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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甜全文阅读

作者:颜令妩     闺甜txt下载     闺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0

    “不打紧,不打紧,能得李师傅指点,是在下的荣幸。”容韫和见老两口吵起来,忙打圆场,指着下一盘菜道:“再尝尝这个。”

    “这还有什么不同不成?”李大厨嘟哝一声,伸筷夹了一根,放入嘴里。

    “咦?”他随即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李大娘吵归吵,但对于老头子的厨艺还是很信服的,看到他脸上吃惊的表情,忙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而傅衡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脸带微笑在坐在那里,倒是不急。

    “奇怪,这是怎么做的?”李大厨没等傅衡伸筷,就伸出头去仔细地看了看那盘菜,看完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咂了咂嘴,疑惑道:“菜还是原来的菜,火候、油水都跟原来一样,应该就跟前面那盘菜一锅里炒出来的东西,怎么味道这般鲜美?”

    说完,他转过头来:“小公子,你在这菜里放了什么调料?是不是跟我那孽徒放的东西一样?所以他做出来的菜才能胜出我许多?”

    容韫和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

    “什么调料能有如此奇效?”李大厨瞪大了眼睛。

    “一种叫味精的粉末,放在菜里便能提味。”容韫和不知这位老爷子对味精有何看法,毕竟这是逼得他的老东家卖掉酒楼的罪魁祸首,所以不敢把这味精出自她之手的消息说出来。往后待双方混熟了,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再徐徐把这事的原委道出,会比现在冒然说出要好得多。

    李大厨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里,嚼了嚼放下筷子。长叹一声道:“有了此物,白水变鸡汤,还要我们这些厨子何用?”

    容韫和看老爷子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忙道:“那自然不同。这东西不过是死物,可以给菜肴提提味,但真正要把各种食材的滋味做出来,那还得靠厨师的手艺。凭着李师傅的高超手艺。再加上这味精,做出来的菜那滋味一定会美不可言。”

    “让菜变得更美味,让天下人都吃的好。这是李师傅一生的宿愿吧?借助这味精,让您手中的菜味道更上一个档次,李师傅,您不想吗?”傅衡也在一旁帮腔。

    李大厨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虽然话是这般说。但有了此物,手艺上的差别就不大了。就算厨艺稍差一些,也能做出美味菜肴来。小公子,这东西价钱不便宜吧?”

    容韫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一瓶,二两五钱银子。”

    李大厨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师傅是不是觉得咱们有这东西,别家酒楼也有,优势不大啊?”容韫和笑道。没等李大厨说话。她又道:“其实,我们酒楼除了这个东西。还有一样是别家所没有的。”

    “何物?”李大厨坐直身子。

    “食材不是我夸口,我家种的菜、养的鱼虾,那味道可跟这味精有得一比!李师傅不想试试用这种食材做菜的感觉吗?”

    “你不是在消遣老汉?”李大厨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容韫和摇头。

    “当然不是。这样吧,明日,我派人将菜拿来给李师傅,您一试便知。”

    “好好好,如果菜的味道真如小公子所言,你们这酒楼的大厨,我做了。”李大厨一拍扶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傅衡知道事儿成了,极为高兴。

    大事谈成,尽管李大厨再三挽留,傅衡与容韫和还是告辞了出来。

    上了车,傅衡把车帘放下,“你的脚还没全好,这几天又走了那么多的路,我看看。”

    容韫和心底甜蜜,把鞋袜脱下。

    傅衡伸手将那只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按了按,点头道:“还好,没再伤着。”说着,手上发力将一股暖流送到容韫和的脚裸上。又道:“明天你把菜准备好,我接容晖和去潇湘书院时,顺便一起把菜送过来。”

    容韫和看着他刚毅英俊的面容,轻声道:“你上午军营里不是有事吗?我陪哥哥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军营里的事我已叫人代做了,不碍事。你这脚还没好全,不要太累了,明儿在家好好歇歇。再说,林山长那里,有些话,旁人来说,要比至亲说要好。你放心,我会把这事办好的。”

    “嗯,听你的。”容韫和抬起头,看着傅衡的眼睛,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在山崖下曾经有过的踏实感,又从心底里涌了上来,漫延了她的全身。现在,有傅衡可以给她依靠,为她遮风挡雨,她终于可以不用在这陌生的地方踽踽独行了。

    “傅衡……”她轻呼。

    “嗯?”傅衡转过脸来,剑眉下一双星眸满是柔情。

    “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看着容韫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傅衡不禁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谁是你媳妇儿?”容韫和红了脸,还是追问下去,“咱们原来明明互相讨厌,所以退了亲,你为何后来又对我那么好?”

    傅衡拿过袜子,准备给她套上,容韫和一把抢过,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来。”

    傅衡也不勉强,看着她把鞋袜穿好,轻声道:“知道吗?从小到大,无论是在边关,还是到京城述职的那几个月,也有无数的夫人带着她们的女儿或亲戚上门,想跟我家攀亲。我所见到的那些闺阁小姐,虽然文雅守礼,但怎么看都像个瓷娃娃,全是一付面孔一样的表情不说,还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眼泪汪汪,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烦。当时我还在想。如果你也是这种扭扭捏捏的德性,那我宁愿一辈子不成亲。”

    见容韫和抬起眼看他,傅衡摸摸鼻子笑了起来:“没想到。第一次见你,你的表现就跟那些人全然不同,竟然是个村姑,还凶巴巴的,还敢嫌弃本公子,嚷嚷着要退亲。可真把我气昏了。后来还让我爹把我暴打了一顿……”看容韫和用眼睛瞪他,赶紧摆摆手道。“是我错在先,打得对。行了吧?”

    听了这番话,容韫和心里暖暖的。软软的,甜甜的。她主动伸手握住傅衡的手,将头靠在了傅衡的肩上。这番动作让傅衡大为惊喜。以前都是他主动,但他担心容韫和怪他轻薄。没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此时见容韫和主动。他哪还能控制住自己?伸出手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被傅衡紧紧地抱在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容韫和觉得,自己终于在大陈找到了让心生根发芽的地方。

    容韫和回到家没多久,刚走不久的傅衡就派人送了信来,说酒楼已经拿下了,花了七百两银子,那个叫大牛的学徒也留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容韫和很高兴,特意跑到外面的菜地里看了一下。打算明天各种菜都摘些送到李大厨家去。接着又拿了锄头到院子里,把原来菜地旁边的空地都挖松,准备把这个季节能种的菜全都种上。有空间水浇灌,这些菜会很快就长起来,可以缓缓不断地供应酒楼。不过如果酒楼的生意红火起来,她种的这些菜自然很难满足酒楼的需求,只能种出多少供应多少了。

    空间在她采回来的两株植物和那株兰花雾气的作用下,又扩大了不少面积,已有一百多平方米了。可以在里面种的植物又增加了不少,但容韫和还是决定不拿空间里种的菜去酒楼出售。毕竟外面菜园里浇了空间水的菜虽然味道好,但还不至于太出格。而空间菜拿出来,就太引人注意了。到时候不是赚钱,而是惹大祸。就算是苏侯爷,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第二天傅衡也告诉容韫和,李大厨尝她种出来的菜,大为赞叹,说有这样的食材,就是不给他工钱,他也要到酒楼去干几年。

    双喜临门,全家自然高兴。吕妈妈对傅衡感激地道:“这件事,全靠你们帮忙。我想请你们一家吃餐饭,你回去问问你爹和你娘何时方便。我好作准备。”

    容韫和搂住她的胳膊:“娘,就咱们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请苏伯伯和伯母去外面酒楼吃,食材又不如咱们家的好。不如这样——拿上咱们家的食材,让李大厨给做,就在新酒楼吃,在开业的前一天,你们看如何?”

    “这个主意好。”吕妈妈赞同,转头问傅衡,“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这事儿,正想跟囡囡商量呢。”傅衡看了容韫和一眼。

    “那你们商量,我去做饭,苏公子今天不许走,就在这儿吃晚饭。”

    看着吕妈妈出去,容韫和苦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傅衡一眼,扯开话题:“酒楼的事你作主就行,我只管供菜,你们或直接清算菜钱,或给一成份子就好。”

    “那怎么行?我本来就是想帮你,才张罗的酒楼。你赚够了钱,咱们才能早一点成亲不是?那天你也听葛夫人说了,我都二十了,该让我娘抱孙子了……”

    “傅衡。”容韫和瞪了他一眼,脸涨得通红。

    傅衡“嘿嘿”一笑:“好好,咱不说这话。我说说我的打算:李大厨随时能来;酒楼原来的帮厨和小二也都被留了下来;门窗桌椅修一修油一油就能用;菜么,我派个信得过的手下,每日骑马到你这儿来拿菜就可,不够的就去买些,你也别种太多,别累着。然后咱们再选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开业了。这酒楼往后咱们也不用操心,只管交给吴管家。你看还有什么不妥的?”

    “嗯,挺好,没啥不妥。”容韫和本想把酒楼布置成现代酒楼的样子,后来想想,古代酒楼布置都差不多,他们这酒楼既然是以味道取胜,倒不必弄那些花哨的东西,便作了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一个酒楼的名字。然后让我爹给写个匾额挂上去。”

    容韫和笑道:“那倒不如让苏侯爷给想个名字。”

    “这个主意好!我爹要知道是你让他起的,指定得高兴。”傅衡瞅着容韫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不跟你说了,我做菜去。”容韫和知道他什么意思,嗔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囡囡……”傅衡忙叫道,“我让两个丫环来帮帮你,可好?看着你成日做这些粗活,我……”他住了嘴,没说下去。

    容韫和停住脚步,看着门外的青青叶子好一会儿,这才回转身来笑笑道:“等建好新宅子,我再买几个下人。现在么,还是照老样子吧。”

    傅衡既要留在这里吃饭,马雷自然被派回去给苏府带话,待回来的时候,便交给容韫和两张纸:“容姑娘,你那建宅子的图,公子让我去何师傅那里拿回来了。”

    容韫和接过来一看,倒是很高兴。何师傅那儿子,把她原来的写意图改画成了一张施工图,各处标得明明白白。原来这时候建房子,无非是砖头和木料。古代大树甚多,价钱自然便宜;人工也不贵。何家作出的预算,如果像她这般青砖黛瓦地建些房屋,再挖一大一小两个池塘,把路用小石子铺好,一共也只需一百二十两银子。

    何况,且不说卖味精,只这酒楼开业之后,便会有收入,她倒不用担心生活没着落。

    当下容韫和把图纸给傅衡看了,又把自己的想法细细交待了一遍,拿出一百二十两银子交给他:“那就劳烦你帮着把宅子建起来。”

    傅衡看看四周没人,握了握她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接下来的几天,容韫和除了跟吕妈妈一起给容晖和打点行李,便是到村里各家去,买了些自家没有的当季菜秧和种子,将菜种了下去;又把自己记得的一些菜谱,细细地写了出来。那边傅衡一边忙着军营的事,又张罗酒楼和建宅院,也没空过来。

    在家呆了三、四天,容韫和看家里已无事可做了,容晖和也还得等过几日苏侯爷有空了一道送过去,她便想进城去看一看。

301

    一是想到花市看看能不能遇上有雾气的花卉,顺便看看酒楼装修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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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钟玉贵回到家,却总感觉不踏实,生怕周柔做不通她母亲的思想,这件事会出现变故。他在家呆了一会儿,正要出去转转,打听打听周柔那些叔伯的情况,最好能够买通一些人,让他们也帮着敲敲边鼓。正穿衣服准备出门,门房却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周家的小丫头,站在大门口硬说要见他。

    “姓周?”钟玉贵心中一喜,以为周柔的母亲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转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感觉在大门口谈论婚事不妥,又道:“你引她到偏厅去。”

    “是。”

    钟玉贵到了偏厅,便见那个叫叶青的小姑娘,正满脸焦急地在那里打转,一见到他,便抢上一步,哭泣道:“爷,您快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跟您分开之后,想要到庙里上上香,却不想半路遇上了三皇子世子。他……呜呜……他把我家姑娘抢进府里去了。”

    “什么?”钟玉贵一惊,一把抓住绿竹的手,“你再说一遍。”

    “我家姑娘,去大福寺上香,无意中被三皇子世子看见,三皇子世子便上前搭讪。我家姑娘不理会,他便歪缠,还说要纳姑娘为妾。姑娘当时香也不上了,掉头便走。却不想那三皇子世子甚是无理,不顾姑娘反抗,硬抢到府里去了。爷。您快想办法救救她吧。”绿竹的手被他这么一握,痛得再不用假装,那眼泪一个劲地往外冒。她可不想吃这个亏,当下用力地抽出手来,悄悄揉了两揉。

