，“我认为你简直就是天生为魔杖而出现的。”
“奥利凡德先生，我才二年级。”莱恩苦笑。
“好吧，这种事终究不能强求。”奥利凡德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能善待这支魔杖，它……太珍贵了。”
“我能请求您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莱恩露出令人心软的央求神色。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孩子。”奥利凡德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事实上，我都差点忍不住圣器的诱惑。不过它只是一个胎儿，我更希望能看见真正的圣器诞生——我会和邓布利多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的。”
“先生，您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理解圣器对一个炼金术士意味着什么。”奥利凡德摇了摇头，“我必须要亲自见见邓布利多了。你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吗？”
“我想再购买一根魔杖，先生。”莱恩说，“有些时候，我认为需要另一根魔杖来打一下掩护。”
“谨慎是一项优秀的品质。”奥利凡德笑了起来，“让我想想，当初适合的还有……”
他爬上架子：“梨木、凤凰羽毛，十一英寸半，这支魔杖很喜欢你。抱歉，那支金合欢木的已经被另一个适合的小巫师买走了。”
“事实上，奥利凡德先生，我一直很好奇。”莱恩说，“魔杖是如何选择巫师的。”
“你不如直接问，匹配真的重要吗？”奥利凡德笑着说，“这本来就看每个巫师自己的想法，毫无疑问，魔杖和巫师之间是存在匹配程度的，而彼此越契合，施法就越轻松——但不那么契合的魔杖并非不能施法。”
奥利凡德取出了一个纸盒：“只是家用的话，自然无所谓。而对于巫师决斗或者担当傲罗的人，那肯定不同。不过……”
他露出奸商似的笑容：“对于一位制杖师而言，‘最完美、最契合’的魔杖，永远是下一支。”
莱恩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奥利凡德。
“这可是制杖师的秘密。”奥利凡德银色的眼眸里含着笑意，“也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当然！”莱恩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抓住奥利凡德递过来的魔杖，感受到了重逢的亲昵。
“兰花盛开。”莱恩挥了挥魔杖。
一捧雪白的花朵出现在了杖尖，魔力的运转毫无滞涩。
“非常顺手。”莱恩满意地说，“请问要多少加隆？”
“圣器的价值超出了任何一根魔杖……”
“先生，我并不喜欢亏欠别人太多东西。”莱恩摇了摇头，他看到奥利凡德有些受伤的样子，赶紧补充道，“我更喜欢折扣。”
“好吧，那就算你七个加隆。”奥利凡德先生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莱恩支付了魔杖的钱，和奥利凡德告别后，他在对角巷召唤出骑士公共汽车。
在鸢尾路下了车，莱恩提着鸟笼，脚步轻快地朝家走去。
他在家门前掏出钥匙，接着，他的视线落到锁孔上。
莱恩的动作停住了——
锁孔边缘，有着几道明显的刮擦痕迹。
第八章 莱恩的嘴
进贼了？
莱恩把钥匙揣回兜里，摸了摸下巴。
男女主人都已经出行旅游，家里只剩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隔壁的房子暂时无人居住——
被小偷盯上，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几个选项划过了莱恩的脑海。
他摸了摸别在腰带上的魔杖套，里边塞着三支战略性打击武器。
莱恩摇了摇头。
老邓上午刚做完检讨，自己下午就再次贴心地将他送进去……
那就不是一个“诶嘿”能糊弄过去的事情了。
况且，作为一名麻瓜巫师，莱恩也不希望自己习惯性地使用魔法来对付麻瓜。
巫师用巫师的方法解决麻烦，麻瓜用麻瓜的手段处理纠纷。
他立刻看向附近的房屋。
鸢尾路小区的楼房都是两栋并排设计的，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莱恩打算到后面一排的邻居家寻求帮助，联系一下温莎区的警署。
他脚步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虽然现在是暑假，但成年人大多数还是要正常上班的。
再加上还要到警局述说情况、协助调查，如果抓住小偷可能还得做笔录。
而且自己又是一个孩子，在小偷抓到之前，极有可能会被警察叔叔们保护起来。
莱恩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将这个计划从脑海里抹除。
自己和隐修会约好今天下午前往维特彻迟路的安全屋，虽然维歌给的时间很宽裕，只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就行，但自己去警局一耽搁，可能就赶不上了。
对于要在隐修会立一个“等价交换、言出必行”人设的莱恩来说，失约可是大大的污点。
所以最终方案顺理成章地在莱恩脑中浮现——
去马路边上的公用电话亭打一个匿名举报电话给警局，然后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本地警方，自己则直接去维特彻迟路。
至于家庭新成员塞伦丝，莱恩认为它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头鹰了，一定能在野外过得有滋有味。
想到就做，莱恩转身——
这时候，屋子大门打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莱恩肩膀耷拉了一下，他对着灰蓝的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一只汗津津的大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拽进了门内。
身体被大力抵在门上后，莱恩看清了窃贼的模样。
这个男人大约二十多岁，身材消瘦，穿着一件有些污渍的格子衬衫，袖管高高地捋起，露出汗毛浓密的手臂。
他的脸上已经起了一层汗珠，卷曲的褐色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那双如同老鼠的小眼睛闪烁不定，露出明显的恐慌。
“不许动。”小偷的另一只手匆忙地在牛仔裤后袋里摸索着，他眼神凶狠、呼吸急促，龇着嘴露出满口烟熏黄牙，“敢喊一个字，你就死定了！”
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在了莱恩脖子上。
这个小偷的神色在阴狠和畏惧之间反复变幻。
莱恩紧紧抓着那只扼住嘴巴的手，似乎很是难受。
小偷赶紧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他怕自己把这个孩子给捂死了。
莱恩也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差点就没忍住将这个可怜的家伙冻成一块冰雕。
“你完全不必担心。”莱恩轻声开口。
小偷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捂住莱恩的嘴，但看到这个孩子如此识趣，他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手头力道微微放松的一刹那，莱恩向前动了一下。
小偷拿刀的手立刻向后一缩，而莱恩也借此机会挣脱了他的控制。
“你……”这个窃贼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抓莱恩，却看见这个孩子不慌不忙地朝客厅的沙发走去，将装着猫头鹰的笼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怡怡然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他突然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有些荒谬。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大喊大叫的。”莱恩叉起双手十指，模拟着邓布利多的气场，他似乎是为了让对方更加安心，开口解释道，“前后排的邻居今天都上班，我不觉得求救有什么用。”
而且真要动起手来，求救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窃贼微微张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下午好，小偷先生……嗯——我想应该不是了——下午好，劫匪先生。”
这个称呼的转变让小偷觉得有些不妙。
“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行动，”莱恩微笑着说，“我再决定是否要称呼您为，绑架犯先生。”
“你究竟想说什么？”这个消瘦的男人恶狠狠地问道。
“唔，我认为你应该具备最基本的法律常识。”莱恩摊了摊手，“入室盗窃、抢劫、绑架儿童——不需要我再过多解释了吧。”
劫匪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理解了眼前的状况——很明显，这个孩子是一个智障。
也对，楼上的三间书房，一间满书架都是数理教材，一间桌上放满了法律文书，还有一间最是奇怪，抽屉里净是些瓶瓶罐罐和死老鼠，墙上还贴满了像是用血写成的鬼画符。
他进门的时候差点以为误入了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
现在看来，那个诡异房间的主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子，把你家里的钱全部交出来。”他挥舞了一下匕首，凶神恶煞地说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这是不可能的，勒索犯先生。”莱恩摇了摇头，“你的父母会告诉你钱放在哪儿吗？”
小偷噎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你一定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之中，”莱恩说，“需要我为你指明一条道路吗？”
小偷警惕地看着莱恩，他没有出声。
“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莱恩扬起嘴角，“去自首吧，小偷先生。”
这个男人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盯着莱恩，像是在说：你在给我开玩喜呢？
“我的时间并不多，先生。”莱恩说，“我必须要提醒你，除了自首，你别无选择。”
男人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我至少还可以……”
“你当然可以选择把我干掉，然后畏罪潜逃。”莱恩打断了他的话，“但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新手先生？”
小偷的表情明显僵住了。
“第一次干黑活？”莱恩表情很是困惑，“要我说，你真的没有一点犯罪天赋，先生。”
男人握紧了刀把。
“撬锁的技术就不提了。”莱恩有些嫌弃地摇着脑袋，“屋主回来后，身为一个入室盗窃犯，你居然选择……绑架我？电影看多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一个合格的小偷，这时候应该考虑，如何在屋主还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借助房屋内部的结构迂回，并伺机脱身——比如从二楼的窗户翻出去爬水管，而不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小偷脸上立刻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这就让你陷入了僵局。”莱恩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你只是一个新手小偷，就算被发现，顶多是看守所里呆上十几天，而现在，你需要在几年和下辈子之间做选择了。”
小偷握着刀把的手颤抖起来。
“而事实上，就算你逃走了，也很快会被抓住。”莱恩用无奈的声音说道，“梅林的……咳……我的上帝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不戴口罩和帽子的小偷……”
他指了指门外：“你不知道两年前就已经普及闭路监控了吗？”
男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当然，当然，如果你真的是一个亡命之徒，一切都还有补救。”莱恩的手指优雅地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干掉我，然后赌自己能在警察发现之前逃出英国——噢，可能得是欧洲，否则迎接你的就是一粒金灿灿的枪子儿。”
男人的手已经抖得快要抓不住弹簧小刀了。
“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莱恩目光真挚，“我的父母之所以能安心地让我一个人在家，那是因为他们让周围的邻居、还有温莎区的布鲁斯大法官照顾我一段时间，而他每天傍晚都会来电话确认我的安全。”
莱恩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你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来掩藏尸体、处理血迹和指纹、更换衣服，混进人群，或乘车或步行，逃离鸢尾路，然后改头换面，避开封锁和通缉，想办法找到偷渡的团伙，把你带出英国——不过据我所知，因偷渡而死的人可不少，不透风的货车、潮湿的轮船舱底、有各种传染病的同行者——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回，可怜的小偷先生连嘴唇都白了。
