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休得好!
慕晚云越说越觉得委屈,“这两年来,夫君他从未送过我什么东西,不过是前几日的时候送了我一个镯子,还是像乾坤圈一般的金镯子。”
慕晚云继续委屈道:“村里二月二之时都有花神节,别的郎君即便是买不起绒花买不起金钗银簪,可也会特意去山上采摘鲜花将妻子打扮成花仙子。
可夫君他,从未做过此事。我还好心好意地跟着村里人上山采了花来,给夫君做鲜花饼,应个花神节的景,他竟然将我做的鲜花饼全都给小香吃了。”
“小香?”
慕晚云道:“小香是村里无主的狗,夫君着实也太过分了,我辛辛苦苦做的鲜花饼,他竟然给狗吃。”
卫敏澜听着慕晚云的控诉,恼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过分!”
永嘉跟着道:“太过分了,和离书写得对,休得好!”
华阳看了一眼两位表妹道:“你们这两颗墙头草见风使舵也太快了吧?
先前是谁咒她的,是谁说她不配做皇后的?
我皇兄那时大仇未报,哪里有空儿女情长?”
卫敏澜不服气道:“既然无空儿女情长,那娶妻做甚?”
永嘉道:“就是。”
华阳:“……”
她心底里也是觉得皇兄着实有些过分了。
其余都罢了,这慕晚云柔柔弱弱特意下厨给皇兄做鲜花饼,他即便是再不想吃也得尝尝,哪能给狗吃呢?
华阳道:“你放心,日后我皇兄若是再敢这么对你,你大可来找我们,我们帮你讨要公道!”
慕晚云甜甜一笑道:“多谢公主,您真好,不但长得跟天仙似的,心肠比菩萨还要善良。”
华阳脸色浮着笑意,得意洋洋地轻挑着眉,一脸的舒心。
卫敏澜道:“不对啊,陛下这么对你,你怎么又要嫁给陛下了呢?尝过一次亏还不够吗?”
慕晚云羞赧地道:“夫君有时候对我也挺好的……”
卫敏澜心中不由地替慕晚云感到委屈,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她夫君若是连做个花环都不愿意给她做,她才不会再给夫君好脸色呢。
若是自己下厨,夫君胆敢不吃还给狗吃,她就将狗拉出来的喂着夫君吃下。
慕晚云着实是太容易被欺负了。
“你就是性子太软了。”卫敏澜感叹道,“你该和你姐姐学学,当年我兄长与你姐姐在一道时,那简直就是卑微到了极点。”
慕晚云问着,“怎么卑微的?”
卫敏澜道:“那时我们还在安西城之中,安西城夜里极凉,我兄长生怕慕婉若冷着,在守夜的时候,将慕婉若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处。
没有离开长安的时候,也是慕婉若要什么,兄长都给她什么,比我这个亲妹妹还要受宠些。
前不久,在洛阳城里的时候,慕婉若逛珠宝铺子逛累了,已恢复世子之位的兄长竟然愿意给她当做鞍下马,一路背着她。
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我哥哥都不会让慕婉若下厨,若是慕婉若下厨了,我哥哥许也不会吃她做的菜,应该会恨不得摆个香炉供起来日日看着。”
慕晚云想着因深爱之人死去后萎靡不振的卫明桑,不由得心酸。
如果她死了,陆景行是绝对不会如此狼狈萎靡的,许是自个儿死了对他而言连心痛都不会。
不对,她不该咒自己,她还比陆景行小整整三岁呢,说不准谁先走呢!
卫敏澜叹了一口气道:“慕婉若也是太傻了,慕家作恶多端,卫家都不计较她的身份,她竟然还跳崖自杀!
我兄长可是什么都愿意给她的,她要我兄长的心,我兄长都能把心挖出来给她!
晚云,要不然你就别嫁给陛下了,嫁给我兄长虽然是给慕婉若当做替身,可是他会给你编花环,会吃你做得鲜花饼,就算是你做砒霜饼,他也会甘之如饴的。”
慕晚云连要拒绝,且不说慕婉若还活着,就算慕婉若不在了,她也不会傻到去做替身的。
况且,陆景行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华阳握着慕晚云的手道:“呵,花环有什么好的?我皇兄虽不解风情,可还有我在,这就带你去买金钗银簪,胭脂水粉,走!”
慕晚云:“……公主,殿下,我不缺金钗银簪了,容家给了我不少。”
“哪里有人会嫌金钗银簪多的呢?”华阳道,“走,今日这些就当做是我皇兄这两年里欠你的,我补偿给你。”
慕晚云:“……”
华阳的性子不容人忤逆,慕晚云也没这个胆子敢去违背公主殿下的旨意,况且她心底里也是想要去瞧瞧长安城之中的街景的。
慕晚云已是许久没有出门逛过了,在扬州时,她就已经很久没进过城了。
长安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名为红颜。
红颜铺子里的胭脂最便宜的一盒都要五两银子,是以平日里来红颜之中的姑娘都是达官贵族家的千金们。
红颜家掌柜的见到慕晚云一行人进来,便震惊道:“慕,慕大小姐!”
卫敏澜嗤笑了一声道:“掌柜的,你老眼昏花了吧?这可不是慕大小姐,把你们这边最好的胭脂拿出来!”
慕晚云打量着胭脂铺之中的一切,这里的胭脂铺与寻常胭脂铺有些不同。
此处的胭脂都有一盒是打开着的,供千金们涂抹使用,一旁还有胭脂纸可以看胭脂上脸上唇后的效果。
一旁还有各种的花制造的香露,亦有各种水粉,眉石笔,瞧着这里生意不错。
“姑娘,这是小店新上的桃花醉胭脂,只有二十盒,不是看在郡主和卫大小姐的面子上,小的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掌柜的将一盒胭脂打开,递到了她们跟前,“这胭脂正如诗上所云,人面桃花相映红,用了这胭脂定能让各位贵人面若桃花笑春风。”
华阳问着慕晚云道:“喜不喜欢?”
慕晚云点点头,“喜欢的。”
华阳对着掌柜的道:“包起来吧。”
掌柜的道:“那小的就给您包起来了,这五十两银子一盒,不知姑娘要几盒?”
慕晚云震惊道:“五十两一盒?这比雁荡山飞贼还狠呐,五十两银子都可以供村中百姓一家过十年了。”
更遑论宫中的采买的胭脂也才五两银子一盒,慕晚云本以为宫中的胭脂已经够贵了,不曾想竟有这般天价的胭脂!
白菁苒终日在白府之泣,白夫人心疼女儿,听闻红颜脂铺之中新上了桃花醉胭脂,便带着女儿前来挑选。
白菁苒一入内,便就听到了慕晚云这话,嗤之以鼻道:“红颜向来都是达官贵族踏足的地方,今日怎么有这么一股乡野穷酸气呢?”
第四十七章 没有教养
白菁苒走到里边,见到了华阳与卫敏澜三人都在,上前寒暄道:“殿下,郡主,卫大小姐都在呢,不知殿下的病可大好了?”
华阳见到白菁苒有些尴尬,“菁苒,好巧呐,本宫的病已大好了。”
白菁苒笑着道:“公主病体大愈便好。”
而后白菁苒对着掌柜的道:“这桃花醉胭脂还剩下多少都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见是白家小姐,笑意盈盈地道:“好,白大小姐,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掌柜的又问着慕晚云道:“这胭脂你可还要?若是嫌贵不要的话,可就都给白小姐了!”
慕晚云道:“不要了。”
华阳闻言开口道:“要,又不用你花钱,本公主给你买的,你就收下。”
白菁苒听到华阳此话,满脸震惊万分,“华阳?!”
华阳何时与慕家女儿的关系如此好了,竟然还给她买胭脂?
慕晚云对着华阳道:“多谢殿下好意,只不过我用不着这么贵的胭脂,不如买些其他的都好,这胭脂用在我的脸上多少有些浪费了。”
白菁苒看着慕晚云上不得台面的穷酸,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穷酸乡野出身自是配不上红颜的胭脂。”
卫敏澜维护着慕晚云道:“白菁苒,你太过分了些。”
慕晚云浅笑着握了握卫敏澜的手腕,对着白菁苒道:“我天生丽质用五钱银子的胭脂,照样比你用五十两银子的胭脂要好看的多,又何必浪费这五十两银子买胭脂呢?”
慕晚云上下打量了白菁苒道:“白小姐也是有自知之明,知晓自个儿的容颜不够好,才要买完所有的桃花醉,来装饰容颜。”
白菁苒气得脸直黑。
卫敏澜可是丝毫不给白菁苒脸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晚云这话说得倒也是,她这容颜,五钱银子的胭脂和五十两银子的胭脂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而你,就算是涂抹五百两银子的胭脂,也比不得她的容貌。”
白菁苒狠狠地瞪着卫敏澜,白夫人上前握住了白菁苒的手,以免她太过于生气,在此处闹出来笑话。
白菁苒不甘心,不顾白夫人阻拦,开口道:“慕姑娘说大话也不怕人笑掉大牙,这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既觉得这红颜胭脂铺的胭脂贵,又何必进来呢?
买不起就走,说人家是抢劫的,多少也是没有教养,慕家虽然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好歹也是百年世家,怎得对你一点教养都没有呢!”
慕晚云听到这话,气呼呼地扬手就朝着白菁苒的脸上打了过去。
慕晚云幼小的时候,村中有些孩子就会欺负她。
说她无爹无娘,没人疼,没教养。
慕晚云那时候会偷偷地哭,后来小芳姐姐她们知道了,帮着她骂回去打回去,渐渐也没孩子敢欺负她了。
慕晚云十四岁那年,村中一地痞之子贪图慕晚云的美貌,夜里醉酒后爬墙进慕家想要占有慕晚云。
一进院子幸好小香汪汪大喊,慕晚云醒来之后拿着笤帚狠狠地打向地痞之子。
醉酒之人动作迟缓,再加上有狼狗相助,慕晚云才能暴揍一顿地痞之子。
可那地痞一家不是好惹的,知晓儿子被伤了之后,召集了兄弟来慕晚云家门口闹事,那些人骂得可难听了。
可最刺中慕晚云的一条,便是无爹娘教养。
对于那些地痞而言没爹娘教养是所有骂人话中最轻的,可对于慕晚云而言却是最重的。
那天村长和小芳爹娘还没有赶来的时候,慕晚云拿着菜刀来一个砍一个。
那些来闹事的地痞知晓村长理正都照顾着慕晚云,不敢真动手,都没有带什么武器,他们不过骂了几句,就被慕晚云砍伤了不少。
为首的地痞都说不来闹事了,慕晚云还是将菜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他道歉。
村长赶到时,地痞纷纷求救,让村长处置慕晚云,毕竟他们说了句没有教养,她就动了刀子,一定要道歉,还差点要了为首地痞的性命。
这事还闹到了县衙老爷那里,不过那些地痞自作自受通通被收押大牢里了。
慕晚云倒是平安无事。
至此后,村中人那时都知晓,教养二字乃是慕晚云身上的雷点,不敢再提什么教养。
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拿着菜刀砍伤了村中地痞数人,是存了不要命的心思的。
慕晚云当着众人的面又一次地甩了白菁苒一巴掌,惊呆了卫敏澜与永嘉郡主。
白菁苒拔高了声音,尖声道:“你又打我?我可曾说错了?你嫌贵不买就是了,说人家抢劫的岂不就是没教养,你没教养还不许我说了!你就是没爹娘的教养!”
白菁苒这一次可不是这么轻易忍让的,扬手要回过去,却被慕晚云握紧了手,慕晚云拔下头上的金钗,抵在白菁苒的脸上。
“道歉!”
白夫人都被吓怕了,见金钗都印进了白菁苒的脸上,连道:“姑娘,这位姑娘,你手下留情些。”
慕晚云红着眼道:“我要你道歉!”
卫敏澜见状劝道:“晚云,这胭脂我出银子给你买了,你快放手,白菁苒,你也是,你先去招惹她做什么?”
白菁苒道:“我怎知说她一句没教养,她会发疯,慕晚云,你要是让我的脸破了,我要你偿命!快放手。”
华阳无奈,这慕晚云平日里胆子小的很,这一次怎么都动手了呢?连连伸手拦着慕晚云的手,“晚云,别胡来,菁苒她说得也有些道理,你先说人家抢劫的……本就是挺没有教养的……快放手吧。”
没有教养四字深深得刺入了慕晚云的耳中,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群人围着她指责着。
“别和她玩,我娘说了她是没教养的孩子。”
“没爹没娘教养的孩子,是会偷东西的。”
小晚云蹲在地上道:“我没有,我才不会偷东西呢。”
“可是我娘说了,没有教养的孩子都会撒谎偷东西的,你就是在撒谎。”
“撒谎精,没教养,怪不得你爹娘都不要你了!”
