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震惊与惋惜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江海也没有再去做兼职，也没有去学校旁边和那帮小老板厮混，而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寝室里，不停的查阅资料。
似乎生活忽然有了重心，一副要“考研”的样子。
不过室友王志恒和许原这几天却很不开心。
前者是因为聚餐的时候野山椒吃多了，回来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几天，校医特意嘱咐他不能重油重辣的食物，这叫锦衣玉食的王志恒如何受得了？一连好几天都恹恹的没精神。
至于许原……
他纯粹就是被奸商坑了。
402寝室的人对于那部买来的国产系列U盘抱有很大的期待，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把U盘插在电脑上，一打开视频文件全都傻了眼。
里面放了大概上十套国产电视剧，什么金粉世家，红楼梦，三国演义、亮剑……
“草！上当了！”江海气愤地拍桌：“我说他怎么敢在学校里做这种生意，原来是他妈的奸商，里面全是电视剧！”
“也不能说是奸商吧。”王志恒想了想：“最多算是诱导性消费，难道国产电视剧就不属于国产区吗？”
最生气的是许原，因为是他掏了两百块钱买下了U盘。
“我他妈的……”他气得涨红了脸，早知道还不如买动漫！说不定还能看到经典老番。
单纯的许原又一次感受到了人心的险恶。
本来许原每次吃饭都喜欢看动漫的，但为了不让自己的钱打水漂，现在他开始温习童年回忆。
截止到星期五晚上，许原含泪看完了整部亮剑和三国演义，这会儿正在温习金燕西追求冷清秋的的片段……
随着暑假越来越近，六月偷偷的将尾巴收起，天气更是炎热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电扇根本无法驱散寝室的闷热。
到了晚上，整栋男生宿舍楼，几乎人人赤膊，只穿一条大裤衩行走。
而这个时候，如果两个人在走廊上相遇，眼神总会不经意间瞟向对方的下身，随即便错身离开，仿佛剑客的决斗，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赢了的人嘴角勾起微笑，输了的人难免羞愧难当。
男生寝室这边炎热难忍，女生宿舍那边也强不了太多，一个个穿得清凉性感，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吊带睡裙撩人心神。
整个寝室都除了王志恒有女朋友之外，其他的全是单身狗。
看着那些稚嫩的新生，连心事重重的江海都难免春心荡漾。
最令人开心的是，在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通知402寝室附近几座宿舍楼已经翻修完毕，可以腾空入住。
对面的两栋楼分给了大一新生当做女生寝室。
当消息传到男生宿舍的时候，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王志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不知道在哪搞了个进口的8X40的双筒望远镜。
当所有人还在阳台上对着女寝望眼欲穿，却只能依稀看到袅袅人影的时候，王志恒从柜子里掏出了大杀器，直接震惊了402寝室的众人。
“你下流，肮脏！”江海拍桌打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无情的批判他。
“我怎么下流了？”
“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可以这样，这台望远镜只有单身狗才能够用！”
“我哪样了？”王志恒用站在窗户边上，一边用望远镜偷看一边说道：“其实是你自己心里龌龊，所以才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我是从审美的角度来观察生活中不易察觉的美好，这样的方式能陶冶我的情操，使我的灵魂得到升华……”
这样的诡辩让江海一时语塞，竟然想不出好词来反驳。
“那个……王哥……”许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王志恒的身后。
戳了戳他的肩膀，许原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想陶冶一下情操。”
“来，哥借给你，还是老许诚实！”
就算是周末的时候，宿舍楼不熄灯不停电断网，整栋楼层还是不约而同的关掉了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并不是大家忽然拥有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而是因为这黑暗的角落里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到这个时候，整栋宿舍楼的男生犹如训练有素的特工，猫着腰躲在阳台或者窗户后面，打着暗号小声交谈，许多架望远镜静悄悄在学生们手中传递着。
望远镜这一头是邪恶的地狱，另一端则是美好的天堂。
而占据着最佳地形的选手，就像指挥官一样寻找地方“破绽”，每当有情况出现时，便会发出低呼：卧槽！看那里看那里，七点钟方向有敌情！
然后所有人都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认真分析情报画面。
这样课余娱乐活动将会一直持续到女生宿舍那边渐渐熄灯，大家才会依依不舍的散去。
这都是王志恒带的好头，现在偷窥的风气迅速蔓延，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人一多嘴一杂，就会很容易暴露。
几天后，不知道是谁偷看的时候被对面楼层的女生给发现了，然后被人愤然举报。
学校领导收到消息后极为震惊，趁着一次早自习点名的时候，下令宿管、楼长、保安等人联合执法，突击检查各大宿舍楼栋。
此次执法行动，共缴获望远镜213部，不可明述的光盘、小说、动漫若干，真可谓硕果累累。
一位喜欢仰望星空的孙同学，得知自己的的天文望远镜被一并没收的时候，顿时捶足顿胸，急忙跑到教务处办公室自辩清白，
而下午五点半，校园广播播报完流行音乐之后，又插播了一条紧急通告。
“各位江城理工的同学们，今天我们对学府南区的宿舍楼做了一次突击检查，竟然查获了两百多部望远镜！啊？两百多部啊！”
“更让我感到震惊和惋惜的是，在女生寝室里查出来的望远镜竟然不必男生宿舍少！”