他不再觉得坐在沙发上的小孩是个智障，现在，他觉得对方可能是某个黑手党老大的继承人。
“如果你确实能抵达异国他乡，那自然也不错。”莱恩很是贴心地为对方考虑后路，“不过，大部分人其实都挺排外的，更不要说是没有身份的黑户，但是工地、矿场可能是例外，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男人瘦弱的身躯在打着摆子。
“而我的父母，毫无疑问会对杀害儿子的凶手恨之入骨。”莱恩眯着眼睛，“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他们中有人是律师，这也是我能认识大法官的原因。而我觉得，一个残忍杀害未成年人的罪犯，没有哪个国家会给他容身之处，除了本身就混乱的地方——你最好的退路在中东，那儿正在打仗。”
看着已经呆滞的小偷，莱恩长叹一口气：“而现在，还有另一个选择摆在你的面前——去自首，你只需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还管食宿，这实在是太划算了，不是吗？”
小偷的脸上一瞬间掠过了极度挣扎的神色。
他双眼通红，慢慢开口：“也许，你可以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你真是可爱，新手先生。”莱恩甜甜地笑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给你这个选项的。”
“你就一点不怕我……”小偷舔了舔嘴唇。
“那就动手吧，杀人犯先生。”
消瘦的男人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艰难地叹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弹簧小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第九章 骗人的鬼
莱恩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他知道对面的男人已经被“感化”了。
“既然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莱恩朝小偷摊开手掌，“那就先把你的非法所得归还给我。”
“我没有偷任何东西！”男人有些悲愤地挥舞了几下手臂，“该死的，你父母还真会藏钱。”
莱恩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笑得直打滚。
正常人怎么可能从一个巫师家里偷走他们的存折？
暑假一开始，莱恩就劝说父母把存在银行里的英镑全换成德国的马克，然后在对角巷用无痕伸展咒将存款封进了一本书的书壳里。
为此瓦勒莉还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莱恩，她认为自己的儿子足够机灵。
可莱恩没有告诉自己妈妈的是，他的主意，其实来自于巴赫的启发。
因为他前几年在父亲书房读书消遣时，意外在一本精装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找到了巴赫夹在书页里的五百英镑私房。
他记得自己还很贴心地帮巴赫把犯罪证据销毁了，并收获了“老父亲的惊慌失措”和“伦敦一日游”的珍贵记忆。
莱恩将思绪收回，他看了一眼挂钟：“我们该出发了，先生，我送你一程。”
“我认识镇上警局的路。”男人苦笑着说。
“我怕你偷偷溜掉。”莱恩毫不避讳地开口。
他不管小偷有些难看的脸色，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又翻出一张过期的水费账单，在背面写道——
“妈妈，邓布利多送了我一只宠物猫头鹰。”
他想了想，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和父母交代一下的，于是笔尖在纸上刷刷划过：
“今天家里进了贼。”
莱恩皱了一下眉头，这句话显然会让父母产生不必要的担心，于是他添上了最后一句：
“他很听话。”
莱恩满意地笑了一下，他落好款，标上日期8月1号。
他打开猫头鹰的笼子：“塞伦丝，这封信送到北德文郡的伊芙拉库姆去，我想你知道怎么找到我的父母。”
小偷目光诡异地看着和猫头鹰说话的男孩，他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偏向了最初的猜测。
塞伦丝扭过头盯着墙上的全家福看了一眼，飞出笼子，叼起莱恩手中的纸条，落到他肩膀上。
男人又一次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大佬气息。
“请吧。”莱恩打开大门，小偷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
塞伦丝扑棱棱一下振翅飞起，很快化作天边的一个小点。
这时候，前排屋子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胖女人朝自家小花园的角落里泼出一盆水，她看见莱恩，有些惊喜地打着招呼：“哎呀，这不是莱恩嘛！”
她的视线在莱恩后面的男人身上停了一下，皱了皱眉。
“下午好，多萝西娅阿姨，小唐顿在家吗？”莱恩很是自然地打着招呼。
“去他外婆家玩啦。”多萝西娅笑着说，“再让他呆在家里，我可要被烦死了。”
莱恩附和多萝西娅了几句，便打了声招呼，示意自己还有事。
他和男人继续朝着镇上走去。
“你不是说……”
“前后邻居不在家？”莱恩耸了一下肩，“我只是不想让你失去理智，虽然像你这样的人，很少有胆量见血，但我摸不准你究竟会不会激情杀人。”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有些虚脱的声音：“你真是一个恶魔……”
然后，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我叫凯恩·奥尔加，两周前刚到鸢尾路来，就在杰弗里家的超市当店员。”
莱恩记得小杰弗里，他和他的好钓友埃利诺先生间接为自己贡献了一百个加隆。
不过，莱恩知道，这是奥尔加先生在进行“自我坦白”，他没有打断这个男人的忏悔。
事实上，对于罪犯跪在小学生侦探面前痛哭流涕的名场面，莱恩向来是喜闻乐见的。
姓奥尔加的男人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悠远而哀怨的语调说道：“我出生在艾什顿的农场主家庭，父亲经营着一片很大的草场。”
看来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莱恩心下嘀咕，他加快了脚步。
“他很有钱，而我是大儿子。”奥尔加说，“我本应该继承家业的，可是，我的父亲对我很不满意，他把我赶出了家门。”
莱恩步子慢了下来：“我不觉得一个正常的父亲会毫无理由地讨厌自己的儿子。”
“他根本不正常！”奥尔加愤愤地说，“他是个变态，想要控制周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你不知道我在他的阴影里熬了多久，那段时间就是在坐监狱！”
莱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他觉得我该成为一个大学教授，或者法官。”奥尔加的声音颓丧起来，“他不允许我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而我只想自己组一个乐队，去追寻音乐——这件事无疑激怒了那个老顽固。”
“如果是我的话——”莱恩说，“我会这么询问，‘我想尝试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当教授，可以吗？’”
奥尔加猛得噎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悲伤的情绪流被硬生生拗断。
“之后呢？”莱恩见他不说话，开口问道。
“之后……之后他就停了我的生活费。”奥尔加深吸了一口气，酝酿着愤怒，“我的父亲威胁我，如果不按照他的想法好好读书，那就任由我饿死在外边。”
“那时候你多大？”莱恩问道。
“当时我刚高中毕业，已经和一些人约好组建一个乐队了。”奥尔加说。
“很好。”莱恩笑眯眯地说，“至少，你是饿不死的。”
奥尔加眼神闪烁了一下，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我进了乐队，虽然没有什么人气，但至少每一个人都在为了梦想努力，直到——”
他的表情阴沉下来，带着悔恨：“一个朋友说，他托人从美国搞了一点好东西，他说在美国那边是合法的，还说能激发人的灵感，所以……”
莱恩皱了一下眉头，他已经猜到奥尔加所说的“好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
“我上瘾了。”这个消瘦的男人悲哀地说，“乐队因此解散，老头子也和我断绝了来往。我最后只好四处做小工维生，该死的，都怪那个家伙，他毁了我的人生。”
莱恩冷淡地斜了这个男人一眼。
“我试图用香烟来克制自己。”奥尔加说，“事实上确实有些效果，直到今天……今天，一个漂亮的男人走进超市，我从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我再也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那种诱人的感觉，可我没有钱。”
“都怪那个男人，都怪他……否则我也不会忍不住，做这种事。”奥尔加扶着自己的额头。
莱恩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么，你是否还要怪我，不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者，责怪命运，不该让我这么恰巧地回家？”
男人沉默。
“你知道吗？奥尔加先生，”莱恩冷笑了一声，“我很好奇，你责怪自己的父亲，责怪乐队的朋友，责怪某个陌生的男人，就从来没有想过，责怪一下你自己吗？”
人总是会习惯性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掩藏自己肮脏的心思，标榜自己的品德，把不堪的动机合理化，将一切软弱和卑鄙说成迫不得已，把所有错误和责任归咎于他人。
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局限，那么每一个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奥尔加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又很快变得苍白。
“你说得对。”他无力地说道，“我就是个废物。”
莱恩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不惯这个男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并不想践踏他本就不多的尊严。
因为莱恩清楚，自己也是人，一个必然存在缺陷的人。
“我就是一个废物……”奥尔加喃喃地说，他的眼神变得恍惚，声音飘忽不定，“我有错……”
他咬着嘴唇，眼中泛起血丝：“我有错，难道他们就没有错吗？”
“你有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错。”莱恩说，“而他们有错，也并不能减轻你的罪责。”
“如果不是我的父亲……”奥尔加的神情更加恍惚了，“我也不至于怯懦到这种地步，面对一个孩子还要畏首畏尾，他才是一切的因。”
“很抱歉，我并不认识你的父亲。”莱恩摊了摊手，“我也没有资格评判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呢，为什么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呢？”奥尔加的目光略微有了一点焦距。
莱恩抿了一下嘴，他轻声开口：“那么你认为，他爱你吗？”
“呵……”似乎是觉得和一个小孩子正儿八经的谈“爱”这个话题有些羞耻，奥尔加垂下视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我还能很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我坐在栗色小马驹的背上，他在前头给我牵绳的场景。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飞快地恶化。”
他用梦呓一般的语气开口：“他的爱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他能多给我一些自由，那该多好啊。”
莱恩眉头一紧，他感觉这个男人似乎被刺激得有些精神失常了。
奥尔加脸上再次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他慢慢说道：“所以我要报复他，他不让我做的事，我偏要去做；他想让我成为体面人，我偏偏选择堕落——我自己都觉得，我脑子不正常了。”
“只要你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莱恩说，“我认为没有任何问题。”
“你也觉得，我的报复是正当的？”奥尔加的声音有些莫名的欣喜。
莱恩眉毛皱得更紧了：“我并不是法官，也不是上帝，没有权力裁决你的行为是否正当。我只能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人最原始、最基本的诉求，但你同样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亲子关系本就是这世上最难念的一部经。
“那如果一个父亲因为可笑的理由驱逐了他年幼的孩子，放任他忍饥挨饿、颠沛流离……”奥尔加的声音急促起来，“我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不过分吧？”
