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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 姬令月

    周都·洛邑

    自犬戎之乱,姬周由缟京迁都至此地,已有三百年过去,三百年栉风沐雨,这座巍峨的大城,屹立于河洛大地,见证着姬周的由盛转衰。

    日暮时分,穿过苍茫烟云俯瞰,整个洛都城内四横八纵,万家灯火依稀亮起,周宫宫苑依托伏龙山而建,岳麓深深之处,参天梧桐的茂密枝叶掩映之处,亭台楼阁,巍然矗立,传说这是上古周帝踏立洪河之波,斩杀一位蛟龙,以其血脉滋养皇室子弟,故而姬周皇室子弟多具龙虎之力,武道修为突飞猛进,前数百年来,帝室贵胄英杰辈出,以武道纵横天元。

    至于姬周帝室贵女则是身蕴凤凰血脉。

    然而,自当年戎狄之乱后,不仅是缟京被攻破,姬周帝室也是威严扫地,之后江河日下,日渐衰落。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是因为一场变故所致,有位手段通天的魔君撼动了镇压伏龙山的神兽,以致孽龙煞气反噬,致姬周气运逐渐崩坏,以致积重难返,一发不可收拾。

    钦天监,观星楼

    此楼占地广阔,高有七层,八角玲珑,其色呈玄黄,彼时,秋风微雨袭来,檐角上的风铃就轻轻而动。

    阁楼之上,一个穿着灰色道袍,头发灰白的中年道人,抬起一张清绝的面容,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墨色天穹,犹似点漆的眸子,幽芒闪烁,好似穿过黑色烟云,直入星河。

    “紫薇隐没,太白犯于斗牛,星月在轨,日升幽落,这天象又变了。”中年道人轻声说着。

    忽地,一声清唳响起,流光穿过梧桐,一路而来,伴随着飞鸣鹤音飞鸣,至帏幔而入顶楼,正伫立眺望的中年道人,抬手接过,看了一眼,拧了拧眉,身形一闪,就向着山下的稀疏灯火遁去。

    万寿宫,宫殿轩峻壮丽,美轮美奂,殿门之外,甲士四列,神情警然。

    道人手持拂尘,面色从容,不疾不徐举步迈入,站于殿中立定,打了个稽首,道:“贫道见过娘娘。”

    翠玉琉璃珠帘栊至金钩之上,鸾床之上,正襟危坐着一个宫装丽人,其人头戴金翅凤冠,一身鹅黄色宫裳,弯弯柳叶眉下,清冷凤眸狭长清冽,凤仪威严深重,清声道:“少真道长,最近周天星象可有新的变化?”

    此人正是姬周事实上的掌控者——萧太后。

    少真道人虽然贵为少真掌教的化身,但面对宫裳丽人的垂询,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他知道,这位曾经出身清微宗的贵人,此刻已经掌握着姬周千年的帝气底蕴,修为莫测,手段通玄,不在他飞仙本尊之下。

    少真道人整了整思绪,朗声道:“娘娘,太白星长虹贯日,冲于斗牛,盛于紫薇垣,将有犯帝阙只危?”

    萧后拧了拧眉,清冽凤眸莹莹闪烁,涂着玫红色胭脂的唇微张,喃喃道:“太白星?这和紫薇暗淡有何关联?”

    “可是应在那位苏侯头上?”一旁,五官容貌、气质神韵几似萧后,身形高挑纤丽,梳着飞仙髻,着一身淡红色长裙的少女,丹唇轻启,开口道。

    少女方额广颐,眼睫弯弯的凤眸,幽冷如冰,一身淡红色长裙,以玉带束起,高束纤腰之上,以红璎绕缠着一枚赤红神芒流溢的凤凰玉佩,其人正是姬周之云羲公主——姬令月!

    苏照“前世”中的大虞女帝!

    少真道人诧异道:“公主殿下竟也知苏侯?”

    姬令月淡淡道:“如何不知,本宫最近一段时间,耳朵都快磨成茧子了,况就在刚刚,探马来报,苏国于南惊退郑国五万大军,在北覆灭卫国六万大军!此人崛起之势已显,本宫倒想见见是何等人物!”

    少真沉吟了下,道:“那应该就是苏侯了。”

    放在他观星舆之所在,刀兵之气盛于中天,气象变迁发端中州,应是苏侯无疑。

    萧后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索,轻声道:“这苏侯到底是何情况?最近南征北战,连战连捷,竟南北二国几不能制其势,道长以为,其人基业可谋否?”

    少真摇了摇头,朗声道:“以星象观之,星虹乍起,势如长虹,只是流星虽粲,不过一时,中原四战之地,难有作为,虽苏侯其人,少年英睿,天纵奇才,但贫道观之如流星绚盛,绝难长久。”

    姬令月轻轻一笑,道:“母后,你听到了吧?中州为四战之地,否则,我姬周于洛邑再兴又有何不可?何必舍近求远,谋事于南,况筹划多年的大事,岂可因一时人势遽变,改弦更张?孩儿以为,苏侯此人,刚强果断却刻薄寡恩!自败郑国大军之后,孩儿就让凤凰五部收集其情报,南鸢,将凤凰五部的情报汇总拿过来。”

    “是,殿下。”其时,一个年纪二十出头、云堆翠髻的俏丽女子,从衣袖中取出一根玉简,递给了姬令月。

    姬令月道:“这是苏侯登基以来的种种作为,事无巨细,尽载其上,还请母后御览。”

    萧后玉容微顿,伸手接过,将神念投入其中,阅览罢,抬眸,道:“此子的确不凡,如果……倒是可为月儿良配。”

    姬令月哂笑道:“呵,其人性情阴刻、霸道,如凑在一起,不是孩儿圈禁了他,就是他赐死孩儿。”

    萧侯看着面如清霜、年方二九的少女,沉吟片刻,道:“本宫就是南方人,深知南境之吴越二地偏僻,想要收其基业成事容易,但以南伐北,争锋于列国,恐怕力有未逮。”

    姬周气数已经崩坏,纵是大罗神仙都难救,但姬周帝室的中兴之念,却并没有熄灭,反而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前任周帝和吴国萧氏联姻,想出了一个计划,就是借吴国之基业,从南方而起,再造神器,重振姬周。

    但遍观帝室子弟,因为伏龙煞气崩坏,竟无一人能担大任,周帝只得将目标投向膝下帝女,十几位公主齐至姬周宗庙图腾,最终凤凰入怀,唯独认可了姬令月。

    “那是别人。”姬令月声音清越,傲然说道:“纵观青史,确无以南伐北而胜者,可我姬令月,偏偏要做第一个!”

    萧后默然片刻,不由失笑,狭长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道:“是本宫执着了,只是中州为我姬周故地,而今却自南方一隅之地再兴,只叹世事无常啊。”

    雍容华美的丽人感慨说着,不知不觉,就觉得心头怅然。

    她虽是吴越人,但随着心高气傲、嫁于周帝的姐姐来到洛都,已经有一二十年了,南国的山山水水,都快在记忆中模糊了。

    只是……看着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少女,或者说是自家的侄女,萧后眸光闪烁,思忖道,“姐姐,你这个女儿性情冷傲,心比天高,倒是像极了你。”

    当年萧家姐妹的大姐萧玫入于洛都,嫁给了周明帝,夫妻二人志气相投,都欲振兴姬周,然而萧玫和明帝试图逆天改命,最终落得天谴陨命的下场。

    中年道人又道:“娘娘,苏国虽侥幸打赢几仗,但天数不会改易,纵然全下卫国,站稳脚跟,也难有作为,动辄郑国、晋国,宋,齐鲁于其混战,将无一日安宁。”

    宫裳丽人点了点头,道:“道长,那月儿是否应该前往吴国完婚了。”

    当然,这才是宫裳丽人寻中年道人问策的真正目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朱雀虚炎

    送别了少真道长,灯火通明的大殿,顿时一片安静。

    “年底,你就前往会稽与吴世子完婚。”萧后忽然开口道,“你之前在吴国做的事,实在过分。”

    姬令月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惊讶道:“母后,您都知道了?”

    萧后凤眸倒竖,清叱道:“你真以为你做得事情天衣无缝?”

    姬令月垂下了螓首,道:“孩儿不甘心委身于那一浪荡公子……”

    “不愿委身浪荡公子?如非元符宗宗主、妙音阁阁主看在本宫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派过去的那些虾兵蟹将,也能暗算吴国世子?”萧后玉容笼霜,每说一句,万寿宫温度就下降一分,最后幽声说道:“斩一国士子之青龙,你还真是敢想敢做?你若不想让他碰,你纵然嫁过去,他还能碰你不成?非要行此狠辣手段?”

    “母后,我……”姬令月玉容霜白,显然直面萧后的气势,感到压力

    此刻的女帝还不是苏照“前世”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帝,虽然已初露峥嵘,但比起萧后这种凤仪深重的帝姬,自然多有不如。

    甚至,后来的气势养成,都有其母以及姨母的影响和熏陶。

    萧后清声道:“别唤本宫母后,人道气运勃兴,每行差一步,都是万劫不复,这天地早就厌弃了姬周,你自作聪明,再行鬼祟手段,如是获罪于天,气运反噬,谁被你唤一声打母后,谁就要替你挡灾!”

    想起她的姐姐和姐夫,就是在十年之前试图逆天改命,然后……将这政令不出洛都百里的烂摊子一把甩给她,萧后再看着姬令月,目光复杂,幽幽一口气。

    “姨母,我……”姬令月樱唇翕动,轻声道。

    “说!”萧后微微眯了眯眼,身形歪一旁的鸾床上道。

    “我打算前往帝丘一趟。”姬令月敏锐察觉到宫裳丽人的心情变化,莲步轻移,走至宫裳丽人身后,轻轻揉捏着削肩,道。

    宫裳丽人微微眯着凤眸,享受着少女的服侍,道:“你要阻拦苏侯伐灭卫国?”