“慕多多,撒谎精,我们都不要和没教养的孩子一起玩。”
慕晚云渐渐地放下了手中的金钗,对着掌柜的道:“对不住,我不该说你是抢劫的,是我见识短浅没过过好日子……”
白菁苒得意道:“知错就好。”
慕晚云道:“是啊,我错了,错就错在不该脱身在这个时候,若是托生早个百年,当时张丞相宁可吃糠咽菜也要百姓能吃上一口饭。
不像如今,民间穷苦五十两银子可以过十年,可丞相之孙女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买胭脂,果真是大方!
我这等满身穷酸的乡野村妇,着实是想不到五十两银子的胭脂竟然不是抢劫!
也不知是我没教养,还是你祖父没教养?”
第四十八章 把陆景行关出门外
白菁苒脸色难堪道:“慕晚云,我祖父乃是内阁之首,三朝元老之栋梁,你敢说他无教养?”
慕晚云缓缓道:“我才刚识字念书不久,却也知晓做官先做人,万事民为先的道理。
既然白丞相乃是三朝元老,百官之首,却做不到让乡野百姓过上好日子,还纵容孙女扬言乡野百姓穷酸,想来这三朝的官都怕是白做了!”
白菁苒道:“我所花的银两乃是我爹的俸禄,我白家没有贪污百姓银两,没占百姓钱财,怎得我花自家银两买胭脂都不行了?我祖父虽无张相那般无私,可你也不能逼他吃糠咽菜吧?”
慕晚云道:“我可没让白丞相吃糠咽菜,但纵容孙女嘲讽买不起五十两银子胭脂的百姓乃是穷酸乡野村妇,可让世人评评理,白丞相为官的教养如何?”
慕晚云不顾白菁苒一脸的恼意,又对着红颜掌柜的道:“说你抢劫是我不对,但红颜胭脂铺给宫中的胭脂,素来都是五两银子一盒的胭脂。
你们红颜在外边卖的胭脂是五十两银子一盒,给宫中的主子用五两银子一盒的,可是你们红颜觉得宫中的主子不配用好的?”
掌柜的连道:“这,这宫中用的量大,我们向来都是不挣钱给宫中供应的。”
慕晚云道:“五两银子和五十两银子的差别岂止是不挣钱,这何止是不挣钱,这简直就是亏了大本!
也不知你们东家是谁,这般亏本经营,宫中查明,若真是亏本之巨,也该好好嘉奖一番才是。”
掌柜的顿时有些慌了,“姑娘,进贡给宫中的胭脂成本都是五两银子的。而这桃花醉乃是稀世的胭脂,只出十盒的,成本自然是高,与给宫中量大的胭脂也是有不同之处的。。”
慕晚云看向华阳,道:“公主,您可都听到了。
红颜胭脂铺有了此等稀世胭脂,不给宫中,是怕宫中买不起,还是觉得宫中贵人们不配用呢?”
掌柜的刹那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毕竟不论怎得解释都不对。
慕晚云道:“红颜打开门做生意,卖五十两卖五百两都是可以的。
只是为何不将这珍贵的胭脂先献给宫中挑选,还请掌柜的好好解释一番了,可是怕宫中付不起银子?”
掌柜的哆哆嗦嗦地道:“公主殿下恕罪,这是小的思虑不周,是小的错了,还请公主殿下饶小民不敬之罪。”
华阳道:“我记得菁苒你不是说过,这红颜是你外祖家的铺子吗?”
慕晚云一笑道:“难怪白小姐这般气派,原是白大小姐外祖家的铺子。
白大小姐,红颜对宫中不敬,可不是掌柜的一个疏忽的借口,就能遮掩过去的。
红颜是给宫中供胭脂的皇商,此般慢待宫中,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待我禀明陛下,请陛下定夺如何降罪。”
白菁苒凑到了慕晚云跟前,小声道:“你以为陛下会听你的话?陛下在银杏村之中的发妻已到了容家,陛下可是属意发妻做皇后的。
红颜背后可不止我外祖父一家,长安城中不少贵夫人都有分红。
容家出嫁的姑小姐施夫人也有分红,日后的皇后可是施夫人的侄女,红颜不会出事的,而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
慕晚云道:“自然比你要嚣张得久。”
……
回到容府。
慕晚云还是未能平复下心中的焦躁,许是幼时被骂没有教养的记忆太深。
方才若没有华阳动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是真得想要下手划破白菁苒的脸的。
慕晚云定下心来习字,可却是越写越暴躁,直接将纸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正好砸中了刚刚进来的陆景行。
陆景行见慕晚云一连愠色,道:“怎么了?习字要平心静气,否则习字是没用的。”
慕晚云放下笔,问道:“给宫中供应胭脂水粉的铺子能不能换一家?”
陆景行说着:“你派人与钟尚宫去说说就是了,可是那家的胭脂用着不舒心?”
慕晚云没好气地道:“五十两银子一盒的胭脂,我哪里能用的舒心,这哪是在脸上抹胭脂,这简直就是在抹金子。
扬州城之中的胭脂算贵了,五钱银子一盒的胭脂,寻常姑娘家都买不起呢,长安城之中的胭脂简直就是天价。”
陆景行从腰间荷包处拿出来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慕晚云道:“是我忘了,给你一点傍身用的银两,这几日若是有喜欢之物,你大可买下来。”
“你根本就不懂我的意思。”慕晚云道,“我缺的不是银两,而是那一盒胭脂就要五十两!
你可知我们成婚后两年顿顿鸡鸭鱼肉也不过才用了二十两银子,那可是五十两!就凭那一盒小小的胭脂,都足够我们两个在乡下都可以活五年了!”
陆景行道:“你不是都看过宫中账本了吗?别老是想着村中的花费用度,如此穷酸未免惹人笑话。日后都不缺银子花。”
陆景行此话一出,慕晚云便越发地恼了。
“是,我穷酸,既然我穷酸,那陛下就离我远些,别沾染到我身上的穷酸气,去惹人笑话。”
慕晚云说着,便将陆景行推出了房门,将房门紧紧得关了起来。
跟在慕晚云身边的细语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那可是陛下,您怎能将他关出门外呢?”
慕晚云气没消道:“放心,他要砍头我还在你跟前呢。”
被关出门外的陆景行听到慕晚云这话,紧蹙着眉头,也没好气地道:“慕晚云,开门!”
“不开,省得我房中的穷酸气熏到你。”
陆景行朝着空中喊道:“巴山。”
巴山从院外的树上落下来,跪在陆景行跟前道:“主子。”
“她今日见了些什么人?”
陆景行从未见过慕晚云如此大脾气过,她竟然都敢将他关在门外了,胆子肥了。
巴山三言两语地便将在红颜胭脂铺之中的事情,尽数告知给了陆景行。
“方才夫人差点就要划破了白大小姐的脸,若不是华阳公主伸手去拦,想必夫人是真得会划下去的。”
陆景行眼神一暗,慕晚云对于没有教养的雷区整个村庄都知晓,陆景行自然也知。
三年前地痞骂她没教养那回,她能全身而退,也是陆景行找了扬州节度使帮忙。
才让县衙处置了那些地痞,否则慕晚云怕是如今还呆在牢里。
那些地痞无赖慕晚云拿着菜刀砍的那日,陆景行在隔壁的院墙上是看得一清二楚。
本是觉得慕晚云要受欺负了,看那些地痞不动手他便也不着急前去相助。
不曾想那地痞骂了一句没有教养,慕晚云竟然会直接拿了菜刀也不怕砍到自己一顿乱砍。
吓得那些地痞都不敢上手去夺菜刀。
素来柔弱的慕晚云,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没有爹娘,没有教养……
陆景行不由得心一疼。
第四十九章 开一家胭脂铺
巴山对着陆景行继续禀报道:“主子,五钱银子一盒的胭脂已算是昂贵的了,宫中用的乃是顶尖的也不过是五两银子。
那红颜胭脂铺之中卖五十两银子的胭脂并非是夫人穷酸舍不得买。而是红颜定价着实过分了些。”
陆景行道:“叶雨,你去查查红颜背后的主子,还有红颜为何卖这么贵的胭脂?”
陆景行从未曾买过胭脂,不知胭脂的价格,这会想来刚才那句穷酸有多伤慕晚云的心。
他走到了房门口敲着门道:“晚云,我知错了,你开门。”
慕晚云听他认错,没好气地开了门。
陆景行入内,将门关上后,声音罕见的柔和道:“对不起。”
慕晚云轻哼道:“怎的你现在不嫌我穷酸了?”
陆景行将慕晚云拉进自个儿的怀中,道:
“不嫌了,我先前不知胭脂的价格,是我不对,你一点都不穷酸。”
慕晚云抵在陆景行的怀中,委屈道:“他们卖五十两银子的胭脂本就是抢劫,这哪怕是加了珍珠粉末的胭脂,五两银子还不够吗?
还有他们给宫中的胭脂也不过是五两银子,在宫外就卖五十两之多,此中定是有猫腻的。”
陆景行不知这女子之物,只能顺着慕晚云的话,哄着她道:“嗯,朕已经让叶雨去查红颜背后的主子了。”
慕晚云道:“反正离我进宫还有一段时日,不如我也在宫外开一家胭脂铺吧?
扬州城的胭脂也有好多,很多番邦的商队还来扬州采买胭脂呢。
我让小芳姐姐带些扬州城之中好用的胭脂,来长安做胭脂生意,可好?”
陆景行着实不想让什么小芳姐姐来长安。
慕晚云向来都是三句话不离小芳姐姐的,小芳姐姐回银杏村娘家,慕晚云比小芳娘家人还要高兴几分。
真等小芳姐姐来了长安,陆景行觉得他耳边恐怕全是小芳姐姐如何如何了。
但慕晚云今日受了如此委屈,况且她也难得有些喜欢的事,陆景行舍不得拂她的心意,便道:“随你。”
慕晚云放开了环着陆景行的手,走到书案前,拿起来一本诗经翻阅着。
陆景行道:“你怎么看起诗经来了?”
慕晚云一本正经道:“既然要开胭脂铺,我得取一个比红颜要好听的名字,红颜二字就很贴合胭脂铺,取名这一块岂能落了下风?”
慕晚云翻了一遍,都未曾寻到比红颜好的名字来,便伸手握着陆景行的衣袖道:“夫君,你能不能赐一个名字?”
陆景行思虑了一会儿道:“悦己,女为悦己者容。”
慕晚云琢磨着此名,夸奖道:“夫君真有才华,悦己真好听。”
陆景行见她心情好转,才道:
“今日华阳的说你没有教养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才是没教养才会说出你无教养的话来。朕会好好罚她的。”
慕晚云低声道:“她们说的也没错,我本就没有爹娘的教养。”
陆景行将她扣进怀中,甚是怜悯着她道:“等你过继到容家以后就有爹娘了。”
慕晚云道:“以后也只有爹爹,没有娘亲呢。”
陆景行道:“迟早会有的,容鞍总是要娶妻的。”
“主子。”
外边传来叶雨的声音。
慕晚云连连从陆景行的怀中离开,道:“进来吧。”
叶雨进来便禀告道:“主子,查到红颜背后的主子了,红颜背后的主子乃是明家。
长安城之中不少夫人都有红颜胭脂铺分红,其中白家就占了约三分之一的分红。
这红颜胭脂铺是明家大爷在十年前收购下来的。
当年红颜胭脂铺之中卖的胭脂也贵,不过也就是二两,五两,十两这种的。
白家和入股红颜的各位勋贵在十年前就大肆宣扬红颜,在宴会上排挤其他的胭脂。
渐渐的不用红颜就成了是老土之人,跟不上长安风尚,被人嘲讽,所以长安城之中贵女只认红颜。
后来红颜成了宫中的贡品,红颜的定价也渐渐地高昂了起来,可买的人还是层出不穷,
外地的官员进长安之后,除了给上司碳敬冰敬之外,还流行给上司的家眷各自献上红颜的胭脂。
红颜最贵的胭脂曾卖到过百两银子一盒,这坊间黑市之中更是卖到了二百两银子一盒。”
慕晚云轻哼一声,“亏得白菁苒还好意思说只花她爹爹的俸禄买胭脂,感情她买的是自家的胭脂,自己给自己挣钱。
难怪她舍得这般天价,长此以往下去,钱都进了他们白家的腰包。
有分红的勋贵人家赚的是盆满钵满,可不知还有多少冤大头往白家送钱呢。
就说那些外地来的官员,除了本就要给白家的冰敬碳敬,还得去买这般高昂的胭脂去讨好白家。
外地官员本就没有多少俸禄买这么昂贵的胭脂,只能去压榨百姓。
白家那些人倒好,一边挣着胭脂的银两,一边又收着胭脂,再卖到黑市上去,小小一盒胭脂竟然就收获数百两。
这么多官员孝敬,定然不会只有一盒胭脂,逢年过节少说在胭脂上就能赚上数万两银子!