“你已经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了，先生。”莱恩讥讽道，“而且，你可以在监狱里好好思考这类哲学问题。”
奥尔加的动作明显卡壳了一下：“当然，我只是做一个假设。”
“如果父母抛弃孩子，你可以寻求法律的帮助。”莱恩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警署。
奥尔加安静了好一会儿，到了警署大门口，他才问道：“如果法律并没有起作用呢？”
莱恩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虽然不清楚他为何对这些问题如此执着，莱恩还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态，轻声开口：“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的。”
奥尔加没有回话，他脚步沉重地走进了警局。
窗口的办事员抬起头，询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先生？”
奥尔加犹豫了一下，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我来自首。”
他很快就被两个警员带进了审讯室。
听到奥尔加交代了发生的事情后，两位警员都不由得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那个孩子呢？”其中那位年长一些的警员问道。
“他回去了。”奥尔加回答。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没有说。”奥尔加的眼神再次恍惚了一下，“但他提过，父母中有人是做律师的，还认识一个叫布鲁斯的温莎区大法官。”
警员的表情更古怪了：“我大概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了，鸢尾路出名的律师也就那么一个，不过，我可不记得大法官里有哪位是叫布鲁斯的……”
他把奥尔加留在了审讯室里，让助手看着他，自己则去调取鸢尾路小区附近的闭路监控。
奥尔加面色复杂地缩在椅子里，他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去了一半，猛得打了一个哆嗦。
然后，这个男人捂住了脸，用有些惶惑又迷茫的声音呢喃道：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呀……”
另一边，莱恩已经找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用魔杖叫来了骑士公共汽车。
“下午好！”斯坦·桑帕克说道，“又是你呀……上哪儿去？”
“舒兹伯利郡，维特彻迟路。”莱恩回答。
在汽车旅馆附近下车后，莱恩低声念了一句“形容立变”，又挥动魔杖将衣服变得合身。
借着附近的一处水洼，他看到了自己变形后的模样——身形瘦高，金色卷发，眉眼有些像塞德里克，但脸上有着明显的雀斑。
和脑海里呈现出的形象差别不大，构思中比较模糊的地方依旧保留了自己的特色。
他张开嘴，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
莱恩满意地摸着下巴，欣赏了一下水洼里不算帅气的脸，起身朝山上走去。
傍晚的山间已经起了一层薄雾，沾湿了莱恩身上的T恤衫和运动裤。
他走到山间别墅前，打开门。
“下午好。”莱恩打着招呼。
屋里坐着五个人，维歌在和一个男生说着话，而莱拉还是老样子，懒洋洋地独占了一张沙发，而另一张沙发上还坐着两个女孩，她们靠在一起，似乎对其他人有些疏离。
听到有些陌生的声音，又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维歌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困惑。
而其他人则是把目光落在了莱恩的麻瓜装束上。
“你是？”维歌开口，他已经把手插进兜里，悄悄地握住了魔杖。
“是我。”莱恩出示了自己的令牌。
维歌顿时露出了无奈又心累的表情：“门萨，你为什么总是能整出一些花样来呢？”
“我觉得这样很有趣呀。”莱恩回答。
莱拉咯咯笑了起来：“确实很有趣，尤其是维歌你的表情。”
“这不好笑，莱拉。”维歌说，“还有你，门萨，你要是每次都变来变去，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了。”莱恩一摊手，“下次我会记得用这张脸的。”
这句话让好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除了那对坐在沙发上表情懵懂的女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维歌目光中难掩羡艳之色。
“人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莱拉语气有些复杂，“如果门萨的意思不是解决了复方汤剂的时限问题，那么我们的门萨，很有可能是一位易容马格斯。”
“梅林怎么没有一道雷电咒把你给劈死？”那个之前和维歌说话的男生惊叹道，“或者说，你就是梅林的私生子？”
“梅林的私生子可不会穿这种服饰。”维歌说，“知道你嘴臭，少说两句吧，奥里。你夸人简直像是在骂人。”
莱拉换了一个躺着的姿势，她笑着说：“这可说不定呀，维歌。毕竟我们的门萨，很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嘛。”
莱恩挑了一下眉毛，回避了她的试探，他问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还有一个人没来。”维歌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枚门钥匙，如果他迟到的话，我们就丢下他不管了。”
“你还真是无情，维歌。”门口传来一个有些阴柔的男声。
莱恩循声望去，只见玄关处站着一个面色苍白、个子中等的男生，他五官柔和精致，再加上一头偏金的焦羽色长发，一眼望去实在有些雌雄难辨。
这个男生的目光在莱恩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显然是惊奇他一身麻瓜装束。
“你每次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林。”维歌笑着说。
“应该是你每次都能在我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说着我的坏话，维歌。”林吐槽了一句，他走到莱恩面前，伸出手，“你好，门萨。”
“你倒是猜地快。”莱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门萨又不是女生，这儿的男生除了他我都认识。”
“那可说不准。”莱拉揶揄地笑了一下。
莱恩握住了林的手：“你好。”
他面色有些古怪，因为他觉得自己握住了一双女人的手，冰凉而柔软。
林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微凸的虎牙：“林克斯，我的代号，当然大家都叫我林。”
莱恩压住笑意，林克斯对应的星座应该是天猫座，倒是非常符合眼前这位的形象。
他礼仪性地晃了晃手，示意对方该松开了。
然而，林克斯反而将莱恩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单膝跪地，亲吻了一下莱恩的手背。
这个好看的男生丝毫没有顾及莱恩僵硬的脸色，他语气迷醉地开口：
“这是我闻过的……最鲜美的血液……”
第十章 “姐妹”
“林，你吓唬新人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维歌说，“我不觉得扮演一个精神异常者能给你带来多少好处。”
“抱歉，维歌。”林克斯松开莱恩的手，被血红色占满的虹膜也恢复成最初的淡蓝色，“我只是认为用这种方法提醒一下新人是很有必要的，吸血鬼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生物。”
“林，你明知道我们是不会在意成员的出身和种族的。”维歌摇了摇头，“你不必这么贬低自己，你的品格已经得到了大家的承认。”
莱恩闻声问道：“这么说来，我有机会见到狼人或者巨人吗？”
“我们是隐修会，不是神奇动物园，门萨。”维歌说，“不过，如果你想要见见狼毒药剂的研制者，那这次就能如愿。”
“我记得狼毒药剂的发明人已经成年了吧？”
“是的，他是我们其中几位成员的老师。”维歌说，他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些相信莱拉的判断了。”
莱恩故意皱了一下眉，显露出一丝不满。
他明白维歌的意思——狼毒药剂的发明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能知道这类偏门学术新闻的人，更可能是来自于巫师家庭——莱恩当然愿意让误解更大一些。
“莱拉的判断？”林克斯目光中带着疑惑。
“我猜门萨是麻瓜巫师，而莱拉却认为他只是在角色扮演。”维歌解释。
林克斯笑了起来：“如果这是个赌局，我想你已经输了，维歌。”
莱拉眼睛弯弯：“你‘看’出了什么，林？”
“门萨的血，气味很薄，却有着浓烈的回甘。”林克斯像是一位专业的品血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莱拉叹了一口气：“林，你真是个小变态。”
“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这是非常严肃的学术问题。”林克斯板着脸，“味道薄，说明血液的主人很年轻——至少身体非常年轻；而回甘醇厚，说明血液的主人魔力纯正——这种血一般只存在于那些最死板的纯血家族中。”
“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嘛！”莱拉沾沾自喜地说道，“门萨的角色扮演总给我一种用力过度的感觉，就和波提斯那家伙一样。”
“我觉得波提斯更像是为了接触麻瓜女孩才极度热衷于麻瓜文化的。”林笑道，“他就是台打桩机。”
“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法国人浪漫的血液。”莱拉说，“我还挺欣赏他对麻瓜女孩和巫师女孩一视同仁的态度。”
“波提斯宣称的‘博爱’？”林虽然笑着，眉毛却皱到了一起，“抱歉，莱拉，你知道的，我其实还挺保守的……波提斯的血总让我觉得像是掺了迷情剂的马尿。”
“我记得你曾经还说过，麻瓜巫师的血有一种掺了水的感觉。”莱拉状似回忆，她眯了一下眼睛，“我突然有些好奇，门萨的血里有没有其他的味道。”
“好了，你们再这么说下去，门萨的脸就可以写板书了。”维歌制止了越说越起劲的两人。
莱恩哼了一声，语气生硬地开口：“但愿你们自称的‘不在乎出身和种族’，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大家只是好奇你的身份，门萨。”维歌用安慰地语气说，“老成员之间早就知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大部分新成员也都是经由老成员内部推荐，或者老师们介绍才加入的，身份也很清楚，只有你是特例。”
他举起双手压了压：“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我们准备出发。”
莱拉点了点头，她起身走到对面两位女孩的旁边，靠着年纪较小的那位坐了下来。
这位小女巫有着一头偏米色的齐肩白发，皮肤淡得有些透明，穿了一身白布袍子，如果没有头上的红色发箍，让人简直要误以为她是一只幽灵。
当莱拉靠近的时候，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一只手悄悄捏住了身旁另一位红发小女巫的衣角。
她粉色的眼眸透过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怯生生地望着坐在身边的莱拉，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
而她身旁的红发小女巫则是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肩膀，似乎想要探手护住自己的朋友，不过意识到莱拉没有恶意，她也就停下了动作，带着满是距离感的笑容点了一下头。
莱拉轻声和白发小女巫说了几句话，又反复比划了几个手势。
这个柔弱的女生犹疑地点着头，用生疏的英语重复了几次，脸颊上渐渐泛起一抹桃红。
莱恩眉头跳了一下，他透过女孩雪白的皮肤，能看见这抹桃红之下的一缕缕血丝。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小女巫很有可能是一位白化病患者。
白发小女巫扭过头去，和自己的朋友解释了几句。
莱恩能从她的语言里听到一些舌音，但他不确定是斯拉夫语系还是日耳曼语系。
毕竟以莱恩浅薄的知识，他唯一会说的俄语也就只有“苏卡不列”了。
他将自己的疑惑打包，用目光发送给维歌。
“那两位是乌玛和乌米。”维歌轻声解释，“红发的是乌玛，是一位老师从俄罗斯带回来的；白发的是乌米，由一位今年毕业的俄罗斯成员推荐，他们是亲戚。”
莱恩点了一下头，他没有追问两人加入的缘由和经历，因为以北方的情况，不太可能听到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
乌玛是大熊座，乌米是小熊座。两个女孩并非姐妹，却获得了有如姐妹一般的代号——相依为命虽然听着唯美，但背后却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和悲伤。
只有饱尝失去的滋味，两颗破碎的、鲜血淋漓的心才有可能彼此弥合，不分你我，恍如血亲。
乌米磕磕绊绊的解释终于让朋友理解了意思，乌玛站起身来。
坐着时合裹着的巫师长袍展开，露出了下面的短袖水手服。
莱恩第一眼落在了红发小女巫锁骨下那个小小的船锚刺青上，然后视线被她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一些伤痕抓住。