    “就知瞒不过母后。”姬令月道:“苏侯此人雄心勃勃,恐怕会是来日之敌,孩儿不能让他如此轻松地下了卫国”

    “还要暗算?”宫裳丽人凤眸微张,幽声说道。

    “不,不,孩儿只是潜入卫国,看能不能稍稍阻却苏国扩土,顺便也磨砺一番。”

    “嗯,”萧后轻声道:“这苏侯确有雄主之相,如果不是苏国地处中州,或真有成事之能,只是……本宫还真觉得可为你良配。”

    萧后对于郑国、晋国、齐国、鲁国背后的仙道势力都有着深刻的了解,正因为知之甚详,才觉得苏国想要在一众大国中崛起,肇基帝业,几无可能。

    不说其他,环视一番周围的仙宗,昊阳、少阳,通天、镇天两大剑宗,再加上心魔、天心二宗,再往北去,还有河洛八宗、南华……

    萧后这时想起河洛八宗,面色就幽寒几分。就是彼辈,当年背信弃义,否则姐姐和姐夫也不会遭天谴而陨!

    “母后,苏侯这种人物,威福自用,心性刚愎,岂会屈就于孩儿之下,为我姬周当牛做马?”姬令月晶莹玉容之上满是不以为然。

    “嗯,你之言不无道理,只是……罢了。”萧后心中想说,如果你二人志趣相投,能如姐姐和姐夫一般,相互扶持,倒也未必闯不出一条路,但转念一想,自家这个表侄女从小性格就霸道强势。

    “你去卫国,要如何切入,想好了没有?”萧后柔声问着,分明有着几分考较之意。

    “还请母后指点。”姬令月和一旁的顾南鸢对视一眼,轻声道。

    “说说看。”萧后探手一招,将果盘上的一个葡萄拿来,轻轻拨开,动作优雅地放进檀口中,莹润唇瓣之上晶莹泛光,雍容华贵的熟妇,仪态慵懒。

    “苏国如今大肆扩充疆土,必将为诸国所不喜,孩儿打算以姬周公主之名至于帝丘,进行调停,不管如何,卫国势必欢迎,毕竟大义名声,聊胜于无,如苏国执意不允,孩儿就联络齐鲁等国,介入调停……对了,还有宋国,历代宋君都以仁义之名示于中外,传颂九州,当然他们也不会喜见苏国吞并卫国。”

    萧后闻言,一双狭长清亮的凤眸睁开,大有深意地看了姬令月一眼。

    “母后为何这般看我?”姬令月扬起清绝、冷傲的玉容,顾盼神飞的眉眼之间,满是坦然之色。

    “长进了,起码谋策多了几分堂皇之意。”萧后心头欣慰,柔美一笑,恰如玫瑰盛开,国色天香,明艳不可方物。

    姬令月微微失神,得了萧后肯定,也不由欣然,又道:“凤凰五部侦知的情讯,苏国重用齐人晏昌,于内打压郡望豪强,可谓倒行逆施,苏国内部天怒人怨,沸反盈天,如非苏侯连战连捷,震慑鬼蜮人心,恐怕苏国数郡已然烽烟四起,处处皆反了,孩儿打算从这方面下手。”

    萧后拧了拧秀眉,凤眸熠熠闪烁,清声道:“虽失之阴诡,但还算是一条策略,嗯,总比什么刺杀、下咒之类的下三滥路子高明许多。”

    姬令月被内涵了一下,心头就有些哭笑不得,暗道,在姨母眼中,她难道就只是这种只会使些小手段的人。

    事实上,在萧后看来,不管是苏照也好,抑或是郑君以及其他的人君,但凡显露出一丝天命,但凡想着以仙术加害,都是自取其辱。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削弱其国势,到时不用理会,天命一去,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屈辱而死。

    念及此事,萧后心底又是幽幽一叹,她姐姐和姐夫又何尝不是?

    “母后,那我就即日启程了。”姬令月道。

    萧后点了点头,道:“一切小心,本宫让你梅姨暗中护着你,但除非你有生死之危,你梅姨不会出手。”

    “啊,那母后,您得给我个人。”姬令月明眸一转,微微一笑道。

    “说吧,这次,又看上了谁了。”萧后明媚妍丽的玉容上,现出几分恬然。

    “冷虹。”姬令月轻轻吐出二字。

    “你倒是好眼光。”萧后不由哑然失笑,柔声道:“冷虹天资过人,法武双修,一手幽梦刀法绝艳,前不久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已至神照七重天,本宫看你是觊觎许久了吧。”

    “母后~”姬令月摇动着丽人藕臂,撒娇道。

    此女容色冷清幽艳,令人望而生畏,但此刻撒起娇来,却也有几分小女儿之态。

    萧后轻笑道:“那就让冷虹先跟你一段时间,你也是,不能总到本宫这里划拉人手,你自己也需培养,那个凤凰五部,也去卫国历练一番吧。”

    “谁让母后您会调理人手呢。”姬令月撒娇说道。

    萧后摆了摆手,柔媚一笑道:“行了,净会哄我。”

    出了万寿宫,姬令月走在回廊之上,看着一旁的顾南鸢道:“凤凰五部,由副使留守,五部神使一起随本宫前去帝丘。”

    “是,殿下。”顾南鸢折身离去,此女身上道行同样不低,同样有着神照一重天。

    姬令月走在回廊之中,心神分出一缕,沉入灵台,沟通道:“朱雀,我这次卫国之行,真的能凝结朱雀虚炎?”

    姬令月灵台之中,一道朱雀幻影浮浮沉沉,就是传来一道波动,“帝丘原野之星火,可助殿下凝结朱雀虚炎。”

    “你为何就不能直接……”

    “殿下,四灵之象,无不需您亲自凝聚,否则……”那神念波动似乎顾忌什么,顿住不言。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巧不工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论政(求月票!)

    而就在晏昌于砀郡和自家孙女晏柔,感慨苏侯用意之时——

    苏国宫苑,玉华宫中。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耀在玉华宫的玉阶上。

    一方枣红漆木几案之旁,围坐用膳的一男二女,神情轻松,谈笑风生。

    分明也正在议论着长水三郡的这场革新推广事宜。

    “君上,以三千禁军护送晏公,莫非对砀郡郡望豪强不放心?”徐贞端庄妍丽的脸蛋儿上,盈盈笑意。

    苏照温煦一笑,拿起竹筷,夹起一块儿兔肉,放在姐姐苏子妗的玉碗中,望着徐贞,意似考较道:“贞儿不妨说说看孤的用意。”

    苏子妗嗔怪道:“你们两个,用膳时也谈正事?”

    但翠罗烟纱的少女,脸颊白皙如玉,明显心情大好,一如潇水依依的眉眼,弯弯成月牙儿,显然某人先给自己夹菜的举动,让其颇为受用。

    苏照笑了笑,道:“没什么,时间还早,我们慢些吃,不用奉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闻言,徐贞这才续道:“砀郡之民,历来好勇斗狠,私斗成风,更有郡望豪强,以姻亲相联,同气连枝,守望互助,臣妾看过砀郡历代郡守治政过往,不乏励精图治、振奋有为者,但郡望豪强,彼等或阳奉阴违,或威逼利诱……总之,百般阻挠,苦心孤诣,俨然自成一方王国。”

    徐贞容色明艳,声音却珠圆玉润,此刻将这些事情信手拈来,调理分明,显然平时做了不少工作。

    事实上,不仅仅是砀郡,就是苏国其他几郡,徐贞私下也曾做过不少功课。

    可以说,此女对于政务,似乎天生有着一种敏锐。

    正应了阎先生的占卜,徐家姐弟,男的身具王侯之命,女的可锦衣华服,锦绣一方。

    “如按着前世,徐贞可能就是女帝的国相?”苏照眸光闪了闪,思忖道。

    说来,既然前世不过推演,但他挖的墙角好像都是女帝姬令月的文臣武将,许是不久的将来还有一番交锋。

    徐贞又道:“况彼等,蓄民为奴,暗藏甲兵,君上以禁军相护晏公,就是预备此辈铤而走险,行悖逆之事。”

    苏照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贞儿所言不错,既能看到这一层,已可作一参政国事的中大夫了……砀郡民风剽悍,前番听枢密院言,此郡所募之兵卒,颇为悍勇,在对郑之战上悍不畏死,敢冲敢杀!”

    砀郡或许在中三郡当中较为贫穷缘故,也可能是靠着大山,兵卒勇力在三郡所募兵卒中,当属第一。

    “照哥儿,你继位之初,作乱的就是砀郡吧?好像是燕山盗攻破县邑,裹挟百姓,为祸地方?”苏子妗此刻也放下筷子,一双熠熠妙目,一瞬不移地看着苏照。

    也不知是少女的下意识,还是有意为之,平时用膳不说什么闲话的苏子妗,此刻也面露思索,接过话头。

    或许心底隐隐……并不想让自己成为被“冷落”的那一个。

    苏照道:“姐姐好记性,年初燕山盗作乱,当时袁逆弄权,郡县剿抚不力,若非孤以淳于老将军率兵清剿,长水、鄢陵、砀郡诸郡县,局势几近糜烂。”

    徐贞黛眉之下,灿然明眸微微闪烁,看着不远处,气质清冽,雄姿英发的少年君侯,暗道,君上刚刚继位之时,是何等艰难,她当初还和二弟徐淳闲谈之间聊过,苏国可能要发生一场内乱。

    事实上,内乱仍然发生了,但并没有让苏国虚弱,反而沉疴尽去,得以轻装上阵。

    “苏侯,他好像……才十五岁吧。”徐贞一想起这个,不知为何,就羞意暗生,但转念一想,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刚刚继位,中枢就有权臣秉政,地方则匪盗作乱。

    可以想见,那种左支右绌的艰难。

    宫裳丽人望着少年君侯的目光,绵绵柔柔,恰如化不开的长天秋水,隐隐约约生出几分名为“母性”的怜惜。

    苏照诧异看了一眼徐贞,心头不由闪过一丝莫名异样,似笑非笑道:“贞儿这是什么眼神?”

    暗道,这徐贞为什么一副看……小孩子的目光?

