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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涵元宝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txt下载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他怎么就不明白? 【为1200钻石加更】

    1??????马车渐渐停下。

    丹心连忙抹抹眼泪,挡在沈昕娘跟前。

    虽然她已经怕的浑身发抖,但颤抖的小身子,还是紧紧的护住沈昕娘。

    “不哭。娘子,我不哭。我要保护娘子,如今正该是我对娘子忠心的时候……”丹心自言自语,像是在给自己鼓励给自己勇气一般。

    车夫蹭的跳下马车。

    周遭有脚步声而来,“人带回了?”

    痞痞的男声,让丹心吓了一跳,浑身抖的更是厉害。

    “嗯,关在哪儿?”车夫沉声问道。

    “那间屋子,我刚扫了扫,怎么样?”流里流气的声音带着让人反感的奸笑说道。

    车夫点点头,转身对车里头的人道:“少夫人,还请下来吧!”

    “不,不……”丹心护在沈昕娘跟前,连连摇头,“咱们不下去,娘子……”

    沈昕娘看着丹心。低声道:“你会驾车么?”

    丹心一愣,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沈昕娘道。

    “跟她们废话做什么,直接逮出来就是了!”那让人讨厌的男子又道。

    “没有我的话,你别乱动!”车夫沉声斥责。

    那人不屑的嘁了一声,守在马车外头并没有走。

    丹心咽了口唾沫。越发害怕。

    车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夫人,请您下车吧,您逃不了的。您好好下来,我保证不伤害您!”

    丹心连连摇头。

    沈昕娘端坐于马车上头,神色平静的听着外头动静。

    忽而车夫身边那男子一动,上前拽开车门。挑起车帘子,嘻嘻一笑,伸手拽住护在前头的丹心。

    丹心被他拽住胳膊,吓得哇哇大叫。

    眼泪鼻涕抹了满脸,“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派来的?冯家如今看重娘子,你们不知道么?你们得罪了娘子就是得罪了冯家!还不好好的将娘子送回去!”

    丹心被拽下马车,嘴里还不忘哭嚎道。

    车门敞开,车夫立在马匹一旁,手里攥着缰绳,垂头道:“少夫人,请下车吧。”

    沈昕娘缓步走下马车。

    立在院中。四下看了看。

    这里荒芜,入目凄凉。

    四下残破的墙垣底下,都长满了蒿草,最低的地方也能没过人的半腰。高处即便藏个人也难以发现。

    坐北朝南有几间破败的房子,屋顶半塌,残败不堪。

    丹心被一个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的男子给推搡进了一间破房。

    车夫看了沈昕娘一眼,“少夫人,得罪了。”

    沈昕娘不待他动手,便主动向那间破房子走去。

    她抬脚迈入破房子。

    那膀大腰圆的男人正将丹心压倒在地,一脸色相,令人作呕。

    “让他滚出去。”沈昕娘指着那男子道。

    车夫窜上前去,一把将男子从丹心身上拽了起来。

    车夫瞧起来身形消瘦,一把子力气倒是不小。

    那膀大腰圆的男子倒是被他拽的一屁股跌在地上。

    “没跟你说不要轻举妄动么?”车夫瞪眼怒道。

    “人都掳来了,活不了几日就要宰了,让爷们儿先快活快活又如何?!”男子一巴掌狠狠拍在地上。

    但他似有些畏惧车夫,并没有再扑上前去。

    “跟我出来!”车夫厉声道。

    那男子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跟着车夫离开破房子。临走,色眯眯的眼睛狠狠的挖了一眼沈昕娘。

    当看到沈昕娘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之时,他却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战,再不敢多看,匆匆迈步出门。

    丹心拽着自己的领口,躺在脏兮兮的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的大大的,连眨都不眨。

    原本清明的眸中尽是慌乱混沌的神色。

    沈昕娘缓步靠近她,低声道:“丹心,别怕。”

    丹心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上下打量着沈昕娘,“娘子,您,您没事吧?”

    沈昕娘摇了摇头。

    丹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手上比身上还脏,越拍越脏,索性停手,在身上抹了抹。

    她来到残破窗棂都朽坏,只有半边还挂在窗户框子上的窗边,向外看去。

    瞧见车夫和那个男人正站在院子里,两人正争执些什么。

    两人似乎言语不和,大吵起来。

    离得远,丹心只能听得一字半句。

    沈昕娘却立在屋中,侧耳听着。

    阴阳泉眼的扩展,也在影响着她的身体,她行动更为敏捷,六觉敏锐。

    类同习武之人会比常人更加敏锐那般。

    丹心听不清的,她却是能听到。

    “他们在说什么啊?”丹心有些着急道。

    “车夫要去将马车弄走,叮嘱那男人不要对我们下手。否则所得钱财就不予他分赃。”沈昕娘平缓开口。

    “啊?车夫要走啊……那,那留下那个人……”丹心又浑身抖如筛糠。

    沈昕娘垂眸,脸色如常。

    惨败的屋子,蒙满尘土的器具。

    屋里仅有的一把四足凳还缺了一条腿。

    沈昕娘一身净白的衣衫,款款立于这破败屋中,却一点不显狼狈。

    反差之下,到显得她格外的高洁毓秀。

    丹心看着车夫驾车离开。

    抖得几乎站不稳,“娘子,娘子不怕么?”

    沈昕娘微微摇了摇头,“怕并没有用,记住对你不好的人,待他日有力还击之日,就要将他彻底打倒,再无反抗之力。”

    沈昕娘说完,微微垂眸,这话似曾相识,是谁对她说过么?

    “可,可现在怎么办啊……”丹心紧张的口干舌燥。

    适才她被那男人压倒在地的惊恐还未从心中褪去,倘若再来一次,只怕要肝胆俱裂了!

    而且现在车夫也走了,她们两个弱女子,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想想,便不寒而栗。

    “他他他……他来了……”

    男子见车夫驾车离开,奸邪一笑,果然向沈昕娘和丹心所在的破房子走来。

    “钱呢?”沈昕娘问道。

    “啊?”丹心愣了一愣,才迟缓道,“哦哦,在这儿在这儿!”

    她从怀中将刚从典当行所得的五百贯飞钱拿出。

    沈昕娘见她抖得厉害,若非拽着窗棂,随时都要滑坐在地上,便上前接过飞钱。

    男子未到门口。

    沈昕娘却已经迈步出来。

    男子一惊,看了沈昕娘一眼,那漆黑漆黑,异于常人的一双眼睛,似乎让他有些忌惮。

    “你,你想干什么?休想逃走!”男子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沈昕娘却从他脸上看到色厉内苒。

    她伸手递出飞钱,“五百贯。”

    男子看了看她手中飞钱,见到红红的官府大印,伸手抢过。

    “五百贯可不够!人家买你的命,出了两千贯呢!”男子伸伸出三根指头道。

    沈昕娘看了他高举在脸侧的手指头,“两千贯?”

    男子得意一笑,一看自己的手,立马又缩回一根来,“没错!”

    “如果我能给你更多呢?”沈昕娘淡然问道。

    男子连连摇头,“那不行,咱们虽然是市井混子,可也得讲究信誉,接了人家的活儿,就不能毁约!断没有半道再收你的钱,反悔的道理!”

    沈昕娘点点头。布乒女技。

    男子拍了拍胸口刚塞入的五百贯飞钱,“这钱……这钱我留着,就当给你们一日安生日子!那边拿到钱以前,我保证不动你们!”

    男子说完,看了沈昕娘一眼。

    光洁的下巴,朱红的唇,高挺的鼻梁,如墨渲染的黛眉,莹白的皮肤,像是有玉的光泽在她细腻的脸上流淌。

    真是美人啊,美人!

    男子喉头有些干干的。

    当触到那一双漆黑无边的眼睛,他一个瑟缩,浑身燥热的感觉也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子冷水。

    “去去,快进去,劝你别想着逃跑。你们老实呆着,还能好过些,若是想跑,爷爷的棍子可不答应!”说着指了指自己胯間,**一声大笑。

    沈昕娘转身入了破房子。

    那男子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第152章 值得么?

    ???????此时晌午。

    宫里头又有人来了冯家。

    这次倒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送礼的。

    小皇帝亲自赏下来的厚礼,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直堆满了沈昕娘所居小院儿的库房。

    小皇帝还留了张小字条给沈昕娘。

    工整的字体,带着些稚气。“沈娘子的饮食之精妙,余香绕梁,三日难忘。”

    沈昕娘让丹心将小皇帝的字条收起。

    冯家人可是坐不住了。

    昨日沈昕娘和她的丫鬟为皇帝做了一顿饭的事儿,冯家人都知道。

    今日宫里赏下这么多东西来,可见其荣宠!这必定是讨了小皇帝欢心了!

    只怕这还是齐王的意思呢!自打齐王回来以后,血里带着亲,小皇帝立即就亲近齐王,而疏远皇太后虞氏。处处以齐王为尊。

    冯家人高兴不已,冯夫人一会儿功夫往这偏僻的小院儿来了两三趟,一会儿问她缺不缺吃,一会儿问她缺不缺穿。

    连丹心都被问的有些烦。

    沈昕娘索性让丫鬟们将院门一锁,谁来也不让进。

    小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里头,有不少玉器,她还想一一试一试呢。

    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新的寒玉滋养阴阳泉眼了。

    她将自己关在库房里头。抬起左手,一件一件轻轻拂过精美的玉器。

    大都没什么反应。

    唯独她的手触到一对寒玉梅花瓶的时候,手心一热。

    那对寒玉瓶瞬间不见。

    手心的热度却是没有退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掌心被熔化掉一般。

    沈昕娘默念口诀。

    泾渭分明的阴阳泉水出现眼前,泉水又扩大了几分。从上次如脸盆一般大小再没有增长过的泉水,如今一下子竟有浴桶口径那么大了。

    至于这泉水有多深,她却是窥见不得。

    泉水上头,水汽氤氲。袅袅白烟,将泉水笼罩的恍如仙境一般。

    这氤氲的水汽,呼吸起来,都让人觉得通体舒畅。好似能祛除百病,强身健体。

    沈昕娘正欲收起泉水,裙摆扫过博古架,“噗通”一声,一块带着杂色的鸽血红翡却是不甚落入了黑泉之中。

    沈昕娘略带疑惑的看着黑色泉水。

    这块灵泉不吸纳的红翡落入泉水之中,会有什么变化呢?

    等了片刻,氤氲的水汽之下,隐约可见黑色的泉水似有波动。

    片刻之后,那块红翡竟然自动漂浮于水面之上。

    像一块浮木一般。

    沈昕娘惊讶的伸手将红翡拿出。

    依旧是沉甸甸的手感。

    但红翡上的杂质竟一丝也无,纯净剔透,浑然天成净美无暇。

    鸽血红的色泽,油润润的。仿佛要滴出血来,触手冰凉,与沈昕娘手腕上的镯子轻轻碰撞,玉击之声,清脆悦耳。

    嗅之,似还有淡淡清香氤氲于镯上。

    黑泉水能吸附人体内**杂质,竟也能将这红翡的杂质吸附去么?而且这般细微,一点痕迹也没有?!

    看着手中这块“天然”美玉,真让人爱不释手,沈昕娘缓缓将它握在手中。

    若她能笑,此时脸上一定会溢出笑意。

    可她不能,姣美的脸上只有淡漠的面无表情。布坑双巴。

    看了小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她捡了几件首饰带在身上,以示敬意,便离开了小库房。

    小库房的钥匙随手交给丹心保管。

    丹心激动不已。

    这是主子的小金库呀!里头的东西乃是宫里赏下来的,不说价值连城,也差不多了。娘子就这般放心的将钥匙交给她保管!

    丹心紧紧握住手中钥匙,热泪盈眶的看着沈昕娘的背影,她一定,一定不负娘子信任!

    “丹心,你去告诉冯夫人,明日我要出门一趟。”沈昕娘回到上房,嘱咐说道。

    “是!”丹心不问缘故,应声道。

    纳妾不同于娶妻。

    不必八抬大轿三媒六聘,不过一顶小小的红尼轿子,从杜媛之的院中,抬着晃晃悠悠的入了冯七郎的院子,便是礼成了。

    按说,妾室连穿正红色的嫁衣的资格也没有。

    但杜媛之毕竟是冯夫人嫡亲的外甥女,委身为妾这件事上,冯七郎也自觉有愧与她,便让她着了大红的嫁衣,顶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抬进了东厢。

    没有爆竹齐鸣,没有宾客满堂。

    冯七郎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仆妇丫鬟们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杜媛之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头打转。

    她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却不想是以这种安安静静又屈辱的方式。

    连那个傻子出嫁时候的排场都不及。

    她梦中一次次见过的大红嫁衣,一次次憧憬的高朋满座,姐妹们的艳羡不已,亲友们的祝福之声……

    都变成了再也不能的奢望!

    若非那傻子!若非她!

    自己怎至于会落得如此地步?!

    不就是长得美艳些?不就是饭菜吃的挑剔些?身边养着些精巧的丫头?

    说到底,不过是傻人有傻福,运气好一些罢了!

    如此便得了齐王青眼,得姨母一家人的阿谀奉承!

    表哥心里头根本没她,却要被她占着嫡妻的位置!表哥连她的院中都不曾去!

    日后,有了自己相伴,表哥心里便更加不会有她!她如今的位置,总会是自己的!