难怪白菁苒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地说我穷酸。”
陆景行看了一眼慕晚云,想不到慕晚云竟然有如此见识,一针见血地直指红颜的危害。
慕晚云道:“亏得白菁苒方才还一脸坦荡呢。
小芳姐姐说的是,这天下当官的没一个干净的。
夫君你说过是慕家不仁奸臣当道才让银杏村之中的百姓日子难过,可白丞相三朝元老,他就干净?他就不是奸臣?”
陆景行捂住了慕晚云的嘴道:“不许胡说。”
“我没胡说,白丞相是宰相,最大的官!”慕晚云被陆景行捂住唇都不住嘴,“白丞相比慕家又好到哪里去。”
陆景行道:“此话朕知晓就够了,你少在外胡说惹祸上身。
至于红颜胭脂铺,宫中日后都不会与它交易,待你的胭脂铺开起来,宫中就采购你的胭脂铺之中的胭脂水粉。”
慕晚云有些心慌道:“万一我的胭脂铺开不起来呢?我从来不曾做过生意,我怕亏了……”
“亏了就亏了。”陆景行道,“你先花完那一千两,如若都亏完了,就再来问朕要。”
慕晚云说着:“那你不会心疼吗?我可赔偿不起你这么多银两的。”
陆景行示意叶雨等人退下,打横将慕晚云抱起,摘下床幔,轻笑道:
“还不了银两不要紧,不是还可肉偿吗?”
慕晚云:“……”
第五十章 慕晚云是扫把星
长安城明园酒楼,天字包厢之中。
华阳拿着一把团扇用力地扇着风:“今日出门定是没有看黄历,处处都是不顺心的。”
白菁苒给华阳倒了一杯茶:“公主病才痊愈莫要生气,慕晚云乡野出身,公主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华阳问着白菁苒道:“对了,那红颜胭脂铺为何不卖给宫里桃花醉胭脂?”
白菁苒说着:“也不瞒公主殿下,上好的胭脂肯定是紧着宫中用的。
这胭脂的成本都是两钱银子左右,桃花醉其实和给宫中的桃花笑胭脂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稀有限量的胭脂能更有颜面,所以换了一个名字在宫外卖得极贵。并没有慢待宫中。
这话方才掌柜的也不好当众解释,日后你们三个若要胭脂,直接记在我的账上即可。”
卫敏澜冷嗤道:“方才慕晚云说红颜胭脂铺乃是抢劫,你还说她无教养,红颜所为这和抢劫有何不同?本姑娘可不稀罕这胭脂!”
永嘉也跟着道:“二钱银子成本的胭脂,卖到五十两银子,红颜的心也太黑了吧!”
白菁苒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宫中和勋贵们可是只用红颜的胭脂,用其他的胭脂多掉价,这买的不仅是胭脂还是面子。”
在此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不多时,叶雨入内。
华阳见到是叶雨道:“可是皇兄来找我了?这天还刚刚暗下呢,我今夜就不回宫里了,住在公主府之中。”
叶雨道:“奴婢奉陛下口谕,公主殿下在容府跟前殴打侍卫,此罪一。
带着慕姑娘出去,又不护着慕姑娘,还骂她无教养,此罪二。
两罪并罚,请公主抄写心经十遍,何时抄完了,何时才能出公主府!”
叶雨声音冰凉,华阳顿时呆了。
“皇兄他也太重色轻妹了吧?他既然知晓在容家跟前发生的事情,怎么就不管管容鞍他竟然敢把我摔在地上的事情呢!”
叶雨道:“请公主回府!”
华阳:“……”
白菁苒听到叶雨的话,心中一凛,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怎会因慕晚云而去罚华阳公主呢?
那红颜胭脂铺可还能无碍?
叶雨看了眼白菁苒道:“白小姐是因无教养骂忠勇侯夫人才被赶出的宫中。若再不好生在府中学习教养,欺负她人的话,休怪宫中不念白丞相的面子,下旨斥责姑娘了。”
白菁苒道:“慕晚云她……”
白菁苒触及叶雨冰冷的目光,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处置慕晚云,总有机会的。
她虽然也不喜容家那个乡野间的发妻,可不代表她不能利用她。
先联合容家养女,处置了慕晚云,再要对付出身乡野的容家养女,可容易得很。
……
慕晚云一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没了陆景行的踪影。
一众丫鬟鱼贯而入伺候着慕晚云梳洗,慕晚云看着自个儿晨间梳洗的功夫是一日比一日的长。
在银杏村里,她烧水洗漱顶多一刻钟,而在容府之中即便是热水全天备着,晨间洗漱梳头装扮也要大半个时辰。
慕晚云既决定要开胭脂,选好的位置就是红颜对面的铺子。
巧得是红颜对面的铺子曾经就是慕家的产业,如今充公,还不曾卖出去。
陆景行便用着他私库里的银两买下了铺子。
慕晚云就打算先去瞧瞧,看看该如何布置。
慕晚云到了铺子里头,里面的家具大多还在。
这本是慕家卖扬州绸缎的铺子,是以用料都极好。
慕晚云跟着钟尚宫学过这些木料,知晓这里用的木椅子乃是用着上好的紫檀木。
慕家用紫檀木做椅子不稀奇,到底是国公府。
可这里的小铺子用的都是紫檀木做的椅子,当真是奢华得紧。
慕晚云心底里盘算了一下,光是这把椅子,都足以让她一辈子在村中顿顿大鱼大肉了。
“我的绸缎铺子,这是我家的绸缎铺子!”
“别拦我,我可是堂堂魏国公夫人,都通通滚开,别拦着我,我要进去!”
慕晚云听着门口的声音,转身一看,便看到她的嫡母张氏疯疯癫癫地要进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青楼龟公。
“什么还是你的?你们慕家早就完了,你如今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官妓罢了!”
“刘大爷可等着你过去伺候呢,走快点,别磨蹭。”
张氏却是不顾两个龟公的阻拦,闯进了铺子里,见到了慕晚云之后,就满是惊喜又担忧地道:
“婉若,我的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就好,你快逃,别被她们给抓住了,快逃啊!”
慕晚云回想起初见张氏,她那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
再看她现在这般疯癫狼狈也不觉得解气,只觉得造化弄人罢了。
慕晚云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慕婉若,我是晚云。”
张氏道:“慕晚云?你是那个灾星!你是那个害了我的扫把星!”
张氏似乎是恢复了一丝清醒,满脸皆是恼意道:“都是你,我早就说过不让青云把你接回来的,你怎能回来呢?
你就是扫把星,你一回来我们慕家就全完了。
十七年前你就该死的,那时候就不该心软留下你的命!就该一把火把你烧死!
害人精,扫把星!
最该死的人是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慕晚云听着直直地蹙眉,“慕家有今日是咎由自取。”
她才不是什么灾星,给她改名字的道士说她运气大着呢。
张氏道:“你不是灾星?你一出来就差点害得慕家断了爵位!
你凭什么还活着?你就是灾星!
你也是慕家的女儿,你也得去做妓女!
对了,你在乡下之中长大,长的这么一连狐媚子的容貌,怕是早就被那些乡野男子给玩烂了吧?
贱人就是贱人,没有父母之命就嫁了男人,呸!”
慕晚云不是会一贯忍让的懦弱之人,她上前就狠狠地给了张氏一耳光,“臭嘴干净点!”
张氏被打了一耳光道:“你敢打我?我可是你娘!”
张氏回手也在慕晚云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总是丫鬟们去拦着,但慕晚云的侧脸上还是被伤到了一些。
她皮肤嫩不一会儿就有了些红指印。
慕晚云皱眉道:“你又不是我生母,况且我马上就不是慕家的人,你与我有何干系?我为何打不得?
今日就算是赵姨娘在我跟前说这些话,我也照打不误!”
张氏道:“反了你了,你这个扫把星,谁和你在一起都会倒大霉的。出生就是个祸害精!为什么死的是婉若而不是你,你怎么还不断气呢!”
慕晚云对着青风道:“你把她的嘴给堵起来。”
青风领命,拿着一块抹布就往张氏的口中塞着,两个龟公也不敢停留,绑着张氏就离开了此处铺子。
慕晚云在张氏离开后,便一心一意地想着如何改这里的店面。
午后便请来了木工师傅重新打柜子,也去了匾额铺子里,要求做一块匾额。
等回去容家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昏暗。
慕晚云一行人刚进屋内,门房小厮便道:“小姐,明夫人施夫人与白夫人还有白菁苒小姐等候您已久了,今日带了不少礼来拜见您。”
细语迎了出来道:“主子,今日钟尚宫出宫,取消了红颜皇商的身份,她们应当是为了红颜而来的。”
慕晚云道:“走,去见见她们。”
细语道:“主子,您的脸……”
慕晚云的脸上还有些被张氏所打的淡淡红痕未消。
慕晚云道:“去取个面纱过来。”
细语应到:“是。”
第五十一章 陛下心中的女子
容家客堂之中,施夫人腆着脸命着婢女给白夫人与明夫人两人倒茶。
明夫人轻哼一声道:“都喝了一整日的茶了,天都快近黄昏了,她怎么还不回来?虽说是乡野女子,可到底也是日后的宫中的贵人,怎能这般没有规矩离府一日迟迟不归呢?”
一大早上,钟尚宫便出宫来传陛下旨意,今日起宫中不再采购红颜胭脂铺之中的胭脂,还夺了红颜胭脂铺皇商之名。
红颜虽不靠进贡宫里赚银两,不过红颜卖的是一个名声,不同于寻常的胭脂,买红颜的胭脂意味着地位高贵。
如今宫中不再用红颜胭脂,长安城之中那些勋贵夫人们也不会再觉得红颜的胭脂高贵。
明家一查,才得知昨日里在红颜胭脂铺之中的事,明夫人一大早就去白家找白菁苒算账。
白菁苒便想出来一个法子,来找容家养女帮忙,慕晚云到底是罪臣之女,而陛下显然是更喜欢容家养女的,否则也不会给她找了这么好一个家世。
恰巧白菁苒的师父施霜霜的大嫂就是容家的姑娘,一行人先去找了施夫人。
得知她们的来意,碍于施家人疼宠的小姑子施霜霜的颜面。又加上红颜每年分红进账都有上万的银两,施夫人便带着她们来了容家,找陛下发妻帮忙。
谁知这位“侄女”竟一整日不归家。
施夫人不曾见过即将要过继给容家的“侄女”,见明夫人这般说,却是也有些恼道:“明夫人若是等不住了,不必在容家强留。”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声音,众人起身相迎。
只见一穿着一袭红色的襦裙的女子缓缓而入,气度不凡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容颜。
凝霜在一旁小声地提醒着慕晚云道:“姑娘,这就是施夫人。”
慕晚云上前微微福身行礼道:“侄女拜见姑姑,祝姑姑大安。”
施夫人自是知晓面前女子迟早是宫中的贵人,哪敢受她的礼,连连扶着她起来道:
“快起来,不必行礼,姑姑头一次见你,没有准备什么好礼,这镯子你可不要嫌弃。”
慕晚云见识过陆景行所送的乾坤圈金镯之后,自然不会嫌弃施夫人手中的镯子,连答谢道:“多谢姑姑。”
施夫人浅笑着道:“这位是明家夫人,这位是白家的大夫人,这是白家大小姐。”
慕晚云朝着她们点点头,并不曾行礼。
白菁苒紧盯着面前的女子,见她身上的气质礼数丝毫不像是村中出来的,听她的声音有些像是慕晚云,可她不可能会是慕晚云的。
明夫人开口道:“容小姐果真是仪态端庄,这是我给容小姐的一点小小心意。容小姐从村里初来乍到长安城,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寻我。”
慕晚云道:“明夫人客气了,这礼我收不得。”
明夫人递上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子道:“这礼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敬意而已,日后容姑娘进宫,有的是要用银子的地方,姑娘不如先打开礼盒瞧瞧?”
慕晚云打开来明夫人递上来的盒子,见到了里面是一叠银票,头一张的数额是一百两,想来此中起码有一百张。
那就是整整一万两的银子!
初次见面就给这么多银两,此中必定有鬼。
慕晚云道:“明人不说暗话,明夫人既然送给我这么大礼,可要我帮什么?”
明夫人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明家开有一家胭脂铺,往日里乃是给宫中的贡品,可是昨日遇到了一件事情,得罪了一个人,那女子恰好是陛下如今的新宠……”
说着新宠的时候,明夫人顿了顿,“容姑娘与陛下夫妻情深,那新宠不过是罪臣之女,陛下也只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玩意儿对待的。”
“可那罪臣之女慕晚云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然让宫中不再采购红颜的胭脂,红颜的胭脂品质有口皆碑。
如今得罪了小人,还请容姑娘帮帮忙,求陛下收回成命。
事成之后,容姑娘入宫以后若有需要我们明家相帮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慕晚云这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人都不知道她就是慕晚云!
