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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涵元宝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txt下载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想办法进宫 【为600钻石加更】

    ???????金香话音落了良久,马车里依旧是一片没有回应的沉寂。

    金香以为一定是自己的问题问的太傻了,娘子不愿回答。

    却听闻沈昕娘嗯了一声。

    她瞪大眼睛。

    “是有心事。”沈昕娘说,“适才的卦象。我只说了一半。”

    “啊?”金香诧异,“那还有一半呢?”

    “那铜钱。原本不应经我的手。我有意亲自递给秦冉,秦冉六次掷铜钱,主卦和客卦都是坎卦,卦象是水,阳数是二。两滴水在一起,还是水,双方的危险和困难合在一起,还是危险和困难。主方应当谨慎行事,诚恳地维持与客方联系,做到互利双赢,共同克服困难。”沈昕娘缓缓说道。

    她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金香听的,还是要说出来给自己听。

    金香听得云里雾里,“娘子,婢子笨……”

    沈昕娘却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不懂,她也不懂啊……

    握有铜钱之时,她亦心有所求。

    第一次在秦家义庄,第一次见到秦冉,第一次看他从逆光处走来的情形。她还没有忘。

    她觉得眼熟,很熟……却又丝毫想不起来。

    吴兴平县,穷乡僻壤,她会见过秦冉么?

    适才六爻,她有意为之,卦象果然玄妙。

    “娘子的意思是,应当同秦少主合作么?”金香不想在娘子面前显得太蠢。娘子聪颖,她们身为娘子的丫鬟,怎么能太差?努力的分析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事在人为。”沈昕娘说,“我真正要求的事,只能自己来,谁也靠不得。”

    金香不由松了口气,却又替娘子担忧。

    娘子不愿依靠王爷,也不愿同秦少主合作。一个人扛一切,真的不会太辛苦么?

    “娘子,其实王爷……”

    “谁也帮不了我,并非我不信任旁人。”沈昕娘打断金香未说完的话。

    她的确不轻信任何人。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应该如何找回。旁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回到齐王府。

    方琰竟还没有回来。

    沈昕娘神色,不由愈加清冷。

    沈昕娘正要设法入宫之时,方琰却是派人送出口信来。

    他说,圣上只是雪中贪玩儿,出了汗,又受了风,染了风寒,发了热。太医已经看过,没有大事,待圣上的热退了,他就回来。

    他知道她会担心?

    两个丫鬟都看出沈昕娘神色稍霁。

    “不等了,睡吧。”沈昕娘说道。

    熄了灯,屋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柔软的被褥,带着阳光的馨香,最容易让人昏昏入睡。

    可沈昕娘的眼睛却在黑暗之中,亮的耀眼。

    她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

    漆黑夜色之中,她手上的阴阳太极图,似乎有盈盈光亮。

    小皇帝的病,秦冉的卦象,卦象背后的意义……

    一件一件的事萦绕在心头,也许寻回记忆的契机就藏在某件事情的背后。

    沈昕娘不知是何时睡去的。

    天还未亮,她就已经起身。

    “娘子,王爷还未回来。”这次,金香也有些急了。

    “会不会……圣上生病是假?虞氏忽然对王爷动手才是真?”丹心忽而冒出一句话来。

    金香闻言,脸色大变,“呸呸!丹心姐姐!你会不会说话?!”

    丹心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求助的看向沈昕娘。

    “应当,不会。”沈昕娘垂眸,缓缓说道,“他被先皇召回,一路凶险都能安然无恙,如今有备之下,怎会被人算计?”

    金香舒了口气。

    丹心也跟着连连点头,“娘子说的是,娘子说的是!婢子都是胡说八道的!”

    “咱们还是进宫一趟吧。”沈昕娘忽而说道。

    “啊?娘子,这种情形下,娘子还是不要进宫了吧?”金香和丹心都劝道。

    “要去。”沈昕娘看着金香,“你去想办法。”

    金香面上纠结半晌,只好命人去套马。

    “不用想办法,王府的徽记,可直入宫门。”金香终于说道,“王爷定然不会希望您涉险的!”

    “那是他的事。”沈昕娘坐在马车上,缓缓说道。

    带着高贵鸾鸟徽记的马车,果然在宫门处也没有被盘查,顺利的入了宫。

    金香寻到宫中齐王的人手,打听了齐王的位置,让人领路而去。

    她们得快些。

    要赶在太后发现沈昕娘入宫以前,找到齐王。

    金香脸上有些紧张,步伐也比平日里快了很多。

    她习武之人,并不觉得累。

    丹心不一会儿就被甩下老远,她只好拖着丹心快步走着。

    丹心被她拖得,几乎喘不上起来,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金香回眸,却猛然发现。

    娘子竟然一直不急不慢的在她身后走着。

    面不变色,气不喘,更没有被远远甩下,步伐轻盈,身形如风。

    金香愣神的功夫,竟被娘子反超了过去。

    她只好收敛心神,快步向前。

    “站住——”忽而有内侍太监拦住一行人去路,“什么人?”

    “这是齐王的亲眷,王爷昨夜未能回府,今日给王爷送官服来。”引路的宫女说道。

    内侍太监嘴角歪向一边,哼笑一声,“谁准的入内?”

    “自然是王爷……”

    “放屁!王爷一直守在紫宸殿,已经传令不去朝会!要什么官服?!”内侍大喝一声,“我看根本不是什么王爷亲眷吧?给我拿下!”

    内侍后头立着的一排小太监闻言就要动手。布杂呆巴。

    那宫女伸手挡在沈昕娘面前,气势不弱,声音沉冷,“私自动手,误了王爷的事儿,后果你担得起么?!”

    小太监们有所迟疑。

    内侍太监冷哼一声,“你们且在这里候着,待我通禀了太后娘娘,咱们再做决断!”

    说完,就吩咐一个小太监,往太后宫中报信儿。

    金香暗暗咬牙。

    让太后的人先赶到,可如何是好?

    忽见沈昕娘转身。

    啪——

    一声脆响,刮着金香的耳垂而过。

    她错愕抬头,直愣愣看着沈昕娘。

    “娘,娘子?”

    “王爷既不去朝会,又如何会通传让送朝服?可是你故意诳我?”沈昕娘厉声质问。

    金香一愣,连连摇头,“没有啊娘子……确是王爷派人回府通传的!婢子怎敢欺瞒娘子!定然是这内侍恶意拦阻!”

    说着她就张牙舞爪想要扑向那内侍。

    却被沈昕娘一把拽住,另一侧脸,啪——的又给了一记耳光。

    周围一片吸气声。

    连内侍看着金香的脸颊,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那红红的巴掌印子,真是看着都疼。

    金香却觉奇怪,巴掌声听着脆脆的,可脸上并没有多疼。

    怎么这些人瞧着自己的脸,都一副目不忍视的模样?

    沈昕娘再次挥手打来。

    金香愣愣的,下意识的她想要躲,但想到打自己的是娘子,便梗着脖子忍着,躲也不躲。

    “行了,别打了——待通禀太后,谁是谁非,自有决断!”内侍太监厉声喝道。

    沈昕娘的手,却再次剐过金香的脸颊。

    金香被打的脸颊猛歪向一旁,发髻都有些散了。

    再转过脸的时候。

    领路的宫女倒吸了一口气。

    小太监们更是惊叫了一声。

    内侍不悦皱眉,“呸!大清早的,怎么在太和殿外头见了血?!”

    金香口中的血,却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

    冬日清早的阳光,照在血迹之上,越发刺目。

    “去去,你带她到一边儿洗洗,太和殿里供奉有天尊,大清早的,别让血污了天尊的眼!”内侍吩咐道。

    一个小太监连忙上前,领着金香向一旁走去。

    拐过宫墙,不远就有闲置的厢房。

    “你家娘子,下手可真狠。”小太监不由轻叹道。

    话音没落,被手刀劈在后颈上,啊了半声,人就软软倒进金香怀中。

    金香挨着墙根将他放下。

    呸的一口吐出娘子塞进她嘴里的颜料来。

    血红的颜色,还真是吓人。

    她将颜料塞入袖袋,提气向先前离开那小太监的方向追去。

    内侍太监和沈昕娘一行,对持有一炷香的功夫。

    那内侍脸上堆积越来越多的焦急和不耐。

    一身素衣的沈昕娘却瞧不出焦躁。

    虽为不敬,但那内侍太监仍旧忍不住,抬头视线往沈昕娘脸上扫来。

    沈昕娘恰好侧脸。

    一双漆黑的眼眸,映着冬日的阳光,像是无边的深渊,将光芒尽数吸收,黑的让人胆寒。

    那内侍一怔,慌忙低头。

    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盖过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第107章 你藏了谁在里头?

    **vvvvv直到察觉出莫名的威压。他猛然转过身来,正瞧见齐王爷颀长的身影,步履极快的逼近。他吓得一抖,怎的太后娘娘的口谕没等来。倒是把齐王爷给等来了?

    “见过王爷——”他身后的小太监们慌忙行礼。

    内侍太监这才回过神来,匆匆问安。

    “让你担心了。”方琰的声音微微有些黯哑。

    “我不担心你。”沈昕娘看着他说道。

    那内侍太监怯怯抬头。似乎想再看看适才吓了他一跳那漆黑的眼睛,究竟真是黑的漫无边际,还是他眼花看错了?可视线却被宫女挡住。

    “还不退下?是谁拦住吾的亲眷?”方琰疲惫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悦。

    内侍慌忙躬身道:“误会……奴婢愚蠢,王爷息怒……”

    “走吧。”沈昕娘催到。

    方琰忽而握住她的手,带她向前走去。

    内侍躬身,一直到王爷一行连影子都瞧不见了,才松了口气,站直身子。正诧异太后娘娘的口谕怎的迟迟没有传来?却听闻被派去看着丫鬟洗去血迹的小太监,被人打昏在墙角。

    内侍气的直跳脚,“真是蠢家伙,一个丫鬟都对付不了?!”

    “他手心怎么这么烫?”沈昕娘轻轻握住小皇帝柔软的小手,却惊讶道。

    方琰垂眸,声音难掩急躁与深深无奈,“昨日就开始发热。药已经灌了,可发热却一直反复。”

    “药有问题么?”沈昕娘低声问。

    方琰摇头,“从太医到抓药熬药,都是可信之人。”布协向血。

    沈昕娘微微点了点头。

    “何况,虞氏也不希望圣上如今出问题。”方琰低声说道。

    沈昕娘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儿。明黄的锦缎。金线耀眼。可被锦缎簇拥的小脸儿,却涨得很红。

    “热一直不退,会怎么样?”沈昕娘像是怕惊扰了床上的小小人儿,声音很轻。

    方琰却听得很清楚,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无暇的脸上,“太医说,也许会烧坏脑子。烧不退。脏腑皆会受损。”

    “哦。”沈昕娘缓缓点了点头。

    方琰看了她一阵,忽而说到:“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杏林高手,还是身怀异术。我亲眼见到,你救了车夫家里血尿的孩子,见到你救醒了仵作判为必死的中毒食客,又听闻如今草堂书院的贺先生也是为你所救……你……”

    “你想说什么?”沈昕娘漆黑的眼眸淡淡看着他,“想让我救皇上?”

    方琰停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想让你做,你能冒险入宫,已经说明了,你想做什么。”

    沈昕娘静默垂眸。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提醒你,虞氏早已经打听过你的底细,你救了贺先生的事情,她虽然不甚清楚,但已经对你有所怀疑。为了一点私心,这些事,如今她还瞒着虞国舅。倘若你这次救了圣上,虞国舅必然会关注于你。”方琰缓缓说道。语气里似乎不带情绪。

    沈昕娘淡淡看他,“我知道了。”

    两人正沉默之时,门外宫女奉进来一碗药汤。药汤苦苦的味道在大殿中弥漫。外头天寒,药汤从外头端进来,已经不甚烫口。

    宫女将漆盘奉至方琰跟前,“王爷……这会儿喂药么?”

    方琰亲自端过药碗,“喂吧。”

    宫女正要上前扶起躺在床上的小皇帝。

    沈昕娘却上前一步,“我来喂吧。”

    方琰微微诧异,抬眼看她。目光落入她漆黑幽深的眼眸之中,却看不出她眼中的任何情绪。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从他手中接过药碗。

    方琰想起她每次给人医治都叫旁人回避,便开口道:“都退下。”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

    方琰静立片刻,看着她低声道:“我就在殿门口,你唤一声,我便能听到。”

    沈昕娘却抬眼看他,“你不帮我扶着皇上么?”

    方琰微微一愣。

    这次不用他回避了?难道她根本没打算给圣上医治?她只是来看看圣上,看看那个曾经依赖她的小小孩子?

    他眸色深邃而复杂。

    她脸上却十分恬淡。

    方琰小心翼翼的将小皇帝扶起,靠在自己的怀中。在他宽厚健硕的肩膀中,小皇帝显得格外幼小,涨红的小脸儿惹人疼惜。

    她的左手手掌轻轻滑过碗沿,像是随意的一个小动作。

    如今不断有秦记典当行所收玉器的滋养,又有平日里制染料时候的练习,用意念引出灵泉水她早已驾轻就熟。便是离她不远的方琰也未发觉异样。

    她拿起白玉小勺,轻轻搅动药汁。

    好似苦涩的药味里头,多了些淡淡的清香,细细嗅来,又消弭无形,不可窥其踪。

    方琰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却见,她只是拿了勺子,舀着药汁,轻轻撬开圣上的小牙,将浓黑的药汁灌入圣上口中。

    与他喂小皇帝药时并无不同。

    是他想多了么?

    她脸色如常,一勺一勺,缓缓喂着,不急不慌。

    偏殿之中。

    丹心拿了条湿湿的帕子,轻轻抹去金香脸上的红指头印子。

    “我说娘子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你脸皮又怎么可能那么薄,一巴掌就扇出红肿来?”丹心轻笑着说道。

    “丹心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的脸皮可是很薄的!”金香撅撅嘴,忽而又神秘兮兮的,“你说,娘子是不是一早就算出来了,咱们这趟入宫不会太顺利,所以昨天才一直在调制这种血红色的染料,今日才会带在身上的?”