    “岂、岂有此理!”钟玉贵气得浑身打颤,目眦欲裂,一身愤怒无处发泄。抓起桌上的茶杯,“当啷”一声,用力摔了下去。

    那三皇子世子。虽然也有乃父的几分本事,却有一个缺点,最喜欢美人,尤其喜欢性格刚烈的冰美人。周柔那如黑夜里清冷而宁和的星眸。还有那外柔内刚的个性。刚才又才答应过他的婚事,钟玉贵相信她遇上三皇子世子,一定会强烈地反抗,从而激发了世子的兽性,将她强抢于府中。

    人至中年,才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才刚刚答应他的求亲,眼看有情人便要成眷属。却不想忽然间晴天霹雳。将这喜悦炸得粉碎。钟玉贵的心里烈火熊熊,他也顾不得绿竹。转身就出门,满脑子要找三皇子世子将周柔要回来。

    “你家姑娘,可有跟三皇子世子说起我跟她的婚事?”行至一半,他转过身来,一把伸手拽住跟在他身后的绿竹。

    绿竹眼泪汪汪地道:“说了。可话还没说清楚,便被世子打断了,说不管是谁,只要他喜欢,那便是他的。”

    “竖子不足与谋!”钟玉贵咬牙切齿,一把将绿竹放开,匆匆往外走。却不想迎面遇上了一个人,喊道:“钟将军,您这要去哪里?”却是那个常来钟玉贵府上跟他说话聊天的清客李安源。

    “安源兄,我今天没情绪跟您聊天,您请便。”钟玉贵略一拱手,便往前面去。

    “哎,钟将军,我看你满眼红丝,满心怒气,这气极之下,容易做出冲动之事,惹下大祸,还请稍稍安坐片刻,等你心平气和再去解释问题,您看如何?”李安源一把拉住钟玉贵。

    钟玉贵能从一介茶农做到大将军,平素也不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他实在太喜欢周柔了,又忽然在一个下午经历了一喜一悲一怒的情绪,所以才会失控。这会儿听得李安源的话,忽然想起他要去的是三皇子府,这会儿去三皇子府是要跟三皇子世子争抢一个女子。不管能不能争夺成功,这件事,于他的名声,必然会大大的有影响。

    这么一想,头脑便清醒了许多,借着李安源的拉扯,他的脚步便缓了一缓。

    “爷,我家夫人还不知道姑娘出事呢。我这便回去告诉她,您千万要记得救我家姑娘啊!”绿竹见他停住脚步,面上十分焦急,嘴里急急道。

    钟玉贵正不知如何下台呢。见绿竹如此说,顿时找到了理由,道:“你快去吧。放心,你家姑娘有我。”

    “那我走了。”绿竹飞快地朝门外跑去。

    跑到门口,上了那辆载她来的马车,绿竹心里堵堵的,很是难受。刚才李安源那一拦,她便知道,这周柔怕只能呆在三皇子府了。

    她也知道,成大事者,必得有所牺牲,不能心存妇人之仁。满盘的棋子,哪一颗都舍不得弃掉,必输无疑。到时候,被弃的便不光是一些棋子,而是所有的棋。傅衡之所以把她们从深山里带出来,又精心培养她们三年,便是作棋子用的。自她们进山庄的那一刻起,便摆脱不了这样的身份。尤其是莺歌当初选择进了三班,更已注定要去做别人的小妾,然后靠身体赢得那人的信任,从而窃取情报。

    可为什么是那好色的、注定要成为失败者的三皇子世子,而不是这对周柔一往情深的钟玉贵呢?虽然,那三皇子世子年轻,又长得一副好皮囊。

    苏三娘已与阿梅随周柔进了三皇子府,坐在车上等绿竹的,是苏成。周柔成功俘获了钟玉贵的心,又进了三皇子府,绿竹这次的任务便已结束。他这是来接她回苏府的。

    本来,这样的事不必他做,另派一女子来做便好。但苏成知道公子对绿竹有意,而绿竹却对公子毫无留恋,一心求离去。担心她执行了这次任务会留下心结,便特意装扮了在这车上等她。

    待马车驶离了钟府。苏成这才看着一上车便没精打采趴在膝盖上发呆的绿竹道:“绿竹,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周柔送给三皇子世子,而不是嫁给钟玉贵吗?”

    绿竹直起身来。瞅着苏成:“为什么?”

    “因为三皇子世子是那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所以周柔只需要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便可以获得自由。从此之后,她可以把父母兄妹接来,在这京城里过生活。而嫁给钟玉贵,她便要在那个家里呆一辈子,跟钟玉贵的原配和小妾勾心斗角一辈子。这是她不愿意的。”

    “这是她的选择?”绿竹怀疑道。“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制造钟玉贵和三皇子世子之间的矛盾?”

    苏成知道绿竹是极聪颖的人,有些事,瞒不住她。便开诚布公地道:“钟玉贵去了三皇子府,只要让三皇子知道这件事,周柔是一定要得回来的。到时三皇子还会令他儿子向钟玉贵道歉。但即便是这样,这钟玉贵对三皇子世子的印象。必是不好了。两个人的嫌隙已成。周柔归属于钟玉贵,还能吹吹枕头风,对于我们拉拢钟玉贵,只会更好。但这是周柔的意愿,她归属于哪一方,对我们的计划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我们便尊重了她的选择。”

    绿竹默然了一会儿,这才冲着苏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多谢苏成大叔解惑。”

    “绿竹姑娘……”苏成看着她的笑容。心下一冲动,便想把傅衡的心思挑明。请求绿竹不要辜负公子的一片心。可话到嘴边,他便又咽了下去。

    公子的事,尤其是感情的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如果他这一说,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那还罢了;可要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坏了公子的大事……那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还是把嘴巴闭紧一点的好。

    “苏成大叔,你想要说什么?”看着苏成那表情,绿竹心里一动,隐隐猜到子他要说的意思,话一出口就赶紧闭了嘴,只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给收回去。

    其实,如果苏成把傅衡的心思说出来,她也把自己不愿意做小妾的意愿让苏成传达到,这样做也不错,至少不用当面拒绝难堪,也不会任由傅衡这么陷下去,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可刚刚经历了莺歌这件事,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想着如果不是傅衡对她的另眼相看,此时的她没准就成了哪个半老头子的小妾了。直觉里觉得傅衡感情这件事,还是让它朦胧着的好。

    只要傅衡不挑明心思,她便可以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混过一段时间再说。到得傅衡夺权成功,事情安定了,再说清楚,也免得傅衡恼羞成怒把她当棋子弃出去,落入危险境地。虽然以她对傅衡心性的了解,他不大会这样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稳当些好。

    “我是说,刚才我所说的这些,是为你好。你不要再把这话跟别人说,哪怕是公子也不要。”苏成道。

    “是,我知道了,谢谢苏成大叔。”见苏成转了个话题,绿竹心情轻松起来,便是因莺歌进三皇子府一事而有的一点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好了,把这瓶东西闻一下,咱们回府。”苏成见绿竹情绪好转,语调也变得轻松起来。

    当绿竹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了苏府小跨院的床上,便是连那本,都竟然好好地摆放在她的床头。这几日跟周柔在一起演的一出戏,仿佛就像一场梦,梦险了无痕,除了记忆,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怔怔地盯着蓝花帐顶,正在发呆,却听得院子里一声轻呼:“公子。”是扫雪。

    “她还没醒?”这是傅衡那略带磁性的雄浑的声音。

    “刚才奴婢进去看过,绿竹姑娘还在睡。”扫雪道。

    “嗯,不要吵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傅衡道,“我随便走走。”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慢慢离去。

    而走廊外的扫雪站在那里,看着公子那挺拔的背影,好一阵怔愣。

    她来伺候公子两年了,知道公子表面虽然温和,内底里却并不好接近。便是听雨伺候了他八年,在王妃那里领的已是通房的月例,却也不见他对她如何亲近。不光不亲近,还有者一点淡淡的疏离。

    可自从这个绿竹到了府里,扫雪才知道公子原来也会有温情脉脉的一面。公子不光为了绿竹,毫不留情地把听雨和老王打了。而且绿竹离开的这七、八天,公子竟然常常走到这里来,看着这个小跨院发呆。

    而且她无意中发现,在公子的枕边,放看一迭纸,上面写着绿竹对于茶的见解。这迭东西也不知是谁写的,对于绿竹的动作、表情,都描写得极为细致生动。而公子便常常拿着这迭纸在看,看着看着嘴角便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是扫雪从来没有在公子脸上见过的。

    看来,这绿竹,以后必定会是苏府的姨奶奶了。

    想到这里,扫雪细细回想着自己跟这位绿竹姑娘相处时的情景,直到确定自己并没有无意中得罪过她,适才放下心来。

    咦,屋里似乎有动静。

    扫雪竖起耳朵听了听,不但没往屋里走反而转身向院门处跑去。

    “扫雪。”屋里却传来了绿竹的声音。

    扫雪在院门处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回走,进了绿竹的卧室。

    “绿竹姑娘,您醒了?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喝点水?”扫雪脸上露出欢快地笑容,上前来殷勤地问。

    “不用了,谢谢。”绿竹知道扫雪跑出去,怕是要去通知傅衡她醒了。她不能真让傅衡再来这里看她,便没法再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问道:“我刚才好像隐隐听到公子的声音了。”

    “是啊,公子来过了,知道您还没醒,便又出去了。”扫雪笑道。

    “那你知道公子找我有什么急事吗?”绿竹麻利地将头发梳了梳。

    “这……这个……扫雪真的不清楚。”扫雪抬起头瞄了绿竹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睑去,不敢多说。

302

    绿竹放下梳子,整了整从周柔那里穿回来的下人衣裙,站起来道:“好了,咱们走吧。”见扫雪愣了愣,便又补充一句,“不是说公子有事唤我吗?”说完也不等扫雪有动静,自己便先出了门。

    扫雪一跺脚,也跟了出去。刚才公子可是吩咐说,如果绿竹醒了,便去唤他。这会儿绿竹自己主动去见他,反正都是见,公子不会因此而责怪自己吧?

    两人相跟着一起到了正院,一进门,两人都愣了一愣。只见院子里不光站着吴嬷嬷,还站着三个玉葱一般水灵的姑娘。吴嬷嬷跟另一穿着华丽的姑娘伺立在门口,另两个则站在台阶下

    四人俱都敛胸垂头,凝声摒气。

    这是什么一个状况?几天不见,傅衡又添了下人了?

    绿竹疑惑地看着扫雪。

    扫雪看看这几人,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一把将绿竹的手握住,眼睛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似乎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握住绿竹的手冰凉。

    绿竹一看扫雪的神情不对,一把将她往门外拽,想到外面把话问清楚。却不想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扫雪。”

    “凝碧姐姐,您来了?”扫雪只得停住脚步,满脸不自然地笑道。

    那位站在吴嬷嬷对面的女子往绿竹身上扫了一眼,问:“可是绿竹姑娘?”眉宇间竟然有一种淡淡威慑气质。

    绿竹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听扫雪的称呼,这姑娘明明也应该是下人才对。可为什身上会有这样的气质?

    难道,傅衡的母亲来了?否则。吴嬷嬷为何会守立在这门口,而扫雪见了她们又是那样的表情?这个念头一冒,绿竹立刻觉笃定起来。不过她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慌张,颔首道:“我是绿竹。”

    凝碧上下打量了一下绿竹,点了点头:“请略等一等。”说完,便转身进了门。

    然而她这一进去。便许久没有出来。而本来还算安静的屋子里,却传出了争吵声。其中那带着磁性的雄浑的男声。正是傅衡。至于吵些什么,绿竹站在院中,离那屋子达,听得并不分明。

    难道。傅衡的母亲来为听雨找说法,而自己此来是撞在了枪口上?绿竹看了扫雪一眼,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擅自前来。不过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苏母真要找她的麻烦,今天便是没遇上,她也会派人来叫她的,现在有傅衡在场。反而好一些。这么想着,心下便又安定了下来。

    隔了一会儿,里面的争吵声慢慢小了下去。终于平息了。紧接着凝碧走了出来,对绿竹道:“绿竹,夫人唤你进去。”

    “是。”绿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进了屋子。

    凝碧看看气质沉静、态度从容的绿竹从自己面前走过,目光闪了一闪。对于公子的选择和做法,似乎明白了几分。

    规矩在山庄里学过的。只要绿竹想,便可以做得无懈可击。所以她进了屋子。便目不斜视地朝厅里首座位置行了一礼,道:“奴婢绿竹,见过夫人。”行为动作堪称典范。

    坐在上首的三十几岁的美妇看到绿竹这从容的态度和动作,目光也是一闪,道:“起来吧,抬起头来。”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绿竹依言抬起头来,看了美妇一眼。发现这美妇的容貌跟傅衡有七分相似,便知自己的猜测对了。

    “绿竹,听说你在你主子面前,向来自称绿竹,从不称奴婢,可是真的?”燕王妃的声音冷了下来。

    “奴婢知错。”绿竹很爽快地承认了错误。她虽然将自己卖了,却还想保持一点自己的尊严,向来在傅衡面前打擦边球,只自称绿竹。因傅衡从不与她计较,她便把这个自称一直保持了下来。

    有时说的高兴了,还你啊我啊的说话,不大有下人的自觉性。这位主子的母亲要拿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来做文章,人证吴嬷嬷就在门口,她干脆便一口应承。真要惩罚,那便惩罚好了。

    燕王妃冷哼一声:“光说一声知错就完了?你既知道错误,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又问,“你愿受罚?”