“我江城大学回溯百年历史，建校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情！在这里，我严正声明，以后如果再发现此类行为，将严惩不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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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儒山镇
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又到了兵荒马乱的季节。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炎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进入七月份之前一场来了一次大寒潮，气温又陡然降低，这天气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反反复复折磨人。
江城大学位于玉珈山旁，坐拥半个汤湖，占地面积极大，从学术实力上来说，它并不是最顶级的学府，但论起校园环境来，整个江南省所有大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臭弟弟。
2000年江城工业大学，交通科技大学等院校合并进来之后，又修建了大批建筑，学校里有山有湖，有亭台楼阁，有十里桃花，有仿造古城所铸绕校一周的围墙……实在是个约会苟且的好地方！
这两天的寒潮一来，各个隐蔽角落的野鸳鸯都少了许多，没有了穿着清凉的小姐姐们，学校似乎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星期下午，陈询码完字之后便离开学校，提着行李箱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如果坐大巴走国道的话，需要绕一大圈，需要两个多小时，而直接坐的士走高速的话就只用一个小时的时间。
儒山镇是江城西部的口子镇，国道和高速贯穿全境，东面就是汉水支流，交通便利，如果不是因为早年间的风气环境过于混乱，说不定现在也能发展起来。
出租车从高速收费站下来，拐进省道，又开了十多分钟，来到了儒山镇。
小镇不大，才七八万人口，傍晚过后，夜幕降临降，镇上亮起万家灯火，除了中心集市那一片比较热闹，家家户户已经闭门，车从新修的油柏马路驶过，能听得到零星狗吠声。
陈询付款下车之后，提着行李箱站在马路边上，看着眼前的三层别墅陷入了沉思。
是西河正街396号没错，但原来的两层平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豪华别墅，大院子里还停着两辆车，一辆丰田霸道，一辆奔驰E300L，看这辆奔驰轿车的造型估计还是去年刚出的新款。
不得不说，“人生模拟器”这款APP实在是严谨，修改背景之后，会给予一切相匹配的设定。
老爸既然已经从农民工变成了砂石厂的老板，那么自家的小平房变成别墅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有了别墅，再来两辆不错的车应该也不过分吧？
陈询走上前，掏出兜里的钥匙试了试，果然拧开了院墙大门，是自己家没错！
他拖着行李箱走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滑轮在地上磕得碰碰响，突然间从黑暗里传出来一声狗叫，叫人认识到有条狗就伏在院门后。也许是听到脚步声没有停下来，门的狗又猛烈的叫唤了两声，意图打消外人接近别墅大门的企图。
“狗？我家还养了狗？”
这个实属意外，陈询怎么也想不到“NPC”角色里会多一条狗。
既然是自家养的狗，那么应该会认识自己吧？
陈询示探性的吹了一声口哨。
这一哨音在静寂的夜里还是显得有些沉闷，但哨音传出来，就见从黑暗里窜出一条黑影来，猛的往陈询身上扑过来。
他吓了一跳，正要后退，但这只狗却扑倒脚边却停住了。
威武的黑背德牧迟疑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又试探的凑过去嗅了嗅，似乎想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嗅出熟悉的味道来……那一声哨响是那么的熟悉，但眼前这人气味又是那么的陌生，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谁啊？”
别墅外的灯光忽然亮起，一扇古香古色红铜色大门被推开，母亲高玉莲穿着睡衣，脸上挂着面膜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的陈询，眼里的疑惑瞬间变成开心和激动：“小崽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你爸好去接你啊！”
“没事，也不远。”
陈询摸了摸德牧的狗头，提着箱子往别墅里走。
“这么晚才回来，吃了没？”
高玉莲站在台阶上伸手想帮忙拎箱子。
“还没吃……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陈询连忙拒绝。
走进屋内，他略微观察了一下。
果然，别墅里面的样貌还是逃脱不了时代的局限性，装修风格有着纯正的欧系色彩，金碧辉煌吊顶，璀璨绚烂的水晶吊灯，各种家具和装饰品都透露着暴发户的浮夸，连楼梯的扶手都是金灿灿的“龙吐珠”造型。
“我去给你做饭，你要吃什么？”高玉莲揭下黑色的面膜，手里拿着一瓶水拍拍打打。
老妈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很多岁，那些岁月刻画的条条沟壑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箱里有什么吃的，随便来点就行，或者面条也可以。”
“炉子上煲了鸡汤，给你下一碗香菇炖鸡面？”
“好的，谢谢老妈。”
陈询把行李箱放下，坐到餐桌旁。
桌上摆了几套精致的餐具，还有银色的刀叉，很有旧时西方贵族的韵味，在配上中间的黄铜烛台和亚麻餐布，更有那味了。
“别看了，都是你老爸买回来的，也没用过一次，糟蹋钱！”
不到十分钟，高玉莲端着一碗熏香满屋温馨的香菇炖鸡从厨房走出来，这个碗就不那么讲究了，还是那种老旧的不锈钢饭盆，与周遭的古典风格格不入。
“快吃吧。”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眼睛笑眯眯的，“才几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真精神！”