    杜媛之脑中一个个的念头跑马似得掠过。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冯七郎前来。

    她忍不住自己掀起盖头来,“夫君呢?怎么还没过来?”

    “原本是在院中的,可适才被夫人有什么急事给叫走了!”丫鬟低声答道。

    杜媛之愤然捶床,“什么急事不能等明日再说?非要在这个时候将人叫走?不知道是我和表哥……”

    说到一半,意识到叫走冯七郎的是自己的姨母,抱怨的话绝不该说。

    杜媛之愤愤咬牙,“罢了,你去打听打听,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丫鬟点头而去。

    不多时丫鬟便回来。

    “听闻说,是少夫人明日要出门,夫人担心少夫人,让少爷好好安排,莫在路上出什么岔子……”丫鬟看着杜媛之越发狰狞的面色,声音也越发小的听不见。

    “又是她!她是故意和我作对!故意和我过不去!”杜媛之咬牙切齿,“什么少夫人?!不过是个好了傻病的傻子!谁准你称呼她少夫人的?!”

    屋里没旁人,杜媛之只能对着自己的丫鬟撒气。

    丫鬟噗通跪倒在地。

    门应声而开。

    冯七郎一席淡青色的锦衣,月白的腰带,缓步而来。

    “是叫表妹久等了,表妹莫生气。”冯七郎笑脸温声说道。

    杜媛之抬抬手指叫丫鬟起来。

    丫鬟躬身退了出去,将东厢留给两人。

    “怎么还叫人家表妹……”

    丫鬟关门前听得里头传来轻喃。

    ??????

第153章 从此以后

    |{xxxxx“昕儿,丫鬟们之间,有些小摩擦,也是难免的……”冯夫人笑道。

    沈昕娘点点头。“这是在冯家,母亲怎么说都是对的。旁人我不管。我身边的丫鬟,就是我的脸面。这种把戏,伤了母亲身边的老妈妈,母亲说不计较,那就不计较吧。可险些伤我丫鬟,却是不行。”

    老妈妈来来回回匆忙。

    湿哒哒的衣服,这会儿还没换掉,一阵风吹来,她猛的打了个喷嚏。

    凌乱的湿发,贴在脸上,分外狼狈。

    被针对的丹心,这会儿愉快的在厨房里做饭。

    两个主子,对各自身边的仆从如何,昭然可见。

    冯夫人脸上不太好看,但想到明日齐王的邀约。仍旧将笑容挂在脸上,语气还算和蔼的问道:“既是如此,昕儿打算如何处置她?”

    “ほ律例ぺ之中奴仆以下犯上,该当何罪?”沈昕娘看着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问道。

    老妈妈一愣,抬头便触到她那一双深渊般的眼睛。“若卖身奴以下犯上,轻者,主家可自行打罚?重者,杖毙不究。”

    丫鬟闻言一抖,跪着上前,抱住冯夫人的腿,哭着哀求起来。

    冯夫人脸上难看。

    沈昕娘狠厉之人。她该不会直接杖毙这丫鬟吧?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昕儿,你的意思呢?”冯夫人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沈昕娘看着丫鬟道:“罪不至死,不如,就折中一下,以以下犯上之罪,送到衙门中去,如何处罚叫衙门定夺吧。”

    小院之中,霎时间,落针可闻。

    那丫鬟吓的哭都哭不出了。

    被送去衙门,还是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虽然命是保住了。

    衙门大牢那种地方是人呆的么?更可况是女囚……她们这些奴籍的女囚,在大牢里要面临的折磨。才更是生不如死。

    沈夫人讶然看了沈昕娘一眼,不过是人触犯了她,就叫人生不如死,这才是真狠吧?

    丫鬟想要一头撞死,却被人紧紧拖住。

    只听那丫鬟一路哭嚎着被人拖走,院中众人皆顶了一头的汗。

    冯夫人跟在沈昕娘的后头进了上房。

    屋里有淡淡馨香之气,让她适才被弄得有些紧张的神经,总算略松下来。

    “昕儿,你从吴兴回来不久,便嫁入冯家,这京城,还没有好好逛过吧?”冯夫人笑道,“明日倒是有个机会,恰巧七郎明日不忙,叫他陪你出去走走。如今秋光甚好,不冷不热,正是秋游的好时候……”

    沈昕娘淡然看着冯夫人。

    在她目光之下,冯夫人竟有些局促之感。

    “郎君同意了?”沈昕娘问道。

    冯夫人笑着点头,“同意,同意。”

    “好。”沈昕娘点头。

    “那昕儿你……”冯夫人发现自己在跟一个晚辈,且是自己的儿媳妇说话时,竟在小心翼翼的谨慎着措辞,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你明日收拾的漂亮些,好好装扮自己!毕竟难得出去玩儿一趟!”

    沈昕娘闻言看着冯夫人。

    冯夫人有些紧张,像是怕她多问。

    沈昕娘停了片刻,却是道:“上次送来的玉器里头,没有特别喜欢的,母亲那儿可有漂亮的玉簪,玉镯,玉坠儿之类?”

    这般直白的要东西?

    冯夫人一时哭笑不得,只好点头道:“有,少时就叫人送来!”

    “晚膳我就不去了,母亲好走。”沈昕娘福身道谢。

    冯夫人出了沈昕娘的院子,才发现,自己竟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且出了她的院子,才忽觉一阵轻松。

    原来傻子好了,倒比常人更瘆人呢?

    冯夫人让人送来的玉中,有个玉镯和玉吊坠儿,乃是寒玉。

    沈昕娘刚用左手触之,东西便不见了。

    她心念口诀,唤出阴阳泉眼,一半泉水白雾袅袅,一半泉水漆黑泛光。

    那玉器是被这泉水吃掉了?

    沈昕娘仔细盯着泉水看了看,并未瞧见消失那些玉器的踪迹。

    她饮了一杯白泉水,只觉浑身如沐浴在温泉之中,舒畅至极。

    安然睡下。

    清晨她醒时,身上竟有些许酸酸的味道。

    让人备水沐浴。

    白泉水涤荡身体,能排出人食五谷杂粮而产生的余垢。

    沐浴之后的沈昕娘,皮肤更加清透细滑而有光泽。

    丹心为她绾发之时,望着镜中的沈昕娘都忍不住惊叹,“娘子真美,比画里的美人还要美!”

    主仆二人收拾好,便有人来请。

    马车停在二门外。

    主仆二人行去,却见冯七郎一脸气急败坏,却积郁眉间,好似有气不能发。

    二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一辆正是她昨日乘坐的,而另一辆却宽大奢华,马车后头的徽记更是一只高贵大气的鸾鸟。

    冯七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低头俯视着沈昕娘道:“每次都是你慢!每次都要等你!你这规矩,等回来也要好好学学了!”

    丫鬟吓了一跳,本是要好好出去玩儿,怎的一见面,就斥责起来?

    沈昕娘却淡然不语。

    冯七郎扬起马鞭,指着那辆奢华的大马车道:“你坐那辆车。”

    沈昕娘并未多问,上了马车。

    马车里候着个丫鬟,她上车时正在烹茶。

    前头传来“驾”的一声,马车缓缓动起来。

    烹茶的丫鬟抬起头来,放下手中茶具,朝沈昕娘行礼,“娘子……娘子近日过的可好?”布坑每血。

    沈昕娘看她一眼,丫鬟正是弃她而去的素衣。

    “娘子要喝茶么?”丹心瞧见素衣,顿声危机之感,立时有些讨好的问道。

    沈昕娘摇头道:“不必了,烹茶饮茶,讲究心情。”

    是说她现在心情不好么?

    但见她别开视线,并未理会素衣。

    素衣脸上尴尬,跪着退开两步,烹茶的动作也不再流畅。

    “对了,娘子,婢子做了些小点心,娘子以前最爱吃的。”素衣抽开案几下头的抽屉,拿出一盒精致的点心来。

    沈昕娘却连看都没看。

    丹心连忙打开她随行带着的匣子,里头是一碟碟或碧翠ば或莹白糯软的小点心。

    香味四溢,立时盖过素衣手上的点心。

    素衣脸色白了几分。

    是了,她的手艺都是娘子教的,娘子能教她,自然也能教旁人。

    她离开了娘子,到齐王身边,原以为,娘子会需要她……

    其实,是她需要娘子……

    忽而一声轻笑,从马车里传出。

    丹心吓了一跳,抬手护在沈昕娘跟前。

    宽敞的车厢却是分前后两厢的,中间的厢门被拉开来。

    齐王伟岸的身形,出现在三人面前。

    “齐,齐王爷……”丹心惊讶道。

    沈昕娘面上却无异色。

    “我在,你一点也不意外?”齐王看着沈昕娘,眼眸深深的暗笑。

    沈昕娘道:“这马车奢华宽敞,内外长度不符,必有间隔有前后间。从马车徽记来看,并非冯家车架。冯七郎一脸怒色,却又不得不让我上车,必是迫于这马车的主人身份高于冯家。我在京城没有熟人,是谁不难猜。”

    齐王的目光定定落在沈昕娘脸上。

    他倏尔轻笑,“知道我在车上,你还从容上车。这表示,你期待见我?”

    |{xxxx

第154章 你就是来骗钱的吧

    ???????沈昕娘想笑,可扯了扯嘴角,却是脸上僵硬,她不会笑。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啊……”她轻喃道。

    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憨直。竟比树上偶尔啼叫的黄鹂鸟的嗓音还要动听。

    齐王竟有些期待她的要求起来。

    丹心也看着自家娘子,多好的机会呀!不管是离开冯家。还是要回沈家克扣她的嫁妆,只要娘子一句话,对齐王来说,还不都是小事一桩么?!

    “我什么都不要。”沈昕娘口气轻快道。

    齐王微微一愣。

    沈昕娘愉悦道:“我想要的,凭着自己都能得到。你想要的,却是我帮了你。如此,欠着我的感觉可好?”

    丹心闻言,生生愣住。

    齐王心中一滞。

    沈昕娘却是轻快的起身,看着齐王,虽脸上了无笑意,心头却是愉悦。

    如此,也算是报了他三番两次轻薄调戏她的仇了。

    齐王跟着起身,目光也望着她道:“欠着你的感觉果然不好,不过你信不信,我总能找到机会还给你。”

    沈昕娘迈步而去。“你觉得,我会留给你机会么?”

    齐王在她身后,把玩着两只浑圆的罗汉头核桃,嘴角轻轻勾起,笑的饶有兴味。

    所谓机会。不是先有天赐良机,而后事在人为的么!

    沈昕娘在厢房里简单用了寺里的斋饭。

    丹心吃了不少。

    她却用了几口便停下了。布坑住划。

    原本沈昕娘做饭之时,在厨房里给自己和丹心留了饭菜,结果全被齐王的侍从一股脑的给端上了食案。

    被那两个男人吃的精光。

    丹心知道娘子精于饮食,便没有劝,只将娘子那份也扫进了自己肚子。

    离开之时,沈昕娘仍旧和齐王同乘马车。

    冯家没有带马车来。齐王不愿出去骑马,她一个女子家的,自然不可能抛头露面去骑马。

    齐王坐在距她不远的地方翻着奏折。

    沈昕娘面上安然,丝毫不受影响的随手抽了一本他马车书架上的书,信手翻着。

    齐王的随从去寺里头寻找冯七郎。

    丹心等的不耐烦,频频挑帘向外看。

    冯七郎被人寻回,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一般。今日在草堂寺受的窝囊气,比他这辈子所受加起来还要多。

    他蹙眉向马车看去,恰从丹心挑起的车帘中,望见沈昕娘和齐王的侧脸。

    两人挨得不远,一个表情怡然,一个满面轻松。

    唯独自己狼狈不堪。

    冯七郎气的几欲吐血。踩着马镫,竟两次从马背上滑下来。

    齐王的随从面无表情看他。

    他生生从随从脸上看出同情怜悯的神色来。

    “驾——”冯七郎狠抽马背。

    马儿吃痛,扬踢蹿起。

    冯七郎黑着脸,蹿在车马一行最前头。

    冯夫人期待中,能够亲近齐王的秋游,在冯七郎黑如锅底的脸色中,败兴而归。

    丹心却是一脸的兴奋,扶着沈昕娘回到她那偏远僻静的院中。

    打发了人去烧水,让娘子洗去疲惫,她则在妆台前,一面为娘子梳理着长发,一面忍不住频频看向镜中娘子,“娘子真好看!想来要不了多久,娘子就能离开冯家了!齐王看向娘子的眼神都不一样呢!虽然七郎君也是英武不凡的少年儿郎,但同齐王一比,还是差了好远!若能……嘻嘻。”

    丹心说起齐王,自己倒是先红了脸,窃笑起来。

    沈昕娘在镜中看她一眼,一脸的不在意。

    “娘子就一点都不期待么?”丹心一面梳理着长发,一面忍不住问道。

    “期待什么?”沈昕娘缓声开口,“嫁给谁,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丹心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了,怎么会没有什么不同呢?七郎君并不喜欢娘子啊,不关心娘子不说,大婚这几日以来,从未留宿娘子院子。

    便是来那一次两次,也是为了质问试探娘子。

    可齐王不同,单是地位上的悬殊就不必提了,齐王俊美不凡,与娘子说话时更是三月暖阳般和煦。

    与那整日里都是黑着脸的七郎君根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好么?