也是,这三位夫人都不曾见过她,施夫人只晓得她是陛下发妻,不知她的全名。
而她戴着面纱,白菁苒也认不出她来。
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慕晚云握紧了茶杯道:“夫君说过进宫后我便是皇后,我为六宫之主,还需明家帮衬?这些礼我还不屑。”
明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白菁苒在心底里暗道,这陛下的发妻虽然行礼气度不像是乡下人,定是陛下找人教了她礼仪,可是想法却还是粗鄙得很。
白菁苒道:“容小姐,封后的圣旨可还不曾下来呢,即便您是六宫之主,可是六宫之主也并不能长久,你是没见过慕晚云。”
白菁苒恶意满满地道:“慕晚云那张脸就长得狐媚。
本是罪恶滔天的慕家之女,却勾引得陛下成了她的裙下臣。
慕晚云可不得小觑,容小姐可要想想,这次帮了红颜,就等于是打了慕晚云的面子呐!”
慕晚云手指轻轻叩着杯延道:“我为何要打慕晚云的颜面呢?”
白菁苒道:“容小姐,宫中可不是乡下,男子都只有一个妻子,日后陛下还有会不少娘娘的。
尤其是那个慕晚云,慕晚云诡计多端又习得一身狐媚术惯会勾引男子。以后迟早会危及到您的地位与宠爱。”
“容小姐,您可不是慕晚云的对手呐,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慕晚云还不曾有封号的时候,就除了她,别让她日后抢了您的位置。”
慕晚云:“……”
白菁苒简直就是好狠的心,她若真的是刚从银杏村来的长安,听到夫君已经有宠爱的女人,少不得也会嫉妒心起,就中了白菁苒的借刀杀人之计。
白菁苒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们相互残杀。
白菁苒接着道:“慕晚云如今正想要对付红颜,若容小姐助红颜一臂之力,让红颜再度给宫中供货,这般慕晚云颜面定会荡然无存,也能说明陛下心中只有您。”
慕晚云轻笑了一声道:“陛下心中本来就只有我一人。”
白菁苒心中暗嘲着她天真,面上又劝道,“我可是亲眼见到陛下身边的宫女给慕晚云熬避子药的,容小姐在乡下时,陛下和慕晚云都不知翻云覆雨几回了……”
白夫人道:“菁苒,这话可是你该说的?”
白菁苒抿抿唇,道:“容小姐,男人的心都是会变的,您不试试帮红颜处置慕晚云,怎知陛下的心还在您这里呢?
若你要对付慕晚云,我定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慕晚云笑了笑道:“可是我要如何对付自个儿呢?”
白菁苒一愣,“容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得听不懂?”
第五十二章 朕舍不得欺负你
慕晚云本想解开面纱,可她还不知脸上的红肿可有褪下,她可不愿顶着红肿的指印出来见人。
特别是在白菁苒跟前。
慕晚云看着白菁苒一脸算计的模样,便咳嗽了一声道:“白小姐也别将我当做是傻的。
我若是处置了陛下的疼宠有加的女子,不等同于是在打陛下的颜面?
对付慕晚云可不就等于是在对付我自个儿?”
白菁苒道:“难道您真的想要将唾手可得的凤位拱手让给别的女子?慕晚云乃是罪臣之女,您若是要处置了她,陛下就算气恼也不会给您难堪的。”
慕晚云抬眸望着白菁苒道:“那依你之见,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慕晚云为好呢?”
白菁苒道:“后日里便是您过继到容家宴请宾客的大喜日子,不如您那日把慕晚云给请来宴会上,然后……”
白菁苒走到慕晚云的耳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慕晚云倒吸一口凉气,这白菁苒的心实在是太狠毒了。
自己和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竟能够想出如此的恶毒的计谋。
那就不能怪她将计就计了。
否则有这么一恶毒至极的女人在背后盯着,她着实是难以心安。
……
陆景行知晓慕婉若还活着之后,秦止就打算将慕婉若从赵阳的药庐之中接回家中养病。
药庐到底狭小,恐照顾不周全,秦止每日往返也属实不易。
今日所幸就将慕婉若接回了长安城之中。
慕婉若再度回到长安城之中,感慨万千。
当日离开长安城她是为了逃婚。
简郡王虽好,慕婉若的心却早已给了卫明桑,她说什么都不愿嫁给简郡王的。
慕婉若那时也知晓慕家的困境,她留下一张纸条,向慕青云表明扬州城之中有多儿可以顶替她解决联姻之困。
那时慕婉若想当然地觉得多儿无父母之命,定还是没有成亲的。
简郡王虽是皇家郡王,却无王孙贵族的习气,文武双全,多儿若能嫁给他为郡王妃也是好事一桩。
慕婉若当时安排好一切,离开长安,从未想过再回长安,已是物是人非。
她再也不是走到哪里就随从满布的慕家千金,不能鲜衣怒马踏遍长安,只能躲在马车之中静悄悄地入长安。
慕婉若刚要放下帘子的时候,便见到路旁张氏被两个龟公拖着。
龟公道:“走快点,王老爷那边还等着你呢,别磨磨蹭蹭的!等会脸上的水粉没了,你脸上的红印子都要遮盖不住了。”
张氏挣脱着龟公的手道:“你们到底要我一日陪几个男子?白日里刘员外,晚上王老爷?我不去!”
龟公道:“可由不得你不去,不去你就别想要你这条贱命!”
慕婉若在马车之中听到此话,气恼得拽紧着手,想要下马车。
马车内闭眸歇息着的秦止听到慕婉若的动静,连连拉住了她的手,“婉若,休要胡闹!”
慕婉若看着两个龟公强行帮着自家娘亲的模样,道:
“秦止,你答应过我会善待我娘亲的,不会让她遭受屈辱的,可现在呢?
我娘都三十三了,她金贵了一辈子,怎得还要她去陪客呢?”
秦止紧紧地握着慕婉若的手腕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慕婉若眼泪接连不断地流下来,“我慕家从未做错什么,即便我爹爹真是奸臣,这关乎我娘什么事情?为何要我娘受如此大的屈辱?”
“我娘她对于政事什么都不知晓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遭受如此大的屈辱,你放开我,放开我!”
秦止将慕婉若紧紧得抱在怀中道:“婉若,你冷静些,陛下愿意饶过你不与你计较罪过,已是格外开恩,你若是去救你娘,难保会惹怒陛下的!”
慕婉若吼道:“便是死,我也不能看着自幼疼爱我的娘亲受此侮辱,秦止,放开我!”
慕婉若脸上皆是泪,她知晓慕家女眷的日子难过,不曾想竟然是难过成这般,倒不如死了来得干净清白。
秦止见她不断挣扎,索性就用银针扎了她的睡穴。
赶着马车的赵阳掀开帘子道:“她再若是情绪如此激动下去,这辈子都别想养好病了。
陛下也真是的,都愿意娶慕家的女儿为后了,怎么还让自己的岳母做玉臂万人枕的官妓呢?也不嫌丢脸?”
秦止也是想不明白,人人都说陆景行心狠手辣不折手段残暴得很。
可慕家一案之中受牵连的官员不少,其他罪臣家中的女眷可都没有被充为官妓。
但慕家的女眷尤其的凄惨,其中张氏由甚。
张氏虽不是慕晚云的生母,那也是名义上的嫡母,也不知陆景行为何如此痛恨张氏。
赵阳道:“婉若她醒来又不知要如何闹腾呢,唉!”
秦止揉了揉太阳穴,也是头疼。
……
容家朝霞院。
陆景行今日来得迟,见慕晚云已是睡下了,床头边的蜡烛今日离得极远。
“前日还说没有朕睡不着,今日睡的比谁都熟。”
陆景行捏了捏慕晚云的鼻子。
慕晚云睁开眼睛道:“夫君,别闹了,睡觉。”
陆景行道:“钟尚宫还夸你聪明,学规矩快,朕还未曾和你说不来,你不等着朕就管自个儿睡了?”
慕晚云小声呢喃道:“这不是还没有进宫吗?”
陆景行道:“你进宫后也未必会守这个规矩,你这房中的丫鬟怎么做事的?怎把灯台移得这么远。”
慕晚云道:“有烛光靠近,我睡不着。”
陆景行微微蹙眉,“你在银杏村之中不是最怕黑的吗?夜里还得要点着蜡烛方能歇下?”
陆景行深觉不对劲,便下榻取下灯笼。
陆景行提着灯笼走近榻边,就见到了慕晚云脸上还未褪下的红肿的指印,双眼尽是怒火道:“谁打的?”
慕晚云小声道:“我的嫡母,张氏。”
陆景行气恼地很,“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嫡母,你马上就是容家的人了,你竟然还替她遮掩?”
慕晚云连起来道:“我并没有想替她遮掩,我也打了她一巴掌,我只是不想夫君看到我丑陋的模样。”
慕晚云很清楚陆景行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的容貌。
自然不想要夫君见到自个儿难看的一面。
“你可真有出息,回打她一巴掌就够了?朕的人是那么好欺负的?”
陆景行恼极了道:“叶雨!”
叶雨从外边进来道:“主子。”
陆景行道:“张氏用那只手打得晚云,你就去砍掉她哪只手,让秋池去太医院之中那些玉肌膏来。”
叶雨领命道:“是。”
慕晚云看着烛光下陆景行那张绝世的容颜尽是恼意,走到他身边环紧着陆景行的腰道,“夫君,你对我真好。”
“你才知晓我对你好?”陆景行沉声道,“日后谁人欺负你,你都不用忍让,可明白?”
慕晚云道:“那要是你欺负我呢?”
“朕舍不得。”
慕晚云不解:“嗯?”
陆景行伸手轻抚着慕晚云白皙侧脸,“朕舍不得欺负你。”
第五十三章 慕家族谱上没有慕晚云的名字
秦府之中。
慕婉若醒转过来时,望着雕粱的木榻,床幔用的也是上好的云烟纱,一切都是她在慕家的模样。
差点以为这段时日的痛苦只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醒来的时候她还魏国公府的千金。
爹和哥哥还活着,娘也没有出事。
可是看到站在一旁身着黑色锦衣修长的身影,她便也知晓她现在才是在做梦,她们慕家已完了。
秦家暗卫走到秦止跟前道:“陛下身边的叶雨当着众人的面,砍下了慕夫人的一只手。”
“什么?”慕婉若震惊地起来。
秦止听到慕婉若起身的声音,微微蹙眉,上前道:“你醒来?没事,你先睡。”
慕婉若道:“我耳朵还没聋,陆景行他怎能这般对我娘,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秦止上手捂住了慕婉若的唇,吩咐着奴仆暗卫道:“你们先退下去。”
等着奴仆退下后,秦止才放开手道:“婉若,这里是长安,府中难保不会有陛下的眼线,这话你可不得胡说。”
慕婉若神色悲恸道:“我没有胡说,我要找陆景行报辱母之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
秦止紧蹙着眉,“你重伤未愈也可有报仇的本钱?你连多走几步路都难,要报仇也得先养好伤。”
慕婉若眼眸微垂,是啊,如今的她有何资格妄议报仇雪恨呢。
慕家全族败落,她又有什么法子复仇呢?
陆景行已是登基为帝,大权在握。
除了大长公主和华阳公主手上的兵权之外,如今其余的兵权都牢牢掌握在陆景行手中……
而陆景行的那些亲兄弟,这五年也没少受慕家的迫害,慕婉若去找他们一同谋反,怕是会被直接赶出府门。
慕婉若眼神之中尽是无奈之色,她缓缓落着眼泪道:“我着实是太无能了,太不孝了,我根本没法救我娘,为我娘报仇。”
秦止伸出手指轻轻地拭去慕婉若眼角的泪水:“你若是想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慕婉若道:“不行,你救我已是犯了大罪,我不能牵连你。”
秦止声音低沉地道:“若是夫妻,何惧牵连?”
慕婉若听闻秦止此言,道:“秦叔叔,您能看在恩玉公主的份上面上救我一命,我已很是感激,你不必……为了安顿我要娶我为妻。”
秦止低声道:“我花了这么大力气,用了那么多可让人起死回生的珍稀灵丹妙药救你,你难道是真不明白我的心意?”