“难道不是帅气吗？大家都说我长帅了。”陈询笑了笑，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肥嫩的鸡块。
“这么帅也没说谈个女朋友。”
高玉莲坐在陈询对面，眼睛里全是笑意，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还早得很，我才二十岁，急什么？”
“急倒是不急，不过也这个年龄也该交女朋友了，你在学校里就没有看中一个？”高玉莲问道。
“暂时没有。”陈询并不想讨论这种话题，问了一句：“我爸呢？怎么没看到人？”
“应酬呗，一天到晚就是喝喝喝，这段时间每天都是十一二点回来，那些狐朋狗友有靠谱的吗？一个个都不着调，迟早有天你老爸被带坏，咱们自家农庄收的野味全都被你老爸吃掉了，我看他当时说开农庄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高玉莲絮絮叨叨的，一吐槽起来就收不住嘴。
第三十三章 家
高玉莲抱怨的这些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幸福的烦恼，或者说是只属于有钱人的烦恼。
在“人生模拟器”没有修改设定和背景之前，陈询家里的烦恼是心酸和痛苦的。
在陈询的记忆里，那时候的儒山镇是赤贫的，道路不通，常年尘土飞扬，村里大都是破陋泥砖房，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贯穿了整个小村，偶尔有破败的自行车在路上不断发出仿似负重呻吟的机械磨擦声随着泥路起伏颠簸前行。家家户户除了种田养猪外，别无收入，而种田养猪仅仅也只能糊口，不致于挨饿。
新世纪初，父母二人来到了省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农民工”，因为干活肯吃苦，所以起初的几年积陈询家里攒到了不少钱，原先的那座二层小楼房就是那时候修建的。
但好景不长，老爸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被石头砸到大腿，导致严重骨折，恢复期要一年左右，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的收入全部花费到治疗上，原本不宽裕的家陷入了赤贫状态，幸好那个年代物质消费不太高，尚能使一家人维持在温饱线上。
在后面几年，父亲再也不能做重活，只能在家里休养，脸上迅速爬满了皱纹，行走之间原本笔挺的腰板也佝偻了一些，大腿上的病根让他很多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就忍着，直到天明。
那会家里基本没剩什么钱，父亲还是坚持要陈询读书，在陈大仁的认知里，只有读书才能改变现状，受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家里只开心了一阵子，随后就变得愁云惨淡，父母二人腆着脸四处找人借钱。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保老人晚年安康，稚子入得学堂，你我柴米油盐五谷粮……
所以很早陈询就明白了，钱这个东西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一个人，乃至于一个幸福家庭生活的来源。特别是在未来经济发达的社会，金钱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地位和成功价值观。
陈询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吐槽，看着她白净脸庞以及身上干净昂贵的睡衣，眼睛里带有丝丝温存的笑意。
“真好。”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高玉莲说了半天发现儿子没反应，气呼呼的问。
“啊？”陈询反应过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听到了听到了，待会儿老爸回来我帮你一起‘教训’，老妈你放心，我和你肯定是一个战线的，绝对不可能叛变！”
正在说话间，屋外响起几声狗吠。
“大黑你眼瞎了吗？冲着我叫什么？”
随后大门被推开，老爸夹着皮包，满脸通红走进客厅。
“唉？小询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陈大仁愣了一下，换了鞋之后赶紧跑到餐厅，和老婆孩子一起坐下。
“说了又怎么样？难道你会早点回来？”
高玉莲白了他一眼，走进厨房又盛了一碗鸡汤出来。
“房子你看过了吧？老爸的眼光怎么样？”
“一等一的高。”
陈询给老爸竖了一根大拇指。
“那当然，我还建议你曲叔叔买了几套，这一两年可涨了不少。”陈大仁得意的说：“过段时间我就去帮你把房子装修好，明年开年你就能住进去，省得你和同学挤宿舍。”
“不用那么着急吧，再说我和同学相处得挺好的，没必要搬出去。”
“也对，两头跑也确实不方便……”
高玉莲在一旁问道：“你现在是放暑假了吧？这次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读书也挺辛苦。”
“还有一个星期才放假。”陈询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这次回来除了看看您二位，还有件事情需要说明一下。”
“什么事？”
“暑假这两个月我就不回来了，我准备自己去外面做点事情。”陈询说。
“又打工？”陈大仁奇怪的说：“你不是说以后安安心心读书，以学业为重吗？”
“不是打工，我准备自己做点小买卖。”
“做什么？摆地摊？”
“这您就别问了，反正我自己已经决定了。”陈询回答道。
“随便你吧，在外面小心点，被骗点钱受点教训也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陈大仁对此没有异议，反而还有点开心。
儒山镇多的是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一个个成天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自己的儿子这么有志气绝对是好事！
高玉莲拧了一下自己的老公，横眉冷对：“好什么好！小询现在就应该好好读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家不缺这点钱，如果真闲的没事干，可以来砂石厂帮忙，多少工资我都开！”