    不过,心头一热,竟有几分起心动念。

    被一双恣睢、炽热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徐贞眼睫轻颤,垂眸道:“臣妾就是在想,如果那时候就陪在君上身旁,该多好。”

    而后,将一剪秋水静静地看着苏照。

    苏照怔了下,拉过徐贞的纤纤素手,温声道:“现在也不晚啊。”

    这就是他喜欢这丽人的缘故,好似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气质端庄娴静,宜室宜家。

    “额,说起性淑婉宁,听说郑君身旁的庄妃,在中州诸国都有贤妃之名,也不知比起我家贞儿……”苏照心头忽然浮起一念,他是见过庄诗宁的,不得不说的确是娴静端庄,怎么说呢,那气质神韵,倒有点像黄毛文里的女主。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将这种杂念收起,苏照觉得随着自己在事业上顺利,可能是快乐的阀值正在升高,总想尝试一些危险的东西。

    这就是古代帝王,肩挑日月,手握乾坤,一言既出,无数人效死,在这样的权势影响下,心态难免会产生一些霸道。

    “权力只是自我实现的工具,万万不可失去本心。”苏照在心头告诫自己。

    苏子妗看着二人“深情凝望”一幕,明眸微垂,不知为何,心头略有些吃味,但片刻之后,就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不可理喻。

    这边厢,苏照也彻底收回思绪,岔开话题,解释道:“历朝历代,革新之策想要推行成功,甚至防止人亡政息,就需培养新生利益阶层,只是革新初期,初生之新事物弱小,往往需要保驾护航,派兵给予晏卿,也是这个道理,当然,如非连番大胜,这兵就算派了,用处也不大。”

    其实,这本身就体现了哲学思想,所谓旧的事物中蕴生着新的变革力量,然而新生力量往往脆弱,如新生婴儿,故而就需要重兵相护,待到新生力量的优越性展示出来,自然是摧枯拉朽。

    苏子妗目光亮起,若有所悟道:“所以,照哥儿才等战胜之后才推行革新。”

    苏照道:“晏昌他们在温邑诸县做得不错,既打击了豪强,又为我苏国南北方向,齐齐用兵提供钱粮支撑。”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苏国前前后后,又是修堤、又是用兵南北两方,钱粮从哪来?

    无非就是割韭菜!即惩治贪官污吏,再加上郡县地方打击郡望、豪强得来。

    然后取得大胜,扩土数郡,且都是以各种“非常规超限战”手段、消耗不大不说,反而愈战愈强。

    军事上的持续胜利,没有消耗物资储备,相反还缴获无数,反过来,这一场场大胜,巩固了君权同时,恰恰又为改革提供了保障。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似人类(二合一章节!)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

第三百二十章 晋国

    “贞儿……”苏照看着来人,目光在其手中拿着的一摞纸张上停留了下,略有几分诧异。

    “君上,枢密院递送抄录过来的塘报。”徐贞款步上前,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了苏照。

    苏照接过,凝神阅览罢,面色渐渐现出一抹古怪。

    军报之上禀告的事情,并不复杂,卫国长乐公主驻足于连阳,在郡城中联合周方郡兵,激励士卒,抵挡苏军北进,还别说,还真的给大军前锋造成了一些麻烦,蔡旷顿兵于连阳郡之下,受阻不前。

    “卫婧,此女或有推演天机之能,不得不防。”苏照面上现出一抹思索,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搞定卫婧比较好。

    “孤已知晓此事。”苏照抬手将塘报递给徐贞,轻声道:“晚上就再往前线。”

    徐贞闻言,玉容之上满是讶异道:“君上方归未久,又要走?”

    苏照搂过少妇的雪肩,在凉亭上的椅子上坐下,道:“这一战关乎我苏国崛起大势,不容有失,孤最近一段时间,恐怕就只能两头跑了,还需辛苦你和姐姐,帮孤处置政务。”

    而且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他亲自前往前线坐镇,甚至再次潜入帝丘。

    随着卫国大败,新任卫君的威望必然大为折损,就蕴含着内乱的隐忧,他先前以“衣带诏”,埋下了一颗雷,岂能让卫国杜陵从容排去?

    至于会不会因为他离去后,失去掌控?

    事实上,现在的苏国朝堂,六官分掌其事,文武各司其职,除却军国大事,寻真正需要苏照拿主意的并不多,

    苏照也素来不以为事必躬亲、宵衣旰食就是贤明之君的标配,他只需把控好战略方向,梳理好条制,然后用人唯贤,赏罚分明,就能实现归治。

    目前来看,六官处置国事,还很是平稳的,基本没有出什么乱子。当然,苏照真正意义离开朝堂也没有多久,而且一直都远程操控着政局。

    徐贞将螓首靠在苏照肩头,心头有着一种难言的温馨,颤声道:“君上不以臣妾鄙薄,托以政务之事,臣妾又如何敢言辛苦?”

    想她起初只是带着女儿的寡妇,是身旁的少年贵人,给予她新的生活,又以长生不老的仙法相授……

    “贞儿,最近都清减了许多。”苏照垂眸看着梳着倾髻的丽人,就见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儿,都是消瘦了一些。

    不由伸手轻轻摩挲着丽人光洁如玉的脸颊,捏着丽人的下巴,笑意温煦地看着。

    “君上……”徐贞就有些羞,春山黛眉之下,眸光微垂,那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映着午后夕阳照耀,如诗如画。

    苏照笑了笑,低头噙住那两片莹光水润的桃红唇瓣儿。

    ……

    ……

    晋国·翼都

    这座大城辖户口二百余万,当属为晋国一等一的大城,城内朱檐碧甍,青墙白灰的民居鳞次栉比,坐落有致。

    东西南北十六条大街,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秋日之下,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如织行人,摩肩接踵,更有高冠薄带的文人士子,与三五好友,至酒楼吟诗作乐,俨然一派红尘嚣嚣,繁华喧闹之景。

    城内,一酒楼之上,着石青色对襟襦裙,梳着朝云迎香髻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酒杯,小口酌着,肌肤吹弹可破,一如凝脂的鹅蛋脸上,神情百无聊赖。

    “岳师姐,稍后可否带我去碧汀山看看?”对面的黑衣男子,清隽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初时,他还有些不满自家师父指定,但随着接触,发现这位心魔宗的大师姐,真是完美符合了他对正室夫人的期待。

    岳昕放下酒杯,轻轻道:“一会儿要先进一趟王宫,看看一位朋友。”

    岳昕所在的心魔宗就在晋国境内的碧汀山,因为幽冥栈道的洞开,幽冥残界现世,魔门六道的有生力量,大都进入幽冥探索,寻找上古机缘。

    然而,正如曹胤所言,正魔两道的飞仙大能,无不受阻于奈何石桥之前。

    于是这些一无所获的魔门六道青年俊彦,都各自回宗门。

    “岳师姐的故人?不知师弟可否有幸认识一下?”赢子弋笑了笑,说道:“秦晋素为姻亲之国,说不得岳师姐的朋友,我说不定也认识呢。”

    “嗯,等到时再看吧。”岳昕风轻云淡说着,忽而想起一事,好奇问道:“我这两天,听说苏国和卫国之间的战事,已经决出了胜负。”

    赢子弋神色就有些复杂,道:“是啊,又让苏国胜了,卫国六万大军不知怎地,就被苏军破了,听说是那苏侯亲临一线,许是又使着什么诡计,卫国大军灰飞烟灭,这苏侯快成气候了。”

    岳昕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眸光流转,若有所思。

    赢子弋冷笑道:“不过苏国的好日子也长久不了,我听说,晋国君臣似有派兵援卫的意向。”

    岳昕声音清冷不失悦耳,道:“我也听说了,晋公欲向北拓土,重现洪河会盟的威势,昔年因为苏卫为盟国,守望互助,晋国内部也有肘腋之患,就顾不得”

    晋国在很久以前就是霸主之国,曾经数次和南方的楚国争霸豫州,但因为羽翼和曲沃小宗之间的对峙,频频消耗着国力,以致对中州诸国的影响愈发衰弱。

    赢子弋明显有着消息来源,此刻也有几分在岳昕这位大姐姐面前“卖弄”的心思,侃侃而谈道:“听说是前卫君让人写了衣带诏,号召郸郡、河阳、龙朔、孟泾诸郡之官长,率兵入帝丘勤王,更是许诺以河阳郡之养马之地给晋国。”

    数百年的秦晋之好,让秦国在晋国有着数不清的耳目,赢子弋身为大秦公子,自然有着特殊的消息渠道。

    岳昕默然片刻,清声道:“恐怕以晋公之志,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河阳,卫国请神容易,送神就难了。”

    “师姐所言不错,晋国如能获河阳之地,就可绕过太行,再进中原,晋公素有吞吐宇宙之志,不会放过这一机会。”赢子弋笑了笑,心头却在思忖,“秦晋之好有数百年之久,但那是因为两国志向不同,有意避开冲突,而今大争之世已启,眼下秦国西边,凡能开拓的疆土都已收入囊中,眼下国内对于南下和东进,也是争论不休,晋国国力不容小觑,倒不如先行扫平巴蜀诸国。”

    而就在岳昕和赢子弋议论着晋国朝堂的动向时——

    晋国宫禁之中,巍巍殿宇之外的绵延玉阶上,列队着青色号服、外披有铁甲的晋国禁军,捉刀而立,目光凌厉。

    身后,题着“建始殿”三个金漆大字的壮丽宫阙之内,人头攒动,议论声不停。

    分明是晋君正在召集大臣,议题自然是进兵中原一事。

    晋君时年三十二岁,身高七尺,身形魁梧,颌下蓄着短髯,方面阔口,面有威仪,一双丹凤眼,虎目炯炯有神,一双大手虚按在腰间的金刀柄上,一股豪迈慷慨气质无声散发。

    相比长于妇人之手,外表仁弱的列国其他国君,晋君虎背熊腰,相貌威武。

    “诸卿,这次派兵进军卫国,诸君以为多少兵马为宜?”一身黑蟒锦缎衮服的晋君,在殿中踱着步子,忽然顿了下,看向六官大小公卿,开口说道。

    其人声似洪钟,瓮声瓮气,犹如雷霆炸响,让人心头凛然。

第三百二十一章 岂因蝼蛄之鸣,不事稼穑?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三百二十二章 嫁妆?(求订阅!)