慕婉若与秦止是自幼就认识的。
秦止虽常年在江南,但偶尔会陪着母亲回来长安住上一段时日。
秦止的母亲恩玉公主与慕婉若的祖母,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就是好友。
慕婉若也就时常陪着祖母,去秦止母亲恩玉公主府上做客。
秦止要比慕婉若大出八岁,是以慕婉若小时候叫她秦叔叔。
后来长大后慕婉若也不像幼时那般与秦止走得近了,偶尔宴会时远远碰到,只叫他秦家主或是王爷。
那日,慕婉若被推下悬崖的时候,遇到一棵满是积雪老树挡了一下,伤及脊骨,又从满是白雪的山崖一路滚落到河中,骨折无数身上全是伤痕。
河水刺骨的冰凉,让慕婉若以为必死无疑之时,直到她的腰间传来一股力道。
被额头上鲜血挡着的慕婉若看轻了面前之人,乃是秦止。
慕婉若醒来之后,便见到一连担忧的秦止:“秦叔叔。”
“以后叫我秦止。”
慕婉若那时以为是祖母和恩玉公主有旧交。
秦止不过是看在旧交的面子上救下她,后来赵阳会说一些有的没的。
慕婉若都只是当做赵阳说胡话,可是最近连她也发现了秦止对她的心意似乎不太像是顾念恩玉公主的旧交情。
今日,秦止这般表露了他的心意,慕婉若避无可避。
慕晚云意识回笼道:“秦止,对不起,我背负血海深仇,又是罪臣之女的身份,我不想连累你。”
秦止凉声道:“是不想连累,还是你心中还放不下害了你性命的卫明桑。”
慕婉若要张口的时候,被秦止拦住了,“不必说了,你先好好养病。”
秦止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
翌日一早阳光明媚,慕晚云是被刺眼的阳光给叫醒的,今日算是真正地到了暖春,天热得很。
明日就是容家的宴席,今日容家上下的奴仆都在为明日的宴会做着准备。
叶雨递上来了一碗药给慕晚云,在慕晚云吃完药后,叶雨便又递上了一个木匣子。
慕晚云看着木匣子道:“这是夫君送给我的礼物吗?”
叶雨点点头。
慕晚云打开木匣子,看到了里面鲜血淋漓的断手,她吓得连连躲回木榻上,“这,这……”
叶雨道:“这是张氏的手,夫人放心,日后若是她再敢多舌骂您,属下会拔掉她的舌头来给您过目的。”
“不,不用!”慕晚云瑟瑟道。
叶雨的胆子着实是太大了,慕晚云看着断手,忽然间倒是有了一个好法子,“叶雨,我能劳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叶雨道:“夫人吩咐便可。”
慕晚云凑到叶雨的耳边,说了明日打算让白菁苒将计就计的计划。
叶雨冷声道:“那白菁苒竟然敢害您?您不必这么麻烦,属下这就把她的头给砍下来!”
慕晚云连连拉住了叶雨:“别啊,她祖父到底是白丞相,无证据之下将她的头给砍了会给夫君惹来麻烦的。反正明日就可以让她颜面尽失!”
叶雨领命道:“是。”
……
明日就是宴会,钟尚宫便与林司制一起,将司制局为慕晚云赶制的衣裳拿来容府。
林司制见到了慕晚云,好生震惊,“你,怎么会是你?这容家小姐不该是陛下的发妻吗?”
慕晚云好久没见林司制道:“林司制,许久不见了,对不起,先前瞒了您,其实我就是陛下在银杏村之中的发妻。”
林司制浑身一凛,幸好她没有对慕晚云做很过分的事情。
想来也就是第一日的时候罚她不干完活不许吃饭。
也不知慕晚云会不会记仇?
钟尚宫道:“姑娘试试衣裳吧。”
慕晚云应下道:“好。”
司制局特意做的衣裳高贵大气,林司制本以为慕晚云的气度是撑不起来。
可当慕晚云换上衣裳的时候,林司制看得眼神都愣住了。
离开容府之时,林司制对着钟尚宫道:
“不曾想短短几日内,慕晚云气质仪态就变了这么多,她刚来司制局的时候,一副民间女子的做派,现如今说她是长安贵女堆里长大的也不为过。”
钟尚宫道:“慕家好歹也是有百年底蕴的世家,慕晚云身来本也就高贵。”
林司制小声道:“可她毕竟也是慕家的人,陛下竟然会允许慕家女子做皇后?”
钟尚宫:“这不是明日就不姓慕了吗?”
……
一过寅时,慕晚云就被凝霜喊起来焚香沐浴。
容家的宗祠是在金陵的,可几代人都在长安,是以在长安也有宗祠,不必特意回去金陵。
何况早在江南的时候,陆景行就与容鞍说过过继之事。
是以容鞍来长安后,就让族长和族中耆老带着族谱来长安,也可在长安过继。
天还未曾亮的时候,宗祠之中满是灯火烛光幽微。
慕晚云缓缓入内朝着容家的先祖牌位下跪。
“国公爷,这是慕家的族谱,我们翻阅慕家族谱发现小姐的名字并未曾在族谱上边。”
慕家到底是世家又是有开国功勋的,虽抄家查办但族谱还在。
容鞍觉得既然慕晚云要过继到自个儿的名下,自然是要先在慕家族谱之中除名,再写入容家族谱之中的的。
容鞍道:“拿过来我看看。”
容鞍翻阅了好几遍,并没有找到慕晚云的名字,“晚云,你的名字没有入慕家族谱吗?”
慕晚云道:“我原先是叫慕多多,晚云乃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容鞍又查阅了一遍道:“也没有慕多多,族谱之中赵姨娘之下只有慕婉雁一名,并无你的名字。”
第五十三章 慕晚云服用过绝子药
外边刮来一阵风,吹得烛火四倒,慕晚云打了一个冷颤,她道:“能让我看看吗?”
容鞍将手中的慕家族谱给了慕晚云。
慕晚云一看,就连慕家二爷外室所生的慕家三小姐都在族谱之中。
她即便是庶出,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千金,为何没有她的名字?
容鞍见此道:“既然没有你的名字,便也用不着划掉你的名字,日后你就是我容家的女儿,不在乎慕家族谱上有没有你的名字。”
慕晚云面上一笑:“父亲说的是。”
心中却难以不去在乎。
慕晚云将慕家族谱合上,跪在了细语放在前边的蒲团之上,朝着容家的先祖磕着头。
容家族长在族谱上记下容晚云之名后,世上再无慕晚云,只有容晚云。
晚云起身给容鞍行了一个大礼,“女儿拜见父亲。”
后又给容鞍敬了一杯茶,容鞍接过茶之后饮下之后,晚云便是容家的千金。
容家的亲戚极少,那些族亲也都是些远亲了,用不着晚云去一一拜见。
回到朝霞院之中,细语劝着晚云在去睡一会儿。
今日午晚有着一日的宴席,恐晚云到时候体力不支。
晚云却是睡意全无,喝下了一旁青风递上来的药之后,满口的苦涩。
慕家不要她将她遗弃在乡下也就算了,可为何连族谱之中都没有她的名字?
天刚刚亮的时候,教坊之中的伶人入内先行排练着等会要给贵人们表演的曲目。
晚云着实是想要一个公道,便去找了赵姨娘。
赵姨娘出身乃是陇南赵家一族,虽不是本家的女儿,但给慕家为妾时也是得了赵家的看重的。
十七年前,她刚刚出生的时候,赵姨娘虽然就是一个妾侍,地位却也是没有低到哪里去的,她生出来的女儿怎会不入族谱?
世家勋贵间的姻亲尤为重要,一般贵族人家都是待未出嫁的女儿极好,一来女儿家毕竟比男儿更娇贵些,二来就是日后女儿出嫁联姻能给家族带来不少的好处。
富贵人家若是有了儿子,女儿是多多益善的,怎会从出生就嫌弃得不让入族谱呢?
别的不说,就是银杏村之中,小芳姐姐家中重男轻女得厉害,小芳姐姐与她的妹妹小多也不可能不计入族谱之中的。
晚云着实是想不明白,若说她不是慕家的人,可她与慕婉若长得这般相似。
赵姨娘姣好的容颜不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是一头灰白的头发,在教坊之中连伶人都不如,只能做打杂供人驱使的奴婢,形容枯槁得厉害。
晚云见到赵姨娘,道:“赵姨娘。”
赵姨娘听到声音,回过头,见到慕晚云之后满脸的恨意,“早知今日,当时我就该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你还我儿的命,还我儿的命!”
慕婉雁连连过去握紧着赵姨娘的手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慕晚云,你怎么在这里?”
晚云道:“我如今不是慕晚云,而是容晚云。”
赵姨娘道:“原来容家养女,未来的皇后竟然是你?你以为改了姓你就不是慕家的人了?
你害了青云,害了你爹爹,害了慕家上百男丁!怎配过什么好日子?
夫人说的对,你一出生就是扫把星,那时候在扬州,我就该直接听夫人的命令,杀了你!”
晚云听着赵姨娘的话,想起了左传中那篇让她气恼到一夜未曾睡着的郑伯克段于鄢。
晚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捧过青风递上来的暖茶,指尖放在茶盏上依旧凉着道:“慕青云从未曾见过我,却能够断定我和慕婉若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我和慕婉若是双胞胎吧?”
慕家姊妹极多,可是慕婉雁和慕婉若就是长得极其不像。
慕青云敢大费周章去扬州城之中寻她,定是能够笃定她和慕婉若长得一模一样。
晚云手微颤道:“当年我和慕婉若慕青云乃是同日所生,所以我与慕婉若才是双胞胎而非是慕青云,但是姨娘又为何要这般偏心?
慕婉若已经给了张氏做女儿,你为何还不要我?”
这是她多年以来的疑问,为何?生而不养为何要将她生出来?
更连族谱都不让她入。
慕家像是从未有过她这样的人一般。
赵姨娘道:“你觉得你是我的女儿?我可生不出来你这样的扫把星,灾星!”
晚云轻抿唇瓣,脸色发白道:“所以我是张氏的女儿?可她,可她为何要把我给你?宁愿要慕青云一个庶子去抢走国公府的爵位?”
赵姨娘道:“要不怎么说你是灾星呢?你出生的时候,害的夫人难产出血,夫人是从过了鬼门关才将你生出来的。
生完你之后,府医就说夫人再无孕之可能。
当时先皇为了巩固皇权,立下庶子不能继承爵位的规矩,慕家必须有一个嫡子继承爵位。
国公爷也不能休妻另娶嫡妻啊,夫人不得已只能让青云做她的儿子。
可怜我和我的儿,自他出生之后,我连远远看他一面都要怕夫人不悦,都是你这个灾星害的。”
慕婉雁在一旁听着震惊道:“娘,哥哥他是我的亲哥哥?”
赵姨娘握紧着慕婉雁的手,哭着道:“是啊,可怜我的儿,才十七岁就没了命,都是被她这个灾星给害死了!
慕晚云,你害了全家竟然还好意思改名换姓做容家的女儿,做未来的皇后吗?
我且等着看你的下场,一个没有家世又无子的皇后,下场必定凄惨!
我要活着,亲眼见着你遭到报应,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晚云站起来道:“你怎知我会无子?”
她怀孕艰难之事,太医必定不会乱说,她和赵姨娘才见过寥寥数面,慕家也没有请太医给她把过脉,赵姨娘如何笃定她不能无子?
赵姨娘流着眼泪却又是哈哈大笑道:“你若是不信,大可请个太医来给你诊脉。
你害得夫人再也不能有孕,此生无子,夫人见你痛恨有余,本是要了你的性命。
老夫人心善不愿杀了自家孙女,就此放过你一命。
可夫人对你的恨意哪能消散,况且你就是扫把星临世,那年全家要从扬州回长安的时候,夫人要我处置了你。
我是不敢杀了你的,唯恐以后夫人后悔找我算账。夫人她就命人找了绝子汤药给你喂下,将你留在扬州,让你一辈子凄惨。
那绝子药乃是世家盛传的秘方,百试百灵,你这辈子就休想有你的亲生孩儿!”
晚云手中的茶盏落地,心口满是恶心,她不曾想过她难以有孕,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来月事并非是因为她幼时饿肚子造成的,而是用过绝子药。
那时她记得自己是喝了很多药,还以为是自己生病了,原来是她们在自己还只要三岁的时候就给自己喂了绝子药!
晚云对着青风道:“关门。”
此事她绝对不能让人外露半分。
与夫君有五年之约,可她不愿如今就被夫君知晓她这辈子都无法生育,这样夫君还会等五年再去找别的女子吗?
晚云实在是不想赌,此事她该瞒着夫君的,起码还能过五年的清净生活。
第五十五章 将计
门关上之后,晚云看着跟着自个儿身边的几个婢女道:“方才你们听到的话,若是有走漏任何风声,我必定饶不了你们的性命。”
青风细语凝霜几个丫鬟连连下跪,异口同声道:“奴婢绝不会泄露方才听到的任何的话语。”
晚云松了一口气道:“将她们母女给绑起来,发卖到扬州城之中去。”
晚云到底是做不出来杀人灭口的事的,发卖了这母女二人到扬州去,想必她们二人也再无回长安的机会。
她也不用担忧,服用了绝子药之事被夫君知晓。
几个丫鬟应是。
细语扶着晚云回了朝霞院。
回到朝霞院之中晚云脸色煞白得很,细语摸着晚云的手道:“主子,你的手怎得这么凉?”