    丹心闻言愣怔片刻,“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原以为只是巧合呢……”

    “娘子会六爻之术,你懂么?”金香低声问道。

    “什么?什么是六爻?”丹心一愣。

    “丹心姐姐陪在娘子身边时间最长,连你也不知道么?”金香诧异,“昨晚上,娘子前去楼外楼寻找沈家四娘子的时候,就用三枚铜钱为秦家少主占卜来着。六爻,大概就是占卜的一种吧?”

    丹心愣了一阵子,深深点头道:“娘子好生厉害!”

    两人正说着话,边听闻外头忽然争执起来。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哼,大胆奴才!哀家要探望圣上,谁敢拦阻?”虞氏的声音颇有威严的传来。

    方琰抬眸看着沈昕娘。

    沈昕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连喂药的动作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滚开——”虞氏厉声道。

    宫女太监们跪在殿前,不敢擅自放行。

    “这是反了天了,哀家看看自己的皇儿,有什么不可?是谁,有什么理由,可以如此拦阻哀家?!”虞氏冷笑问道。

    宫女们不说话。

    方琰扶着怀里昏沉的小皇帝,动也没动。

    外头忽而想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听来人不少。片刻便到了寝殿外头。

    “这是干什么呢?”男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传入殿中。

    方琰闻声抬头,眉头轻蹙,面有不悦。看向沈昕娘的目光中,带有微微担忧。

    可沈昕娘一直平静的喂完了最后一勺药,才将白玉小勺,放入碗中,缓缓起身,将药碗放在床尾的矮几上。

    “让开——”殿外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

    殿门口的太监宫女垂着头,都没动。

    可男人显然有备而来,轻轻一挥手,后头立即上来一队侍卫,动作迅速麻利的将宫女太监都押到一旁。

    虞氏冷笑一声,正要往里进。

    抬头,却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从内殿走出。

    “王爷。”虞氏轻唤一声。

    “哟,是王爷在里头呢?做什么呢?竟拦着不让太后娘娘探望自己的皇儿,这与理不合吧?”男人笑着说道。

    “圣上因病,正在休息,太后娘娘,国舅大人在外头吵嚷,怕是不妥吧?”方琰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若不是你相拦,又何须动干戈?”虞氏瞪眼看着他道,“你藏了谁在里头?”

    虞国舅轻咳一声,“太后娘娘,先去探望圣上要紧!”

    虞氏这才收回落在方琰身上的视线,踩高头屐,往内殿走去。

    沈昕娘正立在窗边,看着小皇帝脸上病态的涨红似乎在一点点退去。

    “果然是你——”身后传来一声不满的呵斥。

    沈昕娘转过身子。

    身后便有人疾风一般冲上前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沈昕娘动作比她更快,手指已经按在袖里剑的机关上头。

    “太后慎行——”方琰闪身而入,伸手一掌挥开虞氏。

    虞氏重心不稳,高头屐一歪,人险些跌倒。

    虞国舅上前搀扶,才免了她的狼狈。

    “齐王这是做什么呢?”虞国舅笑着,目光却是落在了沈昕娘身上。

    沈昕娘毫不避讳的回视着他。

    一双漆黑无边的眼睛,让虞国舅带着淡笑的脸,瞬间一滞。

第108章 你要和圣上抢?

    z}~~~~~虞国舅眉头微蹙,眼睛半眯,更仔细的打量了沈昕娘的眼睛。

    “这位,是国舅?”沈昕娘侧脸看向方琰。

    方琰颔首。

    “好生无礼。”沈昕娘下结论道。

    声音不大。但是殿中之人皆可听闻。

    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丫头!这丫头不要命了吧!她长这么大。也从没听过有人敢说她的哥哥无礼的!

    虞国舅却是从愣怔中恢复常态,淡笑着转开视线,“娘子说的是,虞某失礼。”

    什么?虞氏更加错愕的看向自己的哥哥。难道哥哥不应该叫人进来,将这无礼的小丫头给抓下去的么?

    “齐王爷真是雅兴,原以为王爷是为看顾圣上,夜不离宫。原来王爷是有佳人相伴啊?”虞国舅瞟了一眼方琰。

    “佛看人是佛,贼看人是贼。无他,心境不同而已。”沈昕娘忽而说道,“妾以为两位尊者,也是来探望圣上的,莫非,不是么?”

    一个“也”字咬的格外清晰。

    虞氏脸上甚是难看,“巧言令色,真是让人不喜!”

    虞国舅倒是没说话。只是看向沈昕娘的目光又深沉了几分。

    忽而一声轻微的咳嗽,将众人的视线都成功吸引过去。

    沈昕娘里床榻最近。她转身便瞧见小皇帝微微睁开的双眼。迷离的眼睛里,还有些红红的血丝,小脸上的涨红也已经褪去大半。

    “圣上?”沈昕娘轻缓唤道。

    “圣上,你终于醒了?!”虞氏立即冲上前去。伸手就要推开立在床边的沈昕娘。

    沈昕娘侧身一闪,让她推了个空。

    小皇帝的目光却有些眷恋的追随着沈昕娘。

    沈昕娘来到一旁放着茶壶,茶碗的案几旁,蹲身倒水。

    左手手掌滑过杯沿的小动作并未让人生疑。

    小皇帝看了一圈,见虞氏和国舅都在,小嘴微微撅起,脸上有委屈的神色。

    沈昕娘端着茶碗上前。

    “圣上。喝点水吧?”她声音清冽好听,仿佛带着泉水般的滋润。

    小皇帝连忙点头,“沈娘子来……”

    他指着床边的位置。

    虞氏咬牙切齿。真不是自己生的,就不亲。

    “太后?”虞国舅倒是唤了她一声。

    虞氏皱眉从床边站起。

    沈昕娘半揽着小皇帝的肩膀,将他扶起。小皇帝并没有多重,她单手就可撑起他大半的重量,将茶杯送到小皇帝嘴边。

    许是发热的缘故,小皇帝的嘴唇有些干,茶水滋润到唇上,他竟有些贪恋这清水的味道,好似比平日里喝的茶还甘冽!咕咚咕咚的一杯灌下去。好似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更好些了!

    小皇帝满足的看着沈昕娘,将茶杯递给她。低声道:“沈娘子,我饿。”

    “御膳房里备有饭菜,皇儿想吃什么?母后叫人去准备!”虞氏笑着说道。

    小皇帝却眼巴巴的看着沈昕娘。御膳房里的饭菜,整日都那些个样子,他大病一场,刚好一点,一点也不想吃御膳房里的饭餐。

    “朕想用沈娘子所做饭菜。”小皇帝低头说道。

    “皇上,人不可有太重的口腹之欲,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虞氏口气不善。

    “圣上大病初愈,口味挑剔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沈昕娘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叫人闻之,觉出她对虞氏的不屑和傲慢。

    虞氏冷哼一声,“御膳房里的御厨,都是精心挑选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做的东西都能入圣上口的!”

    沈昕娘淡淡看着虞氏,不理会她的刁难,只看着小皇帝憔悴又委屈的小脸儿道:“圣上稍等等,饭菜很快就来。”

    说完,朝几人福了福身,转身就向外而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把哀家的话当什么?!”虞氏惊怒。

    虞国舅看着沈昕娘从容而去的背影,视线扫过虞氏,“娘娘不是要来关心圣上病情的么?其余小事,不必太过计较了吧?”

    听闻大哥的话,虞氏才不满的哼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温声道:“皇儿觉得怎样了?好些了没有?还热不热?”

    说着她伸手探向圣上的额头。

    小皇帝向后一仰,躲开她带着尖长护甲的手。

    虞氏面色不愉,并没有太多的耐心理会小皇帝。她两步来到方琰身边,“她来做什么?”

    “和娘娘一样。”方琰简单又不耐的说道。

    虞氏皱眉,“她能和哀家比么?”

    御膳房里,御厨们第二次见到沈昕娘,已经不似上次那般无礼。有些心思活泛的,主动上前帮忙。平日里切菜配菜这些小活儿,根本不会伸手的大厨们,今日倒是抢着上前。

    “娘子,您看,这花刀是这么切么?”

    “下刀再深些,力度把握好,不要切断。”沈昕娘看了一眼,认真说道。布协找号。

    平日里狂傲的大厨,此次倒是没有翻脸发飙,倒是高高兴兴的应了声,再下刀,果然更谨慎了。

    平日里没什么名气的御厨,根本靠不得近前。只能远远嗅着锅里四散飘来的浓浓香味,流着口水,伸着脖子,想要窥得一二。

    有大厨们帮忙,沈昕娘同时开了两三个火。动作流畅,迅速而有条不紊。忽而她翻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常态。

    暗中,有人在盯着她,目光灼灼,似是并不避讳。方琰派来在她身边的暗卫们也有所察觉。她甚至能察觉那些暗卫异于寻常的紧张和戒备。是谁,竟能让这些暗卫如临大敌?

    脑中的疑惑,并不影响她手上的动作。饭菜很快齐备,如今引动灵泉方便,饭菜有了灵泉调剂,更是色香味绝佳。连帮厨们都忍不住口水大流。

    “做的多了些,圣上才愈,不易多食。”沈昕娘缓缓说道。

    大厨们帮忙盛装好饭菜,宫女提着食盒,跟在沈昕娘后头。刚出了御膳房的大门。里头的御厨们便毫无形象的高呼一声,蜂拥到灶台边,争抢剩下的饭菜。一点不像是见过大场面的御厨,倒像是多少天没吃过饭的恶狼一般。

    “沈娘子?”忽而有一人,转出回廊的朱红廊柱,挡住沈昕娘的去路。

    “虞国舅。”沈昕娘淡然看她。

    “沈娘子好手艺。”虞国舅指了指食盒。

    “贪吃而已。”沈昕娘说道。

    “只是这饭菜,似乎格外的香浓,连御膳房的大厨们,都为之折服。”虞国舅笑的高深莫测。

    三四十岁的他,像是保养极好,古铜色的脸上并没有褶子,又许是带兵,习有武艺的缘故,他的身材也不像到了这个年纪就会大腹便便的士大夫,倒是紧致匀称。说话间,虽语气缓缓,但不乏威势。

    沈昕娘看他一眼,原来适才在暗中窥伺的人,就是他。

    “每个人手法不同,控制火候不同,食材放入时间不同,烹制出的香味自然不同。”沈昕娘说道,“虞国舅对此,有兴趣?”

    “君子远庖厨,某只是对沈娘子的饭菜,有兴趣而已。”虞国舅的目光并不避讳她漆黑的眼眸。倒是很有一窥究竟的意思。

    沈昕娘脸色转冷,“虞国舅,什么意思?”

    “圣上的饭菜,皆需试菜,沈娘子不介意吧?”虞国舅忽而靠近她一步。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他身上释放的威势,便更加的明显。

    沈昕娘沉默片刻,“自然应该按着宫里的规矩来。”

    虞国舅笑了笑,冲着食盒抬了抬下巴。

    宫女打开食盒,奉上一双筷子。

    沈昕娘紧紧盯着虞国舅的每一个动作。

    虞国舅尝了一口,香味溢满口腔,这一口,直让他有种错觉,这三十多年的饭真是白吃了。同沈娘子的手艺一比较,自己府上那些大厨们,坚持是闹着玩儿!他每盘菜都尝过,连那两道汤都没有放过。却还是不肯放下筷子。

    “虞国舅不是要同圣上抢吧?”沈昕娘忽而看着他,认真问道。

    “抢什么?”虞国舅抬眼看她。

    沈昕娘凝视他片刻,“这天下都是圣上的。”

    虞国舅闻言,勾着嘴角轻笑,终是放下筷子,缓缓点了点头。

    “沈娘子不仅手艺好,这胆量也不小。”

    沈昕娘并未多言,待宫女收拾好食盒,她便绕过虞国舅,向皇帝寝殿走去。

    暗处藏着的暗卫们,都忍不住抹了抹额头,这主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旁人知道了自己处境,面对虞国舅的时候,避都来不及,她倒好,迎着就撞上去。

    虞国舅原地立着片刻,目送沈昕娘娉婷的身影缓缓走远。目中的好奇和探究倒是越聚越多。

第109章 什么是害怕?

    ¨ˉ?????“怎么才做好?不知道圣上已经饿了近两日了?”虞氏瞧见沈昕娘,便责备道。

    “若不是虞国舅一定要为圣上试菜,许能快上不少呢。”沈昕娘语气平淡,但里头的讽刺。有耳朵便能听出来。

    虞氏皱眉,刚想传个太监来试菜。好为难她一下。话还没出口,先叫她给堵了回去。

    待宫女将饭菜摆好在食案上,又将食案抬上龙榻。

    虞氏便先一步,坐在小皇帝对面,摆上一副高高在上的笑脸,“皇儿,你病了,母后来喂你。”

    皇上一脸别扭,“母后,朕……已经好了!好很多了!”

    “大病才好一些,身子亏空,没有力气,母后的一片心意,皇儿就莫要推拒了!”虞氏笑容强势霸道。

    小皇帝看了方琰和沈昕娘一眼。对虞氏送到嘴边的饭菜,却是尝都不尝。小嘴紧抿。不肯张开。

    虞氏固执,筷子硬要塞进小皇帝嘴里似的。

    “太后娘娘!”方琰厉声道。

    虞氏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面上却是不肯罢休的固执。

    沈昕娘还是第一次听到,方琰如此严厉的口气。

    “太后娘娘,圣上不想让您喂饭。圣上已然登基。并非您独揽怀中,想要控制便控制的小儿!”沈昕娘上前一步,冷冷看她,“您对圣上如此不敬,是太后该有的风范么?”