    高昌郡

    衙署之中,烛火跳动几下,不知何时却已暮色四合,外间下了一场秋雨。

    官厅之内,君臣二人品着香茗,商议军情。

    苏照问道:“被俘卫军,申屠卿是如何安置的?”

    先前一战,一共俘虏了四万卫卒,他当时走的急,因为需将妖兵带至仙园天地,就没有怎么理会这些被俘卫军。

    不过,申屠樊曾为燕国国尉,率师伐齐,处理这些善后事宜,应该是轻车熟路,老马识途。

    正如苏照猜测一般,申屠樊朗声道:“被俘卫卒,现在已着人监押至黎郡,臣已将部分军卒打散、编入民夫队中,为前线输入辎重、粮秣。”

    “要谨防彼等反叛作乱。”苏照沉吟片刻,还是叮嘱了一句。

    申屠樊道:“因为先前有君上所率妖兵助阵,卫卒与之交手,泰半胆气已失,短期内,应不敢作乱,而且臣将之分作四批,分别看管。”

    苏照闻言,频频颔首道:“申屠卿心中有数就好。”

    事实上,这么多降卒,数量几乎和征卫苏军等同,一旦掌控、监押不力,极易酿成乱子。

    如果不是前番以妖兵破营,吓破了卫卒将校的胆,这四万被俘卫卒,仅仅是预防他们作乱,就要牵扯苏军很大一部分力量。

    苏照沉吟了下,朗声道:“国内枢密院正在调兵遣将,支应前线,计划依然不变,我军最终要在此屯驻八万大军,构建一条坚固的北境防线,然后以晋国南下“匡扶前卫”为契机,促使卫国承认三郡属我的既成事实,甚至必要之时,还要策应卫国,不使其彻底为晋所灭。”

    申屠樊道:“晋国来势汹汹,的确不容小觑,如今的卫国朝廷的确不能倒台。”

    相对晋国,一个弱而不灭的卫国,才更符合苏国的短期利益,起码给予苏国预留一些时间。

    苏照道:“孤以为,晋国既已插足过来,齐鲁两国也不会坐视不理。”

    从某种意义上,晋国的入场,算是豫州局势变化的必然,就算苏照当初不帮助前卫君递送“衣带诏”给北方四郡,晋国也不会坐视苏国灭卫,势必要派遣大军介入苏卫之战。

    不仅仅是晋国,就算齐鲁二国也不会彻底无视苏国灭卫,毕竟,谁也不想再出现一个郑国。

    甚至,晋国的入寇,反而将齐鲁两国的目光从苏国身上再次转移到晋国。

    “而今一番乱局,反而方便步步蚕食卫国。”苏照思忖着。

    自他即位以来,不到一年,苏国前前后后经历数场大战,虽然节节胜利,无一败绩,但对国力的消耗,也是难以估量的。

    如果能就此罢战,苏国也能休养生息,顺便消化新下的数郡。

    申屠樊闻言,目光微动,似有若思,默然片刻,轻声道:“晋国南下,卫国君臣定然是惶惶不安,君上之想,未必不能实现。”

    苏照道:“只是还需一个契机。”

    刚刚扫灭了对方六万大军,然后反手就罢兵止戈,卫国第一反应,绝不是大喜过望,反而是惊疑不定。

    苏照皱了皱眉,心思电转,琢磨着这其中的具体操作方式,突然,心底闪过一道亮光,“如果以卫婧为切入点,或许是个办法?”

    “嗯,这三郡就是嫁妆……”

    这般“无耻”一想,苏照就觉得是时候去连阳郡见见卫婧,如果时机成熟,或许可以摊牌?

    别说,几天不见,还真有些想念那个“茶里茶气”的少女。

    连阳郡

    已是夜幕时分,郡衙官署,松油灯点着,几簇橘黄色灯火跳动,官厅之中,人头攒动,一众大将站成两列,神情恭敬地看着上首之人。

    上首,一张作工精美的枣红漆木条案后,正襟危坐着一个着玫红色长裙,云鬓高挽的丽人。

    卫婧神情淡漠,望着下方的一众文武。

    以连阳郡守和连阳郡尉为首,还有义清郡派兵相援的郡尉,剩下的就是两郡郡兵的将校,以及连阳郡治之下诸县的县尉。

    许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之故,卫婧往日一张肤若凝脂,白里透红,红润如桃的脸蛋儿,苍白如纸,眉眼间也是难言疲倦,声音也有几分沙哑,道:“诸君,苏军这几日可还有袭扰之举?”

    连阳郡郡尉,一张黝黑、粗犷的面容上,难掩激动之色,拱手道:“殿下,苏军除一些骑兵外劫掠野外,大部已经停止了攻势,尽数缩防至高昌郡以及附近诸县,连阳之危已解。”

    连阳郡守也附和道:“苏军兵力不足,在公主殿下亲自调度下,讨不到便宜,偃旗息鼓,也是正理,毕竟他们兵力不足。”

    直到此刻,因为苏军大破卫国大军后如瘟疫扩散北方诸郡的惊惧,已从在场众人脑海中渐渐驱逐。

    卫婧明眸闪亮,秀美脸上也有几分欣然,轻声道:“苏军如论战力,未必强过我军多少,而且又深入我国境内,兵力不足,只要我们不惧其势,守住郡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下方一众文武官佐,都是齐齐点头称是。

    在未及双十的少女面前唯唯诺诺,这些至少年过三十的官吏,并不觉得丢脸,反而与有荣焉。而且,这些时日,这位长乐公主用坚定的毅力和无畏的勇气,赢得了连阳郡军民的尊敬。

    “军情走的六百里加急,此刻应已传至帝丘中枢,诸君,援兵就在路上了。”卫婧鼓励着,又叮嘱道:“最近一段时间,务必加倍小心,谨防苏军再施阴谋诡计。”

    诚如卫婧所言,卫国大司马邬寿,率领的六万大军被苏国一举扫灭,这消息传至帝丘,卫国中枢大为震动,卫君急命杜陵,整顿军卒,抽调良将,火速增援连阳郡。

    然而,杜陵点齐兵马,刚要急援连阳郡,另外一个坏消息就从北方传来。

    四郡打起“讨逆臣,匡社稷”的口号,集兵数万,奉举前任卫君的衣带诏,浩浩荡荡向卫国帝丘进发。

    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也随之传至帝丘,晋国兴兵二十万,自河阳郡借道,已入卫境。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此刻的卫婧还不知卫国朝堂已是乱成了一锅粥,等到目送众将散退,卫婧重重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张苍白如纸的憔悴容颜,柔媚目光微闪,隐隐现出几分茫然。

    “苏侯,为何我哪怕预示到兵败危机,仍然还是难以扭转大军覆灭的厄运,苏侯,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卫婧心底有着一种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绝望,自她“重生”以来,苦心孤诣,谋而后动,凡所谋之事,无一不中。

    兄长卫仲的成功即位,更是给予她莫大的信心,改变前世国破家亡,沦为玩物的命运,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

    然而,前不久,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殿下,该用晚膳了。”就在这时,一个瓜子脸,身形窈窕的青裙宫女款步走来,轻声唤道。

    “嗯。”卫婧应了一声,收回纷乱如麻的思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负面情绪压下,自案起身,随着宫女向后院而去,走过灯火摇曳的回廊,秋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雨丝,扑在脸颊之上,令人精神一振。

    “下雨了?”卫婧抬头,问道。

    宫女轻声道:“殿下,再过二天,就入冬了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警告你

    厢房之中,烛火明亮,秋风袭来,摇曳不定,也将一个纤丽的身影投映在窗纱之上。

    卫婧跪坐在一方漆木几案之前,神情沉静,默默用着饭菜,菜肴两荤两素,除却馒头外,还有一海碗紫菜蛋花汤。

    因为心事重重,卫婧明显就没有什么胃口,白纸如曦的玉容上,也有着几分萧索之色,拿起汤匙轻轻舀了一碗汤,小口饮着。

    此女出身卫国宫廷,一举一动,都有着一种贵族仕女的优雅。

    但终究是心烦意乱,轻轻放下汤匙,抬起一张清丽容颜,口中呢喃着,“也不知那家伙去哪儿了,承诺护送我去帝丘,说话也不算话。”

    “婧儿,在想我啊?”

    然在这时,一把轻笑却在耳畔响起,令卫婧吓了一跳,继而娇躯剧震,连忙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少年面带笑意,目光温煦地看着自己。

    “你……”卫婧心头又是惊喜,又是恼怒,几乎是下意识,清叱道:“你还知道回来!”

    苏照解释道:“有事情牵绊住了,对了,你还没回帝丘吗?”

    说着,就伸手去搂丽人的削肩,诧异道:“一直在等我?”

    卫婧一把拨开苏照的手,没好气道:“谁稀得等你,这几日,苏国大军兵发连阳郡,我身为卫国公主,在此地调度军卒,阻抗苏军,等你?我看我就算骨头化成灰了,你才回来。”

    苏照默然片刻,问道:“现在战事情势如何。”

    似乎终于等到了个人倾诉,卫婧道:“还能怎么样?苏军兵力不足,下了怀来、高昌郡后,已成强弩之末,连阳郡算是暂时安全了。”

    苏照又是去搂卫婧的削肩,安慰道:“婧儿,辛苦你了。”

    卫婧这次倒没有躲,冷声道:“那苏侯也不知又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我听一些败军说,似有一些妖怪杀入军营,哎,你得帮我!”

    苏照拧了拧眉,诧异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苏侯狼子野心,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妖魔,侵害人族,你不是认识那什么太真教的人吗?你就问他们管不管!”卫婧玉容笼霜,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苏照一时默然,看着怒气值蓄满的少女,心头也不由感慨,这卫婧还真是思路发散,竟能想到请三真大教主持公道,别说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卫婧见苏照沉默,以为其迟疑不许,柳眉微立,明眸湛然,直视着苏照,问道:“姓秦的,你帮不帮我?”

    此刻,少女尽管脸色苍白,但气势咄咄,竟让人生出不敢而视之感。

    苏照无奈道:“帮,怎么不帮?你等着,抽空,我就去苏国,打爆苏侯的狗头!”