    “我要休妻!”冯七郎暴喝一声。

    “还不到时候。”冯夫人抿了口茶说道。

    “什么不到时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着她肚子里有了别人的种?等着我的头上绿油油的时候才算到时候么?”冯七郎怒道。

    冯大人砰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胡闹!”

    冯七郎喘着粗气,黑着脸,看着自己的父亲。

    冯大人瞪他一眼,“你给我坐下!”

    冯大人如今乃怀化郎将,当初在西北军营的时候,那嗓门也是历练出来的。

    这么一吼,声色俱厉,威严无比。

    冯夫人只觉耳朵都嗡嗡直响。

    冯七郎只得萎顿下来,坐于一旁。

    “休妻不是不成,只是倘若由你提出,我们不是落了下乘?”冯大人说道,“这件事要等着齐王来提,或是沈家来提!”

    “他们若是不提呢?”冯七郎怒道。

    冯大人看了他一眼,“若真像你想的那般,你觉得以齐王的性子,他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旁人家中?”

    冯七郎皱眉不语。

    冯夫人也瞪大了眼睛,“不是七郎想的那般,那一男一女这般不避讳,是做什么?”

    冯七郎闻言脸色更差,气哼一声,脑门冒火。

    冯大人沉吟片刻,“许是齐王对她感兴趣,但还没到合宜的时候。倘若到了时候,齐王定然不会让她还在冯家呆着,到时候齐王想要人,人在咱们家中,才是咱们占据主动的时候。七郎的官职,家中子嗣荫补……自然都不是问题。”

    冯七郎抬手挥落四足矮几上的茶碗,茶碗在席垫之上翻了个个,茶水也撒了一地。

    “我不要这劳什子的官职!我自己去军营中闯荡,也不用靠一个女人得这便宜!”

    冯大人皱眉,“不光是你官职的问题,你不懂。”

    冯夫人却脸色微变,紧紧盯着冯七郎的面色。

    “我哪里不懂,不就是用她来为冯家换好处,换取依附齐王的机会么?不就是当初我们家亲近于虞氏过么?难道我们家还有什么把柄握在虞氏手中么?就算有,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分量?”冯七郎压低了声音喝道。

    “你这逆子,胡说什么?!给我滚出去!”冯大人怒道。

    冯七郎负气而去。

    冯夫人却若有所思道:“老爷,该不会是……七郎对那女子真的动了心吧?”

    冯大人闻言一滞,连连摇头,“不能不能……她虽然傻病好了,可毕竟和正常人不一样……七郎怎么会……唔,你叮嘱七郎,千万莫要碰那女子,将来送到齐王枕侧,自然是完璧无瑕的好。”

    冯夫人连连点头。

第155章 刻不容缓

    i?èèèèè“你去告诉媛之!告诉她,这事儿是七郎对不起她。她若是想开了,大家欢欢喜喜还是一家人。她若是想不开,只管拿七郎撒气。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没教出好儿子。没照顾好外甥女,里外就叫我受折磨吧!”冯夫人仰面倒在软榻上,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洒落在软榻上的点心果子,黏腻腻的粘在她的白袜上,甩都甩不掉,甜甜的点心味道熏得人泛腻味。

    “别了,这丫鬟笨嘴拙舌的,还是老奴去一趟吧!”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起身道。

    冯夫人点点头。

    老妈妈躬身退出。

    “表姑娘,您就喝点药吧,大夫说,您的嗓子若是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的。”丫鬟劝道。

    “我全心信他,却被他这般对待,嗓子坏了就坏了……”杜媛之声音沙哑道。

    外头一阵慌忙的脚步声而来,“我的小姑奶奶哟……”

    屋里的主仆一愣。

    就见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哭丧着脸进来。

    杜媛之见姨母没有亲自过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心头发凉。

    老妈妈人老眼尖,哪里瞧不出她的心思,“表姑娘呀,您可是将夫人吓坏了!夫人听闻您这边出了这种事儿。当即哭昏了过去!直说要打死七郎君呢!”

    杜媛之微微一愣。

    “不能吧……”丫鬟诧异道。

    “怎么不能?表姑娘受了委屈,追根究底,是七郎不好。夫人已经罚了七郎君去跪祠堂,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这人不吃饭不喝水,那还能活么?夫人连跪上多久都没说,直说等老爷回来。要老爷打死七郎君,否则,她没脸见自家姐姐了。”老妈妈一面说话,一面看着杜媛之的脸色。

    杜媛之皱眉,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啊。

    不过是想逼自己的姨母妥协而已,她怎么忍心看表哥受罚?

    “表姑娘,您打小同七郎君感情好,这种事情……虽然是七郎君有错在先,可……可……”可怎么样?老妈妈没说,若不是两厢情愿,难道是七郎君霸王硬上弓不成?

    怎么说,表姑娘弄到这种地步。也有一半的错。

    “如今七郎君硬着头皮要休妻来娶表姑娘,已经将老爷惹恼。表姑娘您又想不开,夫人气急攻心,已经躺倒,起不来身了!表姑娘心疼姨母,心疼七郎君,还是去劝劝夫人,也为七郎君说说情吧?夫人对表姑娘如何,表姑娘心里也是有数的吧?”老妈妈苦着脸,一脸哀求的模样。

    杜媛之闻言心中一噎。

    她去说情,她去劝?那不是叫她妥协,叫她低头做妾?!

    可她不去?

    那便是她逼得七郎君挨打受罚,她逼得自己的姨母躺倒不起?

    杜媛之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老妈妈倒是不急,见说不通,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一时说不动,等一等就好了。

    于此时,比的就是耐心。

    冯七郎果真在祠堂跪了两日。

    杜媛之派人去打听,听闻冯夫人真真儿的两日都不叫人去给冯七郎送饭送水。

    冯老爷去了一次,还将冯七郎给打了一顿。

    打的轻重,尚不可知。

    单是跪着两日没有饭吃,好好的人尚且受不住,万一他还受了伤呢?

    “沈昕娘她,她也没有去求情么?”杜媛之问道。

    丫鬟摇头。

    “这女人真是冷面无情!表哥受罚,还不是因为她在中间碍事!若是没有她,表哥顺顺当当便能娶了我!”杜媛之恨声道。

    丫鬟动了动嘴,却是没说。

    这事儿,闹到正派嫡妻面前,才是不妥。

    冯家人根本就没将惩罚冯七郎的事情告诉沈昕娘知道。

    当然了,沈昕娘知不知道的,只怕她也不会去说情。

    事情闹出来的第三日黄昏时候,杜媛之终于挨不住了。

    她洗脸换衣,收拾妥当,前往冯夫人院中,为冯七郎求情,相劝冯夫人。

    这不过是个形式,真正的意思,是她妥协了。

    如此表示,她愿意在沈昕娘尚在冯家的时候,低头做个偏房妾室。

    冯夫人见她之时,果然脸色有些白,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是媛之不好,叫姨母担心了。”杜媛之矮身说道。

    冯夫人抹了抹眼角,才长叹一声,开口也有些有气无力,“不怪你,七郎行为不端,让你跟着受委屈……咳咳……”

    还没说两句,便有些气喘轻咳。

    看来这两日,姨母确实操心乏力,伤了身体了。

    杜媛之有些自责,不过是等一些日子的事儿,她若是真心喜欢表哥,名分真就那么要紧么?

    再说,沈昕娘不是迟早都会离开的么?

    “姨母莫要说了,是媛之不好,叫姨母操心受累!”杜媛之哽咽道。

    冯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好了,过去了,就不提了。”

    “听闻表哥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两日了,姨母……还是让表哥回来吧,莫要罚他了,这件事……媛之……媛之也有错,并非表哥一人之过……”杜媛之红着脸,尴尬艰难的说道。

    冯夫人看她一眼,又垂眸故作为难道:“这……你想通了?”

    杜媛之微微点了点头,脸色难看。

    冯夫人嘴角露出笑意,“这才对,你瞧她,如今不过是住在冯家最是偏僻的院落中,能碍着你什么事?日后,更是一家人,姨母对她难道还能越过你去?傻孩子!”布阵尤血。

    杜媛之缓缓点头。

    “夫人,夫人!老爷说,说,让请少夫人,去,去前院!”门外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禀道。

    冯夫人闻言,皱眉从卧榻上坐起,“什么?”

    “老爷说,别多问,有贵人要见少夫人,叫,夫人赶紧请少夫人往前院去,别,别耽搁!”小厮一路跑来,口干舌燥。

    冯夫人蹭的起身,踩上高头屐,就往外走,“贵人?什么贵人来,要如此慌张?”

    杜媛之瞪眼看向冯夫人。

    此时的冯夫人脸上依旧很白,但哪里还有适才那副不胜羸弱的样子?

    那苍白的脸色,只怕是扑了不薄的粉脂吧?!

    只见冯夫人匆匆忙忙出了门。

    杜媛之心头有些暗恨,“是什么人来了?”

    她身边丫鬟道:“婢子去打听打听?”

    杜媛之点头,也出了上房。

    冯夫人已经脚步匆匆的出了院门,往西北方向而去。

    不多时,冯夫人便带着沈昕娘一道往前院大花厅而来。

    沈昕娘毕竟已经是冯家妇,要见外客,她这长辈不陪着怎么行?

    其实她自然是好奇,来人究竟是谁?能让老爷这般急匆匆的?

    沈家人来了?沈家文官之家,不屑与他们这些低等武将打交道。若非老太爷当年救了沈尚书的命,便是沈家的傻子,他们也别想娶进门来。

    沈尚书自然不会主动登门。

    那是齐王来了?

    齐王若要见她,定然不会郑重其事的叫老爷去传她相见,这么郑重其事的见面,多尴尬?再说,齐王传句话,他们家不就得忙不迭的将人送去相见么?何必来家里?

    定然也不是齐王,那会是谁呢?

    冯夫人未猜出答案,人已经到了花厅外头。

    花厅门紧闭。

    门外守着数位带刀侍卫,威风凛凛,气势肃杀。

    冯夫人顿住脚步,叫一旁丫鬟上前说话。

    “我家夫人同少夫人来了!”丫鬟有些紧张的上前说道。

    侍卫闻言,转身向内禀报。

    不多时,出来道:“我家主子,只见少夫人一人,旁人退下!”

    侍卫冷面冷声,脊背笔直,手握腰间佩刀之上,冷硬的面孔好生骇人。

    冯夫人不甘心,“我是少夫人的婆婆,她要见外客,我不作陪怎么行……”

    话还没说完,侍卫便冷冷看她一眼。

    腰间佩刀更是向外抽出几分,刀柄刀鞘发出铮然声响,寒光乍现。

第156章 娘子快逃!

    ?éêêêêê“太极生两仪……”沈昕娘看着手掌心,盈盈闪烁金光的太极图,心中默念。

    还未念完,眼前便呈现出泾渭分明的阴阳泉水来。

    只是原本是有碗口大小的泉水。如今已经有脸盆那么大了。

    这阴阳泉水果然要靠玉养,且是要靠寒玉滋养。

    有玉滋养之下。不仅出现的时间可以变得更长,且泉水也会变得更加充沛。

    沈昕娘面上僵硬,笑不出,心头却是顿时轻快起来。

    有这般神奇的阴阳泉水傍身,她未好全的病算什么?莫说她如今已经没有不全,便是个瞎子傻子,有这般泉水,也能全好了吧?

    “娘子?”门口传来低低一声轻唤。

    沈昕娘看着面前阴阳泉水。

    这般珍宝,没有护住的能力之时,断然不能让旁人知晓。

    既然能凭空出现?那么也能凭空收起来么?

    她的想法刚从脑中闪过,眼前的阴阳泉水便霎时不见了!

    沈昕娘看着眼前空虚的一片,这般匪夷所思的神奇之物,为何她心中却觉得合情合理,甚至,原本就该是如此呢?

    “何事?”沈昕娘缓声问道。

    “回娘子的话。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来问,娘子嫁妆单子上的玉器都送来了,娘子可查看过了?”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沈昕娘应了一声。

    她忽而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什么味道?”

    丫鬟在门外没有听清,“娘子还有何吩咐?要婢子进来么?”

    “进来吧。”沈昕娘看了看掌心光芒已经收敛下去的阴阳太极图。

    丫鬟推门而入。眉头也不由皱起,“什么味儿?”

    沈昕娘道:“可是什么东西放坏了?这酸臭……”

    丫鬟四下寻找。

    沈昕娘也左右嗅来。

    忽而丫鬟的视线落在沈昕娘身上。

    沈昕娘缓缓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

    她还未说什么。

    那丫鬟倒是立时涨红了脸,噗通跪倒在地,惶恐说道:“娘子,是……是婢子没有照顾好娘子!婢子这就让人备水,给娘子沐浴!”

    沈昕娘垂眸看她。还未开口。

    那丫鬟便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弓着腰,快步退了出去。

    丫鬟吩咐人备浴桶ヂ烧水的声音从院中隐隐传来。

    沈昕娘目中现出了然神色。

    这丫鬟,怕是以为她是便溺了吧?

    她又不是真的傻子,难道便溺都不知么?

    她忍不住抬起胳膊,又再次嗅了嗅,那股酸臭的味道,果然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又是何原因?