    “不需你多言。”虞氏斥她道。

    “妾不可不言。圣上可不是您一个人的皇儿,圣上乃天子,天下百姓皆是圣上的子民。圣上自然也是属于天下百姓的。您一个人独霸圣上,且还是违逆圣上的意愿,只怕天下百姓皆不能同意吧?妾自然也不能同意。”沈昕娘上前一步。

    一双漆黑无边的眼睛,目光灼灼的逼视着虞氏。

    虞氏面色不悦,却被这一双眼睛看的胆寒。她别过视线,扫过小皇帝那一脸不情愿的小脸。重重将筷子拍在食案上,愤然起身。

    沈昕娘向床边走去,两人擦肩而过时,沈昕娘低声道:“是不是亲生母亲,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虞氏闻言,脸色大变。伸手要抓沈昕娘,却被她轻巧避过。这是她心中的痛。她心里的一根刺。先皇生前,最钟爱的女人就是她,可是用尽一切办法,却没能为先皇留下一子半女。倘若她能有自己的儿子,如今那里还会是这样的局面?!她何须被人如此当面给难堪?!

    虞氏看着沈昕娘在床边坐下,看她动作娴雅的端起玉碗,白皙纤长的手指拿着象牙筷,连夹菜的动作都变得那般优雅,那般赏心悦目。

    怎么能有这般完美的女人?怎么能有这么让人嫉妒的女人?难怪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方琰的视线,都专注的落在她身上。

    “不是说,皇上一直反复发热,高热不退么?怎么沈娘子一来,皇上的热说退就退了?”虞氏忽而开口。

    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

    沈昕娘和正在吃饭的小皇帝,都侧过脸来看着她。

    虞氏轻快的勾了勾嘴角,“该不是,沈娘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术吧?”

    沈昕娘垂眸没有说话。

    “母后怎的这般说话?母后是不希望朕康复么?!”小皇帝大声道。

    “皇上,我是你的母后!先皇可是最重孝道的,你这般冲我喊叫,就不怕先皇不喜么?或者说,你是被这身怀妖术的沈娘子,给蛊惑了心智?”虞氏冷笑说道。

    “太后娘娘若是没事,还请回宫休息。圣上才好,语气不佳,情理之中,至于本王的妾室,是不是身怀妖术,相信没有人会比本王更清楚。”方琰语气颇冷。

    虞氏冷笑一声,“只怕王爷自己都被蛊惑了,还不知道呢!”

    “是么?怎的本王倒是觉得太后娘娘语气里颇有几分羡慕呢?”方琰嘲讽而笑。

    “你!”虞氏脸上涨红,大而明亮的眼眸恨恨的瞪着方琰,他知道她对他的心思,还这般说话?

    方琰神色淡漠的回视着她。

    殿中三人,目光不约而同的带着对她的不欢迎。

    乍一眼看去,像是那三人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而她不过是这个家里,这个寝殿里唯一多出来碍眼的人!虞氏心中气闷。有齐王和小皇帝在此,她也不能对沈昕娘如何。

    她拂袖而去,脚步又沉又重,华丽的高头屐敲在汉白玉的地面上,蹬蹬作响。

    随着虞氏的脚步声远去。寝殿里的气氛才和煦起来。

    “沈娘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小皇帝一脸幸福和满足,“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尝到沈昕娘的手艺,这场病,也不算白生了。”

    “还是健健康康的好,圣上不知道,生病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更加担心么?”

    沈昕娘舀了一勺羹汤,送到他的嘴边。

    小皇帝一口喝下,侧脸看了看方琰。方琰守了他一整夜,一眼不眨,眼睛里泛着红红的血丝。他昏昏沉沉的时候,似乎也瞧见叔叔就在他的床边。

    “我知道了。”小皇帝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下次不敢贪玩儿了。”

    “雪年年都会有的。”沈昕娘轻叹说道。

    小皇帝点点头,“可是母后说,长大了就不能贪玩儿,不能玩儿雪了。”

    “旁人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圣上身上的责任很重,但一定要明白是非。有些人说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其实不过是在限制你,控制你,来不动声色的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沈昕娘缓缓说道。

    她的目光却是停留在食案上的,不知究竟是不是说给小皇帝听。以小皇帝的年龄,便是再早慧,这话听起来也有些吃力。布协杂划。

    方琰眉头微蹙。

    有宫人在外头请命,方琰提步出去。

    小皇帝见叔叔不在身边,才压低声音问道:“沈娘子,你跟国舅,跟太后说话的时候,好威风!我……我有些怕他们。叔叔跟我说,这天下都是我的,他们更是我的臣民,我谁都不用怕。可我还是……沈娘子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不怕他们?”

    沈昕娘垂眸,像是在思量,白皙绝美的小脸儿上带着迟疑和彷徨,“怎么说呢?怕是什么?”

    小皇帝一愣,“沈娘子都没有害怕的人,或者害怕的事情么?连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昕娘垂眸不语。

    “就像我小时候,偷偷养过一只小鸟,可是我怕父皇知道,怕父皇说我玩物丧志,不喜欢我。又怕被人发现,怕会失去小鸟。后来,被人暗中发现,不知道是谁,毒死了我的小鸟。这都是怕呀?”小皇帝好奇看着沈昕娘。

    沈昕娘抬眼,“小时候的事情,我多半都不记得了。现在的事,我知道畏惧没有用。遇见不顺遂,想办法就是了。”

    “为什么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很多的事呢!”小皇帝有些同情的说道。

    沈昕娘缓缓摇了摇头。

    “那不记得过去的事,这种感觉,会不会让人害怕?”小皇帝忽而问道。

    沈昕娘闻言愣住,沉默良久,定定点头,“会。直觉告诉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也被我忘记了。没有过去,就好像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说不定什么时候,连上面的楼宇也会垮塌。所以,我想拨开迷雾,看看下面究竟藏了些什么。”

    小皇帝听得怔怔的。

    同样怔然的,还有立在硕大的屏风后头的齐王。他欲要迈步的脚停在门槛处,良久都没有动。原来她真的会怕,真的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回过去。可是她什么都不说,不愿从身边任何人那里寻求帮助。

    方琰迟疑片刻,又转身出去,伸手招来随从,低声吩咐道:“派两个心思缜密的人,去吴兴一趟,吴兴平县,打听一个人。”

    他再折身返回寝宫的时候,正听到屋里女子清冽却不乏刚毅的声音道:“圣上不用怕,前面让我们害怕的东西,就是我们需要成长的地方,随时随地的提醒着我们还不够强大。圣上一定会是一位圣明的君主,圣上会畏惧的不是哪个人的力量,也不是他手里握着的军队,而是最最普通的百姓,怕他们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圣上心系百姓,就没有人能夺走圣上手中的任何东西。”

    小皇帝连连点头,“陆先生也这般和我说。”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一起努力面对我们所畏惧,所需要成长的地方。”沈昕娘缓声说道。

    分明是平缓的语调,却不知怎的,竟格外的有鼓舞人心的味道。

    小皇帝被她说的心潮澎湃,小小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嗯,沈娘子放心,待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沈娘子进出皇宫!”

    沈昕娘点了点头。

    方琰适时地迈步而入。

    沈昕娘从床边站起。

    “我要回去了。”她看着方琰说道。

    小皇帝却伸手拽住她的衣角。

    她回头。

    小皇帝眼中是满满的眷恋和不舍。五六岁的孩子,竟也是这般的黏人。

    “在这皇宫里,没有人是真心对我好的。只有叔叔和沈娘子,既让我信任,又让我觉得温暖。”小皇帝小声说道。

    从一个孩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心酸。

    沈昕娘有些为难的看着他。¨ˉ????

第110章 纳妾 【为700钻石加更】

    pwttttt小皇帝异常的懂事,捏在她衣角上小小的指头,轻轻的松开,“沈娘子再陪我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我不会一直赖着你的。”

    近乎哀求的语气,带着软软糯糯让人心疼的语调。

    方琰看着她。

    她缓缓点头。“好。”在床边坐了下来,方琰递上一本书。她素白的手,轻翻着书页,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为小皇帝念着。

    有灵泉水滋养,小皇帝的病已经大好,但发热最是耗费体能。他吃饱了饭,不多时便在沈昕娘稳稳当当的声音中,缓缓合上眼睛,悄悄睡着。带着稚气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淡淡的笑。不知是不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笑容恬淡温暖。

    沈昕娘放下书,步伐轻盈的走出寝殿。

    “我送你回去。”方琰立在她身边,垂眸看她。

    “不用,你陪圣上吧。”沈昕娘摇头。

    “虞氏的话。要小心。”方琰叮嘱道。

    沈昕娘脸上却不以为意,“这世上,要小心的多了。”

    方琰无语看着她。

    她漆黑的眼眸之中,尽是倨傲和冷漠,仿佛适才温声给小皇帝念书的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没话说。就别耽搁时间了。”沈昕娘提步便走。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圣上的烧退了,又这么快醒过来的?”方琰忽而靠近她,气息吐在她耳侧,温温痒痒。

    沈昕娘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你和虞氏,和窥视我举动的虞国舅,又有什么不同?”

    方琰一愣,“他窥视你?”

    沈昕娘已经提步而走。

    “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方琰在她身后说道,“我只想保护你。”

    沈昕娘却脚步不停,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倘若她的秘密被人悉知,那结果还会一样么?沈昕娘垂眸,她谁也不能依靠。

    沈尚书家中。

    此时迎来了一位,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客人。

    “虞国舅,您大驾光临,真是让人意外。”沈尚书客气笑道。但眼中分明是分外的戒备。

    他早把自己当做齐王党,倘若是齐王回来以前,虞国舅上门做客,那是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虞国舅如今上门,可是叫人觉得不妙了。

    “沈尚书家的女儿,生的别致。”虞国舅笑道。

    沈尚书一愣,哪个女儿?“谁家女儿不别致?听闻虞国舅家的长女,才是京中才子们趋之若鹜惊才艳绝的佳人呢!”

    虞国舅轻笑,“我不跟你打哈哈,你有个女儿被送到齐王府中,做了小妾的,是哪个?”

    “国舅爷怎的操心起这种微末的小事来?”沈尚书笑道。

    “微末的小事么?齐王爷乃是摄政王,摄政王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虞国舅反问道。

    “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妾,怎么也不该引起国舅爷您这大忙人的关注啊!”沈尚书连连摇头,似是不可置信。

    虞国舅冷下脸来,“沈尚书莫要兜圈子了,你不说,我便打听不到么?”

    “不值得您打听!”沈尚书摇头道。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虞国舅脸色严肃,“你家大娘子,不是生来不全么?今日宫中相见,我看她全得很。”

    沈尚书一愣,见过了啊?他的这大丫头,莫非还是个宝不成?齐王爷宠爱有加也就罢了,如今连虞国舅都上门打听?莫非是他闭目塞听,有眼不识金镶玉?

    “是不全,她生来眼睛不好,因为眼睛的缘故,人也有些畏缩,日子久了便痴痴傻傻的。”沈尚书说道。

    虞国舅玩味的看着他,“沈尚书确定,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沈尚书笑道:“如果虞国舅说的是我家大娘子的话,那便没错了。”

    虞国舅却缓缓摇头,“沈尚书这是跟我分外的,见外呀!”

    沈尚书暗暗咬牙,他可是齐王党,见外,那不是废话么?!

    “你家大娘子,莫非是有什么奇遇不成?怎的如今倒像是换了一个人?”虞国舅不气不馁,继续问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沈尚书笑道,“她自小在吴兴长大,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哦,吴兴。”虞国舅勾着嘴角而笑,“吴兴平县险些被一场天灾而毁,能逃脱,真是侥幸。”

    “可不是么,这丫头也是生来运道不好,那场天灾,倒是让她转了运道了!听闻就是那场天灾以后……”沈尚书咽下了剩下的话,讪讪笑着,没有说下去。

    虞国舅目光沉敛的看着他,像是要从眼睛看到他的心里头去。

    沈尚书过脸,回避虞国舅的视线。

    “沈尚书既然不愿多谈,那便不多叨扰了!”虞国舅像是有些失望的起身。

    沈尚书连忙起身相送。连客套的相留都不曾。

    虞国舅坐在轻晃的马车上,微微阖目。传言不实,她并非离开冯家才好了的。乃是在吴兴平县的那场灾祸以后就好了的!

    她真的是从小呆傻,经历的什么不凡的际遇才变好的?还是这里头有什么偏差?

    虞国舅的马车刚走不久,又有一辆宽大而奢华的马车停在沈家的府门外。

    “老爷,有人求见。”

    “什么人?怎么今儿个这么多人见?”沈尚书不悦皱眉。

    “不晓得,没报名号,只瞧见抬着两大箱子的礼物!那箱子足足有这么大!唔,这么大!”管家张开了双臂,夸张的比划着。

    沈尚书眼睛一亮,“谁来给我送这么大的礼?!”

    自从典当行到了沈昕娘的手里,府上的日子便不似以往那么奢靡了。这么两大箱的东西,得有不少好物件儿吧?

    “请进来!”沈尚书的眉眼立即欢愉起来。

    见了箱子,才知管家比划的一点儿不夸张。这么大的箱子,就算他坐进去,也不狭隘呀!

    “这位是?”沈尚书看着前来送礼的人,想了半晌,也没觉着面熟。

    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不卑不亢,虽备有厚礼,脸上却无讨好之意。从怀中递上名帖,“不才,某三贤秦家管家,薛正五。”

    “哦,三贤秦家!失敬失敬!”沈尚书分外错愕。三贤秦家在关中乃至关外的名头,那都是极为响亮的。不是说三贤秦家不屑与朝廷往来么?怎的会给他一个吏部尚书送这么大的大礼呢?

    “沈尚书不必疑惑,这礼,乃是聘礼!”薛正五解释道。

    他这么一解释,沈尚书更诧异了,“聘礼?!秦家看重我沈家哪个女儿了?要娶进门去,怎的不请媒人来?”

    薛正五这时脸上才显出些许的高傲来,“不是娶,是纳。”

    沈尚书一愣,“什么?”

    “纳妾,我家郎君有意与沈家四娘子,要纳过门做妾。”薛正五缓声说道。

    沈尚书惊愕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你家郎君?是秦家哪位郎君?”

    薛正五笑了笑,“便是家主正房长子,我家少主!”