乌玛毫不在意地抬手拢了一把自己的红色短发，她锐利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圈，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莱恩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是个要强的孩子。
来到语言不通的异国，还要照顾一位同乡的女孩，对于这位年纪同样不大的小女巫而言，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了。
乌米跟到了乌玛身后，这个瘦弱的白发女巫像是彻底藏进了乌玛的影子里。
维歌和善地笑了一下，收获了乌玛冷冰冰的眼神，他也不在意，从摆在茶几上的巫师棋里拿出一枚王后棋子，他托着底座，示意众人把手放到棋子上。
奥里第一个伸出了手，接着是林、乌玛和乌米。
莱恩向前一步，却迎上了乌玛漠然的目光。
莱拉“扑哧”轻笑了一声，她用肩膀轻轻挤开莱恩，扶住棋子，朝他挑了挑眉毛。
莱恩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他探出手捏住女王棋子顶端的小球。
“走了！”维歌说。
一股大力从肚脐后边狠狠地勾了一下，莱恩顿时觉得脚下一空，房间里的物品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堆色块，很快又化成奔流的各色线条。
熟悉的空间挤压感遍布了莱恩全身，这一次，他在细长管道的开口处看见了如同丝绸褶皱一样的纹路。
下一刻，莱恩就感觉脚底一沉，仿佛一个游完泳的人突然回到了地面上。
他有过数次随从显形的经验，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重心，稳稳当当地站定了。
一声柔柔弱弱的惊呼从背后传来。
那是乌米的声音。
然后是乌玛压抑的低呼，再接着是莱拉的叫声：“哎呀——”
不过，这声哎呀懒懒散散的，还带着一点促狭和莫名的恶作剧意味。
莱恩心念电转，侧过了身体。
三个女生在他脚边滚作一团。
第十一章 名为秘境探索的夏令营
莱拉垫在两位俄罗斯小女巫的身下，从喉咙里发出了“咕”的一声。
而作为这一幕的罪魁祸首，莱恩无辜地摊开了手，做出震惊的模样。
门钥匙的终点是一片森林，莱拉的脸与布满苔藓和落叶的潮湿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门萨……”维歌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而奥里和林克斯却恶趣味满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同时对莱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乌米慌慌张张地想要爬起来，可是铺满落叶的地面湿滑松软，她反而将自己干净的白袍子弄得污渍满满。
莱恩伸出手，打算拉她一把。
乌玛眼疾手快地将乌米压在自己肚子上的小腿抱开，迅速站起身，将乌米扶好，又念了一句咒语，清理干净两人身上的污泥和树叶。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莱恩，迈出一步，挡住了乌米半边身体。
没有皱眉、没有抱怨，这个小女巫似乎只想警告莱恩不要擅自接近乌米，而对于莱恩避让的行为，她好像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她也不管周围人能否听懂，低着头连声重复同一句话。
莱恩慢慢放下手来，他心情有些复杂。
从乌玛低垂的眉角和微微绷紧的嘴唇中，莱恩读出了她潜藏的心思。
这个小女巫竟然在自责，她不怪撞到自己的乌米，也不认为没接住她们的人有问题，反而觉得导致了眼前的混乱是自己的错。
莱恩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混杂着悲悯和怜爱的情绪。
莱拉也翻身坐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用简单的英语和乌米说了一声。
乌米拉了拉乌玛的袖管，才总算让这个红发小女巫停下了道歉。
莱拉坐在地上，朝莱恩伸出手，目光中带着一种“我要某人拉着才能起来”的幽怨。
“抱歉，我也不知道后面会有人撞过来。”莱恩抓住莱拉的手，“我听到你的声音，正要回头看呢。”
莱拉借着力站起身，她的眼神表明她分毫不信莱恩的鬼话，她揶揄地说：“那你可错过了和三位淑女滚在一起的机会。”
是幸运地避免了被你拉着当垫背的机会吧，莱恩在心里默默吐槽。
莱拉指了指脸上沾到的树叶和衣服上的泥土，歪着头看着莱恩。
“清理一新。”莱恩拔出黑胡桃木魔杖挥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用如尼文施法呢。”莱拉说。
莱恩耸耸肩：“我最多只能给你身上泼一桶水。”
奥里插嘴，他声音很是兴奋：“好呀好呀，我还是第一次看门萨用如尼文施法呢。”
“奥里，别添乱了。”维歌扳住奥里的肩膀，“林，你也不要在那儿干看着，你送门萨进去；莱拉，乌玛和乌米交给你了。”
林克斯和莱拉应下。
维歌率先拉着奥里幻影移行，莱拉和两位俄罗斯小女巫紧随其后，接着，林克斯朝莱恩伸出了手。
他手掌朝上，暗示莱恩握住他的手——
莱恩面无表情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一小片营地出现在莱恩视野中。
他看到一个高个儿的黑发男生在和维歌说这话。
“……女孩们都去捡树枝了，我让波提斯和克拉特跟着她们。帐篷已经搭了十六个，得赶在天黑前搭完，并不轻松，你们最好来帮忙。”
“食物呢？”维歌问。
“老师们带过来了，放在屋子里。”这个男生皱了皱眉，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笑容，“不过波珥休丝可能会带一些动物回来，你知道的，她对打猎情有独钟。”
“我就说克拉特怎么愿意跟过去，他一向有些怕波珥休丝。”维歌笑了起来。
“既然你到了，那么这边的安排还是要交给你的。”男生的脸微微扬起，让他的颧骨显得更高了。
“你已经安排得很好了，卡普利科尼。”维歌说，“我刚到，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直接把需要做的事分配给我们就行。”
听到这句话，男生僵硬的表情顿时有所舒缓。
莱恩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一下。
这种表情的变化莱恩相当熟悉，那是一个人得知自己不必交出某种看重的东西时才会出现的心态转换。
卡普利科尼，一个热衷于权力的人。莱恩在心里评价，当然，也可能只是热衷于支配他人的快感。
这种人并不少见，也无可厚非，事实上，如果他们能恪守自己的职责、善用自己的能力，就可以给他人提供十分有效的帮助。
当然，这种性格如果不加掩饰，无疑是相当不讨喜的。
连维歌都称呼他代号的全名，而非摩羯座的简称，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维歌并不像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他不太会因为一个人喜欢权力就冷淡对待。
全称更有可能是卡普利科尼本人的偏好，他喜欢这种距离感。
因为距离感本身就是权力的一种体现——它代表的意思是，我和你们不在一个层面上。
莱恩飘开视线，回避了和卡普利科尼的对视。
他一边环顾营地四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克斯说着话：“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只知道，这是芬兰森林中的某个地方。”林克斯回答。
莱恩一眼就看到了拉着绳子的斯考特，这个黑发的小巫师时不时朝莱恩这边看几眼，但显然，他没有认出变形后的莱恩。
离他不远处，穿着一身金黄铠甲的人正在挥动一截树干砸着固定绳索的木桩，再远一些的地方，几个小巫师挥舞着魔杖做着相同的工作。
“没有魔法帐篷吗？”莱恩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折叠好后一打开就能使用的。”
“彼此协作能增进感情，至少长老会是这么认为的。”林克斯说，“当然，如果你自带一个魔法帐篷，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这时候，卡普利科尼拍了拍手，示意几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他那儿，他开口道：“林克斯，你和这位新人先去搭帐篷，他暂时交给你带，等女生回来了，大家再重新认识。”
“没问题。”林克斯带着莱恩离开。
莱恩用余光留意了一下，很快，莱拉领着熊家姐妹朝森林里走去，而卡普利科尼则自己扛起一个帐篷包，和奥里搭档干活，维歌独自沿着一条不起眼的石子小路离开了营地。
“维歌去哪儿？”莱恩挥动魔杖，操纵着物品飘起。
“他去找老师们。”林克斯手上不停，“这一次来参加聚会的人到齐了，他要汇报一声。而且，你们几个‘新人’也都需要找一个老师。”
“我已经算不上新人了吧？”莱恩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没有老师的一律当成新人。”林克斯笑了笑，“不过大多数成员入会后很快就会找到老师，你是个例外，我听说长老会到现在还没有确认你的身份……你是我听说的唯一一个一年之后还没有老师的新人。”
“老师在做什么？”莱恩岔开话题，“卡普利科尼不是说，老师们把粮食放在屋子里了吗？明明有屋子，为什么还要我们小巫师自己搭帐篷？”
“当然不是因为房间不够。”林克斯用拳头敲好了一根木桩，他的力量和他柔弱的外表一点也不匹配，“而是因为房间太多了。”
“我不太喜欢和人打哑谜。”莱恩说。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林克斯说，“那间‘屋子’，老师们花了一个月还没有摸透，不会幻影移行的人最好不要擅自进出，而屋子的详细情况，你最好听老师解释。”
“听起来挺有趣的。”
“亲自体会一番的话会更有趣。”
“这样神奇的地方，隐修会竟然不加防备，小巫师幻影移行就能进来？”莱恩问。
林克斯敲好最后一根木桩：“因为只有幻影移行能够进来，其他方法都不行。而没有到过这个地方的人，幻影移行的‘3D’就缺少‘目标’。”
“我倒是好奇第一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想那是长老会的秘密。”林克斯说，“不过也不难猜，隐修会的宗旨是传承，或许老师中有人收集到了秘境主人的知识，那么能进入这里就很正常了。”
“知识能被隐修会收集，那么也能被其他人收集。”莱恩挥动魔杖，用飞来咒招来了一个新的帐篷包裹，“秘境？”
“那间屋子确实可以被称为秘境。”林克斯说，“而这次聚会，除了接纳新人、互相认识、给你们挑选自己的导师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带你们熟悉一下秘境探索的流程，以及隐修会运作的方式。”
秘境探索？莱恩看着眼前清一色的帐篷，心中吐槽，怎么感觉像初中生夏令营呢？
“至于你的顾虑，其实不用担心。”林克斯接着说，“我们从来不会觉得天底下所有的传承都是独属于我们的。”
他笑了起来：“能有所收获最好，没有也不要紧。如果有其他人或者势力介入，我们就退出。如果对方不依不饶，那隐修会也不是吃素的……”
这话听起来豪气万丈，隐修会的形象隐隐有些高大起来——
林克斯补上了最后一句话：“至少，我们几乎不会遇到逃不掉的情况。”
第十二章 盛装骑手
这真的是一个沿袭千年的神秘组织么？
莱恩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笑容，不过，这才符合隐修会给他的一贯印象。
“当然……”林克斯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语气有些消沉，“去年霍格莫德村的事情是例外，我听老师说，莱恩最终还是没有救回来。”
“我想，那种情况下，大家都有些无能为力。”
林克斯叹息着点了点头：“是啊，无能为力……一位成员就这样离开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更加小心。”
“小心无大错。”莱恩说，“不过这样，收集传承的难度应该很大吧？”
“难度再大也得贯彻性命优先的宗旨。”林克斯继续敲着木桩，“传承只有落在人的身上才有意义，抛开生命追逐知识并不是隐修会提倡的做法。”
“我非常认同这样的道理。”莱恩目光真挚地说道。
“再加上，隐修会的大部分传承也不是为了让人成为一名战士的。”林克斯说，“这些知识里有不少因为小众而快要失传了。”
“失传也有可能是因为不再适用于现代。”
“如果完全按照‘是否有用’或者‘是否流行’来决定一种知识该不该存在，那么最有可能——”林克斯摇头，“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人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将它保留下来。”
“说的不错。”莱恩明白他的意思。
“老师和我说，”林克斯笑了一下，“如果我们不能做知识的传承者，那至少也要做好知识的守墓人，否则等到墓碑都没了的时候，后人再想要了解这种知识，就得浪费时间重走前辈曾经走过的路。”
“你的老师？”莱恩已经听他几次提及这个人了。
“他是一个非常睿智的人。”林克斯语气很是严肃，“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的人。”
“能和我说说他吗？”莱恩面露好奇之色。
林克斯扬起眉毛，目光闪亮：“我很想和你讲述一下从他那儿学到的东西，不过这些内容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聊聊呢？”
莱恩顿时了然：“他也在老师队伍中？”
“事实上，他就是这次小巫师聚会的负责人。”林克斯说，“维歌刚刚去找他了。”
“我很期待见到你的老师。”