    丫鬟备好水,让人送进了卧房侧里间。

    丫鬟要伺候沈昕娘沐浴之时,沈昕娘却道:“你出去吧。”

    “婢子……婢子服侍娘子,娘子……宽心,婢子。婢子不会……”丫鬟磕磕巴巴,脸涨得通红。

    “不会什么?不会笑话我?”沈昕娘淡然道,“我不喜欢沐浴之时,有人服侍。”

    平缓的语调,好似不带情绪,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丫鬟退出门外之时,才恍然反应过来,娘子动作僵硬,行动迟缓,一个人沐浴,会不会有溺水的危险?

    可这时候再贸然进去,显然不妥。

    丫鬟守在门口,支着耳朵,紧张的听着里头动静。布阵匠扛。

    沈昕娘缓缓退去衣物。

    里衣之上,沾着些黑褐色的黏腻之物。

    她身上也有黏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

    那酸臭之味,正是她身上这些东西的味道。

    新娘出嫁,她出嫁之前在沈家,可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不过两日不到,她又不曾出多少汗,怎的身上就这般脏了?

    她舀出浴桶中的水,先将身上的污物冲洗掉,而后才跳入浴桶之中。

    细细搓洗之后,她猛然发现。

    洗去污物的肌肤,莹润白皙,水珠滚过,仿佛有淡淡光泽,恍如刚剥了壳的鸡蛋般,柔嫩细滑。

    她知道自己虽然曾经眼目不好,言行迟钝恍如傻儿,这身皮相却是顶顶不错的。

    但人吃五谷杂粮,经风吹入晒,随岁月苍老,肌肤自然不能保持刚出生的婴孩般细腻柔嫩,不染污物。

    可如今再看自己,竟真的白皙润透,如初生婴儿。

    她摊开左手掌心,唤出阴阳泉眼。

    自己的变化,定然和这泉眼有关,白泉入喉,滋养身体,强健筋骨,那黑泉又是做什么用的?

    她引黑泉水,滴入浴桶之中少许。

    只见黑泉泉水恍如墨汁,但落入浴桶之中并不散开。

    恍如漩涡一般,吸纳浴桶之中的污物。

    黑团越聚越大,黑的浓重。

    浴桶之中的水却变得清澈透亮,不惹尘埃。

    “白泉强身健体,黑泉除污纳垢,内服外用,通经疏脉,阴阳调和之道也,自然之道,不可违也。”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在耳边这般对自己说过。

    沈昕娘抬手按住额头,是谁?是谁曾经在耳边对自己讲述?

    记忆里的男声是谁?

    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可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脑仁疼的像是要炸开……

    她疼的想要大声喊叫,可下意识的却阻止自己叫出声来,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喉中压抑着痛苦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听闻门外传来丫鬟担忧的声音:“娘子,水凉了吧?要不要换水?”

    沈昕娘这才从手上抬起头来,“洗好了,不必换水了。”

    嗓音清清亮亮,悦耳犹如莺啼。

    门外丫鬟一愣。

    门内沈昕娘已经扶着浴桶,从水中起身,拽过搭在屏风上头的锦帛,披在身上。

    抬手击在那水中聚拢的黑团之上,污水四散,散入浴桶。

    她披着锦帛,从直通内室的门,转身回到卧房。

    穿好了细白的亵衣,才唤丫鬟去清理里间。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昕娘以为,自己这般执念要想起那道熟悉的声音,那究竟是谁,曾在她耳边说话。夜里,答案定会来到自己梦中。

    可她竟安睡至天明。

    一个梦都没有,或许是不记得了。

    执念的问题,却没有找到答案。

    “娘子,起了么?”

    听到里间的动静,丫鬟在外间低声询问。

    “醒了。”沈昕娘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慵懒和柔软。

    一日之前的沙哑迟缓,恍如破锯已经完全不见。

    丫鬟颔首笑了笑,不由满心激动的看着挡在里外间中间的屏风,好像看到了日渐好起来,日渐得了七郎君宠爱的主子一般。

    “娘子,七郎君派人来说,今日陪您回门!”丫鬟的声音里不由带上了几分欣喜。

    七郎君肯主动陪娘子回门,定然能够发现娘子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

    娘子如能得宠,娘子身边伺候之人,自然能越过越好。

    处处受人欺负的她,将来定然也能扬眉吐气!丫鬟握着拳头,心想到。

第157章 她更可怕

    ??ˉˉˉˉˉ冯七郎越想越是气恼,出了父亲母亲的院子就直奔冯家西北角而来。

    沈昕娘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换了一身松散的广袖长衣,仆妇们在后隔间备好了温水。

    她正要起身去沐浴。

    忽听院中一阵声响。

    丹心起身。正要去看。

    上房的门却是被人,砰的一脚踹开。

    “沈昕娘!”冯七郎赤红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沈昕娘抬眼看他。面色淡然无波。

    冯七郎此刻最讨厌见到她这般平静的面色,他只想撕破她脸上的淡然,生气也好,恼怒也好,哭泣也好,反正无论是什么,都比如今这般面无表情的好。

    “脱衣服!”冯七郎喝道。

    “什么?”沈昕娘狐疑问道。

    冯七郎冷笑,“我叫你脱衣服!你听不懂么?你是我的妻,为人妻,伺候夫君不是理当之事么?这般诧异做什么?顶着我冯家妇的名头,去伺候旁的男人,倒忘了伺候自己的夫君么?”

    丹心闻言,脸色涨红,气恼上前,“七郎君你胡说什么?!娘子。娘子不是那种人!”

    “她是不是那种人,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来说!”冯七郎抬手挥开丹心。

    他上前两步逼近沈昕娘,脸上溢出邪笑,“怎么。觉得这话,伤了脸面了?心里不好过了?”

    丹心再次上前,挡在沈昕娘面前,竟大着胆子对冯七郎叱道:“休要污蔑我家娘子,郎君请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这是冯家的院子!是我的院子!这里坐着的也是我的女人!我碰不得么?”冯七郎抬手,一掌推在丹心肩头,并未用多大的力气。但毕竟是自幼习武之人,丹心登时倒退数步,跌坐在地。

    “滚出去!”冯七郎朝她吼道。

    丹心还要再上前来。

    沈昕娘却抬手制止她,一双漆黑却分外平静的眼眸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丹心,别怕。夫君说的对,我本就是夫君的妻,伺候夫君实乃分内之事。虽然大婚已经数日,这伺候来得晚了些,你也不必如此受宠若惊。”

    这般死命阻拦,叫受宠若惊啊?

    冯七郎险些将鼻子气歪,他怎么忘了。这女人自从嗓子好了以后,就越发的会讽刺挖苦人了!

    沈昕娘转过脸来看着冯七郎,“说这般话,伤了面子的不是我,是夫君吧?”

    她言语晏晏,缓缓起身,直视着冯七郎的眼睛道:“夫君心里,不好过了吧?”

    “你——”冯七郎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此时他面前站着的倘若不是个女人,他保证揍的他娘都认不出他是谁!

    “既然知道我心心里不好受,那你待会可要好好表现,好好伺候为夫!”冯七郎咬牙切齿道。

    丹心在一旁连连摇头。

    谁不知道自从表姑娘来了以后,七郎君就和表姑娘走的很近。

    冯夫人也有意促成此事。如今遇见齐王,才是娘子更好的出路,此时若是被七郎君给破了身……

    丹心一双眼睛都急红了。

    可偏偏娘子不紧不慢,不见一丝慌张。

    “好,沐浴的水已经备好,夫君请去沐浴吧。”沈昕娘说道。

    一点抗拒都没有的答应下来。布阵乒号。

    冯七郎意外的看着她,“你……你怎的这般不知廉耻?”

    沈昕娘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伺候自己的夫君,原来是件耻辱的事情啊?”

    冯七郎抬脚踹了跟前的四足矮几,“呸,我跟你说什么廉耻!”

    沈昕娘神情漠然的看着暴怒的冯七郎,案几咣当倒地的声音在她漠然的神情之下,显得刺耳可笑。

    被她目光掠过的冯七郎,觉得自己也如同那倒地的矮几一般可笑。

    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可笑无知的孩童一般。

    原本想来撕破她那平静的神态。

    可几番言语羞辱,受刺激恼羞成怒的却偏偏是自己!

    “夫君再不去沐浴,水就凉了。”沈昕娘说完,转身向里间走去。

    长长的乌发散在背后,净白的广袖深衣柔软舒适,裙摆拖在地面上,沙沙作响。裙摆之下一双仅着白袜的脚若隐若现。

    冯七郎胸膛起伏,怒意翻滚。

    只想冲向前去,直接将她按到,沐什么浴,他们之间,还需要讲究那么多么?

    齐王和她在马车上,在草堂寺的时候,沐浴了么?

    越想越生气。

    冯七郎又踹了那倒在地上的四足矮几一脚。

    咣当一声,他并未入里间,倒是甩门而去。

    丹心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扒在门框上向外看去。

    见冯七郎果真是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朝院中丫鬟喊道:“快,插上院门!天色不早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进!”

    院子里的丫鬟们一愣,搞不清楚状况,但得罪了娘子身边的丫鬟,就如同得罪了娘子,就要倒大霉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两个丫鬟连忙去将院门给闩上了。

    “娘子,你还……沐浴么?”丹心抹了抹头上的细汗,低声朝里间问道。

    “水凉了么?”沈昕娘问。

    丹心忙去查看,“温着呢。”

    “好,你出去吧。”沈昕娘起身前去沐浴。

    丹心守在门口,心里头依旧有些慌慌的。

    娘子怎的就那般从容淡定呢?是因为娘子笃定七郎君不会做什么?还是娘子根本就不在意他会做什么?

    呸呸,这种事,怎么会不在意呢?

    丹心皱着眉头,唯有房内传出的幽幽水声,能让她心头安定些许。

    “进来吧。”沈昕娘沐浴好,才唤她进去。

    素白的衣衫,无暇的脸颊,娉婷的身形,沐浴后的清香,安然的沈昕娘给人一种格外舒服的感觉。

    便是望着她那一双纯黑的眼睛,丹心也觉得黑亮的分外好看。

    七郎君怎的就看不见娘子的好呢,还用那般恶毒的言辞侮辱娘子?

    还是齐王那种男子能配得上如此美好的娘子!

    丹心一面拿着熏笼为沈昕娘熏干着头发,一面自顾自想到。

第158章 可不敢杀她 【为1300钻石加更】

    è?iiiii沈昕娘是个不全之人,说直白点——大家在心里都把她当傻子,她所做之事,必定有人指使。

    冯夫人看向沈昕娘身后站着的丫鬟。但很快移开视线。

    这是她们冯家的低等丫鬟,若不是没人愿意到沈昕娘身边伺候。主子跟前的活计,断然轮不到她。

    她若有旁的路子,能攀上贵人,也不至于在冯家混成这样。

    “昕儿,来,告诉母亲?”冯夫人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沈昕娘目中无波的看她,“无人教我,是,我想看看。”

    语气木然。

    冯夫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便将目光落在她的广袖之上。

    袖边滚绣云纹,金丝银线,精美不凡,却有些旧了。样式和布料都不是崭新的。

    “你,是打算看看?还是拿回去,自己保管?”冯夫人不晓得傻子能不能听懂。便语气温柔的试探说道。

    毕竟从进门,到坐下说话,沈昕娘的样子除了木木呆呆ツ看人直愣愣的之外,行为并不出格。

    沈昕娘看了冯夫人一眼,她想笑。可脸上僵硬,笑的动作,做不出来。

    “在母亲手中,自然是放心的。我只看看,寻东西。”沈昕娘迟缓说道。

    果然见冯夫人的脸色和缓许多,“母亲帮你照看,自然是尽心的。东西都是你的,若不是你身体不好,我才懒的费这个心思!倒叫人觉得是我霸着你的嫁妆似的!”

    沈昕娘摇了摇头,“母亲多虑。”

    冯夫人微微一愣,侧脸朝她身边的老妈妈惊讶道:“瞧,昕儿多会说话!谁再说我家七郎娶了不全之妻,瞧我不打掉他的牙!”

    老妈妈赶紧笑着连连点头。

    “去吧,拿单子来!”冯夫人爽快道。

    “夫人,这……”老妈妈却有些犹豫。

    冯夫人朝她挤了挤眼睛,“快去!只是拿单子,你磨蹭什么?!”

    老妈妈这才转身而去。

    沈昕娘的目光落在手上长长的嫁妆单子上的时候。

    冯夫人的目光则一直落在沈昕娘的身上。

    傻子也认识字?不是天生不全么?这么看着也只是装装样子吧?

    沈昕娘心中却有几分了然。

    她的生母早逝,如今沈家主母是她父亲的继室。

    她是个不全且不祥之人。亲爹不疼,后娘不爱,能顺利出嫁,还是拜当年的指腹为婚,她爹又官运亨通,冯家不敢悔婚所得。

    后娘对一个便宜女儿能有多大方,可想而知。

    这嫁妆单子,之所以罗列这么长,竟是连每一件陪嫁之物都写上了,小到一对耳坠,一只簪花,都不是成套的写,而是单件罗列。

    通篇看下来,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

    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她亲娘给她留下的那两处铺面了。

    不过这事无巨细的嫁妆单子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母亲,我要这……上面的玉,所有的玉器,玉饰品。”缓慢平淡的语调在屋里响起。

    “玉啊?”冯夫人点头而笑,和一旁仆妇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看懂了,还是瞎蒙的?