晚云靠在窗棂旁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阳光正好可她却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
若说先前伤心可起码还有些许的希望,今日完全就是绝望。
宫中无子嗣意味着什么,她已是很清楚了。
更让晚云伤心的事,她渴望了一辈子的亲情,永远无法达成了,她没有孩儿,也永远体会不到做母亲的欢喜。
细语倒了一杯热茶给晚云道:“您用热茶暖暖手。”
晚云捧着热茶水,手心才有了一丝的温度。
细语见晚云如此,也就褪下不再去打扰她。
晚云望着窗棂外的一处燕子窝,春日里的小燕子刚刚孵出来,大燕子便叼来虫儿喂着小小的燕子,她低落地垂着头。
她本觉得郑国公可怜,因为难产出生而被母亲厌恶,母亲更是偏心到了极致。
原来历史都是相似的,晚云不曾想过千百年后的今日她竟然会和郑国公一样。
晚云此时此刻也明白了,为何她们会将自己留在扬州抛弃,她和慕婉若是双胞胎,如若是她一起回长安的话,慕青云的身份总要败落。
可她自己又是何其的无辜,她刚出生时都毫无意识,又为何要害她的一生?
天大亮时,外边就传来了动静。
凝霜小心翼翼得走到了晚云身边道:“小姐,赵姨娘和慕婉雁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给了外边的人牙子带回扬州去发卖了,外边宾客已陆续到了……”
晚云起身道:“好。”
……
秦家。
慕婉若一夜不曾安歇,她满脑子都是报仇的情绪,听到外边忙乱的动静,问着一旁的丫鬟道:“外边这是什么动静?”
秦家丫鬟道:“慕姑娘,今日是容家的宴席,秦家大爷大夫人一家正准备去赴宴呢。”
“容家宴席?就是那个十二年里死了五个至亲的护国公容鞍容家的宴席?”慕婉若问着。
容鞍乃是主管慕家一案的官员,慕婉若对他自是恨意满满。
秦家丫鬟道:“是啊,今日护国公认了一个养女,听说这个养女乃是陛下在银杏村之中的发妻,原本是要过继到我们秦家的,后来她选了容家……”
慕婉若愣了愣,陛下的发妻不该是多儿吗?
所以慕晚云要过继给容家了?
对,还有慕晚云,慕晚云若是知晓张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亲生母亲受此屈辱的。
或许,慕晚云可以救下母亲。
慕婉若起身便去找了秦止,今日容家有宴席,陛下特意选了今日让百官休沐。
秦止刚要出门去容府赴宴,便见到了慕婉若,不悦地对着丫鬟道:“你怎么让她出来了?”
慕婉若对着丫鬟道:“你先下去吧。”
而后又对着秦止道:“你别怪她,是我要出来的,秦止,今日是不是要过继给容家的养女是不是慕晚云?”
秦止点点头道:“是。”
“我想要见见她。”慕婉若道,“求求你,让我去见见她,我不能让她就这般过继给容家。”
秦止道:“婉若,你还活着的事情就是她告诉给陛下的。你拿她妹妹看待,她未必当你是姐姐看待,她若要为后,只能过继给容家。”
“为后?”慕婉若摇着头道,“她不能为后,陆景行可是杀了她爹她兄长,欺辱她母亲姐妹的人,她怎能嫁给他为皇后呢?他是慕家的大仇人!”
秦止无奈道:“婉若,慕晚云若是会计较这些,她也不会把你还活着的事情给供出来。”
慕婉若道:“我想要去见见她。”
“今日不行。”秦止道,“等日后若有机会,我再让你去见她。”
今日宴会之中人众多,且容家宴会之上,卫家的人不可能不去的,秦止他绝对不允许慕婉若去见卫明桑。
慕婉若看向窗外道:“也好。”
劝慕晚云也不在于这一时半刻。
……
外边宾客已是到了不少。
晚云脸上的红肿早已就涂了药消散了,可是她今日还是先戴了一层面纱,去了大厅之中与众位来的宾客寒暄。
白菁苒一家到后,白菁苒便拉着晚云去了容家一处偏僻的小庭院之中。
“你今日没有邀慕晚云前来吗?”
晚云戴着面纱道:“邀了,许是慕晚云还没有到。”
白菁苒道:“我听说慕晚云这几日可是日日陪着陛下,你没有与慕晚云打过交道,不知那慕晚云行事有狐媚多恶心人。”
“今日是下手的好机会,这湖极深又偏远,你将她推入这个湖中,只推说是她喝足了酒,醉酒跌入此湖之中。此湖深不见底,她若死在此中,无人会知晓她的。”
晚云看着跟前碧波荡漾的湖道:“可不是无人知晓,这不还有白小姐知晓此事吗?”
白菁苒道:“我比你更想要杀了她,才不会供出来凶手是你的。”
晚云好奇道:“不知白小姐和她有什么仇怨,如果白小姐不说明白的话,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你啊。”
白菁苒为了求面前这位容家养女的信赖,便道:“实际上,这位慕晚云并不是慕晚云,而是名满长安的慕婉若,老君山上的道长给她算过有凤命……此事我绝对不会骗你。
她如今已经入了宫,为了保住你的地位,你也该除去她的性命。”
晚云心中明了了,难怪白菁苒一开始就对自己有着恨意,原来她是认定了自己就是有凤命的慕婉若。
慕婉若怎么会有凤命呢?
白菁苒见面前之人没有反应,继续道:“容小姐,除去慕晚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晚云轻笑道:“好,等会趁着慕晚云在宴会上喝醉酒,我就将她引来这里,亲手将她推下去,不过我需要你与我一起将慕晚云给推下去。”
白菁苒道:“好,不过此事最好也别让你的丫鬟知晓,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败露,等会我会帮你把慕晚云给引到此处来的。”
“好。”晚云应下。
第五十六章 就计
午宴开宴时,陆景行因有些公事未曾前来,是以最上首坐着的是华阳公主。
华阳见晚云戴着面纱过来,不悦道:“你好好地在宴会上戴什么面纱?”
来人福身行礼道:“回公主,臣女脸上暂时起了些许的疹子,暂时不得见人。”
华阳闻言也就不在乎她在宴会上带着面纱之事。
永嘉小声地对着华阳道:“你那些心经抄完了吗?皇兄不是说过没抄完不许你出公主府的吗?”
华阳磨牙道:“本公主抄完了!”
她日夜抄写完经书,就为了今日来容家,让容鞍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行臣礼,将她奉为座上宾,来报当日被他摔在地上之仇。
卫敏澜看着跟前的带着面纱的女子,瑟瑟了一下,对着华阳道:“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慕晚云?”
华阳道:“现今当然不是慕晚云了,而是容晚云了。”
卫敏澜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她只有见一个人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那便就是叶雨。
卫敏澜往下边一看,见到了末桌上坐着一个与慕晚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慕晚云怎么在那边?
白菁苒怎么会坐在慕晚云的身边呢?
卫敏澜拉了拉华阳的衣袖,示意着华阳看慕晚云所在的位置。
华阳一愣,“这是怎么回事?这么会有两个慕晚云?”
无人在意的末桌上,晚云在不断地被白菁苒灌着酒。
一杯接着一杯入肚,晚云却丝毫都没有醉意。
毕竟,这酒早已换成了提前准备好的水。
晚云早就想好了今日的计划,在主桌那带着面纱的容家养女,是叶雨带着人皮面具和面纱假扮的。
白菁苒目光示意了一旁的青衣丫鬟。
只见那青衣丫鬟端着一个瓷盘过来要上菜,却不料脚下一个踉跄,便将一盘菜倒在了晚云的裙摆上。
青衣丫鬟吓得连连躬身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姑娘,我带着你过去换身衣裳吧。”
晚云蹙眉,装作醉意熏熏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带路吧!”
青衣丫鬟带着晚云越走越偏僻,到了事先晚云去过的偏僻院落之中,面前正是极深的湖水。
晚云假装醉的厉害,扶着湖边的柳树缓缓地走着。
青衣丫鬟见此道:“姑娘喝得太醉了,不如先在此稍歇片刻吧?
奴婢还有些事,等会再来带您去换衣裳。”
晚云点点头,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歇息。
不多时,就听到了白菁苒与叶雨过来的声音。
白菁苒对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女子道:“容小姐,慕晚云就在前边,见到她的容貌,您可以相信我说的她是狐媚女子的话了吧?
若是这会儿将她推下去,众人都只会以为她是醉酒跌落湖中的,而不会有人知晓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叶雨看了一眼装着醉酒又冲着她挤眉弄眼的晚云,颇为无奈地走过去,一把将晚云给提起来扔进了湖中。
晚云:……
在入水的那一刻,晚云心中有些遗憾,她本来还想着和叶雨多唱几出戏的呢。
叶雨怎么能一点争执都没有就将她扔下来呢?让这出戏少了不少的乐趣!
晚云扑腾着道:“救命,救命。”
白菁苒也甚是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你,你就这么把她给扔下去了?”
叶雨道:“我在乡村里长大,力气自然大些。”
白菁苒目光狠厉地望着湖中扑腾的女子,对着跟前的人道:“容小姐快走吧,省得等会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叶雨担忧地望了眼湖中的晚云,见她扑腾着却没有沉下去。
也在银杏村里见识过晚云的水性,才安心离去。
毕竟巴山等暗卫还在暗处,定是不会出事才离开了这偏僻小院落。
白菁苒却是没有离开,看着跟前慕晚云扑腾求救的模样,清冷一笑道:
“想要挡我的路,做梦,你处处与我为敌,上次在洛阳之中弄不死你,今日你却必死无疑。”
白菁苒神色狰狞地看着慕晚云渐渐地体力不支从湖面下沉下去……
确定了慕晚云已经沉入湖底的时候,白菁苒便跑回了宴会厅。
白菁苒着急忙慌地对着华阳道:“公主殿下不好了,容小姐,容小姐她将慕晚云给推下湖中了,快去救救慕晚云吧!”
华阳愣了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容小姐把慕晚云给推下去的?”
慕晚云怎么可能自己推自己落下湖中呢?
不过想必是出了事情,华阳便连连带着众人去了容家的偏僻小院之中。
见到慕晚云双眸紧闭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似乎是被淹死的模样。
华阳见状连连命身边的丫鬟去将慕晚云给救上岸来。
厉声询问道:“白菁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白菁苒嘤嘤哭泣着道:“是,是容小姐,方才慕晚云的裙子被一丫鬟弄脏了,去更换裙子。
我也被沾染到了脏污,也想跟着换一身便跟了上来。
没想到竟见到容小姐将慕晚云给推了下去!
当然看得不大清楚,还以为是容小姐在处置丫鬟不敢多管。
后来等容小姐离开后,我过来一瞧就看到了慕晚云的衣角,可我不会水,所以就只能回去找你们了。
没想到,慕晚云已被容小姐给害死了!”
一众不知情的宾客都纷纷说着容小姐的心狠手段毒辣。
华阳怒气腾腾道:“白菁苒,容小姐就是慕晚云,慕晚云就是容小姐,她怎么可能自己害自己呢?”
白菁苒不解道:“华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事,叶雨换了一套衣裳出现,走到晚云跟前,给她喂下了一颗药丸。
晚云吃了药丸后,这才缓缓醒过来,咳嗽了两声,指着白菁苒,道:
“白小姐,我与你虽然有些小怨,你也不必如此心狠,将我推入湖中要我性命吧?”
白菁苒见着醒转过来的慕晚云道:“你胡说,分明是容小姐把你推下湖中的。”
晚云披着丫鬟拿过来的外裳道:“容小姐?哪个容小姐?如今护国公之中的容小姐只有我容晚云,试问我怎么可能自己将自己推下湖中呢?”
白菁苒睁大着眼眸,“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容小姐呢?”
一旁的施夫人和白夫人还有明夫人皆是震惊不已。
晚云道:“怎得就不是了,公主殿下,陛下,与护国公都能为我证明,我何必撒谎?
倒是你将我推下湖中,差点淹死我,还想要嫁祸于我,就是谋害我的性命!”
卫夫人拿着一块绣帕给了容晚云擦拭着头发道:“你快些回去沐浴更衣,让你的丫鬟赶紧去给你熬些姜汤来,可别受了寒。”
晚云感激地看了一眼卫夫人道:“多谢卫夫人。公主殿下,还望你替臣女要一个公道,臣女差点就要淹死在湖中,没了性命,请您一定要处置白菁苒。”
第五十七章 饶白菁苒一命
晚云说完之后,便装作甚是虚弱地回到了朝霞院之中。
房内,丫鬟们已备下了热水。
沐浴时喝着丫鬟递上来的姜汤,晚云浑身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暖意。
沐浴更衣之后,晚云便想要去外边瞧瞧,公主殿下如何处置白菁苒的。
还未曾出门,却见到陆景行黑着脸色进来。
陆景行上下打量了换过衣裳未施粉黛瞧着十分虚弱的慕晚云,紧蹙着眉。
“夫君。”
陆景行恼道:“你可真有本事?来长安才多久就学会了那套算计人的本事,还敢用苦肉计?”
天气虽是转暖了些,湖水却是冰凉的,她还在喝着药,竟敢潜在冰凉的湖中小一刻钟!