    “绿竹愿意受罚

    ”绿竹不知道刚才傅衡在里面跟他母亲吵些什么,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护着她。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苏府主母明摆看就是要来为听雨和老王出气的,她便是说出花来也没用,干脆直接承认错误。

    百般狡辩还要受罚,她丢不起这人儿!想必自己刚刚圆满完成了一项任务回来,便是惩罚也不可能太重。

    本来因周柔之事她便心头不平静,此时更是暗暗下了决心,要争取早日恢复自由身。

    “母亲……”傅衡皱起了眉头,深潭一般幽黑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燕王妃。

    燕王妃瞪了儿子一眼,无奈地对绿竹道:“算了,看在你出色完成了任务回来的份上。这个罚便可不领了。”

    “谢夫人。”绿竹行了一礼。

    燕王妃紧紧盯看绿竹,见她刚才被斥,并无惊慌沮丧之感;现在不罚,脸上也无半点欢喜,态度虽然沉稳,却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便有些不喜,道:“不过绿竹,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你就是我苏家的一个奴仆!主子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主子宽容你,你就应该知道感恩戴德!怎么可在主子面前没尊没卑,没上没下?”

    绿竹很恭敬地又施了一礼,十分真诚地道:“夫人教训得极是。奴婢谨记夫人的教诲,以后再不敢了。”

    “你……”燕王妃看她这谦卑的态度,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人十分的无力。

    本来听苏老侯爷回去说,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她还挺高兴。儿子都十八岁了,听雨也放在身边八年,扫雪和拾阳也都是美人儿。可没想到儿子却一个也不碰,她为此还忧心过,以为傅衡身体有什么毛病。

    还想要是再没动静。便要找个机会好好跟儿子谈谈。这回听说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又把她带回了京城。便想什么时候见上一见,把名份给定下来。

    却不想这还没怎么的呢,只一两天的功夫,便听傅衡为了维护这绿竹。把听雨和老王给打了,她当时一听便勃然大怒。这还得了?为了一个女人,便把自己父母赏给他的、伺候了他八年的下人给打了,可见这女人就是一只狐狸精,把儿子迷得连孝心都不顾了。

    要不是苏老侯爷拉住她,好劝歹劝,她当即便要从密道里过来,把这狐狸精给打杀了。

    可父亲说得也有道理。儿子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作主,自己便是他的母亲,也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而让儿子受委曲。所以想了想。这口气便消了下去。

    听得这姑娘完成了一项任务,今天回来,还特地从密道过来,要把她抬了通房身份,好放下一块心病。却不想她把来意一说,儿子顿时跟她吵起来。坚决不让她说出这话。她就想不明白了,这既喜欢。又不愿意给她抬身份。儿子他到底想干嘛?

    自己想不明白,问他又不说,对于自己这个吃尽了苦头、性格又执拗的儿子,燕王妃一点办法都没有。

    便想看见见这绿竹,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整天惹事生非,连自己这个主母赏的下人都敢挑唆了主子打,却不想这绿竹却是这样一副老实本份的模样和态度,穿着一身浅绿色半旧的下人衣裙,梳看丫环发髻,连件象样的首饰都没戴;态度又谦逊,一说她便主动承认错误,丝毫不像她所想象的狐媚儿模样;便是这举止虽说太沉稳了些,却也比那轻狂的强。

    她不由有些意兴闲珊,站起来道:“罢了,我也懒得管你的事,走了。”

    傅衡赶紧站起来,紧上两步扶着燕王妃的手往外走,一面关切地道:“这天儿热,母亲记得保养自己。别贪凉喝那酸梅汤,屋里的冰块也少放些,感觉不热就行,到了晚上睡觉了,让他们记得撤一些去。早晚天凉时,记得到花园走走,散散步

    燕王妃因绿竹之事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对儿子这份孝顺和体贴,极为受用,拍看儿子的手,心情愉悦地笑道:“母亲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看你来叮咛。倒是你,事情多吩咐他们去做,别累着了,神医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这大热的天,不要去出诊;多叫厨房做些滋补的东西来吃。”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脚步,转头道:“绿竹,你是厨子吧?要记得每天做些好东西给公子吃,精心照料他的生活。做得好了,我自不会亏待你。”

    “是,奴婢会跟王师傅一道,精心照料公子的饮食的。”绿竹躬身答道。

    听得绿竹并不揽权,还知道提一提老王,燕王妃特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门,带着三个婢女,绕过回廊。往东边院子去了。

    傅衡一直把她送到了东院,这才打转回了正厅。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奴婢便下去了。”绿竹因从此要做一个守规矩的人,没有得到命令,便仍站在原处等着。此时见他回来,恭敬谦卑地道。

    傅衡站到她的面前,皱着眉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低低地唤了一声:“绿竹。”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绿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又躬身问道。

    傅衡静静地瞅了她一会儿。没有作声走到厅里坐了下来,高声道:“吴嬷嬷,扫雪,拾阳,都进来。”

    吴嬷嬷只将燕王妃送至院门前,便停住了脚步。后来见傅衡回来,知道绿竹正呆在厅里,便也识趣地没有跟进来。但也不敢走远,只站在院子外面的台阶下静静伺立。此时见唤,赶紧找了扫雪和拾阳,一起走了进来,跟傅衡行了一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吴嬷嬷,你是母亲的人,年事也老了,我当不得你伺候。从今往后,你便住到西院那小偏院去养老吧。每次母亲过来,你再到她跟前来伺候。至于扫雪和拾阳,从此以后也只到第二进院子为止。无事不经传唤,不得入内。

    我这里,有烈威一人伺候就行了。当然,你们都是母亲的人,如果觉得我这样安排有什么委曲,尽管到母亲面前哭诉就是。不过还请你们跟我母亲说明一点,安排你们的差事,是我的主意,跟绿竹无关。”

    傅衡是个轻易不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便是雷霆之怒。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吩咐吴嬷嬷倒一杯茶似的平常,可听在吴嬷嬷和扫雪、拾阳耳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只让人心惊。被闲置起来,就等于再得不到主子的重用,这样的惩罚,比打上几板子还要让人难受。她们心里委曲,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傅衡冷笑一声。“你们不敢,还有谁敢?”

    三人只得默默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下去。”傅衡挥了挥手。

    “是。”三人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绿竹见状,也想借机退出去,却不想傅衡不肯放过她,道:“绿竹留下。”

    她只得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傅衡沉默了一下,道:“我母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自称,是我允许的。便是说你啊我啊的,也没关系,我不在乎,现在也没人去那边传小道消息了,你放心吧。”

    “奴婢不敢。”绿竹还是那副谦卑的模样。

    傅衡看她那疏远而有礼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有气,盯看她道:“我已将吴嬷嬷她们都处置,你还要怎样?”

303

    “奴婢要怎样?”绿竹抬起眼来反问一声,目光有些冷,“公子处置自己的下人,关奴婢什么事?奴婢有什么资格要怎样?”说完施了一礼,“如果公子再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傅衡发作听雨和老王,此时又发作吴嬷嬷等人,甚至不惜得惹得母亲不高兴,便是怕绿竹受委曲。现在看到她不但没有半分欣喜和感激,反而露出如此冰冷和疏离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阵冰凉,眼睛紧紧地盯着绿竹,咬看牙道:“绿竹,你说话要凭良心。什么叫与你无关,要不是怕你受委曲,我何至于要处罚她们?”

    换作平日,绿竹或许还会权衡一下利弊,选挥一些好听的字眼来哄哄傅衡开心。毕竟他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维护她。但她还没从周柔事件中恢复过来,今天又平白无故的受了一顿气,心情已很不好。

    当即道:“可受委曲的根源是什么?奴婢为什么会受委曲?今天夫人为什么要把火发到奴婢的头上,还要惩罚奴婢?还不是你平时太纵容她们,让她们认不清谁是她们真正的主子,所以才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现在您拔乱反正,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整顿自己的后宅,难道不是应该?”

    说到底,傅衡发作这两回,无非就是因为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这些人一心觉得自己的主子是燕王妃,而非他傅衡。一边吃着这边的饭、穿着这边的衣。表面上对他恭敬恭敬,转过背便把他给出卖了,为另一个主子服务。这样的事情。岂是傅衡能容忍的?他倒好,自己整顿秩序、树立威信,却让每一个人都以为是她挑唆的,是为她出头。她无缘无故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却还让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门儿都没有。

    傅衡哑然。

    他看看绿竹,目光里有一丝黯然。事有两面。无分对错。从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从他这一方面来说,他因为从不把这些人当作他的下人。只当作母亲的下人,也只把这宅子当成客栈,偶尔来住一次,所以才会一再容忍。他现在之所以不再容忍。全都是因为她。她那么聪明。她不会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明白!所以她要把他的用心给扭曲掉。

    说到底,那是因为,她不喜欢他!

    “你回去吧。”他抚了抚额头,样子很疲惫。

    “奴婢告退。”绿竹施了一礼,轻轻退了出去,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伤害了他。

    可她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难道说她很喜欢。说她很高兴,说因为他为她做的事。很感激?

    哪怕稍微流露出一点点这样的情绪,他倒是高兴了,可她将自己置于何地?

    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和心里,他与她,都是云与泥的存在吧?或许,在他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吧?以为对她好一点点,稍微与众不同一点点,她就应该欣喜若狂,感激莫明,愿意什么名份都不要地跟了他吧?

    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大家这么想,很正常。作为古代男子的傅衡这么想,也可以理解,可她的灵魂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不这么想,也不能任由傅衡也这么想。否则,事情将会糟糕到没办法控制的地步。

    周柔的去向,王妃的斥责,吴嬷嬷的被罚,与傅衡的争吵,让绿竹产生了自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她觉得,她不能再这么坐等自由降落到她的头上,她得主动出击,为获得自由努力赚钱了。

    目前局势紧张,不能出府,但要想赚钱,总离不开“人和”两个字。这府里,傅衡身边的人都因她而被责罚了,大家对她既畏惧又疏离。如果她因为这一点而把自己孤立起来,那就真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以后的日子也会很难过。现在既然这么无聊,那便找些事情做做吧。

    她仰起头,对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朝小厨房走去。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得里面有小孩儿“哇哇”地哭泣声,再走近些便听见李婆子在那里骂道:“……饭也不好生吃,却跑到墙角掏泥土吃,看看你这面黄饥瘦的样子,你这是要活活把自己给饿死呢。”

    马婆子则在一旁劝道:“唉呀,李婶子你也别着急。这是不他老子娘怀疑他有病,想让公子给看看,所以才让你带过来的么?等瞧着公子哪时有空了,便求他帮开几付药,吃吃就好了。”

    李婆子叹了一口气:“公子这段时间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呢,这饭也吃不香,我哪里敢开口?算了,过几天再看看吧。”

    绿竹听罢,想了想,走了过去。

    屋里的阳光被人影遮住,一下黑了下来。李婆子和马婆子抬起头来,看到绿竹站在门口,赶紧脸上堆上笑来,唤了一声:“绿竹姑娘,您回来了?”

    她们俩是帮厨,比起厨子来,地位更低下,而且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却也知道绿竹的后台硬,饶是心里对绿竹有恨意,这脸上也不敢带一丝半点出来。

    “李婶子,这是您的孙子啊?”绿竹看到一个瘦瘦小小、面色腊黄的六、七岁的男孩儿正躲在厨房的旮旯里抽泣,笑着问道。

    厨房重地,闲人是不能进的。绿竹要是拿这事来作文章,自己还得受罚。李婆子脸色变了变,连声应道:“啊,我这便叫他走,这便叫他走。”

    “不用了,就让他在这儿玩儿吧。”绿竹要笼络人心,自然得下些功夫。脸上露着真诚的笑容,走过去逗那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姐姐。要是说了。一会儿姐姐做好吃的给你吃,要不要?”