    “昕儿呀,这单子看着挺长,其实东西,也没那么多……”冯夫人笑着抿了口茶,“诶,怎么不给昕儿看茶?来人,看茶呀!”

    沈昕娘开口道:“不必了,儿这就走,等着母亲,将这上头的玉送到我院中。别的,母亲收着。”

    话音落地便起身,缓缓俯身,僵硬的动作,但在美人做来,如何都是美的,娉婷的身形,缓慢之中,别有一番风情。

    “哦,这就走啊?那也好……”冯夫人不由起身说道。

    待沈昕娘行出了上房,她才发现,自己竟起身相送。

    她是长辈,原本就不必起身送自己的儿媳妇,更何况那还是个傻子!

    怎的从她一进门开始,好像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全都在那傻子的引导掌控之下了?

    错觉!

    一定是因为齐王对她另眼相看,她才会有这般错觉!

    “夫人,少夫人的嫁妆,多是其生母秦氏留下来的东西,太原秦氏乃是大族,就算是被她那继母挑拣剩下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先前九娘子还挑了几个赤金件儿,说是金子成色好,就是样式老了,她要拿去重新打个步摇的……”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低声提醒道。

    “这事儿我没忘!”冯夫人坐下,冷笑一声,指着被沈昕娘遗落在四方矮几上的嫁妆单子,“单子不是没拿走么?多半也不识字,就是装装样子!你去库房里,将玉制的物件儿都给她送去,数对上就成了,少了的,随便从我的私库里拿几件东西充。便是识字,看过一眼,她还能记住不成?”

    “原以为娘子是要将嫁妆握在自己手里呢!娘子原来只是喜欢玉器呀?是觉得透亮好看么?”丫鬟一面搀扶着沈昕娘,一面笑脸说道。

    这次扶着沈昕娘走了这么远的路,倒是一点不累,远比先前在院子里走还要轻松。

    沈昕娘已经不需将大半的体重依偎在她身上,就能稳步缓行了。

    沈昕娘闻言,没有说话。

    丫鬟只当她是默认,自顾自说道:“七郎君不心疼娘子,娘子便要自己心疼自己才好。女子家,不能倚靠自己的相公,便要有嫁妆傍身才好。娘子怎的不趁此机会,将嫁妆拿回来呢?”

    沈昕娘看了丫鬟一眼。

    丫鬟侧脸低声道:“她们说,娘子乃不全之人,不好伺候,不能靠近。可婢子觉得,娘子有手有脚,并没有哪里不全!”

    “如今,还不是时候。”沈昕娘轻缓说道,“我,还傻着呢。”布阵岛血。

    “嗯?”丫鬟一愣,面上尽是不解。

    沈昕娘却没有再解释。

    待她午睡醒来,嫁妆单子上的玉器已经皆被人送来。

    一眼看去,也是琳琅满目满桌都是。

    沈昕娘在桌边稍站片刻,便已知晓,这些东西里头,少了嫁妆单子上的梅花白玉樽,麒麟含珠玉摆件。却是多了个细口长颈绿玉瓶,龙凤戏珠白玉环。

    不知是好了目不能视的病,记忆超群,还是喝了那泉水的功劳,她发现自己几乎可以过目不忘。

    但她并未在这上头计较。

    冯夫人能这么痛快的将东西送来,多半是冲着齐王的面子。

    她将丫鬟支走,抬起左手缓缓掠过桌案之上。

    一股寒气从左手掌心冒出,她丹田之中却热了起来。

    桌案上的玉器有选择性的减少,脐下却越发热了起来。

    沈昕娘额上也有一层细汗冒出。

    她不由自主的闭眼感受这种寒热交错,像是两道不同温度的气息在自己体内流窜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寒热交错之感渐渐平息下来。

    她睁眼去看,桌案上少了好几样东西,那多出来的细口长颈绿一瓶,和龙凤戏珠白玉环皆不见了。

    左手掌心的阴阳太极图,却隐隐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第159章 不然谁也走不了

    ??-----随着脑中这句话的闪现。

    她面前更为惊人的一幕便出现了。

    一个如茶碗般大小的阴阳太极图,悬空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不是图,倒更像是阴阳太极活水。因为她看到茶碗般大小的太极图上,闪过粼粼波光。

    她扶着床沿。缓缓坐起身来。

    那茶碗般大小的阴阳太极图,便从她的头顶,移到了她的面前。

    茶碗中的池水自行分为两半,泾渭分明,一半莹白不惹尘埃,一半漆黑不见杂色。

    “阴阳泉眼。”

    沈昕娘心头冒出一个词来。

    她知道面前这景象的名字,就叫做“阴阳泉眼”,可完全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就好像,她理所应当知道一样。

    她伸手去触碰那半边莹白的泉水,原本是凭空出现的东西,却在她的手触及之时,竟真有泉水沾在她的手指上。

    泉水是温暖的,暖意包裹了她的手指。

    泉水沾在她的指尖上,她抬手让泉水滴入口中。布呆圣号。

    只有两三滴的泉水,却比喝了满满一碗茶汤更让人觉得舒爽。那种暖流萦绕在她喉间,久久不散。

    可面前的阴阳泉眼却渐渐消散,转瞬,便已经看不见。

    “以玉为引,滋养阴阳泉眼。起生,救死,亦可逆转生死……”好像谁曾在她耳边,这般对她说过。

    是谁呢?

    她摊开左手手掌。

    阴阳太极图仍旧安安静静的在她掌心躺着。

    “表哥!”

    表姑娘双手攥着帕子,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双顾盼生姿的明眸,半噙着泪。如无助的小鹿一般。

    “表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冯七郎正在冯家校场和哥哥们切磋枪法,听闻表妹来寻他,便将长枪扔给小厮,快步出来。

    他和表妹年纪最是相仿,又是他姨母的嫡女,母亲叮嘱他要多照顾妹妹,平日里接触便比旁人多了些。

    见到妹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这做哥哥的立时便被激起了保护之欲。

    “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心疼哥哥……”表姑娘欲言又止。

    冯七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满面莫名,“心疼我?我堂堂七尺男儿,有何好心疼的?妹妹莫要……”

    “哥哥英武男儿。顶天立地,习武读书,不靠父荫补,他日也定能靠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成就一番大事业!实在令人敬仰钦佩。”表姑娘用崇拜不已的口气及眼神诉说着自己的敬仰之情。

    冯七郎瞬间便觉得自己又高大了几分,脊背都不由挺的更加笔直。

    “如今娶得这么一个不全之人为妻,亦是耻辱。但毕竟是无奈之举,也是表哥重情重义的义举。表哥大婚,世人多为表哥扼腕叹息。可倘若他日,表哥要依靠自己这不全的妻子,承欢他人,来换取自己的前程……只怕是……只怕是世人皆要嗤笑表哥了!”表姑娘说着便嘤嘤的哭了起来,“是以,媛之流泪,并非为自己,而是心疼哥哥的名声啊!”

    冯七郎听完已经呆立当场,拳头紧攥,浓眉倒立,“你说什么?!”

    “媛之什么都没说,只怕叫姨母知道,要埋怨媛之嘴碎,乱嚼舌根了!媛之本是借居在此。此话,实在是不当说,这本也是表哥的家务事,不该我这个外人多嘴的!”表姑娘抬手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

    冯七郎原本就晒的有些黑的面庞,此时更是黑的发亮。

    “只是媛之实在为表哥叹息不值,就算是因为此事,得罪姨母,惹得姨母不喜,媛之也无怨无悔!”表姑娘哽咽却带着几分倔强说道。

    冯七郎心头一时又愤慨,又感激,“表妹莫要多想,此事不管你的事,我要多谢你来告诉我,不然头顶冒绿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母亲那儿,你不必多说,我不会叫她知道是你来告诉我的!”

    表姑娘闻言,蹲身行礼,并未多言。

    冯七郎愤愤转身,大步向那偏僻的院落行去,口中还啐道:“这傻子!”

    阴阳泉眼的出现,加之饮了几滴白泉泉水,让沈昕娘身心舒畅。

    恍如整个人都沐浴在春风里。

    她躺在床上,已经不需他人帮助,便能自己缓缓翻身。

    刚入美梦,便被一声暴喝惊醒。

    “郎君小声些,娘子刚睡。”丫鬟在门口拦道。

    “现在什么时辰?!她睡哪门子的觉?早上齐王来的时候,她怎么不睡觉?啊呸!”冯七郎觉得自己话说的怪怪的,呸了一声,抬手扫开丫鬟,便向里走去。

    “我和你废话什么!这是我的新房,我还进不得不成?”

    冯七郎绕过屏风之时,瞧见一个窈窕的背影正侧卧在轻纱床帐之内,脚步不由顿住。

    “喂!别装了!你肯定醒了!”冯七郎口气很横,眉头却是轻蹙的。

    她是不全之人,自己这么贸然闯进来,会不会惊吓到她?

    丫鬟也跟在他后头,慌忙进来,立在床帐一旁,“娘子,郎君来了……”

    “嗯,扶我起来。”

    依旧是慢吞吞的语调,可闻言三人都是一愣。

    连沈昕娘自己都诧异了。

    她的声音,睡这一觉之前,还嘶哑恍如破锯。

    如今却清越流畅了许多,虽不如莺啼鸟语般悦耳,起码听来不会让人难受了。

    那阴阳泉眼的泉水,不过一两滴,便有如此神效?

    丫鬟愣神之后,飞快打起床帐,扶沈昕娘坐起。

    沈昕娘散着头发,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冯七郎。

    不知怎的,在她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直视下,他竟有些窘迫。

    “坐在床上像什么样子?!穿好衣服!出来说话!”冯七郎红着脸斥责道,说完,转身出了里间。

    她虽是个傻子,却也是个女人!且还是个相貌美妍的女人!自己不过是给她一份尊重罢了,并非是慌了!

    对对,就是这样,他对着一个不全之人,有什么好慌的!

    冯七郎在外间席垫上跪坐下来,却怎么坐,怎么不自在,这席垫怎的这般硬?硌得他膝盖生疼!

    沈昕娘长发垂在身后,只着一双白袜从里间走出。

    裙摆拖在地面上,随着迈步沙沙作响。

    冯七郎的目光落在她那一双在裙摆下头,若隐若现的脚上,一时有些失神。

第160章 总要试一试

    ???????沈昕娘立在一座洁白的拱桥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柳枝,信手逗着放生池中游来游去肥硕的大鱼。

    “这么久了,也不知王爷他们谈的怎么样了?”丹心低声问道。

    沈昕娘抬手扔下柳枝。拍了拍手道:“应该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布呆反号。

    丹心立即扶了沈昕娘往回走。

    这边院落全然感觉不到草堂寺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仍旧保持着一个寺院当有的宁静清幽。

    信步走于青石路上,竹叶在道旁随微风沙沙作响,别有情调。

    只怕冯七郎若是看到此情此景,看到沈昕娘脸上的怡然表情,更是要气的鼻孔冒火了。

    主仆二人回到先前做饭的院子。

    王爷的随从看清俩人,并未相拦,退守一旁。

    沈昕娘迈步入内,却见齐王同陆先生仍旧对面而坐。

    食案上的饭菜都见了盘底,两人却还在争执着什么。

    沈昕娘停住脚步,侧耳听了片刻。

    丹心以为她还要离开避讳之时,却见沈昕娘已经走上前去。

    “冒昧打搅,听得陆先生的意思,并不反对入宫为帝师,也愿功于千秋万代。但更不愿失信与天下学子,原本已经言明要在草堂寺授课。如今临时反悔,实在是食言。”沈昕娘跪坐食案另一旁,淡声说道。

    齐王回看她一眼。

    陆淳见到是做这美味佳肴的女子,原本不悦的脸色便缓和下来,态度也温和道:“正是。”

    “若有两全的办法呢?”沈昕娘忽而说道。

    齐王与陆淳时蹙眉。

    齐王道:“身为帝师。常伴圣上左右,只怕陆先生没有更多的精力兼顾宫外学子。”

    沈昕娘面上表情不变。

    齐王提醒她道:“你也看到草堂寺如今盛况,仰慕陆先生的学子人数甚众,不止京城,连外乡人都慕名而来。便是陆先生有心,但一人精力毕竟有限。”

    沈昕娘仍旧看着陆先生道:“若有两全的法子,陆先生可愿入宫为帝师?”

    见她仍旧如此问。齐王便闭了口,也看着陆淳。

    陆淳微微点头,沉吟道:“若有办法兼顾,某自然愿意。”

    沈昕娘颔首道:“一人的精力自然是有限的,但若不止一人呢?所谓,三人成众,一人技短,两人技长。陆先生一人自然无法兼顾太多。但倘若陆先生能够邀请自己学道之上德高望重的友人前来,为学子们授课。陆先生在朝廷休沐之时,也偶尔来为求学的学子们解惑,三人行必有我师。陆先生如此才学,想来陆先生的友人中。也不乏博学广识,德才兼备的高人。倘若能有不止一位恩师指点,求学的学子们或许能有更深的理解,更广的收获。”

    齐王目光凝视在沈昕娘的脸上,看着她朱唇一启一合,好似和曾经的一幕幕重叠在一起……

    “陆先生以为如何?”沈昕娘淡然说道。

    陆淳眉头紧蹙,似在思量。

    沈昕娘又开口道:“不过如此,就不能是单单在草堂寺公开授课了。可以称之为草堂学院,若要精细为之,可根据前来报名的学生不同的学识程度,分为不同的层次,分别安排以不同的课程。孔圣人道,‘因材施教’,草堂学院可以秉承圣人之言,根据学子们能够达到的程度来施以适宜的知识,将来也便于朝廷不拘一格降人才。”

    陆淳闻言,略有些震惊的看着沈昕娘,“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说完,又转脸看向齐王。

    齐王笑道:“若是吾的想法,吾早就说了,何须借旁人之口?”