    三贤秦家的少主,纳沈家一个庶女为妾。说的不好听一点儿,还真是抬举沈家了。以秦家的势力,便是位公主,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娶了。

    “这个……”沈尚书的目光落在那两大箱的聘礼上。

    “我家少主说了,他只心仪沈家四娘子,若是沈尚书同意,到时候秦家会派人来接,不需嫁妆,只要人到了即可。”薛正五缓慢说道,语气里带着些傲慢。

    沈尚书的目光落在那两只大箱子上,并未注意薛正五的语气,“这个,儿女婚姻大事,虽是纳妾,也马虎不得。这件事,我还得再掂量,掂量。”沈尚书说的缓慢。

    薛正五倒是不着急,“这是应该的。”

    “那秦家少主的生辰八字……”

    “沈尚书,我家少主是纳妾,可不是娶亲,您搞清楚!”薛正五的声音忽而就严厉起来。

    沈尚书一愣,“那我也得先打听打听,这件事,我都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我家大好的女儿,你们说纳妾就纳妾呀?”

    薛正五呵呵一笑,“你只管打听,秦家,还怕您打听么?”

    沈尚书微微皱眉。

    薛正五微微拱手,“聘礼先放这儿,您考虑清楚,咱们再说。人带不走,礼可是要带走的。”

    这话说的。连沈家管家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薛正五却带着人,扬长而去。

    “呸,这些商贾,最是会拿钱来恶心人!”管家骂道。

    “钱,怎么会恶心人呢?”沈尚书刷的掀开大箱子。

    箱子里的金银珠宝,玉器翡翠,简直要恍花他的眼。他狠劲儿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箱子里的东西非但没有暗淡下去,反而越发光亮似得。布协投血。

    “你瞧瞧,恶心么?”沈尚书喃喃说道。

    管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生生吞下一大口口水,“还真,不恶心!”

    沈尚书呵呵的咧嘴笑。

    两只箱子仿佛比他新抬的姨娘都好看万分。他守着两只箱子看了良久良久,才唤人进来,将这两只箱子,藏进他书房里头的暗室中。这间暗室,除了他的心腹,连他最宠的姨娘都不知道。

    有了这大两箱的珠宝,他的整个书房,好似都熠熠生辉起来。

    “把四娘叫来!”

第111章 什么都没说?

    vqrrrrr沈四娘努力的想要将秦冉那双桃花眼忘记。努力的让自己相信,有些缘分,是天生注定的,不是强求和努力就能改变的。大姐姐说的对。这件事,她真的帮不了他。

    她正苦苦挣扎之时。听闻父亲的话。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父亲说什么?”

    “你和秦家少主是怎么认识的?怎的人家忽然上门,要纳你为妾?”沈尚书板脸问道。

    沈四娘看着沈尚书一张一合的嘴,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般。愣愣的看着他,半晌,也未能回过神来。

    “说话呀!”沈尚书不耐烦道。

    “啊?怎么……怎么认识的啊……”沈四娘语气仓惶,颇有些失魂落魄。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她已经决定要忘了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的时候?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呢?好好说话!”沈尚书厉声喝道,“就不喜欢你们说话吞吞吐吐,家里头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是不是?”

    瞧见父亲生气,沈四娘才找回几分神智来,“不是的,父亲。同秦家少主认识,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什么意外?”沈尚书皱着眉头看她。“别让我一点一点问,爹爹没有多少耐心!”

    沈四娘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飞速思量,“大姐姐的布行,和秦家的庄子有生意上的来往。我同大姐姐一道。见过秦家少主,一两面之缘罢了。”

    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不过这句话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哦。”沈尚书倒是颇为释然的点了点头,“同大娘子一起,难怪呢。”

    见父亲脸上有意味不清的笑意。沈四娘心中忐忑,父亲该不会又在盘算大姐姐什么吧?

    “你下去吧。”沈尚书抬手道。

    “父亲……”沈四娘犹豫,“这件事,您答应了么?”

    沈尚书看她。语气毫不客气,“这事儿,我自有决断,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过问?”

    沈四娘咬了咬下唇。

    “退下!”沈尚书对自己的女儿们,颇没有耐心。

    沈四娘只好垂着头,退出父亲的书房。

    回到自己的院中,她来回在闺房中踱着步子。来来回回,一遍一遍。

    “娘子……”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

    “备笔墨!”沈四娘忽而下定决心,“我要给大姐姐写信!”

    信送到沈昕娘手里的时候。沈昕娘正在吃核桃,丫鬟们蹲在屋檐底下,呵着热气,给她砸着核桃。她手里还把玩着两只精致的四根脊核桃。若是细看。便不难发现,她手中把玩的核桃,正是从方琰那只竹青色的荷包里掏来的。

    她看完信,交给一旁的丹心。对沈四娘的丫鬟道:“哦,我知道了。”布叨匠才。

    丫鬟听完,却仍旧弓着身子,像是还要恭听下文一般。

    可沈昕娘却又开始嚼起了核桃。

    丫鬟诧异抬头,“娘子没有别的吩咐了么?”

    沈昕娘看她,“还要吩咐什么?”

    丫鬟怔怔的,她家娘子可是在闺房里踱来踱去,简直要把鞋底磨穿。难道不是想让大娘子为她拿主意的么?大娘子怎的什么也没说呢?

    “那……那婢子回去了?”丫鬟试探性问道。

    沈昕娘点点头,“回去吧。”

    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么?丫鬟一步三回头的挪到门口,仿佛恋恋不舍一般,又回头看向沈昕娘。

    “哦对了!”沈昕娘话音未落。

    那小丫鬟就疾步奔了回来,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交代呢?

    “王爷庄子上秋天晒得核桃,味道很香,给你家娘子带回去些吧!”沈昕娘说道。

    丫鬟错愕的瞪大眼睛。

    金香却是手脚麻利的将核桃装好,递给她。

    “那,婢子真的走了啊?”

    这次沈昕娘连头都没抬。

    金香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却有些不解。

    “娘子真的不管这事儿么?”

    “嗯?”沈昕娘把玩着手里的两只颜色发红的核桃,“什么事儿?”

    “沈家四娘子的婚姻大事啊!”金香瞪大眼睛。

    “我看娘子不急,你倒是关心得很!你究竟是谁的丫鬟?”丹心揶揄她道。

    “不是啊,先前娘子不是还要帮沈家四娘子留意如意郎君的么?事到临头了,却撒手不管了?”金香狐疑。

    沈昕娘坐在胡床上,转着手中圆润的核桃,缓缓说道:“她父母健在,我不过是个已经出了门的长姐,我能做什么?便是我找,也会按着父亲的喜好,挑了父亲能同意的。如今秦家开了口,父亲只怕再高兴不过。沈四娘……也未必不同意。我难道要拦着?”

    金香闻言张了张嘴,她想提沈四娘被困在楼外楼的事儿。可又觉得既然娘子说,沈四娘未必不愿意,那就一定是如此。

    丫鬟回来。

    沈四娘便急不可待的迎上前去,“大姐姐怎么说?”

    丫鬟抬头,“大娘子说,‘哦,知道了’。”

    “然后呢?”沈四娘抬手握住丫鬟的肩膀,“快说呀!卖什么关子!”

    丫鬟摇了摇头,“就这样,没有了!”

    “啊?”沈四娘瞪眼,“没有了?”

    “哦,还有!”丫鬟又道。

    沈四娘看她。

    却见她拿出一兜子核桃来,“大娘子说,王府庄子上的核桃长得不错,很香,给娘子尝尝。”

    沈四娘夺过核桃,在里头扒拉了好半天,像是要找出沈昕娘留给她的只言片语一般。

    “婢子亲眼看着金香姐姐装的,大娘子根本没碰过!”丫鬟在一旁提醒道。

    沈四娘疑惑抬头,“大姐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丫鬟垂头想了半天,“或许,大娘子是让娘子自己拿主意吧?”

    “我哪儿能拿的什么主意,还不都是听父亲的……”说完,她恍然了。

    是啊,还不是都听父亲的!当初大姐姐被一顶小轿送到齐王府,做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妾室,还不如自己如今,连纳礼也没行。大姐姐不是也没有反抗么?

    沈四娘低头无奈笑了笑。既然如此,她又能反抗什么?不过她真的可以接近他了么?真的要成为他的女人了么?这个结果,似乎,也不算太坏……她曾经想要追求的,不就是如此么?

    沈尚书这两日呆在书房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更是不让书童小厮陪同,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没有人晓得他并非在书房读书,而是将自己关在暗室之中,看着那两大箱的聘礼,呵呵傻笑。

    一连两三日过去了,怎的也不见秦家再派人来说项呢?沈尚书又有些坐不住。莫不是秦家那少主又改变了心思?因为他的拿乔,而不想纳他的四娘子了?想到那两箱珍宝,沈尚书又觉肉疼。

    “去秦家探探口风,问问,究竟是什么意思?”沈尚书吩咐管家道。

    管家一愣,“探口风?这……如何探?”

    沈尚书抬手一巴掌拍在管家的脑门儿上,“白活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探口风,还得我教你?”

    管家一脸为难,他没干过这事儿啊!

    沈尚书思量片刻,沉下脸,低声道:“你就去问问,问问秦家什么时候上门接人?”

    管家表情一滞,这叫探口风么?这么直白的话,明摆是催人家来接的嘛!

    “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管家又被骂了一句。

    连忙转身离开。

    秦家人倒也热情,硬是将管家留下,吃了顿晌午饭,人灌醉了才送回来。

    管家大着舌头朝沈尚书回禀,“秦家人说了,小年夜来接人!呵呵!秦家的酒真好!”管家两颊绯红。

    沈尚书抬手在鼻前扇着酒气,眉头紧皱,“叫你去办差,你办的可真好,将自己灌醉了抬回来!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管家一个激灵,清醒了些,讪笑着赔罪,“老爷息怒,这秦家人对小的热情,那看的还不是老爷您的面子么?若没有老爷在后头站着,谁认识小的是哪根葱啊?”

    沈尚书挥挥手,“去吧去吧,赶紧下去,主子面前,这般失宜,扣两个月月钱!”

    “老爷……”管家一脸的不情愿。

    “再多说就扣半年!”沈尚书哼道。

    管家不敢多说,只好退了下去。转过脸在沈尚书瞧不见的地方却是呵呵的傻笑,去秦家的差事,真是好差事!单这一趟腿跑的,秦家人给的打赏,就足足顶他半年的月钱了!

    且秦家这酒,还真是旁处都没尝过的好味道!就算是被老爷骂,也是值了!离着老爷的院子远了些,管家忍不住轻哼起小曲儿来。

第112章 是谁的女儿红?

    x|||||“你们干什么?!”院中传来一声呵斥,是她的陪嫁丫鬟的声音。

    沈昕娘抬头,侧耳听着。

    “你这丫鬟,好不识趣!表姑娘赞你做的东西香。那是给你长脸,能得了表姑娘喜欢。往后还能短了你的好处?”一个仆妇的声音半怒半劝的说道。

    裹了点心渣,重新过油的果子,色泽金黄,香味四溢。

    院中的仆妇看着丫鬟手中端着的盘子,都忍不住连连吞咽着口水。

    被仆妇称为表姑娘的女子,一身素衣,婷婷而立,于院中大红的颜色格格不入。

    丫鬟瞪了那仆妇一眼,眼神扫过表姑娘,今日她家娘子大婚,这表姑娘却穿的这般素淡,跑到娘子院中做什么?看着就让人碍眼!

    “这是给我家娘子做的,娘子大清早起来就要梳头点妆出嫁,忙活到现在,早就饿了!凭什么给你?”丫鬟大声呵斥了回去。

    表姑娘闻言。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倒是那仆妇上前拽了陪嫁丫鬟道:“你到是个忠心的,可是守着你家这呆娘子对你有什么好处?没瞧见这是冯家最偏僻的院子!离着七郎君远着呢!表姑娘是夫人的心头肉!难得看上你的手艺,跟着表姑娘,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你可别不识抬举!”

    丫鬟猛的甩开拽着她的仆妇。“我家娘子不呆!她只是……只是……只是眼睛不好,做事不似常人那么利索罢了!”

    仆妇嗤笑一声,“你是把咱们冯家人都当傻子呢?去年老爷夫人就让人去吴兴相看过了!你家娘子都那般年纪了,看人还是直愣愣的没反应,家里人已经递上帖子,也不知叫人,只会口中啊啊……这要不是呆子。那我就是了!”

    沈昕娘的短处,丫鬟自然清楚,如今被人当着面提起来,一种屈辱又委屈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忍着眼中酸涩,大声道:“那是以前,娘子如今已经好多了!”

    可院中几人面上都是嘲讽的神色,谁都知道,这病若是能好,当年的沈夫人就不会被逼死了。

    什么得了真人点化,根本就是沈家人骗人的话,明面上是冯家高攀了沈尚书。其实是捡了个没用的人回家,嫡女又如何!

    “人各有志,她不愿去就算了,倒是可惜了这好手艺!”表姑娘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好听,恍如玉珠撞击般清脆,“不如,你将你的手艺传授我身边丫鬟,赏钱自是不会少了你的。”

    沈昕娘的陪嫁丫鬟还没说话,一旁冯家的仆妇便连连赞道:“表姑娘真是仁慈仁义!这般不识抬举的小蹄子,若是旁人,必定狠狠教训一顿。表姑娘不但不罚,倒还要给她赏钱!实在是大度呀!”

    恭维之声,将表姑娘脸上的笑容衬托的越发温婉起来。

    丫鬟却是皱眉道:“婢子怕是不能教表姑娘的丫鬟,娘子身边,离不开婢子的!”

    此话一出,院子里猛的一静。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些是诧异这丫鬟的话,有些是惋惜这丫鬟的愚忠,有些是幸灾乐祸看这丫鬟要触怒表姑娘。布叨坑巴。

    不管是呆还是眼睛不好使之人,身边是不能短了人伺候,可谁伺候不是伺候?她认不认得人都还不一定呢!偏离不开她?这不明显是扫表姑娘的脸面么?