“我也想早点见到他。”林克斯说，他指了一下之前在斯考特旁边的男生，“我并不是老师唯一的学生，那位穿铠甲的，也在跟随老师学习，他是克鲁希斯。”
克鲁希斯视力非常好，他留意到林克斯似乎在介绍自己，在远处朝这边挥了挥手。
“刚一到这儿我就注意到他了。”莱恩说，“他那身铠甲实在是太显眼了……”
“噢，那可不是什么私人的癖好。”林克斯笑了起来，“那是他的传承，也是少有的极具战斗力的传承之一，他的家族从加入以来一直都在隐修会中占据一席——我听说的。”
“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林。”莱恩说，“冒昧地问一下，克鲁希斯的传承是秘密吗？”
“对于成员来说并不是。”听到莱恩用“林”来称呼他，林克斯心情很是愉快，“询问对方的传承在隐修会里算不上什么禁忌，我们的目标是代代传承，又不是绝对守秘。当然，对外还是要保密的，因为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危险和麻烦许多时候是自己人造成的，莱恩在心中默默地说。
不过，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隐修会真就靠一张施了契约魔法的羊皮纸来约束自己的成员。
莱恩并没有完全相信林克斯的描述，在吸血鬼小巫师嘴里，这个组织简直是一朵纯洁无暇、一心钻研学术的白莲花。
真正的白莲花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林克斯又看了一眼克鲁希斯：“如果你亲自去问他，克鲁希斯也会很乐意和你讲述他的故事——他的传承被称为‘盛装骑手’——对于大多数古代巫师而言，这可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词汇。”
“盛装骑手？”莱恩皱起眉，“听起来怎么像是骑兵？”
“你可以理解为骑兵。”林克斯说，“不过，他的‘坐骑’，并不是马匹，而是他身上的铠甲。”
吸血鬼笑了起来：“在古代，这种传承又被称为‘巫师猎手’。”
莱恩脸上惊讶的神色让林克斯很是满意。
“当然，盛装骑手并不只猎杀巫师，事实上，大多数魔法生物都遭到了他们的屠戮。”林克斯说，“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他们是中世纪麻瓜们的隐藏利器。”
“那身铠甲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莱恩问道。
“那是一整套炼金产品，”林克斯说，“由巫师锻造的炼金产品，最开始，铠甲的作用是抵挡魔法攻击，这让麻瓜有了近身的机会，虽然巫师们还有许多方法可以回避，但总有几个被近身后慌张地只知道靠腿逃跑的巫师。”
他耸了一下肩，接着说，“然后麻瓜们开始给铠甲追加更多功能。”
“我真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巫师如此好心地给麻瓜们提供技术支持。”莱恩有些玩味地说。
他作为一名麻瓜巫师，这种时候立场其实相当尴尬，但他身上还有一个被林克斯“揭穿”的纯血人设。
“背叛从来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林克斯叹了口气，“而且，麻瓜中也能诞生巫师，还有一些巫师被俘虏后不想死，总之，部分麻瓜掌握了用魔法对抗魔法的手段，而中世纪的巫师们则遭受了苦难。”
“那在麻瓜没有掌握这种力量之前呢？”莱恩意有所指地问道。
“我并不想为巫师或魔法生物辩解。”林克斯说，“单论个人力量的话，麻瓜永远是弱势，而无论哪个种族都不可能全是好人。”
“事实上，受伤的多数时候都是‘好人’，或者说普通人。”
“你说错了，门萨。”林克斯安好帐篷，仰头看着昏暗下来的天色，“受伤的多数时候是弱者，而强者，则会用规则告诉弱者，要怎样做一个好人。”
莱恩也抬起头望着天空，他没有接话。
“当然，或许有永远的弱者，但从来没有永远的强者。”林克斯轻笑着说，“盛装骑手最终还是退出了历史舞台，而讽刺的是，亲自终结他们辉煌的，正是那些创造他们的当权者。”
他看向莱恩：“毕竟，巫师能轻易杀死一个麻瓜，而能够杀死巫师的盛装骑手，更加值得忌惮。铠甲被回收，武器被销毁，战士被遣散——也有的被处死。”
“那……”莱恩不由得指了指克鲁希斯。
林克斯笑了起来。
“门萨，背叛从来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不是吗？”
第十三章 女孩们
“不过，也多亏了克鲁希斯的祖先背叛，盛装骑手的传承被保留了下来。”林克斯说，“当然，如果你去问克鲁希斯的话，他会给你讲一个更详细的故事。”
林克斯嘴角勾了一下：“一个有关爱与自由的故事，一个麻瓜战士和巫师少女的故事，一段由禁忌的恋爱开始、经历不受祝福的结合，却成就了一个全新家族的故事。”
“你似乎并不认同克鲁希斯？”莱恩察觉到了林克斯笑容里隐藏的不屑。
林克斯摇了摇头：“克鲁希斯是个好人，我只是不太喜欢他的故事。”
“我倒是觉得，克鲁希斯所讲的故事，具备了一切讨人喜欢的看点。”莱恩说道。
“所以你会下意识地站到主人公的立场上，急他所及，想他所想，不是吗？”林克斯说，“而我反感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论是麻瓜还是巫师，我们的血脉里都流淌着谎言与偏见，我们一直就是一个善于欺骗和蛊惑的民族，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莱恩有些古怪地看着林克斯，就好像在看一个珍奇的愤青。
“门萨，不管你是否承认。”林克斯说，“被冠以爱和自由的宏大叙事之下，是对自己阵营的背叛。”
“或许从巫师的角度而言，这场背叛是可以原谅的？”莱恩语气玩味，“毕竟，在那场‘不义’的战争中，背叛也可以被称为弃暗投明。”
“啊，‘弃暗投明’，这真是个好词。”林克斯的语气有些失望，“给肮脏的事实套上一件漂亮的外衣，就好像自己真的光鲜亮丽——我们太熟悉这一手了，对吗？”
“林克斯，虽然本质上我不认为你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莱恩说，“大多数人很难超脱自己的立场来评价一件事情的对错，而对于像你一样的人，超脱的结果往往是迷茫，很容易滑落进另一个极端的立场，这是非常危险的。”
“你……”林克斯愣了一下，微笑起来，“抱歉，我又陷进怪圈里了。你说的对，我想你会和我的老师有不少共同话题的，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有时间我会和他聊聊的。”莱恩说，“我不是正好要选择老师吗？”
“希望我们有机会成为同学。”林克斯抓住莱恩的手握了握，“和你做朋友一定很有意思。”
莱恩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这时候，森林那边传来了女孩们的谈话声。
莱恩看到一团团明亮的光球在交错的树丛里穿行，不一会儿，这些光球就靠近了营地，一个个手持魔杖的小女巫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打头的两位女孩一个身材高挑，另一位则要矮上许多。
高挑的女孩儿有着一头金发，林中的夜雾沾湿了她的长发，让她的头发在荧光咒下泛着朦胧的微光。
她用碧蓝的眼眸扫视了一下营地里的男生，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不长不短的时间，让人感觉自己被重视，却又不觉得紧张和尴尬。
她披着一件得体的丝制巫师长袍，里面是一身无袖连衣长裙，领口的弧线开在了恰到好处的高度，露出漂亮的锁骨，一条装饰简单的项链垂进领口，仿佛在引导着人的视线。
她扬起嘴角，下唇附近的一颗红痣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她丰润的嘴唇上。
女巫的笑容在每一个男生的心房上绽开，让人在潜意识里认为那是献给自己的微笑。
这是个相当厉害的女人，莱恩在心中评价。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收回了视线，看向其他人。
另一位矮个的女巫已经扔下一大捆木柴，走到了卡普利科尼的面前。她走路带着一股风，语速飞快：“女孩们的活已经做完了，波珥休丝没和我们一道，但她应该快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营地的帐篷，不远处有几个男生在给最后一个帐篷收尾，不过他们的视线却落在女孩们那边。
这位矮个的女巫皱了一下淡地看不见的眉毛，她大踏步走了过去，挥动魔杖结束了工作。
莱恩嘴角动了一下，他和林克斯对视了一眼，吸血鬼的眼神仿佛在说“她就是这样的人”。
女孩们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
在女孩最多的地方，一个金发碧眼、鼻子高挺的帅气男生露着八颗牙齿，游刃有余地在一群女生中和她们每一个人交流。
这肯定是“博爱”的波提斯，莱恩心想。
而后边出来的一位精壮的黑人男生，则是不声不响地背着一大捆树枝，朝营地角落走去。
莱恩还看到葛温德林试图和乌米搭话，但乌玛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而莱拉则夹在两人中间，哭笑不得地左说又劝。
嗯，熊孩子好像又惹祸了。
莱恩克制住自己摆动手指的欲望。
在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个栗黄色头发的小女巫独自一人站着，静静地看着所有人。
她戴着一副眼镜，身上也是一整套的麻瓜服饰，就连长袍，莱恩也一眼辨认出那是万圣节服装的一部分——上面挂着星星和月亮的装饰，领口的纽扣是一个南瓜。
这个女孩看到同样服装的莱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和审视。
莱恩笑了笑，和她错开了视线。
这时候，他听见好几个男生嘴里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其中一个就来自身边。
莱恩没有趁着机会损林克斯几句，因为他和在场所有的男生一样，看向了另一片树丛中摸出的女生。
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穿得实在太清凉了。
这个女生毫不在意地颠了一下肩膀上的死鹿，任由它脖子上未放干净的血浸湿缠在上身的布条，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了抓黑色的头发，草屑和树叶纷纷飘落。
她放下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皮质短裤一侧的匕首套上。
男生们的视线随着她颠鹿的动作上下跳动了几下，几乎同时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
波珥休丝。
莱恩记住了她的代号。
第十四章 自我介绍
波珥休丝带来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男生们就假装若无其事地重新聊起天来。
“那就是波珥休丝，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林克斯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她很火辣，不是吗？”
“我觉得用‘野性’来形容更好一些。”莱恩耸耸肩，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其他女孩。
大多数女生对于波珥休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其中一些甚至更关注男生们的表现，她们的视线和肢体语言无一不是在拿男生打趣说笑。
但莱恩还是看到有几人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野性！”林克斯眼睛一亮，“真是个贴切的形容，我想波珥休丝会喜欢这个词的。”
“你对波珥休丝观感不错嘛。”莱恩笑了笑，眯起眼睛，“怎么，有想法？”
“噢，你可别和我来这一套，门萨。”林克斯拍着莱恩的肩膀，“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任何想法。”
莱恩扬起眉毛，转过话题：“她似乎对自己的着装毫不在意？”
“她来自巴西雨林。”林克斯说，“而且，波珥休丝从来不把自己当一个女孩儿。”
他看向坐在柴火堆边上的黑人男生：“对于这一点，克拉特深有体会。”
“我记得之前维歌说，克拉特一向有些怕波珥休丝，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啊哈，你可问到点子上了。”林克斯笑得很是夸张，“这可是咱们隐修会里不多的乐趣之一，除了广播了一整天的维罗鲁姆之外——他一般不参加聚会——也就只有克拉特和波珥休丝之间的事可以讲给你们新人听听了。”
“我很期待听到一些与众不同的故事。”莱恩搓了搓手。
“克拉特这家伙，怎么说呢？”林克斯摸了摸下巴，“他是个爱‘挑事’的人。”
“我可看不出来。”莱恩瞄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克拉特。
林克斯嘴角抬高：“你的感觉不错，他本质上是个不善交流的人，但他同时又热爱战斗，喜欢挥洒汗水。想找人对练又不会说话，就显得很‘挑事’。”
吸血鬼又给了莱恩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克拉特每次聚会总要找新人的‘麻烦’，而他又不太敢和女生说话，我看你这次逃不掉了。”
“为什么他总是找新人的麻烦？”莱恩有些好奇。
林克斯嘿嘿笑了一声：“因为老成员都摸透了他的性格，直接找理由拒绝他，克拉特就会默默走开，而对这一点不知情的新人，往往稀里糊涂就被他拉过去对练了。”
“多谢你的提示。”莱恩说，“我会好好拒绝他的。”
“真是可惜。”林克斯说，“我还想看看如尼文施法和无杖施法之间的碰撞呢。”
“我不喜欢打架。”莱恩摇了摇头，“你还没讲他和波珥休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你也知道，波珥休丝嘛，野性。”林克斯在最后一个单词上加了重音，“几年前的一次聚会，克拉特又按照惯例‘欺负’新人，然后波珥休丝制止了克拉特，她说，‘想打架？我也喜欢打架，和我打’，然后——”