“这不是钱的事情。”陈询无奈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如果失败了最多就是白忙活一场，但这次不做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高玉莲敲了敲他脑袋：“你才多大？一辈子还长着呢！老妈是怕你被人骗，现在外面的人坏得很，你一学生什么都不懂，还是少掺和这些大人们的事情。”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问老爸，连曲叔都老老实实的收敛起来，不敢犯事，我弄点创业项目顶多就是亏点钱，不碍事的！”
陈询给高玉莲耐心的解释。
“儿子都二十多岁了，咱们不该束缚他。”陈大仁也跟着在一旁帮腔：“现在他吃点亏总比将来吃亏要强，有咱们帮衬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是……”高玉莲态度还是很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说定了！”陈大仁大手一挥，问陈询：“你创业需要多少钱，老爸给你！”
“不用了，我还有压岁钱，足够了。”陈询笑道。
“好！好！”陈大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说两个好字，喜上眉梢。
几个月没见，一家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陈询挑尽拣一些学校趣事和奇闻来说，逗得父母乐不可支。
一直聊晚上十一点钟，三人才才上楼休息。
第三十四章 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陈询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响动，父母压低了声音在小声说话。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了就直接起床洗漱，下楼。
“怎么起这么早？”高玉莲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的面盆，隐隐有芝麻酱的香味，“我待会儿要做热干面，你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好久没尝到老妈做的热干面了，还真有点想念，说实话，外面卖的热干面没一家做得有你好吃。”陈询笑道。
这当然是屁话。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吃到过老妈做得热干面，以往的早餐无非就是一碗稀饭加几个馒头，然后一人一个鸡蛋，都忙得很，哪有时间费这力气做热干面？
“乱说，人家都是大品牌，能开连锁店肯定比我手艺好！”
高玉莲眉开眼笑的说。
“老爸，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砂石厂场，方便不？”
陈询坐到餐桌旁，挨着陈大仁坐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老子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随时去都可以。”
陈大仁放下手里的报纸，脸上有点差异：“不过……你之前不是很瞧不起我那个厂子吗？说那个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和开小卖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卖的东西不一样。”
陈询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人生模拟器”给自己编织的设定背景有这么蠢吗？
“待会儿再聊，来尝尝我做的热干面味道怎么样。”
高玉莲从厨房端出来一大盆调制好的面条，到餐桌上分成三个小碗，一根根均匀裹着小磨香油和芝麻酱的面条，色泽诱人，翠绿色的葱花豆丁搭配红油，色香味俱全。
“没的说！给老妈点赞！”
陈询挑了一筷子面条，开始狼吞虎咽。
热干面这种东西只能飞快咀嚼和吞咽，因为芝麻酱一凝固味道就差了很多。
所以站在江城的街头吃面，能看到不少奇景：七八岁的娃娃端着热干面边走边吃，四平八稳的；赶着上班的小姐姐脚底生风，手里一碗热干面，边走边吃，还让小拇指腾出空位，勾着一杯豆浆。
但见过世面的本地人会告诉你，这都不算啥，你要亲自坐一趟武汉的公交，才能瞧见真本事。
传说中的521公交，真实版的速度与激情，司机都是踩着油门飙车，坐在车上会感到心脏失重，但是有些江城人猛人牛逼到，能在过山车一样的颠簸里，面不改色地吃完热干面。
“对了，小询上午跟我一起去砂石厂，然后去农庄吃饭，中午就不回来了。”
吃完早餐，陈大仁和高玉莲打了个招呼，开着那辆霸道和陈询一起离开别墅。
陈询家的砂石厂位于儒山镇西面，一排矮山背后，汉水支流就在旁边，运沙船可以直接在停泊在岸边，然后用传输带把沙子送到场地上，非常方便。
陈大仁没有直接把车开进砂石厂，而是来到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从上往下看，能把占地面积数十亩地的砂石厂尽收于眼底。
两艘运砂船停靠在岸边，数十米高的黄沙堆了许多座，日夜运转不停的破碎机把石头研磨成粒，再由场地上的铲车将其运送装车，厂子上灰尘弥漫，隐约能看到带黄帽子的工人来回走动。
陈询数了一下，挖机有两台，铲车大概有五台，破碎机有三台，还有二十多辆正在等待装车的半厢式货车，这些车应该不是自家的，是来买砂石的车队。
“怎么样？比小卖部还是大一些吧？”
陈大仁指了指不远处的砂石厂，脸上写满了自豪，那样子就像在说：看吧，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在陈询这边，家里所有的改变全都是因为APP一夜之间修改了设定背景的缘故。
但在陈大仁那里，所有的产业都是自己十几年来奋斗的成果，每一分钱上面都有自己留下的汗水。
有时候陈询会突然觉得，早些年吃的那些苦，受过的白眼就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自己生来就是一位富二代，老爸原本就是一位资产数千万的砂石厂老板。
“厉害，确实厉害。”
陈询一脸赞叹，连连点头。
“等你毕业了，如果想回来的话，我把这些全部都交给你，总比你打工上班要强。”
陈大仁下了车，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继续道：“政府文件已经下来了，儒山镇也是‘家园建设’行动的一环，道路、水利、河道、绿化即将迎来大改造和省级，未我们砂石厂来五年都不愁销路，你回儒山一样大有可为！”