    “噗……就会胡说八道。”卫婧一时忍俊不禁,眉眼弯弯成月牙儿,娇哼道。

    但想了想,也有几分担心,叮嘱道:“那苏侯可不简单,你别胡来,人家人道龙气护体,你怕不是近不得一丈。”

    苏照笑了笑,只是眸光流转,隐隐有些莫名之色。

    卫婧被苏照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道:“你还没吃饭吧,先用些吧,我去让人再拿双筷子来。”

    “不用了。”苏照笑了笑,拿起一个馒头,拿起卫婧的筷子,夹起一筷子韭菜鸡蛋,往口中递着。

    “你用我的筷子,我用什么啊?”卫婧娇嗔道。

    说来也怪,方才是一丝胃口都无,此刻和这人在一起用饭,竟觉得食欲大增。

    “我喂你啊。”苏照轻轻笑着,清眸似有亮光,夹起一筷子菜,递至卫婧唇边。

    卫婧玉容微顿,心头又喜又羞,嗔怒道:“你这人,当我是小孩子啊……”

    “乖~”

    卫婧一时绝倒,但鬼使神采地张开檀口,将苏照递至唇边的菜,轻轻吃了。

    苏照看着少女,笑意不由更为繁盛。

    “看我做什么?”卫婧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

    苏照笑了笑,道:“秀色可餐。”

    “还用你说。”卫婧轻哼一声。

    两人你一筷,我一筷,香艳、亲密地吃完了这顿饭,漱口,饮着香茗叙话。

    卫婧轻轻叹了一口气。

    “年纪轻轻,又叹什么气?”苏照放下茶碗,轻笑问道。

    卫婧怅然道:“三郡都丢了,我就担心……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苏照淡淡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最坏结果也不过是苏国灭掉卫国,何必为这些事情挂怀,难道,你还放不下这荣华富贵?”

    卫婧讥讽道:“你说得轻巧,家国社稷覆亡,我就成为亡国公主,说不得就成为苏侯的玩物,真到那时,你也舍得?”

    苏照一时默然。

    “你别操心了,你若是想帮我,就替我问问太真教的弟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卫婧起身,走到苏照身前,坐在正自“闷闷不乐”的少年腿上,环住苏照的脖子,柔声道。

    “那我帮你问问,你也不要抱太多希望,我觉得太真教可能懒得管这种事情。”苏照笑了笑,亲了一口卫婧的脸颊,引得佳人的嗔怒。

    卫婧道:“你只管去问。”

    苏照点了点头,应允下来,转而对着卫婧附耳道:“夜色深了,我的公主殿下,该安歇了。”

    “你……不许做坏事。”卫婧横了一眼苏照,警告道,她现在能接受的也就是……让这人逞逞口舌之欲,起码这人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之后,她才会托付终生。

    当然,只要她不愿,有素璃珠在,这人也强迫不了她就是。

    “唔……”卫婧一双美眸睁大,不过渐渐闭上眼睛,唇瓣相接,渐渐向着秀榻而去。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帏幔缓缓放下,许久,里间传来一道嗔怒的声音。

    “你别乱来……我警告你……”

    “就抱着,不胡来。”

    卫婧声若蚊蝇嗯了一声,玉容羞红一片,然而片刻之后,就觉得心惊肉跳,娇躯颤栗,身后那人上下其手不说,竟还软磨硬泡……

    翌日

    苏照看着一旁如瀑青丝散开、沉沉睡去的少女,也有些无奈。

    昨夜这卫婧十分坚持,除却满足一些口舌之欲外,的确什么都没做。

    “慢慢来吧,摊牌时间不在这一时。”苏照掀开锦被,不想却惊醒了少女,揉了揉惺忪睡眼,锦被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削肩,琼峰白皙入云,峰顶红梅吐蕊。

    “起来了。”苏照笑道。

    卫婧应了一声,这时,就听外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殿下,大事不好了。”

    卫婧玉容微变,喃喃道:“出事了。”

    苏照面色微顿,暗道:“看来晋国南下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那宫女已站在屏风之外,隔着屏风道:“殿下,帝丘紧急送来的书信,北方四郡反了,四郡集兵数万,里通晋国,兵发帝丘,君上让您即刻回帝丘。”

第三百二十四章 风雨飘摇

    厢房之中——

    卫婧神情微滞,目光呆呆,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在她“前世”之中,她的兄长卫仲最终没有成事,因此北方四郡自然也就没有反叛,可以说如今,已和“前世”轨迹大为不同。

    苏照道:“婧儿,先起来吧,我们这就出发。”

    “可连阳郡这边怎么办?”卫婧抿了抿樱唇,扭过略显慌乱的脸,问道。

    苏照沉吟片刻,道:“我之前因为担心你,就悄悄潜入苏国的高昌郡,窃听了一部分苏国情报,苏国兵力不足,又被你阻却在连阳郡城之下,已有息兵之意。”

    卫婧颦了颦秀丽的眉,将信将疑道:“你确定?”

    苏照如何不确定,这都是他和申屠樊商议好的军策好吧,但这时,自然不能将这话说出口,解释道:“苏国本就国小势弱,帝丘城垣坚固,以如今的苏国军力,也不大可能,而今势沮,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北进了。”

    “不,他们有妖兵,真要兵临帝丘城下,难保不会攻破城池。”卫婧轻轻摇着头,担忧说道。

    苏照一时无语,觉得这少女还真是一有机会就提醒他,别忘了妖兵的茬儿。

    不过,昨天才和此女有了肌肤之亲,还是要上点心才是。

    “我通过那位太真教的朋友,帮你问问。”苏照也只得保证道。

    卫婧点了点头,晶莹玉容忧色不减,清声道:“那你随我一起回去,我们等会儿就出发。”

    “你让随从在身后慢慢走着,我施法带你一起回帝丘,这样也能快一些。”苏照一边招了招手,将衣架上的衣裙递给卫婧,一边说道。

    卫婧闻言,芳心生出一股暖意,扬起一张吹弹可破、滑若凝脂的秀美脸蛋儿,道:“还好有你。”

    苏照道:“就算到了那一天,我也会带你走。”

    “嗯。”卫婧点了点头,明眸之中情意涌动,听着少年的温言暖语,原本不佳的心情,似乎也纾解了许多,抬眸,声音轻柔道:“等卫国这次危机过去,我就让兄长赐婚。”

    苏照目光微动,觉得这一刻真的有意思,他刚给卫婧画了一张饼,反过来卫婧就用胡萝卜在他面前吊着,想让他为之奔走。

    这女人心机还是有的,也很聪明,知道他不想说姓名来历,到现在都不追问他。

    当然,卫婧许嫁之言,大概率也是真心话,毕竟从昨天来看此女的床上表现……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至于他,又何尝不是真心?

    卫国就算不为他灭,在以后愈发惨烈的大争之世中,也会被其他国家所灭,与其这样,还不如化作他成就帝王霸业的资粮。

    二人穿衣起床之后,用罢早膳,卫婧又和连阳郡郡守和郡尉叮嘱了几句,主要是让其等做好城防部署城防,同时也将苏军兵力不足,无力北侵的“军情”通报,算是为连阳郡的文武官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而后,苏照就揽着卫婧的腰肢,御风而行,向着帝丘方向遁去。

    路途之上,卫婧一头秀郁青丝随风飘扬,感慨道:“御风之行,往来天地,这般逍遥,怪不得你们这些仙道人物视人间富贵如浮云。”

    苏照笑了笑,道:“长生久视,纵横于天地之间,不比在凡尘俗世蝇营狗苟强上许多,婧儿,要不随我修仙吧,做一对儿神仙眷侣。”

    卫婧玉容之上也有几分向往,实际如非“前世”国破家亡,自己服毒自杀的执念,或许她远遁山林,修仙成道,也是一件让人悠然神往的事情。

    “身负家国之责,起码要等兄长真正渡过亡国之危后,不,我要亲眼看苏国亡国,”

    苏照目光闪了闪,暗道,可能等你成了苏国妃子之后,也看不到这一天。

    “大争之世,以你兄长平平无奇的才具,你觉得能在群狼环伺的豫州,扶保国祚?”

    卫婧闻言,有些气愤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什么叫平平无奇,我兄长怎么平平无奇了。”

    这一刻,像极了因为一方家属吵架的情侣。

    苏照无奈道:“好,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卫国有独霸一方的潜力?”

    “蝼蚁尚且偷生,况我泱泱卫国?不久之前,苏国不过一蕞尔小国,经苏国君臣同心协力,现在一样不是威震中州,我卫国若论疆域,怎么也比苏国辽阔吧?”卫婧美眸瞪大,怒视着苏照,纷纷说着,最后道:“还有,你再说这些话气我,我就……就不理你了。”

    苏照一时默然,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卫婧还真是“固执”的可爱。

    二人沉默着,乘风而行,经过义清郡,一路迢迢不停,于第二日,晨曦微露之时,终于行至帝丘。

    “你随我一起进宫。”卫婧说着,就带着苏照回到棠梨宫,二人当日初见的地方。

    卫婧沐浴罢,换了一身玫红色宫装长裙,然后也不耽搁,就径直去永延殿去见卫仲。

    苏照倒一时间百无聊赖起来。

    却说卫婧行至永延殿,卫仲已得了卫婧从前线返回的消息,仿若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让宦者让卫婧进入殿中。

    “臣妹见过君上。”卫婧进入殿中,盈盈施了一礼,抬头看向卫仲,不由大为惊讶,盖因卫仲面容憔悴,嘴上都起了火泡,显然前有征南大军全军覆没,后有边郡执兵造反,将这位初登大位的卫仲搞得心力憔悴。

    “四妹,你总算回来了。”卫仲又惊又喜,而后皱了皱眉,道:“四妹,和你说多少次了,还如往常一般,称我二哥就好。”

    卫婧也没有深究称呼之事,急声道:“听说北方四郡反了,又勾连晋国大军,臣妹心急如焚,二哥,现在北方四郡情形如何?杜老呢?”