    这么一眼就被人瞧出心思的借口,果然让表姑娘带着淡笑的脸立时就冷了下来。

    一旁冯家的仆妇机灵,见状上前就擒住丫鬟,一巴掌朝丫鬟脸上扇了下去,“你这小蹄子,给脸不要脸!居然敢出言顶撞主子!”

    丫鬟被打的身子一歪,两只手臂紧紧的护着身前的盘子。娘子还饿着,不能将这些果子弄撒了。

    做惯粗活的仆妇手劲儿极大,一巴掌下去,丫鬟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发髻也被打的凌乱。

    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发现,上房门口,缓缓立上前来一个娉婷婀娜的身影,手扶着门框,冷眼看着院中之人。

    那声“住手——”卡在沈昕娘的嗓子眼儿,却是喊不出来。

    听说,她生来眼睛遍看不清东西因此动作迟缓,在她眼里什么都只有模糊的轮廓。一场大火之后,她眼神虽莫名的好些了,但说话慢的毛病,却还没能跟着改过来。

    “素衣,过来!”

    那仆妇就要扬手给第二巴掌的时候,沈昕娘才艰难的开了口。且声音干涩难听,恍如破锯。

    表姑娘立时抬眼望来,眼中尽是好奇打量的神色。

    这么一看之下,立即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只见立在正房门口,一身大红嫁衣的娘子,蛾眉皓齿冰肌玉骨美丽不可方物,可唯独那双眼睛,黑眼球几乎遍布整个眼睛,不见眼白,且木木呆呆,直愣愣的甚是可怖。

    听得表姑娘一声尖叫。

    仆妇也立即转过身来,向上房一看,乍看之下,也是一惊。忍不住松了掐着丫鬟素衣的手,仓惶的倒退了一步。

第113章 七十二龙盘

    ′3°°°°°“呃……这……小女自幼病弱,到齐王爷您的面前,只怕是她要失了礼仪,叫齐王您见笑……”沈尚书迟疑说道。

    齐王停下了手中打转的核桃。抬眼看着沈尚书,眼眸之中光芒乍现。“这么说,沈尚书是要和吾见外了?听闻沈尚书和虞国公有同窗之谊?”

    沈尚书立时出了一背的冷汗。

    齐王今日来,莫不是就是冲着此事来的?虞氏在先皇病弱,齐王未被先皇召回的时候,外戚干政,和齐王表面和煦,实则水火不容。

    齐王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齐王刚回到京城,便下狠手,狠狠打击虞氏势力。

    亲附虞氏的大臣,哪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倘若是他被划入了虞氏一党,他如今的富贵前程……

    “因是同届考中,所以算是有同窗之谊,但其实下官同虞国公并不熟悉。若非公务,鲜少往来。”沈尚书谨慎措辞道。

    齐王轻笑着点了点头。“沈尚书莫要紧张,吾不过随便问问。沈尚书若觉得不合宜,那便不用叫你的女儿女婿前来了。”

    “合宜,合宜!承蒙齐王爷您不嫌弃!”沈尚书偷偷擦汗,感激涕零道。“来人,去请昕儿和冯郎过来。”

    小花厅的饭菜刚端上食案,便有家仆来请。

    冯七郎微微蹙眉,不解沈尚书分明说有贵客要陪,就不招待他们了,此时又请他们前去是为何。

    他想着心事,目光只略略扫过沈昕娘。便迈步向外走去。

    沈昕娘缓缓跟在后头,从容淡定,好似不论怎样的待遇都不能让她有半分的惊讶。

    招待齐王的大花厅里又加了三张食案。

    因为有沈昕娘在,沈尚书便让人去叫朱氏过来作陪。

    扶着沈昕娘的丫鬟看了看食案上摆着的小菜,心下唏嘘,果然比小花厅精致了不知多少!

    瞧见尊位上坐着的齐王爷,冯七郎大为惊讶。

    沈昕娘却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常。

    “见过齐王爷!”冯七郎恭敬行礼道,心下却有些别扭。布叨估才。

    沈昕娘从容福身。

    “家宴,不必多礼。”齐王笑道。

    冯七郎心中别扭之感越发浓重。要说家宴,也是冯家和沈家两家人的家宴,和他齐王有什么关系?他倒一副主人的架势?

    还有他的视线,能不能不那么明目张胆的落在自己夫人身上?!

    就算他是齐王!也不能。不能惦记别人的妻吧?!

    冯七郎实在是疑邻盗斧了,齐王的目光不过略略扫过沈昕娘,便被食案跟前伺候的美姬挡住。

    沈尚书瞧见端坐食案后头的沈昕娘,便心中不快。

    小时候,她不知称呼人,看人直愣愣,无理又呆滞,言语迟缓,行动不畅实在令人嫌弃。长大了,不全之病终于好了,却是来讨债的!亏她姓沈,胳膊肘却是向外拐的!

    沈尚书狠狠挖了她一眼,拍手示意等在外头的家仆送上美酒,宴饮开始。

    舞姬袅娜而入,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沈尚书下手的位置一直空着,朱氏迟迟未到。

    忽而一声嚎哭从花厅门口传来。

    其声惨厉,惊扰了正在跳舞的舞姬,和正奏乐的乐人。

    花厅之中,众人心思各异,但皆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只见一妇人手握一根沾了血的簪子,冲入花厅之中,只扑向端坐食案后头的沈昕娘。

    妇人双眼通红,神情狰狞,口中喝道:“我要你命偿——”

    沈尚书吓了一跳。

    冯七郎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齐王端坐于上,眼睛微眯,静观事态变迁。

    沈昕娘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但几乎是本能的扑在沈昕娘面前,替她挡住狰狞前来的夫人。

    沈昕娘抬手,端起食案上的酒碗,一碗酒兜头泼在妇人头上脸上。

    一双漆黑的眼眸,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妇人。

    妇人一接触到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被当头泼了一脸酒水,气势不由矮了下来。

    即便手握着一只带血的簪子,亦不能为她增加几分凌厉。

    倒是被沈昕娘淡然的气势压的只剩狼狈。

    “朱氏,你这是做什么?!”沈尚书见朱氏已经失了先前气势,在女儿面前不占优势,便起身大声喝问道。

    舞姬乐人见状不对,匆匆躬身,退出门去。

    朱氏见先机已失,登时坐在地上,将那根带血的簪子掷在身前,哭嚎起来。

    “这是何意?齐王爷面前不得无礼!”沈尚书叱道。

    朱氏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是,有什么事你快说呀!

    朱氏捂着脸,好不伤心道:“昕儿,你虽不是我所出,可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你即便恨我占了先夫人的位置,也不能……也不能这般报复与我,我那侄儿他是无辜的呀!你竟生生戳瞎他一只眼睛!一只眼睛啊!你小小女子,怎能有这般狠毒的心肠!”

    当着齐王爷,和她夫君冯七郎的面,说她心肠歹毒。

    这对女子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冯七郎甚至可以拿着这个理由来休妻了。

    齐王勾了勾嘴角,目光倒是毫不避讳的落在沈昕娘身上。

    冯七郎闻言,惊骇的看了沈昕娘一眼,心中却已经否定了朱氏的话,她一日之前还言语僵硬,动作迟缓,说她扎瞎旁人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看着地上那只带血的簪子,冯七郎眉头微皱。

第114章 小年夜不太平

    ?i?????荒郊野外的夜,格外的宁静。

    偶尔一声虫鸣都能传出很远去。

    夜鸦啾啾的叫声,像是幽怨的哭泣,听的人心声寒意。

    蹲守在破屋外头的男子。贴近车夫,半枕在车夫肩头。闭目睡去。布大余划。

    头被人猛的一推,男子才惊醒过来。

    揉眼一看,东边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身后的屋里有细微的响动。

    他侧身回头去看。

    正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蹭的从地上窜起,防备的看着立在门口的沈昕娘,“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昕娘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到车夫身上。

    车夫也从地上站起,看着沈昕娘的眼眸中,有几许犹豫。

    沈昕娘却面无惧色,缓声道:“你不是沈家的奴仆,只是受雇于沈家,出了这事儿,沈家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只怕京城,你也没想多呆,你打算拿了钱,就离开京城。”

    车夫闻言皱眉。

    “杀了我们主仆,换得一些银钱。就算你离开京城,去到没有人认得你们的地方,重新落脚生活。但你心里得永远背负着杀人的罪责,午夜梦回,反复折磨,你的心里永远不能平静,永远备受煎熬。不管你走到哪儿,你手上的血腥味永远洗不掉,杀人的梦魇会一直纠缠着你。”沈昕娘平静的脸,漆黑的眼,淡然无波的看着车夫。

    车夫微微气喘,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他更想要那笔钱!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你们拿着钱,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不管是我,还是先前雇你们杀我的人,都拿你们没有办法。你们重新找个地方。安家落户,过平静的生活。既不用背负杀人的罪责,也不用忍受自己内心的煎熬,如此,不是更好?”沈昕娘垂眸片刻。

    “哦,若你还需向雇你的人交差,将这件衣服上弄上些许的血迹,或许有用。”沈昕娘抬手扔出一件净白的深衣,“也可为你们拖延时间,方便你们离京。”

    车夫眼中尽是由于挣扎。

    他并非亡命之徒,若非那笔钱对他太有吸引力,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车夫身后男子看了沈昕娘一眼,上前一步,贴在车夫耳边,道:“行,我看行……谁让那头先骗了咱们!摆她一道,算是还她!”

    车夫皱眉,忽而转身,一拳头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不防备,正被打中鼻子。

    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脑门儿。

    男人哇哇乱叫起来,“你你你,你干啥呢?!窝里反是不是?!”

    车夫却将沈昕娘扔出的净白深衣放在男人脸前,接住男人鼻中流出的血污。

    男人反应过来,骂骂咧咧,“你怎么不打你自己?!用老子的血!放那俩小娘皮的血不是也行……就会坑老子……”

    车夫将衣服往男人怀里一塞,转过头来看着沈昕娘道:“钱呢?先给钱!”

    沈昕娘垂眸退下手上雕花金镯,又从头上取下赤金步摇デ发簪。

    “身上没有带着那么多的现钱,这些你拿去当掉,绝不会少。”

    车夫皱了皱眉,上前接过赤金物件儿,仔细看了又放在口中咬了咬。

    “是赤金吗?你懂不懂?”男人一面拍着自己的鼻子,让鼻血流的更顺畅,一面闷声问道。

    车夫看了他一眼,“差不多了。”

    男人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笑嘻嘻的将血染的深衣递给她,“叫我看看呗!”

    车夫却将赤金物件儿往怀里一塞,“你守着,我去去就回!”

    “一起呗!”男人哼道。

    车夫却瞪了他一眼,“能当多少钱还不知道呢!好好守着!”

    男人挠挠头,瞥了沈昕娘一眼,又连忙转过头去,“你可快点儿……”

    沈昕娘回到屋中。

    丹心抱着膝盖坐在稻草上头,心中不安道:“娘子,当铺里头压价压的厉害,东西虽然都是赤金的,但是真能当很多钱么?会不会……会不会……”

    丹心说着又哭起来。

    沈昕娘却笃定的摇头,“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丹心仰头看了看自家娘子一眼,便是在这破败肮脏的屋里头,娘子也一如既往淡定如常,没有一丝慌张。

    娘子如何知道?逆境之中,娘子为何还能如此平静自信呢?

    京城最大的典当行。

    掌柜的细细打量着手中赤金的物件儿,眯眼看了看站在柜台外头的汉子。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你想活当还是死当?”掌柜问道。

    车夫皱眉,“死当,你莫死命压价,就是瞧着你们这典当行门面大,我才来的!”

    掌柜的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赤金物件儿,做工精细,咱们先过过称,客官稍等!”

    车夫催促道:“快着些!”

    “王爷,广元典当行的掌柜来禀,有人典当宫里的东西!他不敢拿主意,让人急急报来!”齐王府上,齐王随从躬身禀道。

    “东西呢?”齐王从书册中抬起头来。

    “为了拖延那人,东西还在典当行里,掌柜的正跟那人磨着价钱。”随从禀道,“宫里的宫人时不时的会偷些物件儿出去当,但一般不会一次出手很多,就算带出去的不止一件,一般也会分几个当铺分别出手。这次这人像是不知东西是宫里的,好几件的金件儿,都在广元脱手,开口就是死当。”

    齐王垂眸思量片刻,心中却隐隐有不安的直觉。

    “去看看。”齐王起身。

    广元典当行里。

    “你这压价也压的太狠了!心也太黑了!”车夫怒道,伸手就要夺回柜台上头放着的赤金首饰。

    后堂端坐的齐王抿了口茶水,缓缓点头,“给他。”

    前头掌柜得了信儿,咬咬牙,万分不情愿的点头道:“三千贯,再多没有了。”

    车夫皱眉,有些着急,“成成,我要现钱!”

    “现钱您可拿不动!这是官号的飞钱,您拿到哪儿都能兑的,带着行走也方便,您说是不是?”掌柜的笑道。

    车夫伸手接过飞钱,揣入怀中,左右看了一眼,大步离开广元典当行。

    “跟上,别被察觉。”齐王吩咐道。

    掌柜的将所当赤金首饰放在漆盘里,呈到齐王面前。

    齐王眼睛微眯,立时起身道:“我亲自去!”

    车夫隐隐总觉得好似有人在后头跟着自己,可回头去看,却又没有。

    他长叹一声。

    他这种人,果真是做不了恶人的,不过是当了人家的首饰,就这般疑神疑鬼,倘若真杀了人,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安生了!

    他揣着飞钱,提着装了血衣的包袱。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

    小巷子里等着个三四十岁的仆妇。

    仆妇左右看看上前接过他手中包袱,低声道:“这是五百贯,还有五百贯,得等主子见过这东西,再给你。”

    车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同车夫见面的仆妇揣着包袱,快步离开,未曾察觉跟在她身后的眼睛。

第115章 死里逃生

    ???????“太极生两仪……”沈昕娘看着手掌心,盈盈闪烁金光的太极图,心中默念。

    还未念完,眼前便呈现出泾渭分明的阴阳泉水来。

    只是原本是有碗口大小的泉水。如今已经有脸盆那么大了。

    这阴阳泉水果然要靠玉养,且是要靠寒玉滋养。

    有玉滋养之下。不仅出现的时间可以变得更长,且泉水也会变得更加充沛。

    沈昕娘面上僵硬,笑不出,心头却是顿时轻快起来。

    有这般神奇的阴阳泉水傍身,她未好全的病算什么?莫说她如今已经没有不全,便是个瞎子傻子,有这般泉水,也能全好了吧?