“好，如果我毕业了没混出什么名堂的话，就回来继承您的产业，咱们父子俩一起把砂石厂做大做强。”
陈询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
当然，这个前提是这几年没有混出名堂，但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都是开挂的人了，如果还是一事无成的话，不如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逑。
“真的？”陈大仁叼在嘴里的香烟抖了一下，神情颇为激动：“行，我等你回来接班！说好了你别给老子耍赖啊！”
“不耍赖，回来继承家产这是很多同龄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情，我为什么要耍赖？”陈询说道。
陈大仁哈哈大笑，心里像是被灌了一坛蜜糖，甜的发齁。
笑完之后，他拿出手机给打了好几个电话。
“喂？老曲，中午有时间不？来农庄吃饭……没什么事，又收了几只野味，叫你过来尝一下……嗯，好的好的，中午一点钟过来就行。”
“喂，张队，中午来农庄吃饭，有时间不……”
“杨哥……”
陈询疑惑的问：“中午有事情要谈？”
“没有，就随便吃个饭而已。”
“我也一起去？”
“嗯，没事，都是你的长辈，一起吃个饭怕什么?你要是回儒山的话，就避不开这几个人，早晚都得打交道。”
可这也太急了吧？陈询还是有点不明白，长辈们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自己去干嘛？
第三十五章 原来是为了炫耀
陈询只在砂石厂逛了一圈，呆了几个小时，就和老爸动身离开，去往农庄。
家里的农庄不大，但也挺雅致，一排十来间的平房，正对着一个宽敞的大院，院内在一个硕大的葡萄架遮荫下，摆着几个别致的理石和汉白玉石桌，供游客玩用，十余樽大小不等的岫岩玉石雕，点缀在院庭和过道，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使人感到格外温馨。
陈询站在小院的往西看，入眼一片青山，漫山遍野尽是板栗树，周身长满刺的板栗，在风中摇曳，往东看，是蜿蜒的汉水支流，河面平静如丝绸。
风景极好，但这个规模的农庄也就是自己招待一下客人，想赚钱是不可能的。
“以后年纪大了，来这里养老挺不错的……开门见山，满目绿意，与蔬菜鸡犬为伴……啧啧”
陈询看到农庄的情况之后感到很满意。
当然，这种满意是建立在如今的生活水平之上，是对过去儿时记忆的一种追忆，苦逼的穷困家庭对这种田园生活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由于提前打了电话过来，厨房现在就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烟囱飘起一缕青烟，土灶特有的浓烈香味从后厨飘出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几辆轿车结伴开进农家大院。
陈询远远就能听到老爸爽朗的笑声。
……
……
从后厨出来，陈询帮着服务员一起上菜，然后提着早已备好的茅台，敲开包间的门。
屋子里一共坐着四个人，穿衣打扮很有中年成功人士的特征，Polo衫加休闲长裤，手腕上都有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有位长辈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
在儒山镇这个小地方，这样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老板。
“老曲，老杨和老张，你升学宴的时候他们都来给过大红包，就不用多介绍了，都是长辈，不用客气。”
陈爸坐在靠近门口，他站起来拍了拍陈询的肩膀：“我家的崽子，刚刚放暑假回来，让他出窝探探风，你们都是儒山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可要多多照应小询。”
“曲叔，杨叔，张叔你们好，做晚辈的没什么大礼相送，今天只能陪各位叔叔吃好喝好。”
陈询笑着挨个问好。
桌上几人，他除了和曲正华打过交道，其他人都不认识，仅仅只是有过一点模糊的映像。
叫老杨的人看起来比较富态，三层下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跟弥勒佛似地。
姓张的截然相反，看起来四十岁的年纪，身体硬朗，坐姿笔挺，国字形的脸看起来很有威严感，陈询怀疑他当过兵。
杨肇昌，张卫民……前者是儒山镇最早的万元户，九十年代的时候就有钱收购粮食站，零几年的时候斥千万巨资购买了一套粮食加工设备，这些年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后者则是官面上的人物，陈询小时候许多场合见过多次，那个时候张卫民还是个普通的派出所民警，能把一帮地痞流氓整得服服帖帖的，也是他亲手逮捕了许多在学校门口闹事的社会青年，给大多数安心读书的学生创造了一个相对良好的环境。
不管是杨肇昌还是张卫民，原来的陈询一家都只有远远看着的份，连递烟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有幸能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他肯定得伏低做小，干伺候人的活。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陈大仁好歹也是儒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地位差不多，陈询在自然也不用端茶递水，当个晚辈安心吃饭卖乖就行。
“啧，这才几个月没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才上了一年多的大学连气质都变了！”老杨一脸惊奇，“老陈，你儿子这模样是个当明星的好苗子，我在儒山镇从来没见过这么出挑的外形！”
“诶，我儿子像我，这不是应该的吗？”陈大仁笑得很夸张，脸上透着一股得意。
“像你就毁了，你看你笑的，跟老橘皮开了花一样。”
曲正华摇头道。
他还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鼻梁上架一副细框眼镜，像一位资深律师或者医生。
“我儿子过几年都要结婚了，我老就老，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大仁摆了摆手，正好服务员把菜品上齐，酒局也正式开始。