他停住了嘴，眯着眼朝莱恩挑了挑眉毛。
“不要卖关子。”莱恩问，“谁赢了？”
“我们没法判断谁赢了。”林克斯说，“克拉特用无杖施法打掉了波珥休丝的魔杖，而波珥休丝立刻采取了近身肉搏，克拉特没有还手，也……没有认输。”
“呵！”莱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两人都精疲力竭，事情也不了了之。”林克斯说，“不过波珥休丝表示，如果克拉特想打架，她可以随时奉陪——前几年的新人可算少了些折腾。”
“这几年呢？”
“波珥休丝终于搞清楚了克拉特不是故意挑事，也不是专门欺负新人。”林克斯说，“而大家也愿意看看加入的新人实力究竟如何。”
“我倒有点好奇，你有没有和他打过。”
“我也不喜欢打架。”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维歌和一位老人从石子小路那边走进了小巫师们的营地。
“那就是我的老师。”林克斯说。
这位老人很是干瘦，穿着一件暗青色的巫师袍子，而他身上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就是那些看上去很不便宜的各类装饰——莱恩不觉得那些金银和宝石是假货。
加隆的气息扑面而来。
“晚上好，孩子们。”老人开口，也不见他使用什么魔咒，他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营地。
所有小巫师都看向了他。
“欢迎各位来参加这一次的聚会。”老人说，“我很高兴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也很荣幸，能看到各位新成员的加入。”
他的视线在林克斯这边停了一下，又朝着莱恩微微一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纳尔逊·莱特曼。”老人说，“我是你们此次聚会的负责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当然，对于老成员，你们也可以咨询自己的老师。”
他拍了拍手：“先把篝火燃起来吧。”
一捆木柴从克拉特背后飞起，落在了营地中央。
莱恩看到老人用戴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的戒指撞击了一下，火焰就凭空出现在了木柴上。
几个年长的成员将剩余的木柴分到每个人手中，然后所有人围着中央的篝火坐了一圈。
老人取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点燃了老成员面前的篝火。
接着，老成员里的一些人站起身，用自己篝火堆里的木柴点燃了新人面前的柴火。
算上自己有五个新人，莱恩在心中记下了这些人。
“我想，是时候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了。”老人说，“按照往年的惯例，新人们先来，谁愿意第一个？”
五位新人互相看了几眼，没有一个人说话。
“看来这一次的新人都比较谦虚——”老人的视线停在了莱恩的身上，“不如，从男孩儿们开始吧。”
莱恩抿了一下嘴，他站起身。
周围坐着的小巫师们立刻鼓起掌来。
“呃，”莱恩耸了一下肩，“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低低的笑声从四周传来。
莱恩吸了一口气：“大家好，我是门萨。”
笑声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道带着探究的视线。
当然，也少不了葛温德林不敢置信的目光。
这只小媚娃还真没想到，门萨居然又换了一张脸。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一旁的斯考特。
“嗯——”莱恩沉吟了一下，“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好说的……噢，我在如尼文上有些天赋，另外，我不喜欢打架，就是这样，谢谢。”
他重新坐下来。
小巫师们安静地看着莱恩，直到林克斯拼命拍起手来，他们才像是回过了神，跟着鼓起掌。
林克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的口才上哪儿去了？”
莱恩面无表情：“所以我最讨厌自我介绍了。”
第十五章 日行者
莱恩坐下后，另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他黑色的头发脏兮兮的，不是波珥休丝那种沾满树叶的脏，而是干枯板结，像是很久没有仔细清理过一样。
他的脸色在篝火照耀之下都显得有些苍白，眼睛周围有着明显因为营养不良和缺失睡眠导致的眼袋，一身破旧的巫师长袍包裹着瘦弱的身体。
这个小巫师微微低着头，下巴绷得很紧，他眼睛看着中央的篝火，没有与任何一个人对视。
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卡梅。”
然后，这个男生对着篝火点了一下头，自顾自坐了下来。
“我收回刚刚对你说的话。”林克斯附在莱恩耳边说。
林克斯的老师、莱特曼老先生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他朝卡梅点了一下头，视线看向了女生那边。
乌玛和乌米明显都有些手足无措。
那位穿着麻瓜服饰的小女巫首先站了出来。
她推了一下眼镜，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众人一眼，露出礼仪性的微笑：“我是图卡娜，谢谢。”
说完后，她用手捋住长袍坐下，以一种非常淑女的姿态侧着双腿。
林克斯一边鼓掌，一边悄悄地对莱恩吐槽：“你们是商量好的吗？”
掌声停息，乌玛面色难堪地站起身，她张了张嘴，又咬紧下唇。
“你好。”她像是豁出去一样说道，又指了指自己，“乌玛。”
她顿了一下：“谢谢。”
三个单词都带着浓重的口音，不过所有的小巫师都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在她说完之后立刻送上了掌声。
乌玛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乌米的旁边，扶着白发小女巫站起。
握住乌玛的手后，乌米的面色看上去好多了，再加上之前各位新人都做了非常优秀的示范，这位单薄的女巫柔声细语地说：“乌……乌米，我和乌玛都来自俄罗斯……谢谢。”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乌米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明显的红晕。
“欢迎，欢迎新人们。”莱特曼老先生率先鼓起掌来，等众人放下手，他才看向了老成员们，“轮到各位了，维歌，你起个头吧。”
维歌站起身，他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周围很快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抱歉，抱歉。”维歌说，“这一届的新人讲话都挺利落的，害得我打好的腹稿都忘光了。好啦、好啦，奥里、林克斯，你们别笑得那么夸张——莱拉，你管管嘉米奈，她都要背过气了——我说，也没那么好笑吧？”
这次，莱恩也跟着笑出了声。
“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了。”维歌举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我也不说太多了，如果有魔药、基础炼金、如尼文上的困惑，我们可以互相交流，我大部分时间都能用令牌联系上。下一个，奥里，你说话注意点。”
奥里朝维歌摊了一下手，才转向众人：“我是奥里，擅长魔咒，喜欢巫师决斗——克拉特除外，别这么看我克拉特，你什么时候发誓绝不用无杖施法，我就和你打。新人们，有事情可以找维歌帮忙，就这样，谢谢。”
他刚要坐下，却又忽地站起，看向莱恩：“差点忘记了，门萨，记得有空给我看看如尼文施法。”
莱恩的脸黑得和克拉特一样，他差点就想要甩一个火焰如尼文到奥里脸上，但这么做的话，骑脸的就是福克斯和校长大人了。
奥里身边的男生站了起来：“大家好，我是安可瑞斯。我的父亲是个旅行作家，当然是麻瓜那边的，他比较喜欢吉德罗·洛哈特的作品……”
“说重点，安可瑞斯。”卡普利科尼轻声提醒。
“呃……好吧，我擅长变形术。”安可瑞斯说，“传承也和变形术有关，最近我正在研究非甘普体系的静态变形，还有坎特罗-布罗尔线性形变理论和莫度里形态根性论，另外……”
“说重点，安可。”维歌也叹了一口气。
“……好吧，重点就是……”安可瑞斯欲言又止，最后，他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我说完了，谢谢。”
他刚坐下，一旁的金发帅哥已经站了起来，这时候，女孩那边有不少人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我是……”
“博爱的波提斯。”奥里突然插嘴，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奥里，我自己会说。”波提斯皱了一下眉毛，“魔药学、古代魔法和麻瓜研究，你们可以找我，另外，欢迎各位女士来和我聊天，不论哪方面都行。我最近在研究气象魔法，感兴趣的也可以一起讨论。”
接着是克鲁希斯，这个男孩在起身的时候，身上的铠甲发出了响亮的哗啦声。
他语气欢快：“我是克鲁希斯，排行八十八——当然，我们并不按照星座进行排序。我是一名盛装骑手，如果有体术格斗、伪装、情报刺探、陷阱制作与排查、草药学、魔咒学方面的问题，我很乐意帮助各位。”
这儿倒是有一些非常有用的技能，莱恩眼睛亮了亮。
克鲁希斯朝莱特曼老先生鞠了一躬，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一个微胖的男生慢吞吞地站起身，他不动声色地掸了一下刚才被克鲁希斯拍过的地方，又整理好自己精致的巫师袍领口，才说道：“陶鲁斯。我的父亲在神奇动物管理司工作，所以有关于神奇动物的事，比如神奇动物的培育和驯养之类，我可以提供一定的意见。”
“轮到我了。”卡普利科尼说，“和维歌一样，我想大家也应该认识我了。我来自德姆斯特朗，是德国的负责人。任何黑魔法或者黑魔法防御术的问题，我都会尽力解答。我最近在研究古老诅咒的原理与破解。下一个，斯考特你先来吧。”
斯考特点了点头，这位矮个子的小男巫尽力做出老前辈的姿态：“黑魔法物品的制作、炼金术和如尼文，我可以解答上述问题。当然，如何预防和破解黑魔法物品，也在我的处理范围之内。”
他没有提及自己翻倒巷的出身。
斯考特坐下后，克拉特开始介绍自己，这个黑人男生敲了敲健壮的胸肌：“我喜欢打架。”
他的眼睛看着莱恩的方向，因为奥里刚才提过，这位新人会如尼文施法，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对手。
莱恩摊着手做出爱莫能助的模样。
他隐晦地瞟了一眼奥里，盘算着要不要赐给这个心大嘴更大的小巫师一点人生的酸甜苦辣。
克拉特眼皮垂了一下，这个黑人小巫师的声音里难掩失望：“我是克拉特，打架找我……不要波珥休丝。”
女孩们那边立刻传来了一串笑声。
最后，莱恩身边的林克斯站了起来。
这只漂亮的吸血鬼调侃道：“安排我在男生最后一个发言，真的不是你们这群人的恶趣味吗？新人会以为已经到女生发言的环节了好吗？”
老成员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奥里更是不遗余力地吹着口哨。
“好吧，在此我必须澄清一下，不要误解我的性别。”林克斯说，“我的代号是林克斯，大家叫我林就好了。我是一只吸血鬼，所以，血咒、心灵魔法、灵魂学是我的强项。另外，炼金术和如尼文也稍有涉猎。”
他摊开手：“不过，我依旧要提醒各位，吸血鬼是肮脏、邪恶的生物，不要和一只吸血鬼走得太近，哪怕它和我一样是日行者。”
第十六章 女武神
林克斯在掌声中坐了下来。
“日行者？”趁着莱拉开始自我介绍的工夫，莱恩低声询问林克斯。
“那是我的传承。”林克斯说，“通过向内探索的心灵魔法，给自己的欲望和本能上锁。好处就是大多数能克制吸血鬼的东西将无法对日行者发挥作用。”
他眨了一下眼睛：“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们一起享受海边的日光浴了。”
“对于吸血鬼而言，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珍贵的传承。”
“但学起来并不容易。”林克斯说，“门萨，你不知道我最开始为了克制自己的吸血冲动付出了多大代价——对于一只吸血鬼而言，那是一种不亚于掏心的折磨。”
“我确实无法想象。”莱恩摇了摇头，“既然这么痛苦，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成为日行者呢？”
他抿了一下嘴，决定将剩下的话说完：“虽然吸血鬼在黑魔法防御术里被划归到黑暗生物的范畴，但在神奇动物学上，你们依旧被现代魔法界承认为高等类人生物，只要身份清白，在不少国家是能够合法定居的——至于吸血冲动，我想也有很多合法途径能够解决，除非你本身就有半夜翻人家少女窗户的癖好。”
“门萨，你不会明白，重新行走在阳光之下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诱惑。”林克斯轻叹了一声，“讨论过去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已经成为了一名日行者。”
“我是否应该对你的坚强和成功表达一番赞扬？”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林克斯笑着说，“事实上，我挺不经夸的。”
“那我只好暂时将表扬的话放在肚子里了。”
在他们说着悄悄话的时候，莱拉和之前那位干练的矮个女巫已经自我介绍完了，她的代号是阿瑞缇思，也就是白羊座。
阿瑞缇思坐下后，最开始和她一起从树丛里出来的金发女巫站起身。
“我是瑟西尼。”她嘴角的美人痣随着说话微微颤动，抓着大家的视线，“主攻的方向是天文学和占星术，另外，魔药学是我个人的兴趣爱好，如果想改善皮肤和头发的，我有一些自己的秘方——”