    卫仲叹了一口气,说道:“杜卿率五万大军,昨天早上已经紧急启程前往孟泾。”

    卫婧皱眉道:“五万大军,岂能济事?晋国二十万大军,陈兵边境。”

    卫仲面带苦涩,说道:“国内兵力不足,还需留兵守卫国都,不过杜卿联合北方二郡的夹攻,问题不大。”

    可以说,六万卫军的一战覆灭,也让卫国的兵力变得得捉襟见肘起来,若非在不久之前,杜陵募集、训练了十万大军,此刻的卫国,甚至将会出现无兵可派的窘境。

    就算如今,帝丘此刻也仅仅只有七万余兵卒,这还要加上新募之兵才有的数量。

    当然,如今的卫国面临亡国之危,已将战争潜力激发到极限,帝丘更是为百万生口的大城,连同周方的襄城郡,更是抽调兵卒,整训士卒。

    此外,除却先前由于“尸疫”而无力支援的谷粱郡外,固安和云邑二郡,同样是征调青壮,披甲执戈。

    “兄长可曾向齐鲁二国求援?”卫婧问道。

    卫仲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先前苏国夺我黎郡之后,我就听着四妹的建议,向齐鲁二国派了国使,但至今尚无音讯传来。”

    卫婧颦了颦眉,凝声道:“还需加派,这次和上次不同,晋国举兵二十万,来势汹汹,齐鲁二国绝不会袖手旁观。”

    的确如此,就在数百里外的镇山关,鲁国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由鲁国太宰郭闳,前将军司马勖,一起向着卫国前来。

    同样,在齐国和卫国接壤的葛郡,七万齐国大军也是聚于边郡,准备随时进入卫国襄城郡。

    二国之所以动作如此之快,还要从姬令月说起。

第三百二十五章 真仁厚长者也!

    永延殿中——

    卫仲见其妹卫婧言之凿凿的样子,目光明亮,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希望来。

    而就在这时,宦者在门外,扯着尖锐的嗓音,道:“君上,太宰大人在宫门外求见,说洛邑有姬周天使至,为调停苏卫两国战事而来。”

    闻听此言,卫仲面现诧异,惊疑不定地和卫婧对视一眼,暗道:“姬周天使,调停战事?”

    自数百年来,姬周帝室权威早已丧失殆尽,政令不出洛都百里,周室的人来帝丘调停国争,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宣!”

    卫仲眉头紧皱,目中满是疑惑,既然想不通,索性也不再深思,开口说道。

    未有多时,就见一个服绯紫官袍,头戴黑冠的老者,在宦者的引领下,昂身进入殿中,身后不远,还一前一后跟着两个女子。

    为首之女子,二九年华,容色明媚,梳着朝云髻,以一根金凤头钗簪起,服鹅黄色长裙,身形窈窕静殊,玉面红唇,琼鼻檀口,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狭长凤眸,顾盼生辉。

    纵是置身于恢宏、壮丽的永延殿中,女子举止神态仍是坦然自如,好似在自己家一般。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姬周云羲公主——姬令月!

    随行的额还有一个着黑红缎面凤纹服、头束鹞冠,足踏登云靴的女子,其人瓜子脸,眉似刀裁,眸光清冷,面上不见丝毫胭脂水粉的迹象,但漠然而行的安静气质,却好似一把出鞘的宝刀,清冽刺骨,寸步不离地跟着姬令月。

    “老臣见过君上。”卫国太宰卫珲,整容敛色,拱手行礼道。

    “卫君,别来无恙?”姬令月一入殿中,并未行礼,反而一双狭长凤眸,浅笑地看着卫仲。

    姬令月自是认得卫仲的。

    当年,卫仲曾去过洛都两次。

    第一次是姬周太子继位,卫仲随着国内宗伯前往洛都庆贺登基大典,在一次诸国王公子弟宴会上,见过随萧后一起出来待客,时年六七岁的姬令月。

    第二次是五年前,卫仲去游学,在拜访洛都——英华阁内的太史令,名传海内的宋子之时,遇到了请教学问的姬令月。

    “原来是云羲公主。”卫仲神情无喜无怒,既无“熟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身为人君的傲然,只是讶异道:“云羲公主此来,要为苏卫两国调停?”

    姬令月点了点头,道:“苏卫两国刀兵相向,以致中州局势动荡,本宫在洛邑都听到两国的龃龉,原本这属两国之事,帝室也不好插手,无奈晋国磨刀霍霍,意欲进兵豫州,而我周室怎么也是天下共主,都邑洛城,自然不能坐视,本宫不才,从洛都迢迢而来,特为化解两国纷争而来。”

    卫珲苍老面容之上满是激动之色,似乎担心卫仲轻视“徒具虚名”的周室,道:“君上,云羲公主来之前,已以宗周名义,联络鲁、齐两国,两国现已派大兵,进入我国支援。”

    “当真?”卫仲面色微变,惊讶道。

    一旁的卫婧,闻听这番好消息,也是又惊又喜。

    姬令月看着态度判若两人的卫仲,对于姬周帝威的丧失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开口谦虚道:“齐、鲁二国原有出兵调停之心,只是二国最近埋头国内之事,无暇分身,再加之苏国并无灭卫之力,这才迁延回顾。而今晋国悍然提兵长趋豫州,本宫也只是代为将如火之势通告于齐鲁二国,鲁国为礼仪之邦,鲁君也素为我姬周长者,急公好义,现已调集十万大军,不辞辛劳,越关而来,调停苏卫两国战事,同时以遏晋国之狼子野心!”

    在天元九州的列国中,国际形势中,就是楚、晋、秦、齐、郑五国属于表世界五常,鲁国国力虽然稍弱郑国一筹,但也是区域性大国,属于里世界五常。

    而且,鲁国威望在诸国当属最高,不仅仅因为鲁国先祖曾经制礼作乐,而且鲁国常常为第三世界(陈、曹)这些小国主持公道。

    “鲁君真仁厚长者也。”卫仲俊朗面容上难掩激动,感慨道。

    卫仲仁厚宽宏,有雅量之贤名,通习儒家之学,性情受鲁国儒家文化影响颇深。

    “云羲公主,此来想必舟车劳顿,来人,备宴。”这边厢,卫仲再次看向姬令月,明显多了几分好感。

    姬令月粲然一笑,道:“苏卫争斗,纷纷不休,本宫在洛邑也心生不安,你说平静的豫州,如何就出了这么一虎狼之国。”

    这话就一下子说到卫仲心坎里了,忿忿道:“苏侯即位以来,内行屠戮宿将重臣等残暴之举,外兴扩土暴侵之无义之战,斑斑恶迹,令人发指!想他苏国早年受郑之侵虐,几有亡国之危,如非我卫国施以援手,有苏一氏国社早就荡然无存!可苏侯自登位以来,不修仁德,背信弃义……”

    此刻,当着姬周宗主代表的面,卫仲可以说将心头的憋屈和不满,一下子倾倒出来,控诉着苏国的暴行。

    “还有姑姑,年前也暴卒的蹊跷。”卫婧在一旁补充说道。

    姬令月闻言,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卫婧,而后也是谴责道:“苏国年许以来,所为之恶,确是罄竹难书!本宫这次前来,不仅要遏制晋国之南进之势,也要问一问那位苏侯,意欲何为!”

    而就在永延殿内对苏国以及苏照喊打喊杀之时,苏照此刻在棠梨宫中,正百无聊赖地拿着卫婧书架上的书册翻阅。

    直到午时,一道纤细窈窕的倩影在殿门中出现,款步走进殿中,少女步伐间,明显有着几分轻快。

    “回来了,和你兄长谈的怎么样?”苏照清声说着,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问着,见卫婧神采奕奕,嘴角带笑,诧异道:“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满面春风的?”

    卫婧面带欣然道:“好消息,齐鲁两国出兵了,从云邑郡向襄城前来。”

    苏照神色微顿,暗道果然。

    齐鲁两国边境挨着卫国的云邑向东探出一部,想要出兵的话,日夜兼程,最多五天就能至于帝丘。

    这也是他和申屠樊之前商议,一旦大军顿于帝丘城不下,齐鲁两国铁定会出兵干涉。

    甚至,就算侥幸攻下了帝丘,也要抵挡二国联军的“助卫复国”行动。

    “那你这几天能睡一个好觉了。”苏照走上前去,揽住卫婧的肩头,轻声说道:“你兄长高兴坏了吧?”

    卫婧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欣然道:“现在兄长正和姬周的云羲公主商谈出兵细节,等会儿要设宴,你随我一起去。”

    “云羲公主?姬周?”苏照眸光微动,心头盘算着姬令月至帝丘的来意,沉声道:“我去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们,再说我一个化外之人,不喜这些热闹。”

    他如何能去,虽然很想见见“前世”风华绝代的女帝姬令月,但难保不会被其认出,还是不要去见。

    “你陪我一起啊。”卫婧美眸流盼,轻轻摇着苏照的胳膊,似有几分撒娇之意。

    苏照沉吟片刻,脸不红、气不喘道:“我稍后还要见一位仙道前辈,你知道的,苏侯用妖兵的事,我总得帮你想办法。”

    卫婧闻言,心下微动,轻声道:“那好吧。”

    苏照心头觉得好笑,亲了少女白皙如玉的脸颊一口,附耳道:“晚上,我再回来陪你。”

    “嗯。”卫婧闻言,脸颊滚烫火热,声若蚊蝇应了一声。

第三百二十六章 姬令月的提醒

    赤林宗·山门

    一座古朴、巍峨道宫之内,苏照和赤林宗的周姓太上长老,对坐品茗。

    周姓长老名为周籍,和赤林宗的另一位裴姓长老裴松,都是和高拯同一立场的两位太上长老。

    说来,随着卫长老的陨落,赤林宗最近的气氛,也变得不寻常起来。

    首先是卫长老那一脉的门人弟子,有不少都议论纷纷,指摘宗主太过狠辣,一点都不顾及同门情谊。

    但因此彼辈修为太低,最多也只是神照境界,倒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至于原本和卫长老过从甚密的卫国籍三位太上长老,虽然私下里对高拯颇有微词,但惊奇的是,在宗内齐齐保证沉默。

    不管是为了宗内团结大局着想,还是惊惧高拯的手段,并没有趁机裹挟手下门人弟子,分裂赤林宗。

    苏照从周长老口中得知赤林宗最近的变故,默然片刻,凝声问道:“高宗主闭关前,可曾交代需多久时间才能踏出那一步?”