晚云委屈道:“哪里是我算计人,我只是将计就计而已,是白菁苒先要害我的,你竟然这么帮她来说我?
她要想要推我入湖是真的,想要算计我也是真的,我只想着反击罢了,你竟然还来骂我?”
陆景行伸手点了点晚云的眉间,“我何时骂你了?白菁苒要害你,你就帮着她害你自己?你傻不傻的?就不怕若是有个万一,真淹死在湖中了?”
晚云辩驳道:“我水性极好的,以前在银杏村之中,我最长可以憋气一刻钟呢!”
陆景行恼道:“水性好,那你的身子骨呢?你天天吃着苦药,还敢在这凉水之中泡这么久?
若是你真的不想有子嗣,就直说罢了,也省得天天喝那些苦药!”
晚云连连去抱着陆景行的腰肢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跳入冷水之中了,你答应我过我,五年为期的。五年之内不能找别人给你生孩子的!”
陆景行伸手摸着晚云放在他腰上的手,握紧着她的手道:“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凉?”
陆景行真是快要被她给气死了,“你自己身子骨怎么样不清楚?叶雨!”
叶雨入内,跪地道:“主子。”
陆景行怒道:“她年幼不懂事胡闹,你也随着她胡闹不成?你自己去卫尤那边领罚二十鞭子!”
晚云听到陆景行要责罚叶雨,于是乎连连拦着陆景行道:
“夫君,是我逼叶雨帮我忙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我愿意替叶雨挨鞭子的。”
陆景行却是依旧对着叶雨道:“下去领罚。”
叶雨拱手应是,便就下去领罚去了。
晚云着急道:“夫君,她真的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甘愿受罚,求你别责罚她!”
陆景行眸光紧盯着晚云道:“她任由你胡闹就不无辜,你若不想牵连别人,日后就别做这种糊涂事。”
晚云道:“我知晓错了,那这次你念在我是初犯的份上,能不能就放过叶雨这一次?”
晚云垫脚亲了一口陆景行的唇角:“求你了,夫君。”
陆景行这才消了些气,吩咐着张秋池道:“你去和叶雨说,不必领罚了。”
晚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景行将晚云冰凉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间摩挲着取暖,道:“你才来长安不久,白菁苒怎会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呢?”
晚云答道:“我也不知,不过我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将我错认成了慕婉若,她说慕婉若有凤命……我都怀疑慕婉若当日落下山崖和白菁苒定有干系。”
陆景行心有疑惑,“慕婉若凤命?”
晚云点点头道:“这是白菁苒亲口所说的,夫君,你信不信命?”
“我只信人定胜天。”陆景行答道,“慕婉若这辈子都别想当什么凤凰。”
……
容家大堂之中,白夫人和白菁苒跪在华阳公主的跟前,大堂边上那些长安勋贵夫人千金们都没有离去。
其中最痛快的当属忠勇侯千金吴清艺。
明夫人话里话外地说要在场的人离开,可吴清艺却是邀着三五好友就站在大堂之中不动。
明夫人也不好赶,而旁人见吴清艺都留在大堂之中,哪里愿意离开,只想着在此处好好地看看热闹。
毕竟白菁苒在宫中的选秀的时候,也没少得罪人。
白菁苒顶着众人嘲讽的目光,跪在地上磕首道:“公主,我真的没有撒谎,是容小姐将慕晚云给扔下湖中的。”
坐在主位上的容鞍冷声道:“晚云就是本国公的女儿,容家唯一的小姐,哪里再来一个容小姐将她扔下湖中去?”
白菁苒听到容鞍亲口这么说,便道:“就是慕晚云,是慕晚云故意算计我的!公主殿下,永嘉郡主,我与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您们还信不过我吗?”
华阳这才想到方才宴会上为何会有两个慕晚云,这一切说不定真的是慕晚云怕白菁苒入宫抢她的地位,故意为之。
正要替好友辩解时,晚云跟在陆景行的背后走入大堂之中。
众人见到陛下到来连连行礼。
白菁苒见到陆景行更是委屈至极地哭诉道:“陛下,求您救救臣女,臣女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没有推她入河,是她故意算计我的!”
晚云装作虚弱得模样缓缓道:“白小姐这话好无道理,方才还说亲眼见着容小姐将我推下去,这会又说我故意算计你?我若要算计你不该是自个儿跳入湖中的吗?”
“况且我记得我快沉入湖底的时候,可是白小姐说终于弄死我了……”
白菁苒眸光之中含着极怒道:“你!陛下,你别信她的鬼话。”
陆景行坐到了上位,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凉声道:“白菁苒,你害人性命已成事实,还敢狡辩?”
白菁苒道:“陛下,臣女真的是无辜的,是她故意算计的臣女……”
白夫人握紧了白菁苒的手,下跪磕头道:“陛下,菁苒一时糊涂犯下如此大错着实不该,求陛下念在白家世代忠心于大齐的份上,饶菁苒一条性命吧。”
白菁苒不悦地说道:“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推她入湖!我没有要害她!”
白夫人扬手打了白菁苒一巴掌,“闭嘴!”
白夫人又对着陆景行道:“陛下,臣妇管教女儿无方,愿意替女儿领罚,望陛下饶她一条性命吧!”
晚云站在一旁,见着白夫人对白菁苒的拳拳母爱之情,心生羡慕。
白夫人不断地朝着容晚云磕头道:“臣妇当年生下女儿时差点丧命,是以对女儿多有纵容与疼爱,求容小姐饶她一命,我愿给您当牛做马,以报您的大恩大德。”
第五十八章 十年之刑
晚云刚刚知晓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生自己差点丢了性命,而恨不得至自己于死地。
这会儿再看白夫人因生产时差点丧命,而纵容疼爱女儿,心中实在是难受得很。
晚云抿抿唇,道:“陛下,臣女既然平安无事,就请陛下饶白小姐一条命吧。”
陆景行不解地看了一眼晚云,晚云她并非是善良之人,向来都是有仇必报风。
她废了这么大的劲,还待在水下近一刻钟,白菁苒这么明显要害她性命了,她竟然还愿饶恕白菁苒一条性命?
陆景行见晚云朝他点头,便道:“既然容小姐求情,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将白菁苒关入刑部大牢之中服刑十年,以儆效尤。”
白夫人连连下跪道谢,白菁苒却是如一盆冰凉的水被泼在身上一般,“十年?”
十年之后她早已容颜老去,她着实是不甘心。
可这会儿由不得她不甘心,就被一旁的刑部尚书命人给带下去了。
直到了大牢之中,白菁苒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着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白菁苒在大牢里面双手握着牢门道:“我要见我祖父,我祖父一定会救我的!”
白夫人走到牢前,落着眼泪道:“菁苒,你太糊涂了,你已经害了一条人命,怎么还敢害人性命呢?”
白菁苒见到白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为何要替我认罪?我真的没有伤慕晚云,是容小姐把慕晚云给扔下湖中去的,这一切都是慕晚云的计谋。”
白夫人眼中含着泪水道:“可是你已然中计了啊,陛下都认准了你犯下的罪过,你再狡辩有何意思?。
陛下能够不计较慕晚云乃是慕家的女儿,为她安排容家千金的位置,允坊间传言她是未来的皇后,即便今日是她算计了你,你又能如何?何况你本就不干净。”
白夫人叹气道:“都怪娘亲没有好好教你,你在牢中好好自省吧,若是能等到天下大赦,许也能早日出来。”
白菁苒道:“我祖父是丞相!陛下也得给祖父一些颜面。”
白夫人无奈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当年陛下成为废太子之后,你祖父可从未曾站在过陛下的阵营!
哪怕卫家求你祖父相助,你祖父也提出了要陛下允你皇后之位,不过陛下拒绝了。
陛下重回长安,白家毫无帮衬,白家如今生怕惹来麻烦躲还来不及,你倒好这么去对付陛下心爱的女子,陛下能放过你吗?
况且方才叶雨来的如此之快,你真以为陛下不会知晓此中实情?你虽然没有亲手将慕晚云给推下去,可此事当真和你无关吗?”
白菁苒陷入了沉思,恐慌道:“娘亲,救救我,我不要坐牢。”
白夫人道:“你如今能保住一条命就好,娘亲会叮嘱狱卒不会来欺负你的。”
白菁苒颓废地坐在地上,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慕晚云怎会成为陛下发妻的呢。
难不成她真的不是慕婉若,她只是和慕婉若长得相似而已?
……
容家。
午后容家准备了教坊的歌舞。
众人便在容家的院落之中欣赏着歌舞,勋贵夫人千金们与相熟的坐在一起。
晚云坐在上首,有着不少勋贵夫人前来交谈,晚云只能一一寒暄。
华阳则是去了容家一处竹园之中,找到了与容鞍和简郡王还有秦止在饮酒的陆景行。
“皇兄,我能证明白菁苒是被冤枉的,你不能把菁苒给关起来。”
陆景行听到华阳的声音道,“你如何证明?”
“方才宴会上,有一个人假冒了慕晚云,我和卫敏澜都亲眼看到了。”华阳道,“白菁苒她这么喜欢您,您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她有罪呢?”
陆景行道:“晚云身边跟着的是巴山,你若是想要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去问巴山便可。”
华阳听陆景行这么说,便就去找巴山去了。
简郡王看着华阳的背影道:“华阳是被舅舅给宠坏了,素来无拘无束,也不知道哪个驸马能压得住她呢?”
陆景行不悦道:“为何要找一个驸马压住她?不过,她年纪倒也是不小了,是该选一个驸马了。”
陆景行扫了一样简郡王。
简郡王连声道:“我不娶,娶了华阳怕是要短命二十年的,你可放过我吧!”
陆景行看向秦止。
秦止也跟着道:“辈分不同,不能娶殿下,还望陛下见谅。”
简郡王道:“皇家亲事哪里在乎辈分不同,秦表舅若为驸马也可留在长安,多好。”
秦止道:“我已有心上人了。”
陆景行以往都不曾想过华阳的寝室,简锡这话倒是提醒了陆景行,华阳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陆景行道:“华阳哪里不好,你们两人这么嫌弃?”
简锡道:“我可不愿天天被她追着打,成为长安的一笑话,要说还是护国公厉害,敢将公主摔在地上。”
容鞍起身朝着陆景行请罪道:“臣当日里情急,不知是公主殿下,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恕罪。”
陆景行道:“你无罪,是华阳太过分了些,朕已罚了她,改日让她向你赔礼道歉。”
容鞍拱手道:“是。”
……
晚云被众夫人千金围着,微笑着与她们寒暄。
听到面前夫人话中里里外外都提到了她便宜爹爹护国公未曾娶妻。
晚云便想起了这个夫人有一个年纪二十未曾出嫁的女儿。
她女儿到了二十不曾出嫁的缘由和容鞍一样,因为守孝耽搁了,原本定亲的夫家在女家守孝的时候退了婚约。
那位夫人道:“容小姐,您初来乍到长安,若是不嫌弃,日后就让我家娇娇陪你多逛逛。”
晚云浅笑着道:“多谢夫人的好意,若有机会挺会找令千金相陪的。”
施夫人身边也有不少夫人千金围着。
容鞍虽然已经快三十了,可是好歹也是没有娶妻没有纳妾的。
且容鞍有国公爵位且日后还是国仗大人,除了年纪大些,可是实打实的良婿。
勋贵夫人们都顾不得容鞍只比她们小两三岁而已,都纷纷想要将女儿嫁给容鞍。
施夫人身为容鞍的妹妹,众人也自然都去纷纷讨好。
施夫人一旁的施霜霜皱着眉,她十四岁那年,容鞍离开长安,她就一直等着容鞍回来,一直被人笑话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直等了十二年。
她怎能让那些小姑娘抢了她的良婿?
施霜霜眼眸微垂,看向晚云所在的地方,想着那日被她嫌弃不愿教导的乡下女摇身一变成了容家养女,心中就不痛快。
慕晚云怎配做鞍哥哥的女儿呢?
晚云从来不知原来勋贵间的宴会这般累人,等到晚宴散后,她回朝霞院时已是精疲力尽,洗漱时也全有丫鬟照顾着。
陆景行见着晚云瘫在榻上的模样道:“今日有这么累吗?”
晚云道:“要说累倒是也不累,可是有好些年纪比我还要小的千金,话中暗暗地表明想要做我的养母,我真怕说错些什么给自己添个比我还要小的娘亲。”
陆景行勾唇一笑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娘亲,或许年纪小的娘亲也更会疼人些呢?”
晚云想起娘亲二字,心下落寞,“你说的也是。”
第五十九章 噩梦不断
晚宴之后,施夫人没有离开容府,而是去了容鞍的书房之中道:“兄长。”
容鞍道:“今日的宴席多亏妹妹帮衬。”
施夫人笑着道:“您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女儿,您看是不是该考虑下成亲一事了呢?