她抬头看向天空，说话的声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星辰的轨迹预示着这将是一场意义深远的聚会，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呣，虽然这只是我浅薄的见解，但至少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瑟西尼怡怡然坐下，她将手搭在小腿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转瞬间就变成了安静的少女模样。
真厉害！莱恩心说，这个女孩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充分发挥她自身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放下戒备。
在瑟西尼之后的是波珥休丝，她介绍自己来自巴西卡斯特罗巫师学校，而且从小就在雨林部落里长大。
接着，一位棕黑头发的女巫站了出来，莱恩记起她在之前对波珥休丝流露过不满的神情。
这个小女巫在炎热的天气里依然穿着规矩的带袖长袍，她站起身后，先是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微微鞠了一躬，才表情严肃地开口：“各位老成员、新成员，晚上好。我是诺玛，一直跟随老师学习魔药学的相关知识，对于魔药原理和古代仪式有一定的研究。另外，关于提问和求助，我希望各位能给我多留一些准备的时间。”
她短而快地呼吸了一下，缓解了刚才一口气说完一长段话导致的缺氧，才继续说道：“毕竟，魔药和仪式的研究是很精确的，我需要查阅必要的资料，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答复。谢谢。”
她再次礼节规范地微微欠身。
莱恩轻声笑了一下。诺玛——矩尺座，还真是非常适合的名字。
接下来是代号西格妮和多拉多的成员。
西格妮的母亲是一名医生，她的知识也主要集中在用于治疗的草药、魔药、咒语和仪式上。
多拉多擅长魔咒学，研究方向是魔咒理论。她举止有些拘束，让人总是联想到乖巧的邻家女孩。
等到多拉多在掌声中有些局促地坐下后，篝火周围重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柴火堆里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维歌轻声开口：“嘉米奈？”
“嘉米奈——”莱拉推了一下身边的女巫。
方才被维歌的发言逗得背过气去的女孩，此时正神情恍惚地看着跃动的篝火，微微摇晃着身体。
她有着一头如同狮子一般浓密的焦黄色长发，波浪般的发丝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摆动。
虽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很容易就能看出，小女巫正在哼着一首歌。
莱拉又加大力度推了她几下，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终于回过神来。
她瞳孔里带着化不去的迷濛，声音飘飘悠悠的：“我是嘉米奈呀。”
话音未落，她就自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莱恩稍稍侧过脑袋，林克斯意会，他附耳说道：“这是我衷心的劝告，千万不要招惹嘉米奈。”
不用等莱恩发问，林克斯很快解释：“只考虑小巫师的话，她是我们中的最强战力。你别看她痴痴呆呆的，要动起手来我们其他人叠在一起都不够她打。”
“看来她的传承很了不得。”
“她的家族在隐修会里也有很重要的分量。”林克斯说，“至少，嘉米奈的传承比盛装骑手还要古老。”
“你又在卖关子了。”莱恩语气不满。
“你总得照顾一下我的个人爱好。”林克斯压低声音，“我可以告诉你，她的身份是‘圣女’，她的传承叫‘女武神’，而她的家族，是永远的‘嘉米奈’。”
莱恩眼皮跳了一下，嘉米奈是双子座，这个代号的寓意让他有了一些猜想。
“你应该也明白了。”林克斯轻声说，“她的身体里沉睡着另一个古老的灵魂，我并不清楚那位的由来，我只知道她非常厉害，虽然大部分时间，那位都在沉睡。”
“这是天赋，还是……”
“是人为的，但你可以将这种手段视为天赋。”林克斯说，“虽然代价也很明显，你已经看到了。”
“我不觉得这种传承能带来多大的益处。”莱恩皱起眉头，“传承应该服务于人，而不是人服务于传承。”
“你说错了，门萨。”林克斯摇了摇头，“传承和人之间不是简单地谁服务于谁的关系。当你选择了获得某种东西的时候，就必然要承担这种东西的代价，从来没有只享受好处、却不想付出的道理。”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孩子该背负的东西。”莱恩说，“她并没有足够的阅历和心智来判断自己要不要这项传承。”
“门萨，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林克斯轻声道，“你将这种力量视作诅咒也好，看作束缚也罢，在嘉米奈的祖先决定获取这种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自己和后代承受代价的准备。”
吸血鬼叹了一口气：
“即便代价难以承受、即便后代们并不想要。”
第十七章 知识就是力量
最后一位自我介绍的老成员是葛温德林，这只混血媚娃尤其强调了自己的全称，希望所有成员能尊重她的意愿，用塞茜坦丝来称呼她。
“我再多说几句话——”莱特曼招了一下手，一大堆面包、肉干和果酱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一旁铺了布的空地上，“晚餐自己取用。新人们有问题可以找我，也可以询问周围的老成员。另外，夜晚的森林并不安全，请各位呆在营地里。”
他抬手压了一下，让小巫师们停下窃窃私语：“老师们还在屋子里探索，他们空下来会找新人聊一聊，你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决定自己的导师和喜欢的研究方向。”
莱特曼微笑起来，他摆了一下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让我们开始篝火晚会吧。”
说话的声音哄得一下大了不少，女生们自发地聚在一起，男生们也三两个一道，和自己的熟识搭着伴，不少人挥舞着魔杖，从食物堆里召唤自己的晚餐。
林克斯正打算将一片涂满了草莓酱的面包塞进嘴里，莱特曼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只吸血鬼忙不迭将手里的面包递给莱恩，恭恭敬敬地朝自己的老师鞠了一躬：“晚上好，教授。”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林。”莱特曼拍了拍林克斯的手臂，“最近还不错吧？”
“多谢您的关心。”林克斯说，“我过得很好——这位就是……”
“门萨，我很清楚。”莱特曼眼神柔和地看着莱恩，“孩子，我一直期待着能和你见一面。”
“您好……”莱恩捧着手里的面包，语气有些尴尬，“教授。”
“哈哈，用‘先生’就可以了。”莱特曼笑着说，“教授只是林克斯习惯的称呼，而隐修会里更多是叫‘老师’或者‘导师’。”
“您是在哪所学校任职吗？”莱恩问道。
“噢，那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莱特曼说，“我确实在几所学校任教过——伦敦大学、安德鲁斯等等，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一所魔法学校愿意给我发聘书。”
莱恩隐晦地撇了一下嘴，他大概知道林克斯卖关子的癖好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莱特曼看到莱恩眼中的疑惑，他和林克斯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是一个哑炮，门萨。”莱特曼说。
“哑——呃，可是……”莱恩瞪大了眼睛，“您明明——”
“我明明可以使用魔法，对吗？”莱特曼看向远处的另外一位徒弟，“我想，林应该和你说过克鲁希斯的事了。”
“您是说，盛装骑手？”莱恩的视线立刻落到了老人一身不菲的衣饰上。
“你猜对了。”莱特曼抬起手，他的每根手指上都戴着一两枚戒指，“我就是依靠这些无需施法触发的炼金物品来使用魔法的。”
林克斯笑着补充：“教授在炼金领域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噢，算不上独到，林。”莱特曼说，“我只是看的书比较多罢了。”
“知识就是力量。”林克斯说，“这还是您教给我的道理，教授。”
“我很高兴你能一直记得我说过的话。”莱特曼笑着拍了拍林克斯的肩膀，“好啦，你们不必这么拘束，我们坐下聊吧，你也该吃点东西了，林。”
林克斯点头，他移出一小片篝火，清理干净周围的地面，三人围着柴火坐下。
“首先，我必须要对你表达最诚挚的谢意，门萨。”老人的话让莱恩愣住了，“因为你曾经救过我的命。”
“嗯……您是否认错人了？”
“我还没有糊涂到那种程度。”老人笑着说，“生命树的叶子是你夺回来的，延寿药剂也是你帮忙配置的，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已经躺进坟墓了。”
原来延寿药剂的任务是您发布的呀，莱恩心说。
“其实，更多的是机缘巧合。”莱恩语气有些复杂，“我必须承认，正因为所谓的入会任务，我对隐修会一直有些埋怨，也获得了很多补偿，所以，我不值得……”
“别这么说，门萨。”林克斯打断了莱恩的话。
“是啊，别这么说，孩子。”莱特曼和气地开口，“身处危险之中，有所不安是人之常情。而无论如何，从结果上来讲，我的生命都是因为你才延续下去的。”
他温和地笑着，语气坚定而诚恳：“谢谢你，孩子。”
莱恩踌躇了一下，才略带一丝赧然地点了一下头：“不用客气，先生。”
“接受他人的谢意，并不是一件需要感到羞臊的事。”老人说，“你可以更坦然一点，孩子。”
这话反而让莱恩感觉更加不好意思了。
林克斯偷偷地笑了一下，用面包塞住自己的嘴巴，肩膀却在微微颤动。
“林，小心不要呛着。”莱特曼嘱咐道。
这位老人双手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会儿，再次看向莱恩，这一次，他的表情越发和蔼了。
莱特曼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门萨，你愿意当我的学生吗？”
莱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先不要急着拒绝，好吗？”莱特曼用一种非常轻柔的声音说，“听完我的理由再做决定也不迟。”
“您请讲。”
对于选择老师这件事，莱恩其实是相当无所谓的，因为他已经有了一名足够优秀的“老师”。
“事实上，愿意当你老师的人不少，而我在这些人中并没有太多的竞争力。”莱特曼叹了一口气，“我是一个哑炮，并不会使用魔咒，对你的施法天赋也没有多少帮助，我只有一些知识，而且不少还是麻瓜那边的知识。”
莱恩认真听着。
“不过，你的天赋实在太可怕了。”莱特曼眼中带着笑意，“可怕到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充分地指导你，而你还是邓布利多的得意门生，我相信你也没有任何培养上的顾虑，最伟大的白巫师会给你最优秀的辅导。”
莱恩点了一下头，心里却在吐槽，某个心黑的白胡子老头可没有想象中那么贴心。
“所以，既然任何人的教导都比不上邓布利多，那为什么不在隐修会获取一些其他的东西呢？”莱特曼说，“你可以从我这儿学一些有趣的知识。我想，对于侦察和潜入、野外求生、物品鉴定这些零碎的技能，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莱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您说得不错，先生。”
“而对于你的成长，我不会做任何干涉。”莱特曼说，“如果你在魔咒、变形之类的学科上遇到难题，我也可以替你联系相应的老师。作为一名哑炮，我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
“我想您说服我了，教授。”
“叫我老师就好。”莱特曼笑得很是亲切，“林，照顾好你的师弟。”
“放心吧教授。”林克斯拍着胸脯，“我看到门萨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我很投缘。”
“把克鲁希斯叫过来。”莱特曼说，“明天秘境探索的注意事项，我必须和你们交代一下。”
林克斯闭上眼睛，很快，在远处和奥里说着话的克鲁希斯看向这边，他和奥里打了声招呼，噔噔噔跑了过来。
“老师，你找我？”克鲁希斯边跑边说。
“你慢点儿。”莱特曼叮嘱了一句，“我和你们讲一下秘境的情况。”
克鲁希斯哗啦一声坐下，挤在莱恩和林克斯中间。
莱恩立刻闻到了一股汗臭味，他和林克斯默契地借着腾空间的机会坐远了一些。
克鲁希斯看向莱恩，举起一只手，语气欢快：“哟！”
“哟。”莱恩也跟着举起手打了一声招呼。
第十八章 探索的规矩
“你们可以稍后再沟通感情。”莱特曼盯住克鲁希斯，他语气有些严厉，“克鲁希斯，不要抖腿，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好好听清楚这次的探索规则。”
克鲁希斯盘腿坐好，压住自己的膝盖。
莱特曼取出三本羊皮纸册子，交给三名徒弟：“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外边，做统筹和物品鉴定的工作，里面的情况主要是其他老师汇总的。”
莱恩翻阅了一下手中的册子，第一页的页眉上是一个黑色的“O-G”，纸面写着：
1.正厅第三幅画像（天使与恶魔）
2.第四级楼梯扶手立柱顶部（圆球形装饰）
3.波托勒密雕像手中的书籍（左侧书页）
……
后面还有标号为“O-F”、“O-G-A”以及“O-G-1”等更加详细的分类，在最后一页上，新的墨迹不断生成，而越往后，用红色墨水做的标注越多。