陈询虽然不用端茶倒水，但作为晚辈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于是起身打开酒瓶，帮各位长辈倒满酒杯。
国内的酒桌文化自有一套规则，非常讲究职位尊卑和长幼序别，很多东西都是封建糟粕，陈询虽然不喜欢，但为了照顾老爸的面子，还是得表现得乖巧一些。
“还是老陈教得好！比我家的那个兔崽子强多了！”
张卫民握着酒杯，眼里有几分惊讶，他注意到了陈询倒酒的动作，许多细节只有一些经常混官场的人才懂得，虽然是起身挨个倒酒，但姿态却不是下级对上级的谦卑，更多的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小小年纪就能拿捏这其中的度量，这可不简单！
“倒酒而已，应该的，这有什么好夸的！”陈大仁哈哈一笑，“这小崽子小时候还比较听话，长大了就皮，我说让他报个近一点的学校，他非得考江城大学，还好运气好高考的分数刚刚够，不然现在就只能读个普通一本……”
“……”
陈询心中无语，老爸这话就是红果果的炫耀，简直不要太凡尔赛了！
“上了大学吧，我说要给生活费……结果这小子怎么说的？”
“不需要！非要自己打工赚钱，还别说，还真让他给扛过去了，整整一年，没有找我开口要过一分钱！你们说……这至于吗？我们家也不差这点，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幸亏！我劝了好久，陈询这小子才答应要家里的钱！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
听到这里，又看了看几位叔叔的表情，陈询忽然恍然大悟。
犹如醍醐灌顶。
这下明白了！
什么吃野味，什么聚餐，都是扯淡！
老爸就是单纯的为了炫耀一下——看吧，我有个好儿子，你们没有吧？
气不气？
嫉不嫉妒？
第三十六章 好绿茶的爸爸
有一句人尽皆知的古话叫做富不过三代，这是由市场经济决定的。
在西方世界，为了破除富不过三代的诅咒，精英们竭尽所能，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打造了一个几乎把资本主义制度利用到了极致的财富传承体系。
在进入现代社会的高度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后，资本家的门槛越来越低了，最后低到了连狗都能当资本家。那些传承百年的家族用了这套财富传承体系之后，只要后代的能力不比狗差，就能当一辈子资本家，作威作福。
而国内的市场经济起步比较晚，改革开放初期大家思想大部分都比较落后，可谓遍地金钱，有的字都不认识却赚的盆满体钵，体现最明显的就是传统行业大佬。
零八年之后，随着改革的深入化以及互联网的兴起，大家思想已经基本与时代同步，法制日趋健全，那种傻瓜机会就荡然无存了。市场竞争愈加残酷，对于富裕阶层的个人素养要求也越来越高。
桌上坐着的这四个，都是吃到了改革开放红利的人，对此有更加深刻的认识，想要把自己手上的财富稳定得传给下一代是很困难的事情，败家子分分钟给你糟蹋干净——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掌控庞大财富的能力。
尤其是像儒山镇这种落后的小地方，富裕阶层都是基本上是骤然暴富，小辈们基本上都经历过九十年代的穷困生活，家里忽然变得有钱了之后，大多数人都迷失在纸醉金迷的欲望中。
整天无所事事挥霍父母的财富，镇上的娱乐场所太少，就往江城市区跑，酒吧会所夜夜笙歌，染上毒瘾和赌瘾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年不知道有少富裕家庭轰然倒塌。
陈询对杨肇昌，张卫民不太熟悉，仅仅只是听过一些事迹，但对他们的儿子可就太熟悉了。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仗着家里有钱，一个仗着家里有权，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经常聚众斗殴，以欺负同学为乐，初中都没念完就提前进入社会，现在还是无业游民一个，若不是家境殷实，连糊口都成问题。
曲正华好像只有一个女儿，陈询不太了解，但听那天曲正华说的话就知道这妞儿也不是个省心的。
在儒山镇，陈询是唯一一个考入211大学的“富二代。”
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清流中的清流！
“去年我花了二十万买了个赝品，被你笑了一个月，气得我回家就把花瓶给砸了。”陈大仁夹了一块鲜嫩的甲鱼肉，一边说话一边叹气：“你们说的也对，我都这把年纪了，确实不应该这么糟蹋钱，留点本钱培养一下儿子才是正经事。”
“我家的这个小崽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个嘴巴厉害，这次回来又给我整幺蛾子，说什么要自己创业搞点小项目……还不要我给他钱，什么都得自己来！你们说这像话吗？考了个稍微好点的大学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
一桌子人，没一个人好接话，尤其是杨肇昌，臭着个脸，连酒杯都不想拿。
大家混了几十年社会了，从陈大仁说第一句话开始就知道这狗日的没憋好屁。
没想到王八蛋还挺记仇，一年前的事情记到现在，还真给他找到个机会报复回来。
最叫人憋屈的是，根本没法反驳！
陈大仁这波凡尔赛，真叫人烦到心里去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儿子优秀呢？不管是外貌学历，还是为人处世都无可挑剔，这要是自家的崽，现在就得去坟头上给祖宗磕几个头！
“你暑假要自己创业？怎么不回家帮帮你爸爸？”
曲正华不太在意陈大仁的炫耀，反而是更加好奇陈询的动机。
“能帮老爸分担一下我肯定是愿意的，不过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陈询回答道。
“怎么会不是时候，砂石厂是你们陈家的，你去帮忙谁会说个不字？”张卫民诧异的问。
“就是因为是自家的关系，如果我做不好的话，不管是员工还是外面的人，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私底下肯定说：诺，这就是老陈家的崽，还是个读了大学的，一样什么都不会！没他老子在后面撑着，将来指不定就把家产给败光了！”
陈询笑了笑，帮张卫民把被子里的酒满上，继续说道：“所以我现在外面练练手，先积累一点经验，成功或者失败都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就算丢人也是在外面，也没人知道，曲叔您说是吧？”