    那孩子兀自抽泣,并不理会绿竹。李婆子见绿竹脸上的笑容真诚。不像有恶意,暗自松一口气,走过去推了那孩子一下:“绿竹姑娘问你话呢,赶紧说。”又抬头向绿竹笑道,“他大名叫李顺。因是虎年生的,又是排名第二,小名便叫二虎子。”

    绿竹摸摸二虎子的头。然后坐了下来,看着李婆子认真的问:“刚才在门外,我听你说。二虎子不爱吃饭,反而喜欢掏墙泥吃?”

    李婆子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半年来。每餐勉勉强强只吃几口饭。倒是常掏了墙泥往嘴里塞。这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总是不听。

    也叫外面的郎中给瞧过,药喝了几包,却也没得用。我正想着……”她看了看绿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姑娘晚上上菜的时候,能不能跟公子说说。请他有空的时候给瞧一瞧?”

    绿竹这才跟傅衡生气呢,并不想为了别人去求他。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这里倒是听人说过一个方子,不是药,只是吃食。就算治不好病,吃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吃上三天没有效,我再去帮你跟公子说说,让他给看一看。”

    李婆子觉得绿竹小小姑娘家,又没什么见识,怕是字也不识几个,哪里知道什么方子?还以为是不愿意帮她求公子,故此推托。心里便不大高兴,脸上淡淡地道:“那就试试吧。”

    只要愿意试就好。绿竹也不计较她的态度,站起来往窗外瞧了瞧,道:“这宅子里可有菜地?不知马齿苋菜园里可有?”

    这个法子是老爷子在他的菜谱里写到的。照老爷子的说法,这孩子食欲不振,喜吃土块,应是得了钩虫病。治疗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便是吃食马齿苋。马齿苋不光能杀虫,还能益气,清暑热,宽中下气,滑肠,消积带,疗疮红肿疼痛,全身都入药,还能做菜吃。

    马齿苋绿竹是知道的。现代人讲究绿色食品,很多以前摒弃了的野菜又上了人们的餐桌。而这马齿苋便是其中一种。这种野菜常生长在菜园、农田、路旁,为田间常见的杂草。所以要想寻它到菜园里最好。

    “马齿苋?”李婆子怀疑地看了看绿竹,“你是说,我孙子这也不用吃药,只需要吃马齿苋就能好?”

    说出来的方法要让人信,便得进行忽悠。绿竹道:“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平时生病没机会看大夫,就只能用些偏方。以前我邻居家的孩子就跟你孙子一样,不爱吃饭,喜欢吃土块。后来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便教了这么一个方子。结果一试。果然好了。”

    “真的?”李婆子听得这么一说,倒是将信将疑。不过马齿苋她知道,是吃不死人的。既然绿竹这么说,那便可试上一试。她站起身道:“后面的菜院子里应该有,我去寻寻看。”

    “我也跟你去看看。”绿竹做厨子的,对能提供新鲜食材的菜园子有着浓厚的兴趣反正也还没到做晚饭的时间,便也准备跟着去看看。

    小厨房离傅衡正院不远,常要浇肥的菜园当然不可能设在这小厨房附近。当下留下马婆子在厨房里摘菜,李婆子背着孙子,带着绿竹往后门走去。沿着巷子一直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到穿过一个拱门,到了一处园子。李婆子指看前面一片碧绿道:“那便是菜园子了。”

    “李婶子,今儿怎么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远远一个戴草帽的汉子朝这边打招呼,“哟,还有绿竹姑娘,您怎么也来了?”

    绿竹认出那汉子正是在大厨房里开过她玩笑的二狗子,当下笑道:“我们来寻寻,看菜园子旁边有没有马齿苋。”然后又问,“二狗叔,您见过一种叫辣椒的菜么?”

    “辣椒?”二狗子摇摇头,“没听说过。”

    绿竹有些失望。川菜,是中国菜中一大派系,里面有许多的菜,是绿竹喜欢的。她前世就喜欢吃辣椒,这穿越到了古代,没有辣椒,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味道不够带劲。以前在清溪镇她打听过一阵,却没人知道辣椒是什么东西。她便怀了幻想,希望到了京城能找到这种植物。现在……唉!

    “绿竹姑娘,这里有马齿苋。”虽说李婆子对绿竹的方子将信将疑,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所以此时见到马齿苋,极为欣喜,当下将孙子放下来,自己蹲下身来,拔了好些。

    而绿竹看着碧绿的黄瓜,长长的豆角,金黄色的被用藤子系在架子上的南瓜,只感觉心情为之一畅。

    “哇,这还长有芭蕉呢?”绿竹看着菜园旁边几棵茂盛的芭蕉树上挂着几串芭蕉,惊喜地叫起来。

    “呵呵,绿竹姑娘喜欢吃芭蕉呢?那树上的还生,不好吃。我这儿有一挂在谷糠里放了好几天的芭蕉,您拿去吃吧。”二狗子笑呵呵地从一个瓮子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串芭蕉,拿到绿竹面前。

    “谢谢二狗叔。”绿竹笑弯了眼。这芭蕉与香蕉相比,不似那么甜糯,味道略酸,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正是她最爱吃的。拿回去做拔丝芭蕉,甜脆里带着微酸,最是可口。

    “二狗叔,我想要一朵芭蕉花,麻烦你帮摘一朵好吗?”她又指着树上道。

    “没问题。”因傅衡为了绿竹,发作了不少人,大家都有些怕她。可这么一接触,二狗子发现她不过是一个极可爱的姑娘,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他是干活干惯的人,又有武功在身,此时也不用架梯子,直接跳起来往芭蕉树上一抱,几下就窜到了树上,摘了一朵最大的芭蕉花,抛到了绿竹面前来。

    “绿竹姑娘,您要花,花园里多的是,公子平时也不在意,你喜欢就去摘。这芭蕉花又不好看,你要它来干什么?”李婆子奇怪地看着绿竹手里的芭蕉花,满眼的不屑。

    “啊,我不是拿来看,而是用它来做菜。”绿竹笑道。

    “做菜?这东西可以做菜?”这下子不光是李婆子怀疑,便连二狗子都是满眼的不信。

304

    虽然这位绿竹姑娘有希望能治自己孙子的病,但对于自己专业上的东西,李婆子是绝不敷衍的。她撇着嘴道:“我虽不是厨子,却也在厨房里做了半辈子的帮厨了,从来没听说过芭蕉花也能做菜。”

    绿竹也不欲多说,笑道:“一会儿我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味道好着呢。”前世她去云南时,在西双版纳吃过这道五香芭蕉花,至今难以忘怀。现在看到这芭蕉树,便动起子做这道菜的心思。

    两人拿了东西,一起回到小厨房。见李婆婆子把马齿苋洗干净,绿竹道:“李婶子,那方子上说,要把这马齿苋做成糖醋的。那样味道好,孩子也爱吃。”

    李婆子犹豫了一下,讪笑道:“做多少量,老婆子我也不清楚。绿竹姑娘是大厨,不知能否劳烦您给做一做?”说完,把那盆洗好的马齿苋放到绿竹面前。

    绿竹看看李婆子,心里微恼。她好心出主意给李婆子的孙子治病,李婆子却还要这样来算计她。就算没有告诉她这府里的规矩,但在山庄里学过规矩她也知道,作为厨子,是不能用主子的小厨房来私自做食物的。

    如果她今天一时好心为李婆子的孙子做了这马齿苋,她们会不会转过背就去告发她,说她私自用小厨房呢?

    “我本来是做菜的,便是帮你们做一做,也没啥。”绿竹道。可还没等李婆子和马婆子高兴。她又道:“不过要动用小厨房的家什,还得公子或张管家同意才行,我可不敢擅自作主。”

    李婆子的脸色微变了变。继而脸上又堆上笑来,干笑几声道:“绿竹姑娘动用一下小厨房的家什,想必没有谁敢乱嚼舌头才对。再说,也不光做马齿苋嘛,您拿回来这芭蕉花,不是也要做的吗?”

    绿竹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了。淡淡道:“如果公子让我做晚餐,我自会把芭蕉花做给他吃。否则。我是不敢擅动小厨房的。至于马齿苋,做法我都告诉你了,要不要做,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转身便要走。

    她是想要跟这两个婆子处好关系,却也不能被人当傻子,一面被人使唤着,一面还要受她的算计。

    绿竹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李婆子,道:“对了,刚才我忘了告诉你,好像这个钩虫病。是会传染的。这件事,还真不能瞒着公子。李婶子要是不方便说,一会儿我见了公子。会帮你跟他说,让他给你休假回去带孙子的。这厨房重地,要是一不小心把病传染给了公子,你我可担当不了这种罪行。”

    “李婶,还不赶紧去拉住绿竹姑娘,求求她。”马婆子连忙推了推听了这话兀自发愣的李婆子。刚才李婆子和绿竹去菜园的功夫。她可听大厨房的人说了,吴嬷嬷和公子的两个小丫头。因为绿竹而被赶出了公子的院子。这位绿竹在公子心里的分量,绝对不一般。李婆子这真要得罪了绿竹,绿竹刚才那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连吴嬷嬷都被撵了,还有什么人的面子能人得过她去?

    李婆子这下回过神来。她虽然不知道吴嬷嬷被撵一事,却也知道绿竹在公子心里的重量——那是连听雨姑娘都比不上的。绿竹要真到公子面前去告发她,把她撵出去。基本就没了回转的余地,当下哪里还顾得什么面子?

    急跑过去一把拉住绿竹,连声道:“绿竹姑娘,我人老糊涂,做错了事,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跟您过不去了。以前的事,都是老王逼着我们干的。这板子也打了,要是再被撵出去,我这真没脸见人了

    。绿竹姑娘,您最是心善,就原谅老婆子这一回吧。”说完,又连连往自己的脸上扇嘴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绿竹原也不是想要告发她,这钩虫病也不是那么容易传染。但要想在这厨房里短时间内站稳脚跟,还得恩威并施才行。刚才恩已施过了,无奈人家根本不领情,她要不来点硬的,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但让她看看这五十来岁的老人自己打自己嘴巴,她还真看不下去。当下拦住李婆子,道:“行了,你让你孙子吃上三天糖醋马齿苋,看看效果吧。如果效果不好,就去求公子,实情相告。这三天里,记得不要让你孙子随地大小便,大便最好深埋到土里去。”说完转身就走。

    “是,是,绿竹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谢谢绿竹姑娘。”这一回,李婆子还真生出了一些感激之心,而且也不敢再不把马齿苋当一回事,生怕惹得绿竹不高兴。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用个小炉子给自己孙子做了一道糖醋马齿苋,逼着他吃了,这才罢了。

    绿竹昨天在钟玉贵府上出来时,已是傍晚。在车上被苏成用药迷晕,再带回苏府,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夜这才醒来的。所以此时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过才到早饭时间。她看看天时不早了,也不回自己的小跨院去,直接去了大厨房。

    “绿竹姑娘,您回来了?”吴嬷嬷等人的事,早己在府里传开了。所以此时蹲在大厨房院子里吃饭的人们,看到绿竹,态度明显又跟第一次和第二次不同。第一次是绿竹刚到走府,大家只觉得她是一个厨子,是这府里的一个新人,所以仗着自己在这府里呆的久了,伺候公子的时日长,有几分面子,敢当着绿竹的面开玩笑。

    第二次是听雨和老王被打,大家看到绿竹,脸上虽然也有笑容,但眼光更多的是疏离和畏惧。此时对着绿竹,心情又有不同。畏惧虽有,但疏离却没了,代而取之的是一种巴结和讨好。这位姑奶奶。以后绝对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啊。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绿竹倒也不觉得大家的这份巴结和讨好有什么不好。她本来就想收买人心,此时大家主动凑上来,还真是瞌睡遇着枕头,正合心意。这一回她也没把饭拿回小跨院吃。而是端着个人碗,也这么在院子里坐了下来。跟大家一面聊天,一面吃饭。还一脸甜美地笑容,跟大家寒喧着,又适当地插科打浑。让大家感觉绿竹姑娘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可爱姑娘,可比以前那眼睛当在头顶上的听雨姑娘让人喜欢。

    “绿竹姑娘,我那日帮你买的纸墨好用不?如果用完了,就吱一声,我下次给你买更好的回来。”周云也在一旁道。

    “挺好用的,谢谢周二哥。”绿竹看看周云,目光闪了闪。心里想着,这一次她圆满完成了任务,这有错即罚。有功即赏,向来是傅衡御下的规矩。她是不是可以提一下,把跟周云出府当成一项奖赏呢?