    “娘子?”门口传来低低一声轻唤。

    沈昕娘看着面前阴阳泉水。

    这般珍宝,没有护住的能力之时,断然不能让旁人知晓。

    既然能凭空出现?那么也能凭空收起来么?

    她的想法刚从脑中闪过,眼前的阴阳泉水便霎时不见了!

    沈昕娘看着眼前空虚的一片,这般匪夷所思的神奇之物,为何她心中却觉得合情合理,甚至,原本就该是如此呢?

    “何事?”沈昕娘缓声问道。

    “回娘子的话。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来问,娘子嫁妆单子上的玉器都送来了,娘子可查看过了?”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沈昕娘应了一声。

    她忽而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什么味道?”

    丫鬟在门外没有听清,“娘子还有何吩咐?要婢子进来么?”

    “进来吧。”沈昕娘看了看掌心光芒已经收敛下去的阴阳太极图。

    丫鬟推门而入。眉头也不由皱起,“什么味儿?”

    沈昕娘道:“可是什么东西放坏了?这酸臭……”

    丫鬟四下寻找。

    沈昕娘也左右嗅来。

    忽而丫鬟的视线落在沈昕娘身上。

    沈昕娘缓缓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

    她还未说什么。

    那丫鬟倒是立时涨红了脸,噗通跪倒在地,惶恐说道:“娘子,是……是婢子没有照顾好娘子!婢子这就让人备水,给娘子沐浴!”

    沈昕娘垂眸看她。还未开口。

    那丫鬟便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弓着腰,快步退了出去。

    丫鬟吩咐人备浴桶ゐ烧水的声音从院中隐隐传来。

    沈昕娘目中现出了然神色。

    这丫鬟,怕是以为她是便溺了吧?

    她又不是真的傻子,难道便溺都不知么?

    她忍不住抬起胳膊,又再次嗅了嗅,那股酸臭的味道,果然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又是何原因?

    丫鬟备好水,让人送进了卧房侧里间。

    丫鬟要伺候沈昕娘沐浴之时,沈昕娘却道:“你出去吧。”

    “婢子……婢子服侍娘子,娘子……宽心,婢子。婢子不会……”丫鬟磕磕巴巴,脸涨得通红。

    “不会什么?不会笑话我?”沈昕娘淡然道,“我不喜欢沐浴之时,有人服侍。”

    平缓的语调,好似不带情绪,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丫鬟退出门外之时,才恍然反应过来,娘子动作僵硬,行动迟缓,一个人沐浴,会不会有溺水的危险?

    可这时候再贸然进去,显然不妥。

    丫鬟守在门口,支着耳朵,紧张的听着里头动静。

    沈昕娘缓缓退去衣物。

    里衣之上,沾着些黑褐色的黏腻之物。

    她身上也有黏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

    那酸臭之味,正是她身上这些东西的味道。

    新娘出嫁,她出嫁之前在沈家,可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不过两日不到,她又不曾出多少汗,怎的身上就这般脏了?

    她舀出浴桶中的水,先将身上的污物冲洗掉,而后才跳入浴桶之中。

    细细搓洗之后,她猛然发现。

    洗去污物的肌肤,莹润白皙,水珠滚过,仿佛有淡淡光泽,恍如刚剥了壳的鸡蛋般,柔嫩细滑。

    她知道自己虽然曾经眼目不好,言行迟钝恍如傻儿,这身皮相却是顶顶不错的。

    但人吃五谷杂粮,经风吹入晒,随岁月苍老,肌肤自然不能保持刚出生的婴孩般细腻柔嫩,不染污物。

    可如今再看自己,竟真的白皙润透,如初生婴儿。

    她摊开左手掌心,唤出阴阳泉眼。

    自己的变化,定然和这泉眼有关,白泉入喉,滋养身体,强健筋骨,那黑泉又是做什么用的?

    她引黑泉水,滴入浴桶之中少许。

    只见黑泉泉水恍如墨汁,但落入浴桶之中并不散开。

    恍如漩涡一般,吸纳浴桶之中的污物。

    黑团越聚越大,黑的浓重。

    浴桶之中的水却变得清澈透亮,不惹尘埃。

    “白泉强身健体,黑泉除污纳垢,内服外用,通经疏脉,阴阳调和之道也,自然之道,不可违也。”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在耳边这般对自己说过。

    沈昕娘抬手按住额头,是谁?是谁曾经在耳边对自己讲述?

    记忆里的男声是谁?

    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可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脑仁疼的像是要炸开……

    她疼的想要大声喊叫,可下意识的却阻止自己叫出声来,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喉中压抑着痛苦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听闻门外传来丫鬟担忧的声音:“娘子,水凉了吧?要不要换水?”

    沈昕娘这才从手上抬起头来,“洗好了,不必换水了。”

    嗓音清清亮亮,悦耳犹如莺啼。

    门外丫鬟一愣。

    门内沈昕娘已经扶着浴桶,从水中起身,拽过搭在屏风上头的锦帛,披在身上。布大帅扛。

    抬手击在那水中聚拢的黑团之上,污水四散,散入浴桶。

    她披着锦帛,从直通内室的门,转身回到卧房。

    穿好了细白的亵衣,才唤丫鬟去清理里间。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昕娘以为,自己这般执念要想起那道熟悉的声音,那究竟是谁,曾在她耳边说话。夜里,答案定会来到自己梦中。

    可她竟安睡至天明。

    一个梦都没有,或许是不记得了。

    执念的问题,却没有找到答案。

    “娘子,起了么?”

    听到里间的动静,丫鬟在外间低声询问。

    “醒了。”沈昕娘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慵懒和柔软。

    一日之前的沙哑迟缓,恍如破锯已经完全不见。

    丫鬟颔首笑了笑,不由满心激动的看着挡在里外间中间的屏风,好像看到了日渐好起来,日渐得了七郎君宠爱的主子一般。

    “娘子,七郎君派人来说,今日陪您回门!”丫鬟的声音里不由带上了几分欣喜。

    七郎君肯主动陪娘子回门,定然能够发现娘子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

    娘子如能得宠,娘子身边伺候之人,自然能越过越好。

    处处受人欺负的她,将来定然也能扬眉吐气!丫鬟握着拳头,心想到。

第116章 因为我是你的小妾?

    3′·····“你去告诉媛之!告诉她,这事儿是七郎对不起她。她若是想开了,大家欢欢喜喜还是一家人。她若是想不开,只管拿七郎撒气。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没教出好儿子。没照顾好外甥女,里外就叫我受折磨吧!”冯夫人仰面倒在软榻上,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洒落在软榻上的点心果子,黏腻腻的粘在她的白袜上,甩都甩不掉,甜甜的点心味道熏得人泛腻味。

    “别了,这丫鬟笨嘴拙舌的,还是老奴去一趟吧!”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起身道。

    冯夫人点点头。

    老妈妈躬身退出。

    “表姑娘,您就喝点药吧,大夫说,您的嗓子若是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的。”丫鬟劝道。

    “我全心信他,却被他这般对待,嗓子坏了就坏了……”杜媛之声音沙哑道。

    外头一阵慌忙的脚步声而来,“我的小姑奶奶哟……”

    屋里的主仆一愣。

    就见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哭丧着脸进来。

    杜媛之见姨母没有亲自过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心头发凉。

    老妈妈人老眼尖,哪里瞧不出她的心思,“表姑娘呀,您可是将夫人吓坏了!夫人听闻您这边出了这种事儿。当即哭昏了过去!直说要打死七郎君呢!”

    杜媛之微微一愣。

    “不能吧……”丫鬟诧异道。

    “怎么不能?表姑娘受了委屈,追根究底,是七郎不好。夫人已经罚了七郎君去跪祠堂,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这人不吃饭不喝水,那还能活么?夫人连跪上多久都没说,直说等老爷回来。要老爷打死七郎君,否则,她没脸见自家姐姐了。”老妈妈一面说话,一面看着杜媛之的脸色。

    杜媛之皱眉,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啊。

    不过是想逼自己的姨母妥协而已,她怎么忍心看表哥受罚?

    “表姑娘,您打小同七郎君感情好,这种事情……虽然是七郎君有错在先,可……可……”可怎么样?老妈妈没说,若不是两厢情愿,难道是七郎君霸王硬上弓不成?

    怎么说,表姑娘弄到这种地步。也有一半的错。

    “如今七郎君硬着头皮要休妻来娶表姑娘,已经将老爷惹恼。表姑娘您又想不开,夫人气急攻心,已经躺倒,起不来身了!表姑娘心疼姨母,心疼七郎君,还是去劝劝夫人,也为七郎君说说情吧?夫人对表姑娘如何,表姑娘心里也是有数的吧?”老妈妈苦着脸,一脸哀求的模样。

    杜媛之闻言心中一噎。

    她去说情,她去劝?那不是叫她妥协,叫她低头做妾?!

    可她不去?

    那便是她逼得七郎君挨打受罚,她逼得自己的姨母躺倒不起?

    杜媛之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老妈妈倒是不急,见说不通,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一时说不动,等一等就好了。

    于此时,比的就是耐心。

    冯七郎果真在祠堂跪了两日。

    杜媛之派人去打听,听闻冯夫人真真儿的两日都不叫人去给冯七郎送饭送水。

    冯老爷去了一次,还将冯七郎给打了一顿。

    打的轻重,尚不可知。布助余号。

    单是跪着两日没有饭吃,好好的人尚且受不住,万一他还受了伤呢?

    “沈昕娘她,她也没有去求情么?”杜媛之问道。

    丫鬟摇头。

    “这女人真是冷面无情!表哥受罚,还不是因为她在中间碍事!若是没有她,表哥顺顺当当便能娶了我!”杜媛之恨声道。

    丫鬟动了动嘴,却是没说。

    这事儿,闹到正派嫡妻面前,才是不妥。

    冯家人根本就没将惩罚冯七郎的事情告诉沈昕娘知道。

    当然了,沈昕娘知不知道的,只怕她也不会去说情。

    事情闹出来的第三日黄昏时候,杜媛之终于挨不住了。

    她洗脸换衣,收拾妥当,前往冯夫人院中,为冯七郎求情,相劝冯夫人。

    这不过是个形式,真正的意思,是她妥协了。

    如此表示,她愿意在沈昕娘尚在冯家的时候,低头做个偏房妾室。

    冯夫人见她之时,果然脸色有些白,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是媛之不好,叫姨母担心了。”杜媛之矮身说道。

    冯夫人抹了抹眼角,才长叹一声,开口也有些有气无力,“不怪你,七郎行为不端,让你跟着受委屈……咳咳……”

    还没说两句,便有些气喘轻咳。

    看来这两日,姨母确实操心乏力,伤了身体了。

    杜媛之有些自责,不过是等一些日子的事儿,她若是真心喜欢表哥,名分真就那么要紧么?

    再说,沈昕娘不是迟早都会离开的么?

    “姨母莫要说了,是媛之不好,叫姨母操心受累!”杜媛之哽咽道。

    冯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好了,过去了,就不提了。”

    “听闻表哥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两日了,姨母……还是让表哥回来吧,莫要罚他了,这件事……媛之……媛之也有错,并非表哥一人之过……”杜媛之红着脸,尴尬艰难的说道。

    冯夫人看她一眼,又垂眸故作为难道:“这……你想通了?”

    杜媛之微微点了点头,脸色难看。

    冯夫人嘴角露出笑意,“这才对,你瞧她,如今不过是住在冯家最是偏僻的院落中,能碍着你什么事?日后,更是一家人,姨母对她难道还能越过你去?傻孩子!”

    杜媛之缓缓点头。

    “夫人,夫人!老爷说,说,让请少夫人,去,去前院!”门外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禀道。

    冯夫人闻言,皱眉从卧榻上坐起,“什么?”

    “老爷说,别多问,有贵人要见少夫人,叫,夫人赶紧请少夫人往前院去,别,别耽搁!”小厮一路跑来,口干舌燥。

    冯夫人蹭的起身,踩上高头屐,就往外走,“贵人?什么贵人来,要如此慌张?”

    杜媛之瞪眼看向冯夫人。

    此时的冯夫人脸上依旧很白,但哪里还有适才那副不胜羸弱的样子?

    那苍白的脸色,只怕是扑了不薄的粉脂吧?!

    只见冯夫人匆匆忙忙出了门。

    杜媛之心头有些暗恨,“是什么人来了?”

    她身边丫鬟道:“婢子去打听打听?”

    杜媛之点头,也出了上房。

    冯夫人已经脚步匆匆的出了院门,往西北方向而去。

    不多时,冯夫人便带着沈昕娘一道往前院大花厅而来。

    沈昕娘毕竟已经是冯家妇,要见外客,她这长辈不陪着怎么行?

    其实她自然是好奇,来人究竟是谁?能让老爷这般急匆匆的?

    沈家人来了?沈家文官之家,不屑与他们这些低等武将打交道。若非老太爷当年救了沈尚书的命,便是沈家的傻子,他们也别想娶进门来。

    沈尚书自然不会主动登门。

    那是齐王来了?

    齐王若要见她,定然不会郑重其事的叫老爷去传她相见,这么郑重其事的见面,多尴尬?再说,齐王传句话,他们家不就得忙不迭的将人送去相见么?何必来家里?

    定然也不是齐王,那会是谁呢?

    冯夫人未猜出答案,人已经到了花厅外头。

    花厅门紧闭。

    门外守着数位带刀侍卫,威风凛凛,气势肃杀。

    冯夫人顿住脚步,叫一旁丫鬟上前说话。

    “我家夫人同少夫人来了!”丫鬟有些紧张的上前说道。

    侍卫闻言,转身向内禀报。

    不多时,出来道:“我家主子,只见少夫人一人,旁人退下!”