    陆淳缓缓点头,“法子不错,只是如此……”

    “如此一来,只是将来若贤才辈出,问及师从何人时,有些麻烦,只怕难说是陆先生您一人的功劳了,多少,还是有损于您桃李遍天下的!”沈昕娘缓声道。

    陆淳文案怒怕食案,“此言谬矣!陆某岂是那沽名钓誉,贪图名号之人?!只愿为莘莘学子解惑,不求闻达天下!”

    “小女浅薄,陆先生勿怪!”沈昕娘立即说道。

    陆淳见她从善如流,这才恍然,自己竟被一个妙龄少女给激将了!

    只是话已出口,此时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你这丫头!不但饭做得好,话也说的伶俐!”陆淳气笑道。

    沈昕娘向陆淳拱手,“乃是先生高义。先生入宫为帝师,教导幼帝,其功劳自是不必说。先生又挂怀天下学子,兴办草堂书院,盛情邀请贤才友人前来授课,为学子解惑是其一。其二,学子们将来学成入朝为官,也算和圣上有同窗之谊,他日必将成为圣上一大助力,圣上有得信之人,草堂学院为朝廷贡献栋梁之才,乃是双赢的好事。”

    陆淳是有些古板的大儒,否则也不会两次拒绝与齐王相见。

    所谓吃人嘴短,他一开始能耐下心听沈昕娘一介女流说话,纯粹是因为吃了人家的东西。

    但这会儿,他却开始重新打量沈昕娘。

    但见沈昕娘微垂着眼眸,面上从容淡薄,听闻其言语忠义,并无私心,心头不禁对她更高了几分评价来。

    “小娘子,言语不俗。”陆淳赞道。

    被当世大儒称赞,却也未见到沈昕娘面上有多少喜色。

    依旧宠辱不惊道:“说好听话不难,做合口味的菜不易。”

    说完,她略扫了齐王一眼。

    陆淳看着食案上盘盘见底的菜肴,摸着胡子笑道:“哈哈,正是!小娘子真真手艺精妙,这吴兴菜只怕再无出娘子之右者!非但解了陆某的思乡之情,更让陆某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好似回到当年在吴兴,年轻气盛之时一般!”

    沈昕娘心中暗笑,这可不是错觉,乃是白泉之水的功效。

    但她脸上笑不出,依旧是风平浪静。

    “草堂学院之事,还望齐王相助,只是,陆某希望此事止于民间,莫要让朝廷插手。”陆淳拱手说道。

    齐王亦朝陆淳拱手,“先生放心!”

    陆淳恋恋不舍的看着食案上空了的碗盘,轻叹一声,缓缓起身。

    这般精妙的饭菜,何时才能再用上一用呢?

    他侧脸看了看沈昕娘,瞧她衣着不俗,想来也不是厨娘,怕是日后这般机会难求了。

    “先生不止喜欢吴兴菜吧?小女还会旁的菜式,听闻先生精于饮食之道,若有机会,还望他日得先生品评?”沈昕娘忽而抬头说道。

    陆淳冷不丁的瞧见她那一双没有眼白,漆黑幽深的眼眸。

    心中略微一滞,倒并未有厌恶,反倒生出几分悲悯同情。

    他连连点头道:“得知某幸,求之不得!”

    沈昕娘起身福礼。

    陆淳拱手告退。

    寂静的小院之中,风过树梢,枝桠间垂下流苏一般的碧翠皂角,随风晃动,哗啦作响。

    斑驳的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落于干净平整的地面上,风过,树影轻晃。

    偶尔有光漏下,落在她细瓷白玉一般的脸颊上。

    更显得她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你如此帮我,希望我怎么谢你?”齐王轻笑着开口,声音伴着树下清风,分外取悦人的耳朵。

    齐王的侍从上前,撤去食案,摆上茶具。

    烹茶的咕嘟声,伴着茶香袅袅,让这晌午的时光,格外静谧而美好。

    沈昕娘歪着脑袋看他,“无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她睫羽微垂,单手支着脑袋,适才与陆淳说话时的犀利睿智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应有的妩媚,憨态可掬。

    齐王望着她,眼眸之中浮起些情愫,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犹豫片刻,“能请得陆先生答应为帝师,又有草堂学院的大收获,大功一件。什么要求都可以,我都答应你。”

第161章 分道扬镳吧

    |?¢¢¢¢¢只见一人淡定抬腿,猛的一脚踩下去。

    巴掌长的小青蛇,立时被踩在木屐之下,挣扎片刻。便不动了。

    惊叫的丫鬟仆妇纷纷面色苍白的顺着木屐抬眼向上看,只见沈昕娘面不改色。颜如桃花,美艳动人。

    “这……这……”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话已经说不利索。

    沈昕娘道:“你不过偶然撞来,倒是可惜了夫人一片心意。”

    老妈妈看了看她脚下的青蛇,又看那碎了一地的点心。不知她究竟说的是点心可惜,还是旁的?

    老妈妈被丫鬟们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横眉倒竖,脸色不好的呵斥道:“今日之事,是谁所为?受谁指使?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除了陪在沈昕娘身边惊魂未定的丹心,旁人都跪了下来。

    “都老实在这儿跪着,我去禀了夫人,看夫人如何处置你们!”老妈妈着着转过身来,笑看沈昕娘道:“少夫人先进去歇会儿,夫人定会好好处罚他们。必不会叫少夫人受委屈的!”

    沈昕娘略略点头,抬脚向上房走去。

    老妈妈瞧见地上死了的那条碧青的小蛇,脑袋全然被踩扁了。

    碧青色一旁,还有乌红的血,正从那扁掉的脑壳中流出。恶心又瘆人。

    “都跪着!”老妈妈喝了一声,一脚深一脚浅的匆忙离开这偏远僻静的院落。

    冯夫人房中。

    老妈妈脸色还有些难看,“夫人您看……”

    冯夫人眉头紧蹙,面上有些许不悦。

    “今日才回了沈家,我愿想好好拉拢她的,这么一捉弄,她还能念着咱们冯家的好么?哪个不开眼的……”冯夫人话未说完。心中却是有了考量。

    她眉头不由蹙的更紧,“我原想着媛之是最懂事的,和我那姐姐一般温柔贤淑,怎的……如此不知轻重?”

    “也不见得就是表姑娘……说不定,是丫鬟仆妇们自己心有不满……”老妈妈低声说道。

    冯夫人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因她是我外甥女,你们便不好说她歹话,这件事,着实是她做的不对了。她住在冯家,万事当以冯家的利益为先!倘若这点小伎俩,吓坏了那傻儿。都说傻子旁的不记,最是记仇,倘若记了咱们冯家的仇,岂不得不偿失?”

    老妈妈连连摇头,“夫人,她可不怕的!当时那小青蛇窜出来的时候,一院子的丫鬟仆妇都吓傻了,唯有她,面不改色的一脚将那蛇给踩死了!”

    冯夫人微微蹙眉:“你说谁?那傻儿?”

    “她不是傻子。”冯七郎掀帘而入,“见过母亲。”布呆页亡。

    冯夫人点点头,指了一旁叫他坐下,“今日去沈家,有何收获?”

    冯七郎的眉头蹙的紧紧的,冷哼一声,“收获?只怕现在沈尚书要恼了咱们冯家了。发现倒是不小,都说这沈家嫡长女是个不全之人,我看她全得很!不但不傻,还有算计得很。”

    冯夫人闻言更是不解,“去年你爹让人去吴兴看过的,是个傻的呀,坐在老家破院中,豆蔻年华的大姑娘,见了外男,却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递上拜帖,也不曾大哥招呼!咿咿啊啊的像是连话都不会说……不是傻子,是什么?”

    冯七郎道:“我已经问过父亲,去年前去吴兴的人也已经见过她,确定人还是那个人,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断然不会认错。可……母亲看她如今,还像是个傻子么?许是真得了真人指点,好了不全之病?”

    冯夫人笑了笑,“好了就好了呗!不是更好?”

    冯七郎却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冯夫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有什么不好?原想着娶个傻子委屈了你,如今好了也好。”

    冯七郎却是道:“她病好的事情,沈家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且今日她回沈家去,进门便向沈尚书要她生母留下的典当行。还得罪了如今的沈夫人!”

    冯七郎将今日在沈家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

    连沈昕娘那个带血的簪子也没有漏过。

    一个傻子好了不全之病不吓人,可一个妙龄女子这般心狠毒辣,却更叫人胆寒。

    听闻沈夫人的侄子被押送衙门,要受宫刑。

    冯夫人已经骇然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守着的老妈妈想到那只被沈昕娘一脚踩烂脑袋的小青蛇,想到当时沈昕娘脸上淡然的神色,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战。

    “不过是个小女子,竟敢这般……我就说,傻子最是记仇的……”冯夫人喃喃自语道。

    冯七郎点了点头,“原想着因她能交好沈尚书,如今倒是适得其反。不过母亲也不必惧着,不过是个小丫头,让人好好看着就是了,在冯家,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冯夫人正要点头,门外却有家仆来禀,说齐王派人送来请帖,邀冯七郎明日带夫人一同去草堂寺秋游。

    “齐王邀约?”冯夫人立即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儿啊!若是能顺利交好齐王,便是得罪了沈尚书又如何?”

    冯七郎却眉头紧蹙,倘若只邀约他一人,自然是无上荣耀。

    可偏偏邀请的帖子上写着,要他带夫人同行。

    冯七郎“啪”的一声将帖子狠狠摔在席垫上。

    冯夫人连忙弯身捡起,小心翼翼的捧着,“你这是做什么?!”

    冯七郎浓眉紧蹙,“母亲,齐王这……这也太……”

    他咬牙切齿的咽下剩下的话。

    冯夫人却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好?左右,你也不喜欢她,若是能借着她,交好齐王,那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这般生气做什么?”

    男人的面子与尊严,让冯七郎一时不能认同母亲的话。

    虽然他不喜欢沈昕娘,且还觉得她这人太过阴冷。

    女孩子家,便要如同他表妹那般,温婉贤淑,说话细声细气娇娇柔柔,你稍微大嗓门一点,她便会被吓的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简单纯净。

    记得表妹刚来冯家的时候,武将之家,大嗓门惯了的,哥哥们敲锣一般的嗓音和她打招呼,她立时吓得白了脸,福身行礼的姿势都宛如风中颤抖的娇花。

    仅一眼,便叫自己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反观沈昕娘,原先痴傻嗓音嘶哑就不提了。如今好了,一张脸却冷若冰霜,不哭不笑,天大的事儿到了她面前,就好似过眼云烟一般。从容淡定的叫人觉不出她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子。

    这样的女子真是不讨人喜欢。

    但他再不喜欢,那也是他亲自娶进门来的妻。

    进门不过两三日,就和旁的男人勾勾搭搭?!他的脸面往何处放?

    便是他不喜欢,也只有他嫌弃沈昕娘的份儿,等他将她踢出冯家大门时,她再看旁的男人,自然和自己无关。

    可如今,他还没将她休了呢!

第162章 凭什么?

    ?è?????沈昕娘看了冯七郎一眼,面无表情。

    冯七郎却生生觉出视线里的嘲讽,他心头尴尬难堪,脸上发烫。

    “打搅了!”他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拽着杜媛之就走。

    杜媛之却撒泼耍赖,不肯离开。

    “沈娘子。我以为你是善良仁义之人,才来求你!不曾想,你竟这般无情!一面勾引齐王,一面霸着七郎,你真是贪心不足!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不会有的!”杜媛之羞恼大叫,伸脚踹翻沈昕娘席垫上的四足矮几。

    矮几上的茶水点心洒落一地。

    茶水将席垫也打湿。

    沈昕娘看着杜媛之,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冯七郎却是吓了一跳,一面紧紧拽着杜媛之,不让她再撒泼,一面替她解释道:“她气急无状,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带她走!这就带她走!”

    说完,冯七郎几乎是架着杜媛之离开的,脚下生风一般。

    杜媛之的丫鬟紧随其后,尴尬仓惶。

    沈昕娘转身入里间沐浴。

    丹心摇头叹气。上前收拾地上狼藉。

    “你昨夜里都是哄我的对不对?如今倒是见不得她受丁点的委屈?你还去护着她呀?管我做什么?”杜媛之窝在冯七郎怀中,一面哭,一面用粉拳捶打着他的胸膛,委屈道。

    冯七郎眼前闪现的是沈昕娘目中无波的脸,闪现的是那根带血的簪子。闪现的是朱武思要受宫刑时沈昕娘的淡然。

    “我是怕你惹怒了她。”冯七郎耐心解释道。

    “我惹怒她又怎样?我就是要惹怒她,她气急离开冯家才好,在冯家赖着……害我不能和表哥在一起……表哥,你心里只有我对不对?为什么不休了她?难道,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做妾?”杜媛之泪眼朦胧的看着冯七郎。

    冯七郎眉头紧蹙,“媛之,我不想让你做妾的。可……”

    沈昕娘沐浴之后,带着清爽的馨香,坐在食案前,安静的用着早饭。

    她早饭用的较晚,乃是因为她喜欢晨起空腹时在院中走走动动算作晨练。

    “表姑娘真是过分,这种事情,也不嫌羞耻,居然拿到娘子面前说!真是欺人太甚!”