“你们每个人都能拿到这样一本手册。”莱特曼看三位徒弟都已经大略地翻看过一遍，开口解释道，“这是探索秘境的地图——你先不要说话，克鲁希斯，我会从头开始给你们解释的。
“房屋的主人，依据我们目前的推测，可能是四百到五百年前一位名叫雷恩斯·塔尔博特的传奇巫师，有研究称是他依据古代的空间法术改良出了无痕伸展咒。
“这种猜测是相对合理的，因为那间屋子里遍布着空间法术的痕迹，你随时都能发现几个无痕伸展咒和门钥匙的存在——这种时候，一本像样的地图就很有必要了。”
莱特曼指着三人手里的册子：“进门之后，是一间双层的大厅，我们用O来代表这间起始的大厅，G是一楼，F是二楼。一楼有两扇门，先左后右记为A和B，也就是你们看见的O-G-A这样的标识。二楼的四扇门则以正对大门的那扇为起始，顺时针标记。”
莱恩点了点头，他已经发现所有顶级编号到O-F-D就终止了，剩下大多都是无尽的数字套娃。
“除了门以外，每间屋子里还有一些具备门钥匙功能的物品，我们按照发现的顺序，用数字来给它们进行编号。”
莱特曼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敬畏：“每一扇门、每一枚门钥匙，都会带人进入一个新的房间，而新的房间中，又能发现新的门和门钥匙，我们到现在依旧不清楚那间屋子里究竟有多少房间。”
莱恩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所以我必须要强调此次的探索规则。”莱特曼神情严肃起来，“这是为你们自己着想，否则，困死在秘境中，我们都很难找回你的尸体。”
哪怕是克鲁希斯，这次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第一条规矩，任何不会幻影移行的人进入秘境探索，必须由一位通过幻影移行考试的成员带领和监管，在迷路的情况下，他能带你们离开屋子。”莱特曼说，“林在这方面没有问题，但你们必须时刻和他在一起，不要独自行动，也不要擅自触摸屋子里的物品。”
他又凝视着克鲁希斯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不确定是否有遗漏的门钥匙，而且已经发现了需要一定条件才能触发的传送装置，加上屋子里还有不少麻瓜式的机关和暗门，这就让情况更为复杂了。”
“老师，机关和暗门应该不需要担心太多吧？”克鲁希斯问道。
“我就是担心你这种无所谓的心态！”莱特曼皱起眉头，“如果你还是这样，我就不允许你进去了。”
克鲁希斯立刻乖巧地低下头。
“林，看好克鲁希斯。”莱特曼嘱咐了一句，他接着开口，“不要轻视那些机关和暗门，这也是你们必须要牢记的第二条规矩——任何的门，一经打开，不得关闭。”
莱恩目光闪了闪，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看来门萨已经知道了。”莱特曼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能让我听听你的推测吗？”
“八成是这门一关一开，世界就变样了吧。”
“没错。”莱特曼点头，“记住这条规则，不仅是对你们自己负责，也是对本次隐修会的探索负责。屋子里的任何一扇门，只要被人为关闭，下一次打开，后面的空间必然会发生改变，那么，从这扇门开始的所有记录都将作废。”
“人为？”莱恩有些疑惑。
“这来自于几位老师的独特经历。”莱特曼眼中的欣赏意味更浓了，“他们在探索中遇到了罕见的情况，门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关闭了，根据他们的描述，都是经过一阵极为短暂的恍惚之后，发现门已经关上了，他们无法辨别那种恍惚究竟是受到了干扰，还是说仅仅只是走神。”
“之后发生了什么？”克鲁希斯好奇地问。
“老师们有些沮丧，因为一些记录要作废了，不过，他们依旧打开了被关上的门，继续探索，准备更新这些记录。”莱特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可是，当他们结束探索幻影移行离开后，第二天再次进入那个房间时，却发现门的情况，依旧保持着第一次记录的状态。”
“那第二次记录的门后空间呢？”林克斯不由得发问，显然，这一部分内容连他也不清楚。
“都消失了，林。”莱特曼说，“那些记录被单独放在一边，如果再次出现相同情况的话，它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老人拍了拍手：“好了，这件事你们暂且当作一件趣谈吧。记住第二条规则没有？”
三人都点了点头。
“那就重复一下，克鲁希斯，第二条规则是什么？”
克鲁希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师，我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吗……好吧、好吧，任何的门，一经打开不得关闭。这样总可以了吧？”
“记到你的心里去！”莱特曼说，“这里的‘门’，并不单单指字面上的门，任何将封闭空间打开的行为都必须被视作开门，比如打开抽屉和衣柜。”
三人点头记下。
“接下来是最后一条规则，针对你们这些小巫师的。”莱特曼指了一下羊皮册子上的字，“看到墨迹的颜色了吗？我们用红色和黑色来区分不同的房间。”
“难道红色是危险，黑色是安全？”克鲁希斯立刻问道。
“不是。”莱特曼摇了摇头，“红色代表‘已发现’，黑色代表‘已探索’，老师们分成两批，一批负责探索和搜刮，一批打前站，防止新的屋子里有什么危险——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以伤害为目的的机关或魔法物品。”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瞪了一眼兴奋起来的克鲁希斯：“第三条规矩，小巫师只能进入黑色标记的房间。这些房间至少已经被排查过，你们真要出事了也方便救援。
“而我接下来要交代你们的，就是出事了该怎么自救。”
第十九章 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莱恩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虽然并不担心自己在秘境中会遇到什么危险，福克斯的尾羽给了他足够浪的本钱，但仅仅因为迷路就把校长摇过来，那很多人心里一定是相当生草的。
“目前来看，秘境里最大的危险就是迷路。”莱特曼说，“假设——我不希望有这种情况出现——但假设，你们中有人被独自传送了，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乱动。”
他指了一下克鲁希斯：“我说的就是你，克鲁，你每次一着急，做事情就不过脑子。记住，被误传送后别乱动，免得再碰到其他门钥匙。”
克鲁希斯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他显然清楚自己的性格。
“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上报。”莱特曼说，“把令牌都带在身上，出事了之后马上联系林，汇报自己的情况。
“如果你们能确定自己误入的房间，那就直接汇报房间的编号。如果一头雾水，就描述你之前触碰的物品，每组的带头人——你们的是林——会先过去寻找，只要你没有胡乱描述自己触碰过的东西，应该能很快回到正常的探索中。”
“应该？”莱恩出声。
“在秘境没有被完全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对它运作的方式和安全性下定论的。”莱特曼说，“始终保持警惕、做好最万全的准备是很有必要的。我们必须计划最坏的情况，即便那可能只是一种被害妄想。”
老人又笑了起来：“当然，你们也可以放弃进入秘境，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三个小巫师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既然这样，在你们出发之前，我会做最后的预防。”莱特曼说，“以防万一，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带上足够的食物。如果真的出现连老师们都找不到的情况，那这时候就要依靠自己了——保持联络，保持镇定，老师会一起想办法，但首先，你自己不能出问题。”
这话依旧是对克鲁希斯说的，这位小巫师已经开始低着脑袋抓起后脑勺了。
“假如你们遇到了迷路以外的危险——虽然老师们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但不妨碍我考虑这种可能——”莱特曼神情很是郑重，“记住，这时候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其他的规则都可以被抛弃。”
看着三名徒弟点头，莱特曼再次露出笑容。
“好啦，你们也不用太紧张，上面大部分情况都是我没有根据的顾虑而已，人老了嘛，就喜欢多想。”莱特曼慢悠悠地起身，林克斯赶紧站起来扶住他。
“照顾好他们，林。”莱特曼说，“我还有自己的工作，先去老师那边了——林，你不用送我，我还没老到那种地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享受篝火晚会吧。”
老人独自朝石子小路那边走去。
“你好呀，门萨。”莱特曼一走，克鲁希斯就立刻恢复了自己的本性，他笑嘻嘻地开口，“自从你加入后，我就一直想见见你长啥样。”
“我想自己并没有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或者两张嘴巴。”
克鲁希斯立马哈哈大笑：“确实，你长得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刁钻，相反……”
“他是个易容马格斯，克鲁。”林克斯幽幽地说。
克鲁希斯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爽朗的笑声变成了“嘎”的一声的怪叫。
他连连咳嗽：“抱歉……抱歉，我……咳，只是被吓到了。”
等缓过气来，克鲁希斯神态庄重地握住莱恩的手：“以后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莱恩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克鲁希斯，这个小巫师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大佬，以后我就抱你大腿了”。
“克鲁，你给我严肃点儿。”林克斯叹了一口气。
“林，你哪里看出我不严肃了。”克鲁希斯指着自己的庄重脸问道。
“你身上有一丁点严肃的地方吗？”林克斯说，“我知道教授有新的学生你很开心，那就多花点心思照顾一下门萨——”
“交给我好了！”克鲁希斯拍着胸脯上的铠甲，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这时候，一位中年巫师显形在营地中央的篝火堆上空，他轻飘飘地躲过火焰，落在地上。
这位巫师扫视了一眼四周安静下来的孩子们，和气地问道：“哪位是门萨？”
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到了莱恩三人这边。
莱恩左右看了看，举起了手。
中年巫师拢了一下有些稀疏的头发，快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笑容，语气轻松：“你好，我是马洛伊·戈沙克。”
看着这位姓戈沙克的巫师露出招生办主任的笑容，莱恩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您好，戈沙克先生。”莱恩起身。
“噢、噢，你不用起来，我们坐下说。”戈沙克拉住莱恩，“嗯——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戈沙克家族，我想你应该知道……”
“抱歉，戈沙克先生。”莱恩向来认为这种事应该快刀斩乱麻，“我已经有老师了。”
戈沙克张着嘴，笑容停在脸上，他先是有些尴尬地“呵呵”了几声，又难掩希冀地开口：“你……你不再仔细考虑一下？选择老师可不是一件小事。”
“抱歉。”莱恩露出为难的神情，“我想您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是个轻易更改决定的人吧？”
我现在就很希望！戈沙克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他看了一眼莱恩身边的林克斯和克鲁希斯，勉强笑了一下，依旧用和气地声音说道：“你们如果有魔咒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来和我讨论。”
然后，他就深吸了一口气，脚步用力地朝林子里走去。
不一会儿，远处隐约传来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纳尔逊——莱特曼——”
“呃，老师不会有事吧？”莱恩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用担心。”林克斯笑得很是得意，“导师们最多打打嘴炮，不会轻易动手的。而且，教授的实力可不弱。”
“他明明只是……”莱恩停住嘴，他想到了莱特曼一身不菲的装备。
好吧，钞能力果然无敌。
“要知道，老师可是有秘密武器的。”克鲁希斯比划了一个打枪的手势。
“麻瓜的枪械？”莱恩顿时有些好奇。
“噢，光是麻瓜的枪械可不足以威胁到优秀的巫师。”克鲁希斯说，“那是老师自己改装的双管猎枪，子弹也是蚀刻过的炼金物品，来上一发连龙都够呛。”
“这样的炼金物品可不多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门萨。”林克斯笑了起来，“英国的巫师们已经很久没和麻瓜技术接轨了，但其他地方不一样，老师年轻的时候游历过世界各地——”
他露出向往的神色：“蚀刻子弹的技术是教授从日本的某个巫师那儿学来的，但最神奇的技术还是在中国。教授说，那儿的巫师习惯用两根魔杖吃饭，而武器就更稀奇了，除了平常的刀剑，竟然还有用印章和支票打架的巫师……”
莱恩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