    侍卫冷面冷声,脊背笔直,手握腰间佩刀之上,冷硬的面孔好生骇人。

    冯夫人不甘心,“我是少夫人的婆婆,她要见外客,我不作陪怎么行……”

    话还没说完,侍卫便冷冷看她一眼。

    腰间佩刀更是向外抽出几分,刀柄刀鞘发出铮然声响,寒光乍现。

第117章 你吻过我 【为800钻石加更】

    x|||||荒郊野外的夜,格外的宁静。

    偶尔一声虫鸣都能传出很远去。

    夜鸦啾啾的叫声,像是幽怨的哭泣,听的人心声寒意。

    蹲守在破屋外头的男子。贴近车夫,半枕在车夫肩头。闭目睡去。

    头被人猛的一推,男子才惊醒过来。

    揉眼一看,东边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身后的屋里有细微的响动。

    他侧身回头去看。

    正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蹭的从地上窜起,防备的看着立在门口的沈昕娘,“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昕娘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到车夫身上。

    车夫也从地上站起,看着沈昕娘的眼眸中,有几许犹豫。

    沈昕娘却面无惧色,缓声道:“你不是沈家的奴仆,只是受雇于沈家,出了这事儿,沈家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只怕京城,你也没想多呆,你打算拿了钱,就离开京城。”

    车夫闻言皱眉。

    “杀了我们主仆,换得一些银钱。就算你离开京城,去到没有人认得你们的地方,重新落脚生活。但你心里得永远背负着杀人的罪责,午夜梦回,反复折磨,你的心里永远不能平静,永远备受煎熬。不管你走到哪儿,你手上的血腥味永远洗不掉,杀人的梦魇会一直纠缠着你。”沈昕娘平静的脸,漆黑的眼,淡然无波的看着车夫。

    车夫微微气喘,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他更想要那笔钱!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你们拿着钱,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不管是我,还是先前雇你们杀我的人,都拿你们没有办法。你们重新找个地方。安家落户,过平静的生活。既不用背负杀人的罪责,也不用忍受自己内心的煎熬,如此,不是更好?”沈昕娘垂眸片刻。

    “哦,若你还需向雇你的人交差,将这件衣服上弄上些许的血迹,或许有用。”沈昕娘抬手扔出一件净白的深衣,“也可为你们拖延时间,方便你们离京。”

    车夫眼中尽是由于挣扎。

    他并非亡命之徒,若非那笔钱对他太有吸引力,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车夫身后男子看了沈昕娘一眼,上前一步,贴在车夫耳边,道:“行,我看行……谁让那头先骗了咱们!摆她一道,算是还她!”

    车夫皱眉,忽而转身,一拳头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不防备,正被打中鼻子。

    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脑门儿。

    男人哇哇乱叫起来,“你你你,你干啥呢?!窝里反是不是?!”

    车夫却将沈昕娘扔出的净白深衣放在男人脸前,接住男人鼻中流出的血污。

    男人反应过来,骂骂咧咧,“你怎么不打你自己?!用老子的血!放那俩小娘皮的血不是也行……就会坑老子……”

    车夫将衣服往男人怀里一塞,转过头来看着沈昕娘道:“钱呢?先给钱!”

    沈昕娘垂眸退下手上雕花金镯,又从头上取下赤金步摇ぴ发簪。

    “身上没有带着那么多的现钱,这些你拿去当掉,绝不会少。”

    车夫皱了皱眉,上前接过赤金物件儿,仔细看了又放在口中咬了咬。

    “是赤金吗?你懂不懂?”男人一面拍着自己的鼻子,让鼻血流的更顺畅,一面闷声问道。

    车夫看了他一眼,“差不多了。”

    男人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笑嘻嘻的将血染的深衣递给她,“叫我看看呗!”

    车夫却将赤金物件儿往怀里一塞,“你守着,我去去就回!”

    “一起呗!”男人哼道。

    车夫却瞪了他一眼,“能当多少钱还不知道呢!好好守着!”

    男人挠挠头,瞥了沈昕娘一眼,又连忙转过头去,“你可快点儿……”

    沈昕娘回到屋中。

    丹心抱着膝盖坐在稻草上头,心中不安道:“娘子,当铺里头压价压的厉害,东西虽然都是赤金的,但是真能当很多钱么?会不会……会不会……”

    丹心说着又哭起来。

    沈昕娘却笃定的摇头,“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丹心仰头看了看自家娘子一眼,便是在这破败肮脏的屋里头,娘子也一如既往淡定如常,没有一丝慌张。

    娘子如何知道?逆境之中,娘子为何还能如此平静自信呢?

    京城最大的典当行。

    掌柜的细细打量着手中赤金的物件儿,眯眼看了看站在柜台外头的汉子。布助鸟技。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你想活当还是死当?”掌柜问道。

    车夫皱眉,“死当,你莫死命压价,就是瞧着你们这典当行门面大,我才来的!”

    掌柜的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赤金物件儿,做工精细,咱们先过过称,客官稍等!”

    车夫催促道:“快着些!”

    “王爷,广元典当行的掌柜来禀,有人典当宫里的东西!他不敢拿主意,让人急急报来!”齐王府上,齐王随从躬身禀道。

    “东西呢?”齐王从书册中抬起头来。

    “为了拖延那人,东西还在典当行里,掌柜的正跟那人磨着价钱。”随从禀道,“宫里的宫人时不时的会偷些物件儿出去当,但一般不会一次出手很多,就算带出去的不止一件,一般也会分几个当铺分别出手。这次这人像是不知东西是宫里的,好几件的金件儿,都在广元脱手,开口就是死当。”

    齐王垂眸思量片刻,心中却隐隐有不安的直觉。

    “去看看。”齐王起身。

    广元典当行里。

    “你这压价也压的太狠了!心也太黑了!”车夫怒道,伸手就要夺回柜台上头放着的赤金首饰。

    后堂端坐的齐王抿了口茶水,缓缓点头,“给他。”

    前头掌柜得了信儿,咬咬牙,万分不情愿的点头道:“三千贯,再多没有了。”

    车夫皱眉,有些着急,“成成,我要现钱!”

    “现钱您可拿不动!这是官号的飞钱,您拿到哪儿都能兑的,带着行走也方便,您说是不是?”掌柜的笑道。

    车夫伸手接过飞钱,揣入怀中,左右看了一眼,大步离开广元典当行。

    “跟上,别被察觉。”齐王吩咐道。

    掌柜的将所当赤金首饰放在漆盘里,呈到齐王面前。

    齐王眼睛微眯,立时起身道:“我亲自去!”

    车夫隐隐总觉得好似有人在后头跟着自己,可回头去看,却又没有。

    他长叹一声。

    他这种人,果真是做不了恶人的,不过是当了人家的首饰,就这般疑神疑鬼,倘若真杀了人,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安生了!

    他揣着飞钱,提着装了血衣的包袱。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

    小巷子里等着个三四十岁的仆妇。

    仆妇左右看看上前接过他手中包袱,低声道:“这是五百贯,还有五百贯,得等主子见过这东西,再给你。”

    车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同车夫见面的仆妇揣着包袱,快步离开,未曾察觉跟在她身后的眼睛。

第118章 两个娘子

    urqqqqq好在他们停车这寺门,已经提前被齐王府的人清场了。

    草堂寺来往之人,皆不能从此门过。

    倘若被旁人瞧见,他的妻陪着旁的男人一道坐马车。他还跟个傻子一般在前头御马护航,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在京城抬起头来了!

    夏末秋初。天朗气清。

    太阳底下还有些炙热,阴凉里头,已经能觉出风里的清爽。

    齐王走在最前头,冯七郎跟在后头。

    沈昕娘落后几步,素衣和丹心都伺候左右。

    一行人穿过两道寺门,便隐隐听到人声鼎沸。

    “今日秋游的人这般多么?”冯七郎诧异问道。

    齐王笑了笑。

    齐王身边的随从道:“乃是大儒陆先生过些日子要在草堂寺传道授业,文人闻讯赶来,争相报名,这几日草堂寺都是这般热闹。咱们王爷是提前清场,否则来的这般晚,岂能进得草堂寺?”

    冯七郎哦了一声,连连点头。

    齐王不说话,随从与他对答,让冯七郎有些难堪。

    既然看不上他,又何必请他一同秋游呢?

    “对了。沈娘子的老家是吴兴,与陆先生,可谓是同乡呢。”齐王忽而回过头,看着远远立在一旁的沈昕娘说道。

    冯七郎垂着身侧的两只手,捏成拳头。

    是了。请他同游,不过是个幌子,人家才不是为了请他呢!

    沈昕娘随意的哦了一声,根本没看齐王。

    齐王道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前行。

    再穿过一道门,便到了草堂寺的主院正道之上。

    这里并未清场,秋游之人。烧香拜佛之人,闻讯来报名的书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恍如庙会一般。

    草堂寺景色优美。

    更有草堂烟雾的奇景,一年四季,不乏游客。

    冯七郎以为有齐王身边众多的随从开路,便是到主道之上,也完全不必担心。

    可不曾料,刚到人多的地方,齐王的随从就缩紧队形,竟只护在齐王身边开路。

    一开始他还能兼顾看着齐王。盯着沈昕娘。

    可不多时便被人流挤散。

    他不过被人踩了一下脚,推搡了一下,扭个头,转身就不见了齐王,更寻不见沈昕娘的身影了。布助医弟。

    冯七郎恼怒非常,想去寻找,无奈人太多,只能跟着人流向大雄宝殿涌去。

    沈昕娘被齐王的随从护着,不受人流干扰,顺利来到寺中东侧厢房院中。

    院中植着碧翠的青竹,参天的松柏,道畔种着苜蓿,遍地郁郁青青的颜色,煞是悦人眼目。

    “齐王这是何意?”沈昕娘问道。

    齐王停下脚步,抬手指着里头的院落道:“大儒陆先生便在最里头的院中,既是同乡,便去拜访一下何如?”

    沈昕娘抬眼看着齐王,漆黑的眼眸,好似能洞察人心。

    齐王垂眸笑了笑,“不是要你见他,是……我想见他。”

    “这京城,还有王爷见不到的人?”沈昕娘讽刺道。

    “不是谁都能被称之为大儒的,凡称大儒,学识渊博还不够,还要有一身傲骨。这陆先生就是一身的硬骨头。”齐王轻笑着说道。

    沈昕娘看他,像是等着他说下去。

    齐王抬手,轻咳了一声,“我想请陆先生为帝师,入宫教导幼帝,这可是有关国家社稷之大事。沈娘子如能帮忙,自是大功一件。”

    沈昕娘摇头,“我是小女子,对社稷不感兴趣。”

    齐王看她,她也看着齐王,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先软下来。

    “王爷,是不是没人教过您,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沈昕娘忽而开口道。

    真是奇怪,她平淡的声音里,竟生生被齐王听出了几分轻笑的味道。

    纵然她白玉一般的脸上,丝毫的笑意也无。

    齐王的随从一阵紧张,还没人敢这么跟齐王说过话呢。

    齐王沉默了片刻,却是勾着嘴角道:“是,我来过两次,可皆未能见到陆先生。听闻陆先生精于饮食近乎苛求,且喜老家菜式。所以要走了你的丫鬟。可送进去的吴兴菜式,原样被送了回来。今日不得已,只能请沈娘子帮忙了。”

    虽没有低声下气,可这般与人说话,已经吓傻了一众的齐王随从。

    沈昕娘心头好笑,脸上却笑不出来,依旧平淡道:“我若不想帮忙呢?”

    齐王蹙眉,无奈看她。

    沈昕娘却已经转身而去,“风光甚好,天朗气清,不是说今日秋游么?”

    丹心立即跟上,扶着她的手道:“是啊娘子,草堂寺北院有一口能吞云吐雾的古井呢,被称之为‘草堂烟雾’,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嗯,看看。”沈昕娘主仆二人,说话间走远。

    齐王的随从伸手欲拦。

    齐王却无奈的摆摆手,让人放她们离开。

    他回头看着垂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埋在胸前的素衣道:“有没有心,再试一次?”

    素衣闻声,惊喜抬头,迷恋的看着在她眼中恍如神祗一般的齐王,“好,好!”

    素衣被带去厨房。

    齐王到一旁厢房之中处理从宫中带出的政务。

    沈昕娘主仆二人捡着僻静的小道,缓缓走着。

    “娘子,婢子去朝僧人打听打听寻那口古井怎么走吧?”丹心轻快道。

    沈昕娘却摇了摇头,“你去问问僧人,离着陆先生所居厢房最近的厨房在哪儿。”

    “厨房?”丹心一愣,“娘子还是要帮齐王爷么?刚才何不答应呢?”

    沈昕娘缓缓抬头,看了看被阳光映得碧翠透明的竹叶,“我帮他做什么?”

    齐王那么俊美,又身份高贵,手握大权。反正七郎君并不疼爱娘子,将娘子抛弃在偏僻的小院,自然不是娘子的良人。若能帮了齐王,且齐王分明对娘子有心,日后能留在齐王身边,不是更好?丹心笑了笑,蹦跳着向远处的僧人而去。

    沈昕娘被僧人引到厨房。

    未到晌午,厨房里并不忙碌。听闻是齐王带来的女眷,厨房的僧人客气退开。

    这里是个专供厢房里头香客开小灶的小厨房。

    谢过僧人,沈昕娘便叫丹心备菜。

    丹心备菜之时,她则卷起广袖,净了手。

    “娘子要亲自下厨?”丹心瞧见,诧异道。

    “你会做吴兴菜么?”沈昕娘问。

    丹心摇头。

    让丹心打下手,沈昕娘亲自下厨。

    趁丹心不注意时,她引阴阳泉眼的白泉之水入锅中。

    泉水入锅,锅中食材立即香味大作。

    浓浓香味,溢满整个灶房。

    丹心忍不住口水直流。

    沈昕娘却有略微的愣怔,用灵泉水做饭的事情,好像许久许久以前她就做过。

    否则,她怎么知道有了灵泉水,饭食会变得更加浓香,更加可口呢?