您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一个人来照顾你了。
上回我和你说过,霜霜她可是为了你才一直云英未嫁……”
容鞍沉声拒绝道:“妹妹,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不过我对施小姐着实是生不出来喜欢,我不会娶她的。”
施夫人焦急道:“可是兄长,长安城之中的年轻小姑娘哪个不是被骄纵坏了的。
若是要让她们做容家的当家主母国公夫人,太过于年轻,倒不如找霜霜……”
容鞍道:“你不必再提此事,我的婚事也不必焦急,至于施小姐那边,你还是赶紧回了吧!”
施夫人听容鞍这么说只能先行离去。
容鞍书房的房顶上,卫敏澜小声地对着华阳道:“施霜霜不是殿下的先生吗?”
华阳道:“她教过我几日,容鞍也太不长眼睛了,还敢看不上施小姐,难不成还真的想要老牛吃嫩草娶年轻姑娘?”
永嘉郡主小声地道:“华阳,我觉得我们这么大晚上扮鬼吓唬容鞍是不是不大好?他到底年纪也大了,万一把他给吓出个好歹来,我娘要打死我的!”
华阳嗤声道:“有本公主在怕什么?”
说着,华阳就将外边的黑衣脱下,全身穿着惨白的麻布衣裳,将长发披散下遮住了涂抹着白粉的脸,从瓦片上一跃而下。
永嘉握住了卫敏澜的手道:“敏澜,我怕。”
卫敏澜着实也有些害怕,“要不我们先溜吧!”
在被华阳怒斥一顿,和被爹娘打一顿还有禁足又要被催着找夫君的选择下,卫敏澜觉得还是背叛华阳来的划算。
永嘉点点头,“嗯,我们先溜。”
华阳在底下看着两个表妹毫无义气地偷偷溜走,气得跺了跺脚。
容鞍在书房前看着今日宴席收礼的账本,不由地想起近几日里同僚间常常提起他们的女儿,不禁头疼。
清心寡欲十二年,容鞍对于女色并不在乎。
对于日后的夫人他只要求端庄有礼能相敬如宾就好。
突然窗前响起一阵声音,容鞍跑到窗前推开窗户,四处一望并未见人。
再等回头,他便见到烛火已被窗口而来的风吹灭。
容鞍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之后,肩膀处传来一阵动静,容鞍回头一看只见一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
及腰的长发如黑瀑一般散落在跟前,依稀可见她的皮肤煞白得很。
“容鞍,还我命来!”
容鞍蹙眉,握住了华阳的手腕,一踢她的膝盖,让她半跪在地上,“你是何人,胆敢闯入国公府之中装神弄鬼!”
“说!”
容鞍使劲的拧了拧华阳的胳膊。
“疼,疼,疼!我是华阳,容鞍,你赶紧放开我!”华阳厉声道。
容鞍放开了禁锢着华阳的手,华阳得以站起来她将前边的头发勾在脑后,露出她惨白的面容来。
“见到本公主不下跪行礼,竟然还敢对本公主动手动脚,你是想要造反吗?”
容鞍道:“臣不敢,公主可是来找陛下的?臣这就让人找陛下过来!”
“我皇兄也在这里?”华阳细想想慕晚云就住在容府,说不定皇兄还真在这里,便道:“不不不,我是来容国公叙叙旧的,你别去打扰我皇兄。”
容鞍上下打量了一眼华阳,打开手中的扇子浅笑道:“你穿这一身叙旧?”
华阳昂首道:“怎么了?本公主难道就不能穿白衣吗?还有你在和本公主说话得谦卑,懂不懂规矩的?”
容鞍勾唇道:“臣只知晓披头散发的规矩有三,一乃国破家亡,二乃疯癫如野人,三便是就寝,公主这是疯癫了,还是想来臣的书房之中安寝?”
华阳呸了一声,“谁要来你的书房之中安寝?”
容鞍从书桌上取了一根狼毫笔,双手递给了华阳道:“前些日子里,不知公主的身份贸然出手还望公主殿下谅解,书房之中只有毛笔,只能委屈公主用毛笔盘发了。”
华阳见容鞍语气终于不这么欠揍,接过毛笔就要盘发,可她不论怎么盘,都不能用毛笔代替簪子将发髻盘住。
华阳便理直气壮地将毛笔交给容鞍道:“你替本公主盘发。”
容鞍道:“公主自己不会盘发?”
华阳道:“本公主生下来就有成群的奴仆,怎么可能自个儿盘发呢,快点。”
容鞍取过毛笔,将华阳在脑后如瀑的长发抓成一把,女子的头发是要比男子的头发多许多,也要长许多。
公主的头发又是日日被宫里的宫女保养着的,甚是丝滑,容鞍只能勉为其难地给她盘了一个低垂的发髻。
盘完发髻之后,华阳就直接离开了容府。
毕竟皇兄也在容家,她势必是报复不成的。
回到公主府之后,华阳身边的丫鬟给华阳拆下发髻,问道:“殿下,这是上好的狼毫笔,可这不像是公主府之中的物品……”
华阳取过笔,轻哼一声,“算他还算是识相,挽来的发髻也算是不错。
本公主看在这笔的份上就大人有大量不再与他计较了。”
……
晚云一夜都睡得不曾安生。
她梦到了自己还在扬州慕家的时候,被几个嬷嬷压着喝药。
太过久远的记忆,在梦中却是法十分清晰,梦中有些真真假假。
一会儿是张氏和赵姨娘对她疼爱有加,一会儿就是逼迫着她喝下了绝子药。
张氏看着幼小的她喝下绝子药的时候笑得猖狂,“你害得我不能有嫡子,你也不配有孩子!”
“你就是扫把星!”
转而,慕青云出现在她的眼前道:“多儿,你害了慕家全家,你就是慕家的灾星。”
晚云在睡梦之中不断地摇着头,“我不是灾星,我才不是扫把星,慕家是咎由自取!”
陆景行意识到身边的动静,清醒过来,见晚云轻声呓语着,听不太清她在说些什么,唤醒了她,“云云,云云,醒醒。”
晚云惊醒过来,见到了跟前的陆景行,缓了一口气,“原来是噩梦。”
陆景行道:“是噩梦,喝口水继续睡吧,才丑时而已。”
晚云喝了水之后,又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过去……
不多久又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来,在梦中她有了身孕。
还是在扬州的时候,她有了孩子十分欣喜,约着村中的几位嫂子一起去庙中还愿。
可到了庙中,那庙里的和尚定要说她的孩子是假的。
晚云不信,直到分娩时,稳婆变成了张氏灌着她绝子药,孩子也是化为了一滩血水……
第六十章 夫君,不要休了我
晚云惊醒过来,迷迷糊糊间见到了陆景行,她正要上前去找他时。
却见夫君带着一位看不清容貌的姑娘而来,那姑娘身上还抱着一个襁褓。
陆景行声音凉薄道:“你既然服用了绝子药,生不出来我的子嗣,就不配做我的妻。这是休书!”
“不要,夫君,不要!”晚云连连大喊道,“我已经没有孩子了,我只有你了,夫君。不要抛下我。”
陆景行却是一脚将她踢开,“不会生孩子不配做我的妻子。”
晚云浑浑噩噩地出了长安,她无处可去,只远远地看到了一处满是白雪皑皑的山崖,她从山崖之中一跃而下。
晚云忽然间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原来她是一个梦连着一个噩梦。
见到了旁边熟睡的陆景行,晚云滴落下了一滴眼泪。
她着实是再也睡不着了,一个接着一个噩梦,让她着实心慌得很。
不行,她得为自己的日后好好打算一下。
哪怕不能有子被夫君休弃,也要有一条活路,不能像梦中一般,最终沦落到跳崖自尽的下场。
胭脂铺得开,她还得做些小生意,起码得有银两傍身。
有做生意的本事,哪怕回到扬州也不至于再去山上找野果子吃。
晚云蹑手蹑脚的下了榻,走到了窗棂前,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提笔画起了衣裳。
她给卫敏澜还有华阳公主做的衣裳深得她们的喜爱,她也可以再开一家成衣铺子,多少应该能挣些银子。
陆景行醒来时,床畔乃是一片凉意,他微微蹙眉。
昨日晚云她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噩梦,等她平静下来时已经是快寅时。
素日里晚云可没有这么早起。
陆景行扫过房内,在书案前发现了靠在上边睡着的晚云。
陆景行走过去,在她的手臂下发现了一张张衣裳的图纸,其中有张图纸有些湿润,仔细一看是她睡着时还在落泪。
陆景行伸手要去抱她,触及她脸上的热意,紧蹙了眉,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很。
“来人。”
门外守着的青风细语两人连连入内,“陛下。”
“去请太医。”
陆景行将晚云打横抱起,放在榻上。
晚云便醒转过来,一时间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已清醒,她搂紧着陆景行的腰道:“夫君,别休了我。”
“我从来不曾要休了你,倒是你……”陆景行想起来又气恼。
晚云流着眼泪道:“夫君,我就只有你了。”
陆景行听到她这般委屈的话,抱紧着她道:“嗯,有我就够了。”
晚云迷迷糊糊见才察觉到喉咙的难受,还有头疼得很,“我好难受。”
“谁让你在湖中呆了这么久的,你得了风寒,我已叫了太医,我要去上早朝了……等会太医给你开药之后,你乖乖地喝下。”
晚云双手不愿放开陆景行的腰肢,“别去上朝,别离开我,我头好疼。”
陆景行低声道:“乖一点。”
“不要。”晚云双手环紧着陆景行,“不许走。”
她怕梦境会实现,她怕陆景行走了之后,就会带着别的女子和孩子出现在她的跟前。
陆景行见她如此黏人道:“那你今日随我进宫,等会你在太极宫的偏殿之中,我就在正殿上上朝,这样可好?”
晚云点头道:“那好吧。”
洗漱之后,晚云便上了一辆马车。
……
外边天刚刚亮不久,长安城的城门也刚刚开了。
朱红色高高地城墙大门一打开,一辆马车缓缓地入内。
在马车上穿着青色棉衣的宁芳给驴车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盖着棉被。
一旁的男人对着宁芳道:“芳儿,我们到长安城了。”
宁芳打开马车帘子,“终于到了长安城了!也不知道云云在哪里?我们先找家客栈歇脚,再打听打听她的下落。。”
盛鑫道:“嗯,我到外边和马夫说一声。”
晚云随着陆景行乘坐马车回宫,她着实太热了,是以就掀开了马车帘子望着外边。
见到了对面而过的马车上坐着盛鑫,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自个儿是在梦中,还是看走了眼。
她大喊一声道:“姐夫,盛姐夫!”
盛鑫让马夫停下了马车。
宁芳听到了晚云的声音,掀开马车帘子回头一望,顾不得马车里还有她的两个女儿,跳下马车跑到了晚云的马车跟前。
晚云见到了宁芳,也焦急地下了马车,与宁芳抱在了一起,带着哭腔地喊道:“小芳姐姐!小芳姐姐!”
宁芳伸手抱住了晚云,“云云,你怎么只给我了一封信就离开了村里面呢?
你那些家人抛弃你这么多年,突然把你接回来,我就担心其中有蹊跷。
我在扬州城之中可着急死了!若没有我婆婆拦着,我早就想要来长安寻你了的。
我在扬州听到慕家全家抄斩,女子充入官妓的消息,便和你姐夫一刻不停地赶来了长安,你如今还好吧?”
晚云靠在宁芳的怀中道:“小芳姐姐,有你在就好了。”
陆景行黑了脸色,他就知晓晚云的话是信不得的,方才还黏着自己,可怜兮兮地说只有夫君了,转头见到小芳姐姐就完全忘了他了。
陆景行下了马车,走到晚云身边道:“小芳姐,姐夫,许久未见了,两位若是不嫌弃,就跟着晚云回我府上去吧,她这会儿还病着,得回府去看府医。”
宁芳听闻陆景行的话,伸手摸了摸晚云的额头,“嘶,这么烫!快去看大夫吧。”
晚云拉着宁芳的手道:“我要和小芳姐姐一辆马车。”
宁芳带着歉意的看向自己的夫君道,“要不,你和陆景行一辆马车,我们家的马车还有星儿月儿坐不下了。”
盛鑫:“……”
晚云道:“夫君,能不能劳烦你和姐夫去坐盛家的马车?”
陆景行看在她做了一夜噩梦又生着病的份上,咬牙答应了下来。
陆景行与盛鑫上了马车之后,见到狭小的车厢内便紧蹙着眉头。
不过看到了睡着的两个小孩之后,陆景行的不悦也少了许多。
陆景行道:“大半年不见,星儿和月儿大了不少。”
盛鑫骄傲地道:“月儿都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了,星儿刚满两岁,也已经很会说话了,月儿还天天想着要见云云姨母。”
陆景行看着两个孩子恬静的睡颜,想着若是他和晚云有了女儿,定是要比她们姐妹还要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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