    当下她便又拿出十二分精神来。跟周云和周家夫妇套起了近乎。等这顿饭吃完,周家夫妇恨不得把她认作干闺女才好。

    吃过饭回到小跨院,绿竹又好好洗了个澡。这刚把衣服洗好晾干,门口便传来了扫雪怯怯的声音:“绿竹姑娘,可在?”

    “来了。”绿竹抹干了手去开门。

    “唐公子来了,公子一大早出去了没在家。唐公子说。要见您。”扫雪看着绿竹,满眼的复杂。

    “唐公子?”绿竹一脸的惊喜。“他在哪儿?”

    她的话声刚落,唐宁远的声音便在旁边传了过来:“绿竹子,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把本公子忘掉。”

    “唐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绿竹伸出头去,看到唐宁远正站在门墙处,咧着嘴正朝她笑道。不由得满心欣喜。她现在是无比的怀念当初在山庄里的生活,现在山庄相熟的故人来访,自然让她十分高兴。

    “怎么的?我就不能来?”唐宁远还是那副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模样,打量了一下绿竹,见她穿看一身浅绿色的绸缎衣裙,如一朵空谷里的幽兰,静静地开放,比起在山庄总穿着那么一身藏青色短裙,更显窈宽身段和雅致脱俗的气质,当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人要衣装马要鞍,你穿着这身衣服,漂亮得我眼都看花了。”

    绿竹到了苏府,傅衡便追着针线婆子给她做了几身漂亮的丝绸衣服。衣服做好的时候,正赶上绿竹到周柔那里出任务,苏三娘便把她的衣服一起带过去了。穿着美丽的丝绸衣裙,跟周柔对坐在幽静雅致的敞轩里,静静地品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雅事。所以这几件很合自己气质的衣服,绿竹是极爱的。

    只是昨日为了扮作丫环,这才穿了一件半旧的丫环衣裙。她一向认为漂亮的衣服应该为自己穿,穿着漂亮的衣服,心情也会好几分。今天一大早就被燕王妃叫去发作了一通,又跟傅衡生了一场气,到了小厨房又被李婆子算计,便换了这么一身衣服,想换换心情。

    “多谢唐公子夸赞。”她落落大方地福了一福,脸上笑吟吟地,打量了唐宁远几眼,道:“恭喜恭喜,唐公子近来又发福了。”

    唐宁远瞪起眼睛道:“绿竹,我表扬你漂亮,你就挖苦我长得胖,太不厚道了。”却仍是满脸笑意。一段时间不见,他还真怕绿竹对他毕恭毕敬的,再也不复以前活泼的模样。

    “唐公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公子不在家吗?”绿竹又问。

    “想来就来了。他不在就不在,我是专程找你玩的。”唐宁远道,然后又是一瞪眼,“怎么的?你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绿竹看了扫雪一眼,对唐宁远笑道:“一个下人所住的地方,怎么能招待贵客?唐公子不如去前厅坐着,奴婢过去陪您说话吧?或许您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给您做?”

    唐宁远平时虽然喜欢开玩笑,像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其实心细得很。一听绿竹这话,他便感觉到她在这府里过得并不自在和开心。他皱起了眉头看了绿竹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好罢。”想想又道,“我还真想吃你做的菜。”

    芭蕉和芭蕉花都还在厨房里呢,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绿竹返身锁了门,往小厨房里去;而唐宁远则跟着扫雪到前厅去喝茶,一面旁敲侧击近来府里发生的事。

    绿竹进了小厨房,却看到老王呆在里面。看到绿竹进来,他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在一个坛子里不知捣鼓什么酱。

    “绿竹姑娘,今天公子不在府里,中午不用做吃的了。”马婆子连忙对绿竹道。

    绿竹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现在唐公子来了,扫雪正伺候他在前厅喝茶呢,说让我做些吃的送过去。”

    “哦,是这样啊?”马婆子笑了笑,偷偷看了老王一眼。

    这府里以前就老王一个大厨,无论来了什么贵客,都是老王招待。以前唐公子来,最爱吃老王做的绿豆糕。可这会儿,却指名叫绿竹做。老王的脸色能好才怪。

    虽说要争取人和,但绿竹从来没有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习惯。看到老王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她也懒得说话,看了看案台上的食材,手脚麻利地做了一道鱼香酥鹿肉片,一道西湖醋鱼,一碗酸笋鸭血汤。

    又将芭蕉花洗净,放入沸水去煮半柱香功夫,捞出放进凉水里滤去涩味再控干水,用蛋清和着淀粉、盐、水调匀,挂糊逐朵放入油锅里浸炸,炸成金黄色即出锅装盘撒上花椒盐。紧接着又将芭蕉切成滚刀块,用鸡蛋糊里上面粉用油炸了,然后再炒糖色裹上去。做了一道拔丝芭蕉。

    老王和马婆子早已不作别的事了,只睁大着眼睛,看着绿竹一个人在那里忙乎,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从她手里变出来。不用尝,单看卖相,便知道味道不差。

305

    而李婆子也不知何时到了厨房里,看着绿竹手脚麻利地做菜,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酸甜的香气,不由得也站住了脚。

    “你……”老王看绿竹将菜往托盘上端,看样子准备上菜了,忍不住想要开口。不过这个“你”字刚一出口,他又觉得准备说出来的话会让他十分没面子,懊恼地住了口。赌气地将头转过去,不再看绿竹那边。

    绿竹做事专注,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三个人。此时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看到老王虽然转过头去,那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那道拔丝芭蕉和五香芭蕉花,眉头微皱的脸上写满了探知欲。当下心里便了有计较。

    她拿了两个碗,从盘子里拔了几块拔丝芭蕉和一些五香芭蕉花,递到老王面前,甜甜一笑道:“王师傅,我做菜的时间短,也不知这火候把握得好不好。你帮我尝尝这两道菜做得如何,可好?”

    老王虽然心胸有些狭窄,因绿竹来抢他的饭碗,百般的看不惯绿竹。但他有一个优点,便是对厨艺有些痴,喜欢探知菜式。此时见绿竹做的两道菜都是他没见过的,那叫一个心痒痒,十二分的想要尝尝这两道菜。

    但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心里对绿竹的恼恨正在浓着,哪里肯接过绿竹递过来的台阶?当下用手一拔,“咣当”一声,绿竹手里的碗一下没拿住,掉到了地上。

    绿竹敛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看了老王一眼,转过身走到屋角,正要拿起扫帚。李婆子却抢先一把拿到手里,笑道:“绿竹姑娘,您赶紧去上菜吧。这里我来收拾。”

    绿竹自然不会拂了李婆子的这份示好。而且那道拔丝芭蕉,要是凉了便容易互相粘连、变硬。当下冲着她笑了笑,端了托盘出门去。走到门口她顿了顿脚步,便听得老王开口,似乎在责怪李婆子帮绿竹做事。而马婆子却在一旁劝老王。让他认清楚形式。

    她这菜做得利索,但四菜一汤。也费了些功夫。唐宁远早已在前厅里喝茶喝得不耐烦了,在府里东走西逛地走了好一阵。此时见绿竹来,自然高兴不已。也不等扫雪收拾桌子,自己便把他喝茶的杯子和茶壶端到了别处。将桌子清理出来以便绿竹好上菜了。

    “时间仓促,也没做得什么好菜,唐公子将就着。”绿竹将菜一一端上桌,笑道。

    唐宁远长得胖,偏还对甜食情有独钟。此时见了酸甜的西湖醋鱼,便也不说话,拿起筷子便要往那道菜下箸。可筷子行走了一半,忽然又拐了个弯,指着那道拔丝芭蕉。两眼发亮的道:“这是什么?”

    “拔丝芭蕉。”绿竹拿起另一双筷子,给他做了一个示范,“呐。便是一夹起来就丝连着丝,要放到水里浸一浸,这样才能让糖丝断掉。”然后将那块拔丝芭蕉放到他的碗里。

    今天做这道菜,本是她自己馋了。然后想借着给傅衡做菜的功夫,偷偷地吃几个解馋。后来到了小厨房,看到李婆子和马婆子在场。傅衡又出去了,便没了兴致。这会儿做出来给唐宁远吃。则是打着小算盘:她已有好久没有进账了。非但没有进账,反而为了买笔墨纸砚花了一点钱,这正肉疼着呢。此时便期望着唐宁远吃得好了,再打赏打赏她。

    好吃的就在眼里,唐宁远哪里还顾着说话,夹起绿竹放到他碗里的拔丝芭蕉,放进嘴里。只听“咯吱”一声,外面那层酥脆的糖衣被他咬破了,入嘴全是甜蜜。紧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香香糯糯、略略带着些酸味的味道。再嚼了嚼,那甜蜜酥脆与香糯微酸融合在了一起,那种又脆又糯的口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芭蕉经过烹煮之后所散发出来的特殊的香味,更让人的味蕾极俱新鲜感,心情不知不觉安心与放松下来。

    “绿竹……”他睁开眼,看着绿竹。

    “怎么了?”绿竹看他眼里忽然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光芒,还有一丝说不清是友情还是爱情的情谊,不由得怔了一怔

    唐宁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这道食物,无论是它脆糯相融的口感,还是那甜中略酸的味道,以及那沁到心腑的让人安心的香气,无不熨贴着他的心,契合着他的需求,竟然让他隐隐生出一种感动来。所以对于做出这道菜的绿竹,他忽然有一种冲动,觉得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宝贝,想要把她据为已有,好好珍藏。

    绿竹可不知这普普通通一道菜,便会让眼前的男人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她诧异地扬了一下眉毛,问道:“不好吃吗?”

    唐宁远却不答话,只又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绿竹见状,放下心来,抿嘴一笑。这哪里是不喜欢?而应该是太喜欢了吧?

    “绿竹,你也吃吧。”唐宁远吃了第二块,忽然想让人分享他的这种感觉,将碗盘往绿竹那边推了推,示意道。

    绿竹在路上,可是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吃过一块。这会儿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吃,她犹豫了一会儿,便也不推辞,拿起筷子便筷了一块进嘴里,一面道:“吃这个要趁热,否则一硬味道就不如这么好了。”

    “你也喜欢吃?”唐宁远眼睛亮亮的。

    “那是。这道菜,可以用竽头、红薯、苹果等食材来做。但我最喜欢的,便是芭蕉。这种香糯的口感,再配上那脆甜的糖衣,绝了。”绿竹眉飞色舞地道。

    “你有没有感觉,这味道……”唐宁远一听,顿时便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手舞足蹈地便把自己的感受也描述了一番。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口感,我喜欢极了,久了没吃。便开始想念。便忍不住要做给自己吃。”绿竹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看唐宁远这个样子,就跟一见钟情遇见他的情人一般,瞬间便迷上了这种味道。只要他喜欢吃,他惦记着吃。那她岂不是财源滚滚了吗?