    因为高拯在卫国遭受尸疫之患时,获得一些人道功德,故而由归阳巅峰境界,渐入半步洞虚,而不久之前,又与卫长老一番交手,对于洞虚境界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一回宗内,就宣告闭关。

    如无意外,或许不久后,就能突破洞虚之境。

    高拯在归阳巅峰境界有几十年,此刻借种种机缘突破,也算是厚积薄发。

    事实上,这也是那三位太上长老,没有发作的缘故,眼看赤林宗将要出一位洞虚大能,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况且对于卫国有感情,也并不代表着对卫国公室有感情,先前只是和卫长老来往相对较多,因此卫长老之故,种种原因叠加一起,才在立场上更为倾向于卫国。

    周姓长老面上也带着几分喜色,道:“宗主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就能突破洞虚境界。”

    苏照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静候高前辈佳音了。”

    高拯如果突破洞虚,纵然来日面对郑国昊阳宗的介入,不是没有抵挡之力了。

    起码,不用动不动就祭出一张底牌。

    苏照想了想,忽而问道:“离地琉焰宗最近有何动向?”

    周长老皱了皱眉,道:“离地琉焰宗最近出入卫宫颇多,似有重获卫君信任之势。”

    前代卫君,只信任授他以长生不老之术的合欢宗,对于赤林、离地琉焰二宗的“固执”,早就不满。

    但卫仲继位之后,离地琉焰宗宗主祝勤平,似乎也转变了态度,开始频频向卫君以及卫长老示好。

    周长老沉声道:“据在离地琉焰宗的线人回报,纵然宗主不抢先出手,卫衡也会向宗主发难。”

    苏照道:“那这般一说,离地琉焰宗,极有可能兴风作浪。”

    周长老点了点头,道:“不过等宗主突破洞虚之后,离地琉焰宗也要俯首。”

    苏照不置可否,二宗争斗多年,离地琉焰宗又岂会伏地作小?

    正在二人说话之时,就见道宫之外现出一个红裙少女的身影,脸上挂着笑意,道:“苏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寻人告诉我一声。”

    卫湘歌身形一闪,已至近前,英秀的眉眼之间,有着几分嗔怪之意。

    苏照道:“不是担心你修炼吗,咦?你凝结金丹了?”

    卫湘歌点了点头,道:“前天才凝结的金丹,这两天都在稳固境界。”

    身后的黎英,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对儿小儿女,道:“一听说苏侯过来,湘歌闭关也不闭了,就跟着跑出来了。”

    苏照看着娇憨、明媚不减往日丝毫的少女,心中也不由愉快了许多。

    赤心如火的少女,总能让他不由自主心情愉悦起来。

    一旁的周长老冲黎英点了点头,冲苏照笑了笑,道:“苏侯,你们先聊,贫道还有一炉丹药需要照看,就先失陪了。”

    说着,出了道宫,临行前,还跟黎英使了一个眼色,深谙进退之道。

    等到道宫之中剩下苏照和卫湘歌。

    苏照伸手拥住卫湘歌,朱砂少女将螓首靠在少年肩头之上,二人都有一种心灵彼此牵绊的感觉。

    嗅着少女发丝之间的清香,苏照心头有着一股难言的安宁,湘歌作为他此世第一个女人,对于他的意义,无人可以代替。

    他对少女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功利,再到如今的视之为亲人。

    温存了一会儿,苏照笑着看向少女,只觉怎么也看不够,朱砂少女扎着单马尾,脸颊白皙红润,双眸明亮清澈,因为突破金丹,英秀之气不减,反而比之以往的青涩,多了几分英飒之感。

    卫湘歌却主动提及正事,道:“我路上听师父说,你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高昌郡?”

    苏照挽着少女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夺了卫国三郡,能不能占住,还说不了,不过,晋国派了二十万大军南下,卫国局势复杂了。”

    卫湘歌清声道:“晋国南下,卫国会不会撑不住,别给旁人做了嫁衣。”

    苏照道:“卫国战争潜力尚存,不会如此不济,我听说齐、鲁两国也在派援兵的路上了,卫国撑过这一波,应该问题不大,接下来,我准备就休养生息,静观其变。”

    卫湘歌颦了颦英气的眉,道:“如果齐鲁两国分兵伐我们怎么办?”

    苏照闻言,也凝了凝神,道:“不至于吧,齐鲁两国视晋国为大敌,不会先针对我们吧?”

    “难说。”卫湘歌道。

    夜幕低垂,明月朗照,庄严、华丽的宫阙之内,八角宫灯一路亮起,将卫国宫苑装饰的灯火辉煌,美轮美奂。

    永延殿外,禁卫执戟拱卫,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丝竹管弦之音从身后的殿中响起,分明是卫君正在设宴盛情款待姬令月以及远道而来齐鲁两国国使,席间卫国大臣以太宰卫珲为首的文武公卿作陪。

    两位国使,终于在黄昏时分,已先一步带着齐鲁两国大军来援的国书,传递于卫国方面,这二人当然不是乘马车前来,二人原本就不是凡俗中人,而是齐鲁两国,镇天、通明两大剑道宗门中人!

    卫君见此大喜,在其妹长乐公主卫婧的建议之下,就召集了留守卫国的公卿,在宫中设宴,招待两国国使,顺便也安定一番日渐惶恐的人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酣耳热之间,卫仲心情不由更为畅怀,高声道:“两位国使不辞千里,远道前来解我国之围,孤敬你们一杯。”

    两位国使举杯饮下。

    卫仲又举起酒杯,冲笑意盈盈,含笑不语的姬令月道:“云羲公主之恩情,我卫国同样铭记在心。”

    姬令月将杯中酒饮尽,道:“卫君客气了,本宫为宗周共主,为小宗调停也是应有之意,只是还有一件事要提醒卫君。”

    卫仲放下酒杯,目中现出一抹疑惑,不过面上和煦之色不减,道:“云羲公主请讲。”

    姬令月笑道:“那本宫就姑且妄言了,正好也让两位国使拿个主意。”

    此言一出,两位国使也抬头看向姬令月,目光不由有着几分好奇。

    两位国使,一个年龄四十多岁,气质沉稳,一个是年不过三十的青年,面容硬朗,目似鹰隼,锐利明亮。

    姬令月冷声道:“卫国之所以到了这步艰难境地,归根到底,皆由苏国背信弃义,悍然侵卫所致,本宫有一言想提醒诸位,就算携手驱逐了晋国,那时三国师老兵疲,以苏国之狼子野心,必定趁火打劫!”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为何不罪?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三百二十八章 摊牌(求月票,求订阅!)

    夜色降临,笼罩大地,占地广阔、亭台楼阁处处的卫国宫苑,灯火阑珊。

    棠梨宫中,镌刻青鸟图纹的青铜宫灯,烛火摇动,将屏风之上的一道动人倩影映照的真切,“哗啦啦”水声响起,木浴桶之内,一个云鬓挽起,不挂寸缕的女子,正在沐浴。

    一只纤美手臂舒展而起,将水撩起,一片片玫瑰花瓣儿,沿着凝脂光滑的藕臂缓缓滑落,热气腾腾之中,女子明媚似花霰的脸颊就是红扑扑的,冰肌玉骨,白里透红,花瓣儿随着水流落在锁骨、琼峰。

    因为齐鲁二国使的到来,卫婧心头忧虑大为纾解,眉眼之间欣喜之色掩藏不住,现在无论是凡俗国争,还是仙道对峙,她都已想好了应对之法,风雨飘摇的卫国,终于也能稍稍喘口气了。

    “再等三真大教主持公道,那时,苏国抢了我国多少土地,都要一一还回来!”

    卫婧眸光清闪,清丽、冷艳的面庞上,霜色密布,喃喃说道。

    而在卫婧心中浮想联翩之时,忽然,就听到耳畔一把清冷、沉静的声音响起,“婧儿,让人还回来什么?”

    卫婧骤听此音,先是一惊,正要将玲珑曼妙的身形掩藏浴桶中,掀起水花翻涌,继而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苏照,正自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嗔怒道:“你这人行踪鬼祟,哪有玄门正道的样子,倒像一个偷香窃玉的小贼。”

    苏照温和一笑,身形一闪,随着周身法力的涌动,衣衫自动飞起,长衫、内衬、腰带一件件挂起在屏风上。

    “你,你干什么?”卫婧一时大慌,惊讶道。

    “你啊,不,是共浴啊。”苏照理所当然说着,已经进入木桶之内,好在木桶奇大,容纳二人倒也绰绰有余,只是洗澡水难免溢了出来。

    “你,你别胡闹。”卫婧娇躯剧颤,一时间觉得芳心大乱,无所适从,这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但凡有机会就要占她便宜。

    躲闪着某人的贴,但终究是方寸之地,追逐之下,反而火上浇油,就觉得一抹火烫抵近,卫婧周身如遭雷击,花容失色道:“你别……乱来!”

    此刻,若仔细观察,卫婧明眸之中,素色流光幽幽转动,周身也逐渐涌上玄奇至高,诡谲莫测的道韵气息。

    苏照眸光微凝,面容若有所思,倒也没有继续,自腋下环住卫婧,登高望远,有种水太深,把握不住的伟岸之感,此刻二人肌肤相亲,只觉温香软玉,细腻入微,轻声道:“婧儿,能这样抱着你,就已经知足了,哪敢乱来。”

    见苏照“悬崖勒马”,卫婧心下松了一口气,对于少年的把玩和捉弄也有些羞恼,咬了咬樱唇,嗔怪道:“那你别闹……你不是去见太真教的人了吗?他们怎么说?”