第119章 祸事临近

    ???????丹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本想握住沈昕娘的手,以寻求安慰。

    但见自己手上不知在哪儿蹭的脏兮兮的,便又缩手回来。“娘子,咱们真就这么呆着呀?”

    “他们争执之声很大。毫不避讳。说明这周围都很荒芜,鲜少会有人经过。咱们便是能趁他不注意逃走,只怕也跑不远就会给抓回来。”沈昕娘缓缓说道。

    “那,那就这么等……等死么?”丹心说着,泪便滚下来。

    黄昏时候。

    沈昕娘还没回来。

    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找到没有?”冯夫人问身边的老妈妈道。

    “还,还没……”老妈妈擦了擦汗,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回答不下十次了。

    “都出去找了么?七郎呢?七郎也去找了么?那么大的大活人,怎么就找不到了?”冯夫人问道。

    老妈妈咽了口唾沫,“夫人,她该不会是跑了吧?”

    冯夫人按了按额头,“呸,她跑个屁!她往哪儿跑?跑了做什么?”

    “那或者,会不会是齐王的人将她带走了?”老妈妈又低声道。

    冯夫人皱眉,想了想齐王不声不响将人带走的可能性。

    “莫非她是和齐王商量好的?”冯夫人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就是啊!”老妈妈连连点头。

    “是个屁!齐王若想要她。何必不声不响,这般费周折,只要暗示咱们家,咱们还不巴巴的将人送过去?”冯夫人啐了一口。

    “夫人,找到了……找到了!”小厮气喘吁吁的冲进正院。

    冯夫人掀帘而出。“找到了?在哪儿?接回来了么?”

    “人没找到,找到少夫人出门乘坐的马车了,车里头还有被刮破的衣裳料子,座椅下头还落着少夫人一对耳坠子……”

    小厮话没说话,冯夫人险些跌坐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冯夫人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冯大人听闻此事,也大发雷霆。

    “不能声张,莫要让沈家人和齐王爷知道!”

    只将自家家丁和儿子们打发出去寻找。

    最该出去寻找自家夫人的七郎君。此时却在家里呆着。

    “媛之,你告诉姨母,她不见了,跟你究竟有没有关系?!”冯夫人直视着杜媛之的眼睛问道。

    杜媛之低着头,目光躲闪,不与她对视,只捏着帕子,沾着眼角道:“姨母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知道?跟我没有关系的……日后都是一家人,她不见了,我也正担心呢……”

    “母亲,您就别逼她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冯七郎挡在杜媛之前头。“昨日到今日,我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媛之根本不知道她要出去,更没有时间去安排这些!”

    冯夫人翻了个白眼,“我昨日跟你说的好好的,让你今日陪她一道出门的,你答应的好,为何没有一道出去?”

    “我不过多睡了一会儿,她根本没有等我!我去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冯七郎脸上一红。昨夜里表妹太凶猛,他实在累得不行,这才起晚了。

    谁知那女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陪,片刻不等便走了。若遇险,也是她自找的!

    冯七郎红着脸,捏着拳头,可心头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言的担忧。

    “郎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杜媛之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袖,娇柔的手指,轻轻掰开他攥紧的拳头。

    冯七郎点头道,“我信你。”

    冯夫人怒拍桌案,“信不信的,也得等人找回来再说,你的哥哥们都出去帮你找人,你倒是呆在家里,四门不出!像话么?!”布助欢血。

    冯七郎从表妹手中抽出手来,“儿这就去,母亲莫要再为难媛之!”

    冯夫人冷哼一声。

    冯七郎又不放心道:“母亲?”

    “我自己的外甥女,我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是问问她罢了!”冯夫人不满道。

    冯七郎这才安抚的看了杜媛之一眼,抬脚离开。

    冯夫人看着杜媛之,“媛之,告诉姨母,你真不知道?”

    杜媛之回味着“姨母”两字,她已经是冯七郎的人了,应该改口叫母亲了!可她却仍旧用“姨母”,不就是暗示她只是一个妾么?

    冯夫人蹙眉。

    “姨母,我真的不知道啊……”杜媛之委屈道。

    “最好和你没有关系,否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早晚瞒不过齐王。齐王追究下来,别说你,冯家也落不着好处!”冯夫人冷哼一声,又道,“人在,沈家人不说什么。人不在了,沈家人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好好想想吧,如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想来道理不用我多讲!”

    月上树梢。

    车夫的脚步声才在院子里响起。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膀大腰圆的男人听到脚步声惊醒,“饿死我了!”

    车夫丢给他一个油纸包包着的东西。

    男子连忙打开来,烧鹅的味道四下弥散。

    屋里头的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她饿了一整天了,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再看娘子,仍旧一身清爽干净的长衣,裙摆扫过这满是灰尘的地面,有些脏了,旁的地方,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多出来。

    娘子面色平静,一双眼眸映着窗外月光,熠熠生辉,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冷厉骇人,更多了几分少女的温婉柔和。

    “娘子,您饿不饿?”丹心低声问道。

    话音刚落,门口一暗。

    车夫站在门口,丹心吓得险些跳起来。

    车夫看了屋里的两人一眼,抬手也扔了一个油纸包进丹心怀中。

    丹心双手接住,平日里觉得油腻腻的香味,此时却格外的喷香扑鼻。

    丹心打开油纸包,双手奉到沈昕娘面前。

    沈昕娘拽了一只烧鹅腿,缓缓嚼着,“你也吃。”

    丹心犹豫片刻,知道娘子从不客套,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吞吞口水,也吃起来。

    沈昕娘只吃了一只鹅腿,拿帕子擦了擦手,便不吃了。

    丹心却是饿坏了,吃了大半只烧鹅才停了下来。

    车夫却在这时又走进来。

    手里还掐着一大捆的稻草。

    丹心吓了一跳,伸着两只油腻腻的手护在沈昕娘跟前。

    车夫将稻草挨着墙边放下,来回两三趟。

    丹心看明白了,车夫是用稻草给她们搭了个“床”。

    如此看来,车夫倒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呐?

    “喂,你……”丹心朝那车夫开口。

    车夫皱眉看她一眼,“今日好好睡,明日好上路!”

    说完,转身出去了。

    丹心闻言先是愣住,明白话里意思以后,忍不住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娘子……”她转身朝沈昕娘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娘子,容婢子来生再伺候娘子吧……”

    沈昕娘默默看她,也不阻拦,抬脚走到铺好的稻草床边,在稻草上躺了下来。

    丹心抬头见娘子躺下,立即转身换了方向,继续朝躺着的沈昕娘磕头。

    沈昕娘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睡吧,困了。”

    娘子的语气,亦如既往的平和。

    丹心吸了吸鼻子,娘子怎么就一点都不怕呢?是不怕死,还是娘子已经有办法保她们的命不死?

    “那老娘们骗咱们!”车夫压低了嗓音望着主仆已经睡下的破屋子道,“那老娘们说,沈家娘子以前是个傻子,现在好了,也不得七郎君喜欢,七郎君昨日已经纳表姑娘为妾,不过是没有正当理由休妻。只要咱们将人绑了,让她们回不去,这两千贯就到手。可我今日偷偷在冯家外头看了。这沈娘子丢了,冯家几乎合家出动,到处在暗暗寻她。”

    “那丫鬟说的是真的,冯家如今正看重这沈娘子?”男子叼着草叶子道,“可这娘子一看也不像个正常人,那一双眼睛看着就邪乎的很,黑漆漆的,跟个冤魂一样……看我一眼,我都觉得后背冒寒气!”

    “大半夜的!说个屁的冤魂呀!”车夫猛拍了他一把。

    男子赶紧住口。

    一阵风吹过,他心有余悸的回头偷看。

    半人多高的草丛里似有黑影晃动。

    他吓了一跳,立即浑身冒汗。

    定睛去看,不过是风吹动蒿草,什么也没有。

    “那……那怎么办……”男子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

    车夫沉默片刻,“事已至此,先拿到钱再说!明日先跺了那丫鬟的手,给她送去,问她要剩下的钱!”

    男子忽觉阴风过颈,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看。

    “你不会是,怕了吧?”车夫问道。

    “老子怕个鸟!”男子横道。夜色掩盖了他浑身骤起的鸡皮疙瘩。

    丹心呼吸渐渐平缓。

    沈昕娘却微微睁眼,原来如此。

第120章 不必留活口

    ???????“呃……这……小女自幼病弱,到齐王爷您的面前,只怕是她要失了礼仪,叫齐王您见笑……”沈尚书迟疑说道。

    齐王停下了手中打转的核桃。抬眼看着沈尚书,眼眸之中光芒乍现。“这么说,沈尚书是要和吾见外了?听闻沈尚书和虞国公有同窗之谊?”

    沈尚书立时出了一背的冷汗。

    齐王今日来,莫不是就是冲着此事来的?虞氏在先皇病弱,齐王未被先皇召回的时候,外戚干政,和齐王表面和煦,实则水火不容。

    齐王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齐王刚回到京城,便下狠手,狠狠打击虞氏势力。

    亲附虞氏的大臣,哪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倘若是他被划入了虞氏一党,他如今的富贵前程……

    “因是同届考中,所以算是有同窗之谊,但其实下官同虞国公并不熟悉。若非公务,鲜少往来。”沈尚书谨慎措辞道。

    齐王轻笑着点了点头。“沈尚书莫要紧张,吾不过随便问问。沈尚书若觉得不合宜,那便不用叫你的女儿女婿前来了。”

    “合宜,合宜!承蒙齐王爷您不嫌弃!”沈尚书偷偷擦汗,感激涕零道。“来人,去请昕儿和冯郎过来。”

    小花厅的饭菜刚端上食案,便有家仆来请。

    冯七郎微微蹙眉,不解沈尚书分明说有贵客要陪,就不招待他们了,此时又请他们前去是为何。

    他想着心事,目光只略略扫过沈昕娘。便迈步向外走去。

    沈昕娘缓缓跟在后头,从容淡定,好似不论怎样的待遇都不能让她有半分的惊讶。

    招待齐王的大花厅里又加了三张食案。

    因为有沈昕娘在,沈尚书便让人去叫朱氏过来作陪。

    扶着沈昕娘的丫鬟看了看食案上摆着的小菜,心下唏嘘,果然比小花厅精致了不知多少!

    瞧见尊位上坐着的齐王爷,冯七郎大为惊讶。

    沈昕娘却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常。

    “见过齐王爷!”冯七郎恭敬行礼道,心下却有些别扭。

    沈昕娘从容福身。

    “家宴,不必多礼。”齐王笑道。

    冯七郎心中别扭之感越发浓重。要说家宴,也是冯家和沈家两家人的家宴,和他齐王有什么关系?他倒一副主人的架势?

    还有他的视线,能不能不那么明目张胆的落在自己夫人身上?!

    就算他是齐王!也不能。不能惦记别人的妻吧?!

    冯七郎实在是疑邻盗斧了,齐王的目光不过略略扫过沈昕娘,便被食案跟前伺候的美姬挡住。

    沈尚书瞧见端坐食案后头的沈昕娘,便心中不快。

    小时候,她不知称呼人,看人直愣愣,无理又呆滞,言语迟缓,行动不畅实在令人嫌弃。长大了,不全之病终于好了,却是来讨债的!亏她姓沈,胳膊肘却是向外拐的!

    沈尚书狠狠挖了她一眼,拍手示意等在外头的家仆送上美酒,宴饮开始。

    舞姬袅娜而入,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沈尚书下手的位置一直空着,朱氏迟迟未到。

    忽而一声嚎哭从花厅门口传来。

    其声惨厉,惊扰了正在跳舞的舞姬,和正奏乐的乐人。

    花厅之中,众人心思各异,但皆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只见一妇人手握一根沾了血的簪子,冲入花厅之中,只扑向端坐食案后头的沈昕娘。

    妇人双眼通红,神情狰狞,口中喝道:“我要你命偿——”

    沈尚书吓了一跳。

    冯七郎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齐王端坐于上,眼睛微眯,静观事态变迁。

    沈昕娘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但几乎是本能的扑在沈昕娘面前,替她挡住狰狞前来的夫人。

    沈昕娘抬手,端起食案上的酒碗,一碗酒兜头泼在妇人头上脸上。

    一双漆黑的眼眸,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妇人。

    妇人一接触到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被当头泼了一脸酒水,气势不由矮了下来。

    即便手握着一只带血的簪子,亦不能为她增加几分凌厉。

    倒是被沈昕娘淡然的气势压的只剩狼狈。

    “朱氏,你这是做什么?!”沈尚书见朱氏已经失了先前气势,在女儿面前不占优势,便起身大声喝问道。

    舞姬乐人见状不对,匆匆躬身,退出门去。布助在血。

    朱氏见先机已失,登时坐在地上,将那根带血的簪子掷在身前,哭嚎起来。

    “这是何意?齐王爷面前不得无礼!”沈尚书叱道。

    朱氏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是,有什么事你快说呀!

    朱氏捂着脸,好不伤心道:“昕儿,你虽不是我所出,可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你即便恨我占了先夫人的位置,也不能……也不能这般报复与我,我那侄儿他是无辜的呀!你竟生生戳瞎他一只眼睛!一只眼睛啊!你小小女子,怎能有这般狠毒的心肠!”

    当着齐王爷,和她夫君冯七郎的面,说她心肠歹毒。

    这对女子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冯七郎甚至可以拿着这个理由来休妻了。

    齐王勾了勾嘴角,目光倒是毫不避讳的落在沈昕娘身上。

    冯七郎闻言,惊骇的看了沈昕娘一眼,心中却已经否定了朱氏的话,她一日之前还言语僵硬,动作迟缓,说她扎瞎旁人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看着地上那只带血的簪子,冯七郎眉头微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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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26/ 第一时间欣赏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最新章节! 作者:墨涵元宝所写的《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为转载作品,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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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介绍:
沈昕娘本是当朝尚书嫡女,长得人见人爱可惜天生痴傻,克死亲娘终被嫌弃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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