    傅衡一进门,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身穿一身浅绿色丝绸衣裙,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儿似的绿竹,正两腮绯红。两眼发亮地舞动着筷子,鲜红的小嘴一开一合。站在唐宁远面前满脸笑容地说着什么。而唐宁远那不大的眼睛里,此时正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痴迷的光芒,定定地看着绿竹,满脸的陶醉。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见那两人都没有瞧见自己,只得强压下心里涌上来的醋味,开口道。

    “公子。”绿竹转头看到傅衡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赶紧敛了笑容,退了几步垂手立在旁边。

    傅衡看她那个样子,一阵气闷,走过去坐到唐宁远对面的椅子上,扫了唐宁远一眼,却没有说话。

    “表兄你回来了?”唐宁远却不怕他的黑脸。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便又坐了下去,招手让扫雪拿了一副碗筷上来。道:“我来看你,你却不在。坐着无聊,便叫绿竹做了些菜给我吃。来来,尝尝,味道太好了。”

    说完也不管傅衡吃不吃,自己夹了一块拔丝芭蕉。放到嘴里。

    绿竹离开的这几天,傅衡还真是牵肠挂肚。担心她的安危。担心那钟玉贵或三皇子世子好死不死地看上她而不是看上周柔。她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看她,想听她说话,想看她欢笑的样子,想尝尝她做的菜。却不想这丫头一回来就跟他生分,闹别扭。自己还没看过的她穿新衣的样子,却让唐宁远先看去了;自己还没尝到的她的新手艺,却被唐宁远这家伙尝去了。她还对他笑得那么欢畅,刚才那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样子,是在自己面前时从未有过的。

    所以这时候的傅衡,那心里酸溜溜的不知往哪儿发泄才好,抬眼看到垂手静立的绿竹和自顾自吃东西的唐宁远,气更不打一处来

    。拿起筷子便往那盘拔丝芭蕉夹去。

    绿竹见他板着脸,知道他还在生气。见他筷子往那盘拔丝芭蕉夹去,张了一下嘴,却又立即闭上。她知道他跟唐宁远相反,最不喜欢甜食。如在以往,她定会出声提醒他一句,说这盘是甜的。但看他板着的脸,这话到嘴边便又咽了下去。

    那块拔丝芭蕉一进傅衡的嘴里,他的脸上便滞了一滞。继而若无其事地嚼了嚼,咽了下去。

    烈威在一旁看了,连忙端了茶上来。傅衡接过茶,饮了一口。

    唐宁远一看表兄和绿竹这模样,便知道他们闹别扭了。不知怎么的,他莫名的感到高兴。这时见傅衡赌气吃了一口拔丝芭蕉,笑呵呵地道:“这是绿竹特意为我做的,甜的。表兄你不爱吃不必勉强。这一盘,我一个人都还不够吃呢,更何况还有绿竹。”说完,夹了一块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傅衡看了唐宁远一眼,轻哼一声,拿起筷子又往那盘拔丝芭蕉里放,夹了一块进嘴里。

    他这动作让唐宁远惊讶得都忘了咀嚼,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傅衡,仿佛傅衡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直到傅衡把那块吃了下去,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他才清醒过来,连声道:“喂喂,表哥,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吗?怎么会儿变了口味?”这话块未落,看到傅衡又吃了一块,他不由着急起来,提起筷子便往盘子里伸,嘴里还一面道:“你少吃些,留几块给我。”

    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傅衡更是下箸如飞。这回唐宁远也没空说话了,动手抢了起来,甚至来不及吃下一块再夹一块,而是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直到嘴巴装不下了了,看到盘子空了,这才艰难地转动着嘴,把嘴里的食物慢慢吃下去。

    扫雪站在角落里,望着跟唐公子一样,也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吃着嘴里的食物的傅衡,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没想到从来都是风轻云淡、从容优雅的公子,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而烈威和绿竹,早已把目光投向了门外,身体一个劲儿地乱颤,脸憋得通红,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唐宁远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端起茶杯大大地饮了一口茶,这才舒服地呼了一口气,转脸瞪着傅衡道:“你今天发的什么疯?”

    傅衡却不理他,转脸对绿竹道:“我要吃鱼,你给我做一道鱼片来。”又打量了绿竹两眼,想着她是为唐宁远来专门穿的新衣,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又道,“做菜的时候不要穿这样的衣服,赶紧把它换下来。”

    “是。”绿竹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去做鱼。那桌上明明有一道西湖醋鱼,然而她可不敢在老虎头上掳虎须,明知傅衡不高兴还要去招惹他。他要吃鱼,那就吃好了。

    她不敢,可这旁边却有一个不怕死的人。唐宁远听得傅衡的吩咐,出声唤道:“等等,绿竹。”

    绿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唐宁远。

    “来,今儿做的菜大得本公子的欢心,本公子大大的有赏。”唐宁远将手一挥,“唐威,给绿竹打赏二十两银子。”

    “谢谢唐公子。”绿竹本以为最多赏个五两便已是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竟然会有二十两银子的赏钱,不由得喜出望外。赶紧上前施了一礼,接过唐威手里的赏钱。

    她将赏钱揣进怀里,眼珠一转,又对傅衡道:“公子,刚才看您也吃得甚欢,是不是这道菜也挺合您的味口?”

    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别人给绿竹赏钱,唐宁远还要赏,而且一出手就是二十两,明明就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对。傅衡对唐宁远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当众阻止这打赏,又觉刚才吃下去的东西甜腻腻地堵在胸口,正拿着茶水猛灌。待得听到绿竹这句话,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306

    难道,唐宁远刚才打赏那二十两银子不算,自己还得再打赏二十两?

    要说不合味口嘛,偏自己刚才还抢得挺欢。既抢得欢,那便是极喜欢那道菜了。人家唐宁远因为喜欢这道菜,都打赏了二十两,自己不赏或是少赏了,面子何在?

    没奈何,他只得道:“烈威,给绿竹打赏二十两银子。”

    “多谢公子厚赏。”绿竹接了钱,笑弯了眼睛。四十两银子啊,一会儿就进了腰包。今早闲聊的时候,她也打听了,像老王那样的技术人员,专门伺候公子饮食的厨子,一个月的月钱是半钱银子,也就是一年六两银子。而她这一道菜,就得了四十两赏银,够老王在厨房里忙活六、七年的了。

    还是人家唐公子好啊,出手这叫一个大方。不像傅衡那铁公鸡,她顺利完成了一个那么大的任务回来,他也没说赏些银子。这二十两,还是借机挤兑来了。唐宁远一走,还不知他如何心疼后悔呢。

    “对了,公子。我今早听府里的人说,下人们每个月是有月例钱的,对吧?不知绿竹的月例钱是多少钱一个月?”绿竹觉得趁着唐宁远在这里,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是最恰当不过的。

    “照老王的例钱,五钱银子。”傅衡只要一看到绿竹拿到钱后那喜滋滋的样子,便觉得格外刺眼。这丫头,就这么想要赎身,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自己?

    “才五钱啊?这样吧。绿竹,我给你一个月一两银子的例钱,你到我府上来做厨子。怎么样?”唐宁远今天尤其不怕死,专门挑战傅衡的极限。

    绿竹看了傅衡一眼,见他两眼紧紧地盯着自己,却没有出声阻止,想了一想,便点头道:“只要我们公子允许,奴婢便去伺候唐公子。”

    照她的想法。如果傅衡不同意,一定是第一时间便拒绝。以前。他不也是这么做的吗?可现在,他却一声不吭,看来因为她的不知好歹,他真的生气、不愿意再留她了。

    这样也好。她还正为既不触怒于他,又不让他陷的更深而伤脑筋呢。这回跟了唐宁远去,也算是去得其所。唐宁远不是坏人,出手又大方,没准他家里的守备也没那么森严,可以随意出入。跟着他出去,可以赚到赎身钱的概率要比跟着傅衡大得多。

    傅衡没有作声,便是想听听绿竹的话。这样的要求,以前唐宁远又不是没提过。她可是毫不犹豫就拒绝唐宁远的。冷不丁却听到这样的回答,他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看着绿竹。喝道:“你想都别想。”

    绿竹扁扁嘴,垂下眼敛,顿了顿道:“那奴婢去做鱼。”正要转身,却听得傅衡将手里的筷子一扔,道:“不用做,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绿竹挑挑眉。回转身来站在那里,虽然垂着头。眼睛却眨巴眨巴地盯着地面,想着趁唐宁远在这里,怎么的再刺激一下傅衡,好获得自由出入的机会。

    唐宁远却像是没看见傅衡的黑脸似的,兀自尝了几口西湖醋鱼,大赞了几声,又尝了尝那道五香芭蕉花,奇道:“绿竹,这道菜我从未吃过,是什么做的?酥香脆滑,还带着一种甜香,倒跟那芭蕉的味道有一点点类似。”

    “这道菜,是五香芭蕉花,用芭蕉的花做成的。”绿竹道,脑子里渐渐地想出了一个主意。

    傅衡见唐宁远吃得香,想要尝尝却又抹不下面子。想着绿竹反正是自家的厨子,菜园里就有几株芭蕉树,哪里想吃了再叫她做就是了——当下便坐在那里,板着脸瞧了不瞧绿竹做出来的那道新奇的菜。

    如果换作平时,绿竹一定会给傅衡一个台阶下

    。毕竟这是她的老板,老板高兴了她的小日子才过得开心。不遇今天要刺激刺激傅衡,她便装看没看见傅衡的黑脸,热情地对唐宁远介绍道:“这道菜,要用热水淖一淖,把芭蕉花的涩味儿给去掉,然后再挂糊放到油锅里去炸,所以才会酥香脆。再加上它本身的甜香,便形成了一道很独特的味道。”

    从小到大,傅衡永远都是一副智珠在握、从容淡定的模样,也永远是长辈嘴里要学习的榜样。他就跟一座大山似乎的,给唐宁远以无限大的压力。所以虽说对他的优秀极为服气,感情也很深。但有机会看他吃瘪,唐亭远还是觉得是这世上最让人愉快的事。此时见傅衡被绿竹气得黑了脸,唐宁远觉得心里实在畅快。他洋洋得意地又夹了几筷子,连声道:“好吃。”说罢,又对唐威道:“再赏绿竹十两银子。”

    这话一出,见傅衡的脸色又黑了三分,唐宁违心情人爽。觉得一会儿如果被表兄下点痒痒粉,也算是值了。

    “多谢唐公子。”绿竹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儿。诚心诚意地给唐宁远施了一礼,接过了唐威手里的银子,然后嘴里赶紧趁热打铁地道:“可惜呀,奴婢不能出去逛逛。否则,如果能有机会尝尝京城的小吃,再看看有什么新鲜食材,奴婢有信心一定能做出更多新鲜的美味来给唐公子吃,”说完,满眼希翼地看了唐宁远几眼。

    唐宁远这些年跟绿竹吵嘴打机锋,脑袋里的弯弯绕在她的促进下,增长了不少。所以听得绿竹这话,再看她可怜巴巴的眼神,转头瞧了瞧板看脸正装着专心喝茶的表兄,将筷子一放,用帕子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哈哈,这有何难?本公子正好今日无事,这便带你出去逛逛吧,免得你说得这么可怜。”说完又转身对傅衡道,“表兄。我想你不会离了绿竹就没饭吃吧?今儿绿竹就借我一用了。放心,到了晚上,保证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给你带回来。”

    绿竹一听这话。心里暗乐。这个唐宁远,越来越会说话了。瞧瞧,什么叫做“离了绿竹就没饭吃”,“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傅衡要是不让她出去逛街,岂不是真成了离了她绿竹就没饭吃?或是担心她的安危,要把她护在羽翼下,不许她离开半步?这样的说话。对于骄傲的傅衡来说,刺激还真够大的。看来。逛街的愿望,不要再等,今天就可以达成。

    然而傅衡能当唐宁远的大山一直压着他,不是没有来由的。这会儿听得唐宁远的话。他慢慢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抬起头望看绿竹:“绿竹,你还是我府里的下人吧?”

    绿竹垂下眼眸,鼓了鼓腮帮道:“公子说是就是,公子说不是就不是。”

    这是什么话?傅衡咬了咬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既身为我苏府的下人,岂有不请示主子,便擅自让人带你出府的道理?”

    绿竹很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是唐公子说要带奴婢出去的。奴婢并没有请求。”

    “不是你的请求?”傅衡一副愕然地样子。然后将脸转向唐宁远,道:“对不住了,表弟。你刚才也听到了。不是哥哥不让她去,而是这丫头并不想出去。”

    “奴婢并没说不想出去。只是说逛街的事是唐公子先提出来的而已。”绿竹连忙辩别,“奴婢还是很想去逛逛街的。公子,您就允许了吧。”啊啊啊,她低估了这小狐狸的腹黑程度。

    “哦,你这是请示我?”傅衡仍是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绿竹没办法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傅衡,采取哀兵战术:“请求公子允许绿竹出去逛逛吧。”看看。连“奴婢”都不唤了,改唤“绿竹”。

    “哼。”傅衡站起身来,瞪了绿竹一眼:“想都别想。”然后抬脚便往外面走去。烈威连忙也跟了上去。

    唐宁远看着傅衡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转过头来,很遗憾地对绿竹一摊手:“对不住了,我帮不了你。”说完站起身来,“行了,没别的事,我走了

    。改天再来看你。”

    “唉,谁叫绿竹命苦呢?”绿竹蹙眉叹息,转而又笑看施了一礼,“今天多谢唐公子的厚赏。”

    “唉,小事小事。”唐宁远摆摆手,转而又苦看脸道,“不过绿竹啊,你知道本公子今天帮你,冒了多大的风险吗?没准这回去走到半路,全身都开始痒痒。那家伙,下手很黑的呀!你说,你该如何报答本公子呢?”