    苏照神色顿了下,道:“太真教的人,我没碰到,倒是去见了一位朋友,怎么看你方才喜上眉梢,莫非这边又有了什么好消息?。”

    卫婧拧了拧眉,声音清澈娇俏、珠圆玉润,只是玉容笼霜,道:“齐鲁两国国使似为仙门中人,说要将苏侯搬弄妖兵一事,告上太真教,我倒要看看苏侯还能不能笑到最后!啊,你又做什么啊~”

    女子似嗔似怒说着,分明是被偷袭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双手抱肩,清声说道:“你再胡来,我就恼了。”

    苏照面色现出一抹古怪,叹道:“我真没动,是它……自己动的。”

    真的是没忍住,一想到眼前女子浑然不知身后正在厮磨的自己,就是其愤愤冷言之人,就有着一股心底抑制不住的兴奋。

    “怪不得,角色扮演让人……”这念头在苏照心底一闪而过,连忙不敢多想。

    而卫婧晶莹如雪的玉容之上,表情凝滞了一下,琼鼻无意识皱了皱,檀口微张,似被某人的无耻震惊到,什么叫自己动的……然而这时,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就觉得呼吸微促,哗啦啦声响起,伸手轻轻捶打着少年的肩头。

    不久,捶打渐弱,反而一双如羊脂白玉的藕臂,悄然绕过少年的脖颈儿。

    良久,唇分,卫婧美眸水光莹莹,雾气欲滴,宜嗔宜喜道:“快别闹了,水都凉了。”

    苏照也没有再逗弄卫婧,他对此女的策略和卫国是一样的,步步蚕食,二人算是沐浴完毕,从浴桶中起来,着一件中衣,至榻上休息。

    挥手打起一道风,烛火顿时熄灭。

    夜色静谧,温柔似水。

    “到现在,你还不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帏幔徐徐落下,卫婧依偎在少年怀中,幽幽说道。

    两个人除了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同床共枕,肌肤相亲,虽不是夫妻,却也和夫妻没什么两样。

    卫婧此刻也猛然反应过来,她虽然紧紧守着最后一步,可先前城池处处失守,和失了清白,也没什么区别了。

    卫婧,心一横,索性将压在心头多时的问题,打算再次问个明白。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这人稀里糊涂到破了身子,那时候连是谁都不知道,就欲哭无泪了。

    苏照声音中也带着“苦恼”,无奈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师门之命,我也不好违背。”

    卫婧清哼一声,愤愤道:“那你听你的师门之命吧,那你别想碰我。”

    说完,将螓首转至一旁,也不看苏照,将白皙如玉的雪背,背对着苏照。

    苏照面色变幻,却也无计可施。

    忽而神念感知到一幕,面色一楞,轻轻贴上去,试图去扶佳人削肩,无奈道:“怎么还哭了……”

    却是发现卫婧已然泪珠盈睫,梨花带雨,不多时就浸湿枕巾,只是此女性格要强,只是珠泪暗垂,一声不发。但偏偏是这样,让苏照心头怜爱之余,愧疚不已。

    他虽然屑了点,但奉行采花不败花,仔细想了想,对于卫婧的确有些过分了。

    “你别碰我!”卫婧尖叫一声,一把拨开苏照的手,拉紧了锦被,蜷缩起来,避如蛇蝎的样子。

    苏照默然了下,笑了笑道:“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沉默了一会儿,卫婧的愤愤声音响起,还有几分不甘,“我清白都给你了,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苏照沉吟道:“名字从来都是一个称谓……当然,你若执意探寻,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额?”背对着苏照的卫婧,眸光闪了闪,丹唇微启,正要开口说话。

    苏照见状,连忙贴了上去,从后面抱紧了卫婧,笑道:“别生气了,婧儿。”

    “你倒是说啊,唔……”卫婧下意识清叱一句,忽然玉容微滞,美眸睁大,明眸泛起的泪光都凝在眼睫之上,娇躯剧震道:“你……”

    苏照清咳了一下,就有些尴尬,笑了笑道,“那个打滑了,真不是故意的,Word……忍一下。”

    卫婧:“???”

    而后,一双修丽的双眉紧蹙,一抹痛苦之色浮起于眉眼,灿然明眸之中素色流光细细碎碎,周身不仅是玄妙气息笼罩而起,还有不可言说的白,那是一团冷寂的白,幽冷玄奇,恍若从无尽时空而来,几乎笼罩了方圆三丈,将苏照吞噬。

    莫名虚空之中,就听得一道嗡鸣,道道至高无上的气息,同时笼罩了苏照。

    苏照闷哼一声,冷峻面容上现出一抹怪异之色。

    也不知多久,乌云闭月,不知何时,外间下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瑟瑟秋风入得窗纱,吹动帏幔,一动一动。

    一声娇腻入骨,带着惊怒的声音响起,愤怒道:苏侯,苏照,本宫要杀了你啊!唔~”

    “一会儿……孤让你杀。”苏照轻轻一笑,埋头忙碌。

    ……

    ……

    云收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苏照看着对云鬓散乱,红晕微褪的少女,额,现在该称少妇,见其怒目而视,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模样,无奈道:“婧儿,是你非要询问的……我不想说,你偏让我说……”

    “你无耻!”卫婧将一个枕头扔过去,气的娇躯颤抖,清叱道。

    她简直觉得此刻就是人生至暗时刻,因为气愤,手脚冰凉,嘴唇颤抖,气抖冷!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上苍要如何惩罚于她?

    苏照看着娇媚似花,肌肤白里透红的少女,不知为何见少女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觉得有种可耻的……舒爽。

    苏照躲过,笑了笑,就上前制住了卫婧。

    “你放开我,你这个魂淡……”卫婧剧烈挣扎着,对苏照又捶又打,不同先前,这是拳拳到肉,动了真格,只是女子本就力弱,说是爆锤,更像是撒娇。

    半晌,也知道是徒劳,一把伏在苏照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牙印血痕隐现,哭道:“我让你骗我,你这个混蛋,大骗子。”

    苏照眸光幽幽,看着因为锦被滑落,洁白床单上绽放的一簇红梅,娇艳如火,冷声道:“谁让孤喜欢你呢,不骗你骗谁?”

    霸道至极地将卫婧拥入怀中,道:“你就是孤的人,孤就要灭卫国,抢卫国公主为妃,你逃不掉了。”

    “有我在,你休想!”卫婧仰起脸来,怒视着苏照道。

    此刻哪里还有什么茶里茶气,只有被骗的愤怒以及不屈。

    苏照笑容不减,目光一瞬不移地打量着卫婧,笑道:“婧儿,那我们两个打个赌如何?”

    卫婧怔了下,继而是怒道:“什么赌?”

    “从现在开始,我掠卫国一郡,你要服侍我一次。”苏照道。

    卫婧:“……”

    “条件是,那四万被俘卫军,我可以放给你卫国……想想吧,我的好婧儿,卫国现在要应对晋国来搅局,有了这四万兵马,卫国也不至于迅速亡国…”

    卫婧冷声道:“你胡说,齐鲁两国已派大军前来,我卫国不会亡国,你死了这条心吧!”

    苏照哂笑道:“你真当齐鲁两国是来做好人好事的,我告诉你,大争之世,风云际会,纵然退去晋国之兵,你卫国也要给两国一些回报,说不得顺手灭了你卫国,共分卫土也不一定!”

    这几乎是必然,事实上,齐鲁两国此番出兵,除却钳制晋国南下之势外,还真有渴求卫土的想法。

    卫婧玉容震惊,美眸现出思索,道:“不可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大?”苏照笑了笑,不等卫婧发飙,伸手揽住丽人的雪肩,解释道:“婧儿,你素来心智过人,我不信你看不出齐鲁两国的真正意图,他们同样垂涎卫土,只不过,他们比起孤来,稍稍讲究一些吃相而已。”

    不等面色变幻不定的卫婧开口辩驳,苏照道:“这四万大军,孤可以给你,两国罢战,你们也能专心对付晋国,如何?”

    卫婧明眸低垂,晶莹玉容上现出一抹复杂,不得不说有些心动。

    开口道:“姓苏的,你将四万兵给我,归还三郡,我……我可以……”

    “三郡?我的好婧儿,你是不是想多了?”苏照讥笑一声,道:“三郡是我苏国将士流血拿下的,你一句话,我就送给你?”

    卫婧方才也是鬼迷心窍,突然说出那种话来,此刻竟被苏照毫不留情拒绝,可谓恼羞成怒,清叱道:“那你以后别想碰我!”

    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泛起一股不该有的酸涩,这魂淡骗了她感情,又骗了身子,就不能让让她?

    苏照诧异道:“我想碰你,难道不是什么时候想,都可以吗?”

    说着,翻身而起,用实际行动佐证着自己的话。

    卫婧玉容微顿,一时气结,先是羞怒,而后震惊,开口叱骂道:“苏照,你妄为一国之君!”

    “正因为孤是一国之君,否则别说三郡给你,就是卫国疆土给你,博你一笑又如何?”苏照挑了挑眉同时,也挑了挑别的。

    卫婧美眸睁大,只觉浑身酥麻,如过电一般,琼鼻中发出一声腻哼,竟忍着不发一声。

    “孤给你机会,你不要,以后可别说孤不念同床共枕之情。”苏照轻笑说着,同时也用法力帮助初破之瓜弥消疼痛。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许久,卫婧一张花容月色的脸蛋儿,红霞绚烂似火,云鬓散乱开来,似眯未眯的明眸媚意流波,风情流泻。

    诚如眼前这人所言,她已输掉了全部筹码,纵然不答应这……魂淡,他也自行其是,予取予求,与其这样,还不如换来四万大军……

    念及此处,卫婧突然觉得心头一跳,只觉羞耻的厉害,几乎令她浑身颤栗,片刻,心底就思忖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卫国,这魂淡,我早晚要让他好看!”

    只是心头难免有一团疑云悄然浮起,素璃珠早先传递给她的保证,可以不使她被歹人强迫,为何面对这“歹人”,毫无作用?

    如果苏照知道,或会说一句,婧儿,因为我不是歹人啊。

    卫婧一时间千头万绪,心绪复杂,贝齿咬着丹唇,道:“苏照,你可说话算话?”

    苏照低头亲了一口卫婧的脸颊,引得丽人的薄怒,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不过你卫国要将这三郡割让于我苏国!”

    他放归四万卫军,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主要这些兵卒家眷都在卫境,根本就不能为他所用。

    还有,正如他先前所想,在晋国和齐鲁三国进场搅局的情况下,卫国弱而不灭,才最符合苏国的短期利益。

    至于四万俘虏,一群丧胆之师,他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他们两次。

第328章进去了

    我觉得……是本章说的锅(手动狗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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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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