    沈昕娘放下碗筷,丹心一面收拾一面低声抱怨道。

    沈昕娘面上却平静怡然。

    “娘子不生气么?”丹心愤然问道。

    沈昕娘摇了摇头。

    丹心皱眉,“她和七郎君背着娘子行苟且之事,娘子也不生气?”

    “不在意,谈何生气?”沈昕娘淡然道。

    丹心微微张嘴。忽而想到,她也是希望娘子能离开冯家的,毕竟与齐王爷相比,冯家算什么?七郎君更不算什么!如此一想,果然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含笑将食案收起,哼着小曲儿里外忙活。

    沈昕娘坐在廊下。

    阳光落在她身侧,落在她半边脸颊上,风吹动院中的海棠树,枝叶沙沙作响。清淡带着微微酸涩的花香扑面而来。

    鬓边碎发,扫着脸颊,微微有些痒。

    沈昕娘却不由回想起昨日在马车上,和齐王对弈的棋局。

    黑子逆转形势,反败为胜,击溃白子主力。

    从垂危之势,一点点,不动声色的奠定中坚力量。

    这棋局,这逆转之势,似曾相识。

    是啊,是谁教她破局?谁曾和她对弈?

    那脑海中一闪而过,飞流的瀑布,鸟语花香,水潭之畔的凉亭,又是哪里?

    她摊开手心,看着左手手掌上的阴阳太极图。

    脑中的那些记忆,一定不是沈昕娘的。那么她究竟是谁?是好了傻病,多了旁人记忆的沈昕娘?还是,她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圣上,陆淳陆先生已经答应进宫,为帝师。”齐王端坐于明黄的席垫上,对面前五六岁的孩童说道。

    五六岁的孩子一身明黄龙袍,胸前的五爪金龙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叔叔,陆先生会不会很严厉?”年幼的皇帝闻言抬手放在齐王宽大的手掌上,有些紧张的说道。

    齐王勾了勾嘴角,“陆先生乃当世大儒,学识渊博,若他严厉,圣上就不喜欢听他讲课了么?”

    幼帝摇了摇头,“叔叔费力将他请进宫为我讲课,必是为了我好,我定会好好听课的。”

    齐王点头,想到的却是那顿引得陆淳和他见面的吴兴菜,和她淡然清冽的声音,说服陆淳放下最后的顾虑。

    “圣上虽贵为天子,但仍要尊师重道。陆先生如今还在草堂寺,圣上不如亲自前往相见。”齐王缓声说道。

    幼帝闻言,眼中闪烁着骐骥的光芒,“我可以去吗?”

    齐王缓缓点头。

    幼帝高兴不已,却又有些担心,“可是,太后她……她会不会反对?”

    “昔日刘公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先生。如今圣上效仿先贤,有何不可?此事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也管不了。”齐王悠悠说道。布呆乐划。

    幼帝闻言高兴,抱住齐王的胳膊道:“还是叔叔对我最好!”

    齐王抬手摸了摸幼帝露在冠帽之外,还有些泛黄的碎发,脸上露出鲜有的慈爱柔和。

    熟悉齐王狠厉手段的人若是见到,定要惊掉下巴。那冷面无情,杀人不眨眼的齐王,竟也会有如此仁慈一面?

    秋日清晨和黄昏的时候,已经十分凉爽。

    清风吹过,偶尔会带来早开的桂花香气。

    香味宜人,若非总有那一两件不顺心的事儿,真可谓岁月静好。

    “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惊得冯夫人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碰翻了矮几上头的点心果子。

    裹着糖霜糖浆的点心果子滚落软榻上,地席上,黏腻腻的。

    冯夫人面上不悦,“又怎么了?”

    “表姑娘她……她……”丫鬟结结巴巴,脸色难看。

    “说!”冯夫人皱眉怒斥,“她又怎么了?又闹着要走?”

    “不,不是!”丫鬟急道,“她上吊了!”

    “咣当——”一声。

    冯夫人手中的美人扇,失手滑落,砸在地上。

    “上吊了?”冯夫人喃喃问道。

    这……姐夫调任到南边儿,此去路途遥远。媛之体弱,姐姐心疼她身体,怕她路上奔波,受不住。这才将她交给自己照顾。更有一层,她一早就瞧着媛之生的美,人也温婉。自己的外甥女,讨来照顾七郎,贴心得很。

    沈家的傻儿,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便是娶进门来,不也是为了应付沈家么?

    “我,我那可怜的的姐姐呀……把女儿托付给我……就被我给照顾成这样了,他日,我怎么向我那姐姐交代呀……”冯夫人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这会儿是真伤心了。

    “夫人……”丫鬟一愣,急道,“发现的及时,人已经救下来了!”

    正在嚎哭的冯夫人声音一噎,“什么?!”

    “人,救下来了,就是脖子上一道勒痕深了点儿,怕是每个十天半月不会好,嗓子也有些伤了,本就哭的哑了,这么一勒,更是嘶哑。这会儿还有些恍惚呢,净说胡话,夫人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小丫鬟说道。

    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察言观色,立即寒着脸呵斥那小丫鬟道:“呸,这笨嘴拙舌的小丫头片子!人上吊了没死,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么?凭白惹夫人着急伤心!还不下去领罚!”

    小丫鬟连忙跪下请罪。

    冯夫人冷笑一声,“这是逼我呢!来人呐,七郎可在家中?将七郎叫回来,罚他跪在祠堂里去!”

    老妈妈闻言连忙相劝,“表姑娘冲动,可碍不着七郎君的事儿,夫人便是生气,也不该拿着七郎君出气呀!”

    “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不罚他罚谁?那边那个,我好言相劝,好声好气的哄着,还敢上吊呢!我若是说上两句,还不得当着我的面抹脖子?如此,我可是惹不得!”冯夫人口气不善。

    老妈妈冲守在门口听吩咐的人点了点头。

    门口的人连忙往前院而去。

第163章 这是什么毒?

    ?è?????不是说齐王昨日出现,是因为沈昕娘身边的丫鬟么?这丫鬟也带走了,怎的今日一大早的,又出现在冯家内院?

    沈昕娘看了那缓步而来的男子一眼。^^^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并未理会,转过身。由身边丫鬟搀扶着,往正房走去。

    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并未挽起,却直而柔顺。

    长裙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布呆丰才。

    来到屋檐下头,她便脱去高头屐,只着着一双白袜,赤脚走在木地板上。

    齐王把玩着手中一对罗汉头核桃,眼眸幽深的望着沈昕娘的背影。

    这散发赤脚的习惯……这走路的姿态……

    齐王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抬脚也向上房走去。

    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捂着自己被核桃狠狠砸中的手指,忍住嘤嘤哭泣之声,快步向院外退去。

    齐王并未用几分力气,否则此时,她的指头就不止肿痛那么简单了。

    丫鬟却委屈至极,自从同表姑娘住在冯家。冯家上下哪个对她不是客客气气,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表姑娘身边丫鬟的离去,并未引得院中人注意。

    齐王的随从,手放在腰间,握着腰间佩戴的大刀刀柄之上。驻守正房门外。

    沈昕娘跪坐在正房门口的席垫上,声音极为缓慢的交代丫鬟,如何做槐叶凉面。

    “槐叶捣碎,汁液和面,揉面起筋,切细条,过沸水。煮熟。取冰冷井水,过之。熟油浇拌,辅料佐之。”沈昕娘的声音嘶哑,缓慢,并不好听。

    可立在门口的齐王却听的分外认真。

    那丫鬟看了看齐王,有些不放心留沈昕娘一人面对齐王,可旁的丫鬟又不敢上前伺候,她一时有些为难。

    沈昕娘一手支在四足矮几上,一手抚着裙上褶皱,“去吧。”

    她神态安逸泰然,似乎根本就不受齐王一身王者之气的影响。

    丫鬟颔首退下。

    远离了齐王,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他在面前,即便不动不说,也能给人一种压迫之势。

    娘子是因为心智不全,所以感受不到齐王那种让人压抑畏惧的气势么?

    “昨日回府,素衣说,你做饭比她更好,我原以为是客气之语。”齐王迈步进正房,在沈昕娘对面跪坐下来。

    他目光定定望着沈昕娘,似乎想从沈昕娘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倘若是一般女子,在男子这般灼热的视线,直直盯着之下,要么羞怒,要么羞怯。

    总之,不会有好脸色。

    沈昕娘却安之若素,缓缓抬头,回视着齐王,半晌才缓慢答道:“应该,不是客气。”

    “你是沈昕娘?”齐王忽而又问道。

    她那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在姣美的脸颊之上,越发让人心惊。

    齐王却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浑然不惧,似乎想从她眼中,窥探到什么。

    沈昕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沈家嫡女,天生无眼白,疑是沾染邪秽。克死生母,被家人厌弃,送往吴兴老家养着,一直到十五岁。自十五岁那场连烧了几座山的大火中逃生以后,才被接回京城。一直眼盲不能视物,言语混沌,行为不能自己。”齐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如何会做精致的饭食?”

    沈昕娘闻言,想笑。

    可她面部僵硬,与旁人来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她却是做不到。

    她的脸看起来毫无生气,面无表情,她自己的事,齐王倒是知道的比她还清楚。

    她说话艰难,索性便一语不发。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齐王。

    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恍如幽深的潭水,让人只觉凄寒。

    齐王忽而上身向前探了几分,靠近她,低声道:“你究竟是不是沈昕娘?”

    声音很轻,便是守在门口的带刀随从也未能听清。

    但沈昕娘听得很清楚。

    话音落地,齐王就收回身子,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将她整个人尽收眼底,似乎想观察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都不会错过。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沈昕娘依旧从容淡定,面无表情。

    她心中惊诧万分,这个问题让她脑中嗡了一声,她究竟是不是沈昕娘?沈昕娘是近乎眼盲,思维混沌。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倘若不是沈昕娘,那她又是谁?她脑中似乎纷涌着许多杂乱的记忆,于此之上却并没有什么帮助。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可面部肌肉僵硬,身子也和意识有些不协调,好似大病初愈,身体还不受控制一般。

    她的肢体语言,并不能流露自己的心声。

    看在齐王眼中,便是面无表情的泰然之状。

    是自己想多了么?这一切只是巧合?眼前的沈昕娘和那个女子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他记忆中那女子,靓丽如光,明媚如朝阳,聪慧敏锐,宛如山间的精灵。

    和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相似之处……

    除了半年前的那场大火时间上的巧合以外,他根本不会将两人放在一起想……

    “娘子,凉面好了。”

    齐王还在看着沈昕娘,陷入沉思之时,丫鬟已经将两碗凉面,用漆盘呈上。

    碧翠的颜色,油润的光泽,喷香扑鼻。

    过了冰冷井水的凉面,在这有些燥热的七月清晨,单从卖相之上,就取悦人的眼目。

    沈昕娘并未在意对面的齐王。

    她虽动作僵硬,却仍旧坚持自己拿起筷子,缓慢的吃着。

    凉面味道不错,只是不够冰。

    齐王其实出府之前,已经用过素衣做的早茶,浅尝辄止。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沈昕娘,动作迟缓的将一碗凉面全部吃完,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槐叶,有些老,凉面不够细,刀法不均匀,井水不够冰,味道,不好。”

    沈昕娘放下筷子,缓缓说道。

    齐王蹙眉看她,这般挑剔刁钻的口感,锦衣玉食的他尚觉不错,这女子……

    “是,娘子,婢子下次会改进的。”丫鬟颔首说道。

    “嗯。”沈昕娘放了筷子,便不在多说。

    丫鬟撤下碗筷。

    沈昕娘抬眼看着齐王道:“王爷若想打探什么,问素衣,比问我方便。”

    虽然她依旧是面无表情,语调也依旧平淡迟缓。

    可不知为何,齐王却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嘲讽之意。

    是讽刺他挖走她的丫鬟,却又不死心的寻上门来试探么?

    这女子……真是……

    冯家正院上房。

    “你说什么?”冯夫人瞪大了眼睛。

    表姑娘摸着眼泪,抽抽嗒嗒,“表嫂虽说心智不全,但姨母也是见了的,她面容并不丑陋,甚至可以算是……算是貌美!”

    什么叫算是貌美,是真的很美好么?!

    冯夫人看了自己外甥女一眼,“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她真的……真的勾引齐王?”

第164章 叫一声师祖听听?

    ¥¢?????“呃……这……小女自幼病弱,到齐王爷您的面前,只怕是她要失了礼仪,叫齐王您见笑……”沈尚书迟疑说道。^^^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齐王停下了手中打转的核桃。抬眼看着沈尚书,眼眸之中光芒乍现。“这么说,沈尚书是要和吾见外了?听闻沈尚书和虞国公有同窗之谊?”