    这家伙,又开始不着调起来了。

    绿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脸甜笑:“以后我一定多多研制好吃的甜食,来回报唐公子。”

    唐宁远也知道凭着傅衡那醋劲儿,想得到绿竹更多的报答是不可能的了。当下点点头,很是勉为其难地道:“好吧。唉,谁叫我心肠这么好呢?”一摆手。“走了。”

    “唐公子好走。”绿竹把唐宁远送到院门口,看看他走连了,自己这才离开了院子。

    心情却是无比的舒爽。今儿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净赚五十两银子。而且据她对傅衡的了解,就那个傲娇的家伙,今天唐宁远不提也就罢了,既然提了,他是一定容忍不了她心心念念惦记看让别人带她上街的,最终,他一定会披挂上阵,亲自带她上街。

    回到了小厨房放了东西,自有李婆子上来殷勤地把东西接过去洗了。绿竹回到院子,一扫原先心中的郁结,看了看书。见一直没人来唤她做晚饭,她也乐得轻松,将那本默写了一遍,又到大厨房里吃了晚饭,兀自洗澡练功睡觉不提。

    接下来的几天,傅衡不唤她,她也不往前头去。倒是跟府里的其他人混得很熟,尤其是周云,在他嘴里套了许多关于出府买卖的情况;又亲手给二虎子做糖醋马齿苋,二虎子吃了三天后,情况明显好转,李婆子对她自是感激涕零;她又出钱让周云买了些面粉和糖,做了一些古人没见过的小糕点,塞到最喜欢吃零嘴的马婆子的手里。

    马婆子知道她不光是受公子的宠,还受唐公子的宠,心里早已有了巴结之意。又见过绿竹的手段,知道她不是一个软性子可以任人欺负的人。所以对于绿竹的这番好意,颇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不光对绿竹亲热之极,还逢人说绿竹的好话。而老王这几天倒被她香甜的小点心诱惑得寝食不安。偏绿竹再不像第一天那样对他笑脸相对,把东西端到他面前来让他尝,让他没有台阶下。

    只得每天看着绿竹跟两个婆子说说笑笑,吃着点心喝着茶,好不热闹,独自一个人生闷气。这么被冷落了两天,当绿竹又在厨房里烤一种叫蛋糕的东西,一块蛋糕被绿竹端着放到他面前时,他心里对绿竹的不满和介蒂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容来,看得李婆子和马婆子一个劲地在心里发笑。

    第五天吃过早饭后,烈威终于到了小厨房里,唤道:“绿竹,公子叫你去。”

    “好,就来。”绿竹看见他来,也没有特别惊喜的感觉,将手洗净,跟着烈威出门。

    烈威出了小厨房的院子,停住了脚步,等着绿竹走到他身边,这才道:“绿竹,其实公子这几日一直都很忙。”

    “哦,是吗?”绿竹看着他,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烈威斟酌着用词,又道:“昨晚公子子时才睡,为的就是今天能挤出时间来,陪你出去逛街。”

    绿竹本就料到傅衡被她那么一刺,一定会抽出时间陪她去逛街的。但听得烈威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感动。脸上露出些惶恐的神色,道:“烈威大哥快别这么说,被人听了去,绿竹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公子上街或有事要办,带我一道去,不过是顺便。绿竹是个下人,可当不起公子特意为我做什么事。”

    “绿竹……”烈威以为绿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再挑明了说。

307

    绿竹却打断他的话,道:“烈威大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我相信,刚才的话也不是公子授意你说的吧?好了,咱们快些走吧,别让公子等急了。”

    烈威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绿竹明明是个那么聪明通透之人,公子的心思,她不会不知道。既然她要装糊涂,那么对公子一定是半点那种心思都没有。公子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这才迟迟不把心意挑明,生怕她拒绝后,两个人连和谐共处的机会都没有。算了,他也别在这搅和了,以免最后被公子责怪。

    两人走进正院,看到傅衡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正站在院子前面的水池边看着水里的荷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跟傅衡相处了这几年,绿竹也算是摸透了他的习惯。傅衡的穿衣的颜色,是随着他的心情而定的。越是颜色浅而鲜亮,就越说明他的心情飞扬。如果心情平静,那他的衣服一定便是湛蓝色。现在身穿黯淡的藏青色长衫,说明他的心情很是郁闷。

    而此时傅衡看着绿竹一脸恬静无忧的走进来,心里确实是很郁闷的。他拖到今天才带绿竹出去逛街,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晾一晾绿竹,希望她能意识到他生气了,从而产生一种惊慌、后悔、不安的情绪。可这几天,绿竹借着他发作听雨、吴嬷嬷等人的机会,在府里大肆收买人心。小日子过得十分开心,简直如鱼得水。他现在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再不唤她。隔上一两年,她都不会想起有他这么一个主子来。

    这样的结论,令他十分的沮丧。这么些年,他不是学习各种知识,便是为复仇而策划,从来没有因为女人花过半分心思。可第一次情动,便让他遇上了绿竹这样明明地位低下却丝毫不为所动的女子。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见过公子。”绿竹上前,施了一礼。

    “嗯。走吧。逛街。免得有人说我说话不算数。”傅衡臭着一张脸,率先出了门。

    绿竹愣了一愣,也赶紧跟了上去,满脸灿烂的笑容。狗腿地道:“没想着公子这么忙,还记得绿竹这话呢?公子您真好。”

    傅衡被绿竹气这几次,闹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现在纯属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看到绿竹笑颜如花地跟在他身边,嘴里还夸他好,而且自称也从“奴婢”改成了“绿竹”,刚才心里的那一点郁闷,顿时抛到了爪哇国。不过好在他还记得矜持两个字,嘴角微翘了翘。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绿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兀自描述着自己跟周柔出去时看到的一些情景。又感慨道:“以前,我总以为女人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后来看到街上也有女子开店做生意,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

    傅衡终于施恩似的瞥了她一眼。

    绿竹刚才不过是缓和气氛,逗傅衡开心。

    傅衡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觉心里闷闷地难受。

    出了苏府大门。走过门前的巷子,早已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傅衡等绿竹上了车。问:“说吧,想去哪里逛?”据他对绿竹的了解。这丫头必不会想去看什么名胜古迹。她想出去逛街,多半是跟吃有关。

    果然,绿竹道:“我想尝尝京城的小吃,咱们先去路边的小吃摊看看,然后再去菜市场。”

    傅衡顿时黑了脸。他堂堂一个燕王府的世子爷。今天莫不是要跟个丫头去逛菜市场?

    “我带你去酒楼吧,在那里可以尝到北燕的各种小吃。而且还可以尝到大厨的手艺。路边小摊就不要去了。至于菜市场,你想要做什么菜,直接叫周云买回来就是了。

    “公子,您这就不知道了。地道的风味小吃,还真得在路边的小摊上才能吃得到。那种大酒楼里做的小吃,多半味道不正。还有,作为一个厨子,直接地接触到当地的新鲜食材。才能做得出最好的味道来。”绿竹知道男人最烦陪女人逛街。更不必说像傅衡这样的贵公子逛小摊和菜市场了。而她今天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傅衡感觉到跟她上街是一件丢脸而让人讨厌的事。

    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又眨巴着眼殷求道:“公子。您今天带绿竹出来,不就是为了遵守那个诺言么?那么今天便随了绿竹的意,由着绿竹逛罢。”为了达到目的,为了获得自由,便是出卖一点色相,她也顾不得了。

    绿竹永远是活泼而坚毅的,这偶尔流露出来的楚楚可怜,顿时让傅衡的心漏跳了半拍

    。他慌乱地移开眼去,道:“好罢,随你。”

    “真的?太好了,谢谢公子。”绿竹是真的高兴。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啊!她可打听过了,府里的那些人,除了管采买的周云和张管家、马车夫,还有出任务的时候,其他的人,几年都没有机会出府。傅衡答应带她出府,真的是很纵容她了。

    马车朝东南方向驶去,过了两盏茶功夫,便在一处热闹场所停了下来。

    “这就是京城的小吃一条街?”绿竹掀开车帘,兴奋地问道。

    “小吃一条街?这说法新鲜。”傅衡笑道。

    看着她脸儿绯红,两眼晶亮,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顿时觉得哪怕是陪她逛菜市场,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下了车,指着前面道:“你逛吧。遇上什么想吃的,尽管吃,然后叫烈威付钱。”

    “哈哈,公子您今天真大方。”

    绿竹的一个马屁,却拍得傅衡黑了黑脸——这句话的潜台词,不是说他平时是一个小器包吗?

    那条街。正是绿竹前世里逛过的小吃一条街的模样。有的是一个大店铺,明显的老字号,墙上挂着吊牌。写着各色小吃的名称,里面坐着吃东西的都是一些穿着讲究的人;而有的只是一个个小摊,卖着各自的特色食品。

    绿竹一路地看过去,看到一些未见过的新鲜吃食,便尝上一尝。把这条街逛了一遍,她对这个时代的小吃便心里有了数。

    “好了,你不是说要逛菜市场吗?从这条巷子穿过去。走一小段就是。”傅衡指着前面的道。

    “公子,您对这儿很熟?”绿竹奇怪地看着他。像傅衡这样的人。基本上属于日理万机的那一种。便是有点闲暇时间,也不会满街的乱逛。没想到他连哪里有菜市场都那么熟悉,这确实挺奇怪。

    “嗯。”傅衡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鼻子里应了一声。便慢慢往菜市场方向走去。

    “还不是为了你,特意打听的。”烈威凑近绿竹,低语一声。

    公子这样待绿竹,绿竹还一副铁石心肠,实在让他看不下去。

    绿竹脚下顿了顿,看着走在前面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心里要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像傅衡这样的人,能够为身为下人的她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但是……她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然后快步赶了上去。跟在了烈威后面。

    感情这东西,对于没有自由的她来说,太过奢侈。还是抛开它,想想怎么赚钱吧。没什么也别没钱,动什么也别动感情。这句话,便是她的座右铭。

    “公子。前面您还是别去了吧。”进到菜市场,看着满地的污水和穿着粗布衣服的人群。再看看一身绸锻长衫气质高贵的傅衡,绿竹道。

    傅衡皱着眉看了看前面的菜市,停住了脚步:“我看你也别进去了。”

    “来都来了,我进去转一圈。”绿竹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粗布衣裙。她也没等傅衡再说什么,转过身便往里走。

    傅衡生活的地方,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她估计这家伙有些轻微的洁癖。所以便想快点进去,好快点出来。傅衡便是站在那里等她,想必也是一件难受的事。

    此时虽然已过了早饭时间,但菜市里的人还是不少。绿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新奇的食材。这个时代,没有大棚蔬菜,更没办法空运。市场上所卖的,基本上都是些时令蔬菜,二狗子的菜地里都种有,根本不必买

    。倒是一些野味是在现代难遇上的,但这涉及到食品安全问题,绿竹觉得还是让周云采买的好。再说,让傅衡亲自到菜市场买些血淋淋的野味回去,这要是让他母亲知道了,非得把她打上一顿板子不可,还是算了吧。

    在市场里转了一圈,绕着路往回走,经过的却是卖花木的地方。许多的花木、果树带着有泥巴的根须,摆在那里卖。

    “咦,这是什么?”绿竹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大为惊喜,正要往那里扑过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傅衡的声音:“小心。”紧接着,她的身体被人一拉,便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

    紧接着便听得旁边有人大叫:“喂,你是怎么走路的?挑着一担柴,就不知道吱一声,叫人让一让。你看看,看看,你的柴把我的胳膊都挂出血了。”

    “怎么回事?”

    “挑柴的把别人给撞伤了。”

    ……

    世上最不乏的便是看热闹的人。一眨眼功夫,旁边便有无数地人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傅衡和绿竹便被推搡了好几次。

    绿竹被傅衡紧紧地拥在怀里,具有阳光和青草味儿的气息只往她鼻子里钻。她忽然觉得浑身不舒服,抬头往四周张望了一下,道:“公子,咱们往那边去。”

    而此时傅衡的脑子早已一片空白。那少女特有的馨香,触手柔软的身躯,让他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体如同天上的鸟儿,飘浮在天际,飞翔在云端,心里只觉无比的快活!

    绿竹见他没反应,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下:“公子,往那边去。”她还惦记着刚才看到的辣椒呢。

    “啊?哦。”傅衡被她这一推,终于从云端坠落到了地面。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道:“往这边人少一些。”说完便护着绿竹要往后面挤。

    “不要。我刚才看到了一种植物,就摆在那边卖。用它来做菜,最美味不过。我找了它好久,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不能放过。”绿竹却道,说着就要往另一方向挤。

    “好罢,你别急,我陪你去。”傅衡赶紧跟上。他本就有武功在身,刚才被人推搡,只不过是因为失神。这会儿由他用胳膊护着开路,绿竹很轻松地便挤到了刚才卖辣椒的地方。

    “啊呀,不见了。”绿竹一看那地方站着全是人,哪里还有什么辣椒,急得快要掉眼泪了。她的辣椒啊!