“你能这么想……我真替你老爸感到高兴。”张卫民愣了愣，然后感慨的举起手里的杯子：“这杯酒我跟你喝，你以后一定是个有本事，儒山能有你这样优秀的人，我感到很高兴！”
“张叔这话太抬举我了……我老爸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个玩嘴的。”
面对长辈的主动敬酒，陈询把杯子刻意放低两寸，笑道：“要说有本事也就是投胎的本事比较好，我敢自己打工赚钱，敢大二的时候就创业，其实都是有家里给我撑腰，我知道无论如何老爸都会在后面支持我，所以才敢有恃无恐。”
陈询的这番话，直接让陈大仁舒坦到心里去了，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心中只有两个字：情商！
而杨肇昌似乎想起了什么，肥胖的脸皱成一团，脸色更臭了。
张卫民和曲正华脸色略微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坦然道：“老陈，我真羡慕你。”
“哎呀，小崽子说的天花乱坠，到时候在外面吃了亏还不是得老子给他擦屁股……哈哈，哈哈哈哈！”
陈大仁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大笑，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肆无忌惮，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
“笑个几把毛！来！喝酒喝酒，屁话真多！”杨肇昌看到陈大仁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差点被破防，直接黑着脸举杯一饮而尽。
这意思很明显……你狗日的适可而止，大家都知道你有个好儿子！别他妈再炫耀了！
第三十七章 随便聊两句
酒局开始前的那些炫耀也好，凡尔赛也好，都是熟人之间善意的玩笑，那如果玩笑开过了就让人很讨厌了。
陈大仁好歹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接下来也没有再拿自己宝贝儿子说事，而是正正经经的谈事情。
今天还真有事情。
从明年三月份开始，江城市政府出台的“家园建设计划”正式开始实施，第一计划预计投入30亿来完善西郊远城区乡镇的基础设施建设，其中农村水、路、电、网等改造是重中之重，儒山镇在第一期计划中分到了6个亿的项目资金。
除了“家园建设计划”，还有江北新区还会新建一座A1类通用机场，这座机场虽然不在儒山镇境内，但也是紧挨着行政边线，该机场为江城及周边地市区提供飞行培训、公务飞行、低空旅游、飞行器试航、应急救援、空中巡查等全面的通航飞行服务，预计会围绕机场地块打造1.6万亩规模的通航产业园区。
目前这两个项目已经在政务网站公示，具体的动工日期和项目细则有明确规定，这是儒山镇未来几年最大的两块“肥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想要从中获取一杯羹。
“上次老杨说过我们合伙投资混凝土搅拌站的事情……我回去想了想，在别的地方不敢保证，但在儒山镇的地界我们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只要老曲那边能搞定资质手续的问题，搅拌站还是很有搞头的。”
陈大仁放下手里的筷子，点了一根烟，表情开始认真起来：“但是选址是个大问题，‘家园建设计划’这个我不担心，儒山也只有我们能供应原料，我担心的是江北新区的机场，那边的事情谁都说不好，听说项目方是外省的建筑公司，我们不一定能搭上话。”
杨肇昌摇了摇头：“这些年房地产行业越来越红火，就算吃不到机场那块肉也饿不死，我们完全可以把搅拌站的位置放远一点，把那些地产开发商的路子走通打，一样能赚钱。”
“那就只能在儒山镇之外……老曲你觉得呢？”陈大仁转过头问道。
“台面下的事情我能保证，但是台面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曲正华微微叹气。
这些年国家对建筑行业的整顿力度极大，条款细则越来越多，想开一家混凝土公司不仅仅是有钱就行。
还有环评、计量认证、建筑企业资质证、砼专项实验室资质等等资质认证的问题，一个关节打不通，就得卡死在那里，几千万下去也就听个响。
“老曲都搞定不了？”杨肇昌诧异道。
“确实没把握。”曲正华说道：“真想赚这个钱，就得在江城新区那边找个老板参与进来。”
陈大仁和杨肇昌没接话，张卫民老老实实的吃菜喝酒，一个字都不说。
这事情本来就跟他没关系，也没法说话，纯属气氛组。
陈询默默地在旁边听了个大概。
事情很简单，就是混凝土公司选址的问题。
建立在儒山镇的话，没什么风险，但也吃不到肥肉，如果建在江北新区那边，又怕压不住当地的土著。
基本上，每一个地方的搅拌站都是由当地地头蛇垄断的，普通人买了设备也没活给你干，还得面临一屁股烂账难以收回的问题。
说白了，不管是陈大仁还是杨肇昌，还是洗白上岸没几年的曲正华，都只能算是乡镇企业家，在自家地头能说一不二，放在外面却不算什么。
陈询明白，今天老爸带自己过来，想要炫耀的心情是认真的，想谈事情也是认真的。
多半是一时兴起，让自己提前熟悉一下生意场上的事情，但也没指望一时半会儿就能有个结果，这种事情变数太大，谁都不好说。
“小询呢？你有什么看法？”
曲正华忽然问了一句。
陈询正在默默吃菜，听了这话一愣，心说您几位都是大老板，我卡里总共就十来万，还是过年积攒的压岁钱，我能给什么建议？
“随便说说看，这里都不是外人。”曲正华笑道：“说对说错都没什么关系，你是上过大学的，接触到的知识层面比我们要高，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见解。”
陈大仁觉得他是在难为自己的儿子，摆了摆手：“小询还在读大二，能学到什么东西？就算有什么见解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是啊，学校现在也就是照本宣科教点东西，没什么卵用，我是过来人。”张卫民这会儿终于能插上话了：“老曲你不地道，不能说老陈刚刚给你上嘴脸了，你就冲着孩子来，这我可看不过去了啊！来！先跟我喝一杯再说！”
“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曲正华摇头笑道：“就是随便和小询聊聊而已，他既然有意向要往这方面发展，就得有自己的想法。”
“老曲说的对。”杨肇昌认真道：“想创业赚钱总得有点真本事才行，耍嘴皮子也是一种本事，今天你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把我们都唬住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往桌上一拍。