    沈尚书立时出了一背的冷汗。

    齐王今日来,莫不是就是冲着此事来的?虞氏在先皇病弱,齐王未被先皇召回的时候,外戚干政,和齐王表面和煦,实则水火不容。

    齐王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齐王刚回到京城,便下狠手,狠狠打击虞氏势力。

    亲附虞氏的大臣,哪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倘若是他被划入了虞氏一党,他如今的富贵前程……

    “因是同届考中,所以算是有同窗之谊,但其实下官同虞国公并不熟悉。若非公务,鲜少往来。”沈尚书谨慎措辞道。

    齐王轻笑着点了点头。“沈尚书莫要紧张,吾不过随便问问。沈尚书若觉得不合宜,那便不用叫你的女儿女婿前来了。”

    “合宜,合宜!承蒙齐王爷您不嫌弃!”沈尚书偷偷擦汗,感激涕零道。“来人,去请昕儿和冯郎过来。”

    小花厅的饭菜刚端上食案,便有家仆来请。

    冯七郎微微蹙眉,不解沈尚书分明说有贵客要陪,就不招待他们了,此时又请他们前去是为何。

    他想着心事,目光只略略扫过沈昕娘。便迈步向外走去。

    沈昕娘缓缓跟在后头,从容淡定,好似不论怎样的待遇都不能让她有半分的惊讶。

    招待齐王的大花厅里又加了三张食案。

    因为有沈昕娘在,沈尚书便让人去叫朱氏过来作陪。

    扶着沈昕娘的丫鬟看了看食案上摆着的小菜,心下唏嘘,果然比小花厅精致了不知多少!

    瞧见尊位上坐着的齐王爷,冯七郎大为惊讶。

    沈昕娘却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常。

    “见过齐王爷!”冯七郎恭敬行礼道,心下却有些别扭。

    沈昕娘从容福身。

    “家宴,不必多礼。”齐王笑道。

    冯七郎心中别扭之感越发浓重。要说家宴,也是冯家和沈家两家人的家宴,和他齐王有什么关系?他倒一副主人的架势?

    还有他的视线,能不能不那么明目张胆的落在自己夫人身上?!

    就算他是齐王!也不能。不能惦记别人的妻吧?!

    冯七郎实在是疑邻盗斧了,齐王的目光不过略略扫过沈昕娘,便被食案跟前伺候的美姬挡住。

    沈尚书瞧见端坐食案后头的沈昕娘,便心中不快。

    小时候,她不知称呼人,看人直愣愣,无理又呆滞,言语迟缓,行动不畅实在令人嫌弃。长大了,不全之病终于好了,却是来讨债的!亏她姓沈,胳膊肘却是向外拐的!

    沈尚书狠狠挖了她一眼,拍手示意等在外头的家仆送上美酒,宴饮开始。

    舞姬袅娜而入,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沈尚书下手的位置一直空着,朱氏迟迟未到。

    忽而一声嚎哭从花厅门口传来。

    其声惨厉,惊扰了正在跳舞的舞姬,和正奏乐的乐人。

    花厅之中,众人心思各异,但皆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只见一妇人手握一根沾了血的簪子,冲入花厅之中,只扑向端坐食案后头的沈昕娘。

    妇人双眼通红,神情狰狞,口中喝道:“我要你命偿——”

    沈尚书吓了一跳。

    冯七郎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齐王端坐于上,眼睛微眯,静观事态变迁。

    沈昕娘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但几乎是本能的扑在沈昕娘面前,替她挡住狰狞前来的夫人。

    沈昕娘抬手,端起食案上的酒碗,一碗酒兜头泼在妇人头上脸上。布呆丸亡。

    一双漆黑的眼眸,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妇人。

    妇人一接触到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被当头泼了一脸酒水,气势不由矮了下来。

    即便手握着一只带血的簪子,亦不能为她增加几分凌厉。

    倒是被沈昕娘淡然的气势压的只剩狼狈。

    “朱氏,你这是做什么?!”沈尚书见朱氏已经失了先前气势,在女儿面前不占优势,便起身大声喝问道。

    舞姬乐人见状不对,匆匆躬身,退出门去。

    朱氏见先机已失,登时坐在地上,将那根带血的簪子掷在身前,哭嚎起来。

    “这是何意?齐王爷面前不得无礼!”沈尚书叱道。

    朱氏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是,有什么事你快说呀!

    朱氏捂着脸,好不伤心道:“昕儿,你虽不是我所出,可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你即便恨我占了先夫人的位置,也不能……也不能这般报复与我,我那侄儿他是无辜的呀!你竟生生戳瞎他一只眼睛!一只眼睛啊!你小小女子,怎能有这般狠毒的心肠!”

    当着齐王爷,和她夫君冯七郎的面,说她心肠歹毒。

    这对女子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冯七郎甚至可以拿着这个理由来休妻了。

    齐王勾了勾嘴角,目光倒是毫不避讳的落在沈昕娘身上。

    冯七郎闻言,惊骇的看了沈昕娘一眼,心中却已经否定了朱氏的话,她一日之前还言语僵硬,动作迟缓,说她扎瞎旁人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看着地上那只带血的簪子,冯七郎眉头微皱。

第165章 没有资格质疑

    ???????翻动锅中菜肴,沈昕娘眉头微蹙,想不起……她记得怎么做菜,记得灵泉水的妙用。^^^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却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得知这些的?又是谁告诉她的?

    就像那盘几乎是死局的棋局,她为何会破解?何时曾经破解过?又是谁教她的?

    完全……没有印象!

    “冒昧打搅!”厨房门口有人神情激动道。

    丹心回头。“娘子,有人来了!”

    沈昕娘点头,“麦糕煎马上就好。”

    门口老翁却是忍不住探头向里看去,鼻息扇动,连连吞着口水,脸上既欣喜,又不免有些尴尬。

    丹心见状,嘻嘻一笑,请示了沈昕娘,便端着娘子才做好的桂花红糖栗子酥来到门外,“老人家,您是饿了吧?未到晌午呢,您先垫垫?”

    老翁尴尬一笑,点头接过。

    裹着红糖,沾着桂花的栗子酥。透亮可人。

    香甜的味道让人闻着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老翁拿起盘中竹签,扎着一个浑圆的栗子酥就放入口中。

    “诶,烫……”丹心话音刚落。

    那老翁便连连哈气,一面哈气,一面忍不住继续嚼着。含混不清的赞道:“真好,真好……”

    竟顾不得烫,又扎了一个栗子酥放入口中。

    沈昕娘让丫鬟熄火。

    四菜一汤,两道甜点,地道的吴兴菜式,色泽鲜亮,香味四溢。

    那老翁接连吃了四个栗子酥。还未住口。

    丹心笑道:“老人家,旁的菜也好了,您要不要先用点?一口气吃太多甜点会腻的!”

    老翁闻言,甚为不好意思,但手中拿着竹签子,却留恋不想放下。

    观之灶台上放着的菜肴,他的口水已经逆流成河。

    但素不相识的,人家给他几个点心,已经是难得,再吃旁的菜肴,岂不是……让人耻笑?

    这厢没有多少香客游客,倒是有许多僧人嗅到香味寻来。

    但有齐王随从把守在外。僧人也不敢随意入内。

    老翁正待心中天人交战之时。

    一道脚步声缓缓而来。

    沈昕娘净了手,除去围裙,从灶房内走出。

    丹心上前扶了她,向外看去。

    齐王缓步而来,见到那老翁微微有些诧异,再看向沈昕娘时,眼中便有了些许的笑意。

    “齐王爷,见过齐王!”老翁拱手行礼。

    齐王还他半礼,“陆先生,终于见面了。”

    沈昕娘朝两人福了福身,“薄备吴兴小菜,若有佳酿,边饮边谈,倒也不失享受。”

    齐王闻言,目光微垂,落在她姣白无暇的脸上,轻笑道:“来人,备些黄藤酒,备食案。”

    陆淳的目光扫过齐王和沈昕娘,脸上略有被算计的不悦。

    但品着口中余香,想到自己并非被人胁迫而来,而是主动寻香而来。

    这种算计,实在棋高!

    伺候之人摆好食案,饭菜,美酒。

    齐王同陆淳两人直接在院中高大的皂角树下,席地而坐,对饮起来。

    沈昕娘福身告退。

    缓缓离开之时,听闻身后传来齐王沉稳的嗓音,“陆先生高义,愿教授天下有志之士,本不该拦。但圣上年幼,倘若能得陆先生为帝师,得陆先生倾囊相授,功在社稷,更在千秋……”

    主仆两人走远,剩下的话,便听不清了。

    丹心仍旧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娘子,您怎么知道那就是陆先生?您怎么知道要先给陆先生桂花栗子酥吸引住他的?”

    沈昕娘淡然道:“不是你要给的么?”

    丹心一愣,“是我要给,我是见他馋得很,可我不知道他就是陆先生啊?娘子见到王爷唤他陆先生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惊讶的?”

    沈昕娘道,“草堂寺的景色不错哦。”

    丹心闻言望去。

    草堂寺依山而建,抬眼望去,山上苍翠的松柏,赤红的枫叶,微黄的槐叶接连成片,恍如灿烂的烟霞,美不胜收。

    寺中多植松柏翠竹,这厢又王爷的随从清场守护,并无闲杂人等,环境清幽,偶有鸟语蝉声,也不会叫人觉得嘈杂。

    “娘子,您说,七郎君如今在做什么呢?”丹心忍不住低声问道,“是在赏风景么?”

    冯七郎随着人群,被推挤入大雄宝殿。

    他本不欲进来,但奈何人太多,都是香客,还有不少女香客,他不好贸然出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人倒是麻烦。

    就这么一犹豫,人已经到了大雄宝殿里头。

    一旁的小僧躬身递上三炷香来。

    冯七郎摆手不接,小僧看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功德箱。

    上香要捐香油钱,他没接香难道也要捐香油钱?

    “有没有诚心呐你这个人?没诚心还往里头挤?赶紧着闪到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后头的大嫂嗓门不小,“瞧你穿着绫罗绸缎的,也不像是拿不起香油钱的人呐?怎的这般小气?都和你一般,只求佛,不捐香油钱,这世上的僧人们还有没有活路了?真是!”布纵女扛。

    女人嗓门大,虽人多,这么一喊。

    周遭的人都朝冯七郎看了过来。

    冯七郎当即窘的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是来上香求佛的?哪只眼睛看见我往里挤的?我分明是被挤进来的!

    这种话,当着这么多香客僧人的面,还是不说的好。

    冯七郎好面子,受不住周遭一众鄙夷的目光,心中气愤不已,伸手到腰间,想要摸挂在腰间的钱袋,“谁说我不捐香油钱的?”

    他喝了那大嫂一声。

    大嫂瞪眼盯着他。

    冯七郎却一摸一个空!腰间的钱袋不见了!

    钱呢?

    早就听闻说赶庙会的时候有小贼,趁着人多偷钱袋。

    怎么佛祖面前也有小贼这般猖狂?他日常骑马出行,从不料想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且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你倒是捐呀?”那大嫂好事儿,一直盯着他。

    “我钱袋被偷了!”冯七郎瓮声说道。

    大嫂嘁了一声,满脸不屑,“抠唆!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冯七郎何时被人这般说过,当即怒的不行,横眉冷对那大嫂,“你敢再说一遍?!”

    大嫂伸手将早已准备好的两贯钱放进功德箱,从小僧人手中接过香来,看着他道:“呀,这是恼羞成怒,要打人了么?小师傅你看!”

    那小僧人已对冯七郎不满,跟这儿耽误半天,一分的香油钱也没捐,还挡着后头众多的香客!

    小僧人把手一挥,身后立即站出两个武僧,架着冯七郎就向外扔去。

    香客们一见武僧逐人,纷纷避让。

    冯七郎被武僧喝骂一番,推搡到一旁。

    周遭游人香客,纷纷朝他望来,指指点点,嘲笑不断。

    冯七郎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又羞又恼,气的几欲吐血。

    他黑着脸,咬牙切齿。但总算脱离了人群,他弹了弹衣襟,四下寻找沈昕娘和齐王的踪迹。

    让他找到沈昕娘,他,他一定要她好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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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介绍:
沈昕娘本是当朝尚书嫡女,长得人见人爱可惜天生痴傻,克死亲娘终被嫌弃流放。
十五岁天降异象陨石损落砸了寄居的道观,她非但没死,痴傻到是被砸没了。
沈府为了利益将她接回,打包嫁给指腹为婚的夫君。
只是这夫君眼太瘸,忙着跟表妹你侬我侬,将她弃之如履。
难道她抓鸡屎抹鼻涕早已深入人心?沈昕娘暗笑!
她手掌上多出一幅阴阳太极图,能定生死,握天下兴亡,脑海里还飙升出很多不属于ldquo她rdquo的记忆,她不靠人靠自己!
把她当傻子欺负的人,走着瞧,我要你们霉运上身甩不掉!
正当她掳袖子准备ldquo大开杀戒rdquo时,却发现本朝当红炸子鸡摄政王不忙政务忙咸淡,站在她身后扫雷保驾!
摄政王手摇折扇笑得高深莫测道:别多想,我帮你,只因你像一个故人,不过她不傻!
沈昕娘咬着银牙心道:骂人不吐脏字,王爷你真能,等我收拾你的时候你别逞能helliphellip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