    “别急别急,现在谁也不会把东西摆在地上任别人踩,一定是收起来了。一会儿人散了便又会摆上。”傅衡安慰道,然后对跟在身后的烈威作了一个手势。

    烈威见状,用力地挤到吵架的那两人身边,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只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人便偃旗息鼓,各自散去了。

    矛盾的中心没有了,看热闹的自然也没劲儿了。很快,人群便慢慢疏散开了。绿竹早已从傅衡的怀里挣脱出来,往旁边寻找手里拿了植物的人。

    “啊,在那里。”绿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又回到了刚才摆摊的地方。他正从箩筐里把几株植物拿出来,摆放到地上。那红红的辣椒挂的一两尺高的树株上,看在绿竹眼里,显得十分的可爱。

    绿竹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走上去,指着辣椒问:“请问,这东西怎么卖?”

    那男子抬起头来,打量了绿竹一眼。见她容貌俏丽,身上虽然穿着细布衣裙,但做工还算讲究,明显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环。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相貌英俊、穿着丝绸长衫的公子,那垂在腰间的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更有那后头跟着的身穿丝绸短装的小厮,相貌也极清秀,伺立在一旁,手里还握着一个钱袋,亦是不凡。

308

    看到这里,他心里便有了数。也不出声,只把他那巴掌伸出来,朝绿竹面前晃了一下,道:“这个数。”

    “五文?”绿竹一见他打量自己这一行人,心里便觉不妙。这菜市场,真还没像傅衡这样的贵公子进来逛的。看来这个男人,是要把自己这些人当凯子宰了。

    “五文?”那男人翻了一下白眼,不屑地看着绿竹,“五文,也就给你看一眼。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不?这可是从海外带回来的稀奇玩意,是那些海外番邦人家里极贵重的植物。就跟咱们的绿牡丹似的,稀有的品种。没有五百两,你别想拿走

    “五百两?”绿竹叫起来,指着那辣椒道,“就这玩意,五百两?你哄谁呢?”

    辣椒,在前世她看爷爷种过。一个小小的辣椒里,可以收获几十颗种子。只要温度和湿度适宜,一撒种子,便全都茁壮成长,最是容易种植的东西。即使是当初有人漂洋过海把种子带过来,也不必费多少功夫,随随便便一种,便可收获一大堆。

    这人还真把他们当成凯子宰呢。

    “就这个价,爱买不买。”那人一翻白眼,不再理她。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绿竹前世最爱逛街,对于这抬价杀价的惯用伎俩,最是熟悉不过。她也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道:“算了,这东西不过是几片小叶子。一个红色小果子,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过是看到这东西从来没见过,便想着花个几十文买来种个稀奇。既然你要把它当宝贝。那就留着自个儿欣赏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绿竹。”袖口却被傅衡一把拉住,“你要真喜欢,那就买一两株。”

    那男人一听,大喜,只恨不得傅衡马上掏出银票来把辣椒买下来。本想表扬表扬傅衡这种为了美人一掷千金的行为。却又担心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的恋情被喝破,恼羞成怒之下不买他的东西了。当下脸上露着大大的笑容。冲着傅衡道:“还是这位公子见多识广,知道我这东西稀有。来来。我给您挑一株长得最壮的,然后附赠一个泥盆子,一路好拿着。”

    说着,便要去挑辣椒苗。

    “不要。”绿竹气极。两眼瞪着傅衡。只恨不得手里有一盆冷水给他泼过去,把这傻瓜泼醒了才好。这败家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既然不在乎钱,那不如直接送她五千两银子好了。

    真是气死她了。

    “怎么了?”傅衡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他这手下要养几千上万的人,花费大着呢。平时也是惮精竭虑地想着赚钱,个人生活也很节俭。今天花了五百两银子,无非是因为绿竹对这东西的着紧程度。

    却不想绿竹不但不高兴,反而是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了的表情。

    烈威在一旁看了,哭笑不得。走到傅衡身边。小声提醒道:“绿竹姑娘嫌您买这东西买得贵了。”

    “……”傅衡望着气鼓鼓的绿竹,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他从小到大,出来逛街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而且就算出来逛街,也是带着跟踪的目的。哪里有机会买东西?更不要说跟人讲价了。反正在他看来,这东西,只要绿竹喜欢,便是五百两银子白花了,那便是值。绿竹用得着这么恨他恨得牙痒痒么?

    看着傅衡那无辜的表情。绿竹忽然地就泄了气。算了,她跟这傅衡。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这贵介公子,哪里了解像她这种平民女子买东西时,那种花最少的钱、买最喜欢的东西的舒爽而快活的心情?

    再说,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她高兴。她应该心怀感动和感激才是。

    为了安抚傅衡,她走了过去,柔声道:“算了,走吧公子,咱们不买了。”说完,拉着傅衡的袖子就走。

    对于这辣椒,她是志在必得的。不过,可以换一种方式。一会儿可以收买一个什么人,到这里来替她买。

    见绿竹因为嫌贵,似乎真的不买,傅衡这回也再不敢乱说话了,“嗯”了一声,道:“行,那咱们走吧。”

    “哎哎,别走啊。”那男人连忙叫喊起来,“这位公子,您刚才说了要,怎么转眼又不要了呢?这不是耍我吗?不行不行,您不能这么走,说好了要的,那就得要

    ”说着便想去拉傅衡的胳膊。

    “嗯?”烈威走上前去,一把握住那男人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放低声音道:“放亮你的招子,看清楚了。想要讹我们爷,除非你不想活了。”说完,一甩手,将那男人的胳膊放开。

    那男人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见烈威清清秀秀一小厮,发起狠来,浑身冒出的那冷冽凛人的气势,很是怕人。他便知道傅衡的身份不简单。当下也不敢再作声,眼睁睁地看着傅衡跟绿竹越走越远。

    然后想想他心里实在不甘,扯起嗓子叫道:“喂,姑娘,一百两一株,你要不要?”

    绿竹理都不理,径自朝前走。

    “那东西,你真不要了?”傅衡奇怪地问。绿竹对那东西,分明着紧得很。否则,他也不会花五百两银子把它买下来了。

    “要,当然要。”绿竹道。转过脸来看着傅衡,“你的身边,怕是不止烈威一个人吧?你让一个人盯着他,再让另一个人装着普通人的样子跟他讨价还价。最多一百文一株,要十株壮的。如果能知道这人住在哪里,那就更好了。咱们拿那东西回去要是种不活,还能再找他买去。”

    “绿竹。”傅衡忽然柔声唤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为了帮我省钱,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

    绿竹没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忽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这让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好半天,才有些恼、有些羞、有些怒地道:“我是不想被别人当成大傻瓜。今天咱们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这玩意,那人不但不会感激咱们,还会说咱们傻,有钱没处花。”

    傅衡那本来亮晶晶的眸子,慢慢的黯淡下去。他抿了抿嘴,转过头去。不再看绿竹,也不再说话。

    绿竹走在后面。看着傅衡那高大的身影,心里有些愧疚。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很煞风景、很伤人,可……她不这么说,还能如何说呢?现在给傅衡泼冷水。总比让他越烧越旺的好。不过,她还有事要跟傅衡谈呢。现在他这样的情绪,再要谈话似乎不太好。

    沉默着走了几步路,傅衡还是召来了烈威,对他吩咐了几句。烈威微一点头,便闪进旁边的一家铺子里,好半天才出来。

    “我们到那家馆子里坐坐吧。”傅衡暗自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对绿竹道。

    “好。”绿竹欣然同意。没看到辣椒被买回来,让她就这么回去。她一定会坐立不安的。不如在这里等着。

    那家馆子是老字号,店里坐着许多人,十分热闹。那小二见傅衡一身气度不凡。赶紧殷勤地上前招呼:“这位爷,您楼上请。楼上有雅座。”

    三人跟着上了楼,坐定。小二又拿了菜单来,傅衡对绿竹道:“想吃什么,尽管点。”

    “公子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推荐给绿竹吗?”绿竹有意缓和气氛,故意引傅衡说话。

    虽然被打击了一番。但傅衡也不是那等气量狭窄之人。他打起精神,指着菜单道:“这里的卤鸭舌、脑髓卷、水晶包子、葱油薄饼、炒牛肚、兰花干。都不错,都尝尝吧。”

    “好。”有好东西吃,绿竹又高兴起来,跟傅衡说起她刚才看到的一些小吃的特色。

    这家馆子客人虽多,上菜的速度却不慢,不一会儿功夫,菜便陆续上齐了。在傅衡的要求下,烈威和绿竹也都坐到了座位上,一同品尝这些美味。

    这家店能做成老字号,果然有它的非凡之处。这些点心做得精细,味道实在是好。绿竹也顾不得撑,每样都细细地尝了一个,过了半个时辰,这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傅衡看她十足像一只吃饱喝足了的猫,正满足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打盹儿,那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有多慵懒就有多慵懒。不由道:“如果你喜欢,下次再带你来。”

    绿竹抬起眼来,看着他展颜一笑:“谢谢公子。”神色里的满足与慵懒却一扫而光。

    她要的,可不是当他有空或心情好时,恩赐似的带她来尝尝这些美食。她想要自由,努力赚钱,然后有钱了,想什么时候来吃就什么时候来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可这些,他永远不会懂。或许,他不是不懂,而是因为舍不得放她离开,所以装着不懂。

    那么,她便有义务让他懂。

    “公子。”她放下茶杯,看着傅衡,开口道:“你平时要养活那么多的人,开销一定很大吧?我有一个买卖想要跟您合作,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看着绿竹一下严肃认真起来,傅衡也回过神来,凝望着她:“买卖?合作?”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说说,想要怎么合作法?”

    “刚才转了一圈。看了这里的吃食。我觉得有把握可以做出一些这里的人从未吃过的美食来。如果由您出资开一家店,我来根据大家的口味主导研制新食品,并且管理这家店,店里的纯收益七三分成,您七我三,您觉得如何?”

    傅衡凝望着绿竹,一时没有作声。

    这样平等地坐在他的对面,全身洋溢着自信的光芒,以正儿八经的口吻跟他商谈合作的绿竹。是傅衡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他的印象里,绿竹无非就是一个比较聪明而活泼的小女孩儿。

    如此而已。虽然她很聪明,说话有时很有见地,常常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她身上有着让他心动让他佩服的一面,但傅衡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合作或敌对对象来看。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她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在山庄里所面对的对手也是那么的弱小。采取的手段很小儿科。即便她再聪明。她的见识与能力是完全够不上格能够跟他面对面坐在同等的位置上的。

    可此时的绿竹,却让他有一种错觉,觉得坐在对面的。是那能与他并肩的合作伙伴,或是朝堂之上让他不敢掉以轻心的政治对手。这种感觉,让他一阵恍惚。

    绿竹见他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并没有说话,当即又道:“绿竹的建议,公子不妨考虑一下。毕竟公子府里有老王,再多一个绿竹,便是人才浪费。公子花了那么多的钱财和心思培养绿竹,却让我这么游手好闲地在府里混日子,我想,这绝不是公子的初衷吧?把我放出来,开店赚钱,这对于公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傅衡收回神思,饮了一口茶,认真考虑了一下绿竹所说的话,道:“绿竹,开店,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不是光能创新些食品,就能赚得到钱的。”

    “这些我都知道。”绿竹看着傅衡,“无论是开店的地段,还是客源、价格定位、促销手段,刚才在这儿转了一圈,我都有了一些想法。回去我做一个计划给您,把我的想法都写在上面,公子您看一看。不过公子,投资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您要想赚钱,就不可能一点儿风险都不冒。”

    傅衡讶然地看着绿竹。没想到绿竹除了会做美食,对味道有独特的见解,便连经商也好像有丰富的经验似的,说出来的话一语中的。她就像一个宝藏,越往里挖掘,便越给他带来惊喜。

    想到她此时出来,是带着赚钱的计划,最终的目的,便是千方百计想离开自己。傅衡的心,便很矛盾。一方面,他愿意看到绿竹越来越强大,最终成为一棵参天的大树,能与他肩并肩地站地一起,而不是攀援在他身上、处处依附于他的弱小的菟丝花。可另一方面,他很担心绿竹一旦强大到离开了他,便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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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穿越,容韫和来到了偏僻酷寒的燕北村庄,举目四望,她只是一个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小孤女。
还好重生福利是个灵泉空间,闲来无事可以种种田、合合香,小日子真是美美哒~
米虫容韫和表示:空间在手,天下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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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是一个软萌妹子维护自家幸福美满小日子、努力让自己和亲人过得更好的故事。
至于这其中,那个忠犬的美少年非要黏了上来,就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了!
闺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