“这辆车我就送给你了！我老杨说一不二！”
陈询看了看这把崭新的奥迪车钥匙，颇有些动心，于是看了看自己老爸的脸色。
后者默不作声，只是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询想了想，心头忽然一动。
一个月前，当得知自家是做砂石厂生意的时候，他就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刚好大学里有一门课程“宏观经济学”，有很多篇幅着重讲述地产和自然资源的利用。
陈询听了老师的课程，参考了一些论文资料，对此确实有点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不是关于混凝土搅拌站的，而是关于砂石厂未来的一些猜想。
“各位都是长辈，也是自家人，我也就不怕闹笑话了！”陈询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笑道：“随便瞎聊一下，叔叔们不要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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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谁说读书无用？
“先说‘混凝土搅拌站’的事情，我觉得各位叔叔伯伯的想法是正确的，08年以后的房价大幅度上涨，这些年有越来越多的企业进场。我们国家的城市化进程才刚刚完成百分之三十，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对建筑用料的需求会越来越多。”
“混凝土搅拌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建筑工程的基础用料有很多重，但砂石绝对是最重要的材料，假如没有砂石，那么一切的建筑工程项目都要戛然而止。”
张卫民哈哈一笑，指着陈询说道：“看，这是亲儿子！看来你是冲你老爸来的！”
陈询笑了笑，继续道：“我看过一片论文，我国每年的使用量大约在200亿吨，产值2万亿元。在未来很多年里，随着国内的基建项目将持续促进，砂石需求会越来越强劲，基建成为经济发展、稳定增长的主要驱动力，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自然砂石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是会耗尽的。”
“你的意思是，随着砂石的消耗越来越大，价格也会越来越高？”杨肇昌摇了摇头：“砂石这种东西早晚有一天会耗尽，这个我认同，但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你这个就是胡咧咧，前些年还说节约水资源，但这几年你看还提不提这茬？”
陈大仁有小情绪了，不服气的辩解：“这怎么就是胡咧咧？砂石本来就是用一点少一点，以后价格肯定会上涨！”
“黄河沧江里那么多沙子，你用得完吗？”杨肇昌摆了摆手：“这都是书上的说的东西，跟我们关系不大，要验证你儿子说的话，那得多少年？我们骨头都成灰了都看不到！”
“杨叔说的对。”陈询点了点头：“我们确实看不到这一天，但是上层的领导者一定会意识到这一点，我小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炸药开山的声音，这几年却一次都没有听到过，为什么？因为儒山镇已经开始全面封山了，要保护环境，不允许开山采石！”
“你想说，以后国家一定会大力打击非法采砂？”曲正华敏锐的意识到了陈询话中的意思。
“不是以后，是现在就开始施行了。”
陈询说道：“今年年初上面通过了‘关停小型资源矿山管理条例’，开始大力整顿沙石、商砼行业的乱象。”
“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新闻出来，但是什么时候见效过？”杨肇昌还是持反对意见。
“但这次不一样，从今年开始，非法采砂将与与涉qiang、涉du、涉众型经济违法犯罪同等对待，打击力度绝对比以前要重。”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随便一条普通采砂船，只需工作20分钟，就能采上1000立方的河砂，正常作业一天一夜，大约能抽2万立方米的河砂，按目前每立方米40元至60元的市场价计算，非法采砂一晚就能获利80万元至120万元，除去10万元的成本，一晚怎么也能净赚百八十万元。
国内河道密布，非法采砂船多如牛毛，政府不会允许这种情况一直存在下去，就算今年的整风不见成效，以后也迟早有一天会下更重的手！”
当着几位老前辈的面，陈询侃侃而谈，没有一点怯场。
他曾在《犯罪经济学》看到过一段话，放在砂石行业同样试用：
不良经济需求导致犯罪市场的存在，犯罪成本的加大，促使犯罪规模化发展，这是黑X会性质犯罪形成的决定原因。
简而言之，行业低门槛吸引了采沙者，采沙巨额的利润吸引更多的人来采沙，极低的投入和门槛，及与之不匹配的回报率则是注入采沙者身体的多巴胺。那么，人来了，人多了，就有了“江湖”，滋生了黑X会——这是政府最不能接受容忍的理由，而不仅仅对自然环境以及区域税收的考虑。
儒山镇的虽然有汉水支流，但是河道里面的沙子混了很多淤泥，并不适合采砂，陈大仁也没有机会搞非法采砂，但为了保证利润，场子上收上来的沙子大多数都是找的私人采砂船。
陈大仁和曲正华若有所思，皱着眉毛不说话。
张卫民再次把目光落在陈询身上，眼里有一丝惊艳。
其实前几个月所里就有文件下来，要儒山镇派出所配合其它部门一起整顿该地区的小型矿产行业的乱象，文件抬头下面标准的部门级别之高，简直是前所未有。
他曾明示陈大仁要注意一下，多囤积一点砂石，准备应对将来有可能的价格上涨。
但后者不以为然，因为2012年年底有过一波价格下探，手里资金不充裕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囤积太多的存货。
张卫民是看到了红头文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会叮嘱陈大仁要小心。
但陈询却是从大环境、国家政策以及新闻报道中得到的结论。
且不说将来的结果是否如他所料，单单是这份高瞻远瞩的见识，就足以甩儒山镇所有年青人十八条街！
“这小子才刚刚上大二！”
张卫民想到了家里的那个孽子，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话还算是有点道理！”杨肇昌砸了砸嘴巴，“行啊老陈，你儿子这大学没白上，确实有两下子！”
“那你觉得你老爸应该怎么应对呢？”
曲正华眼神中透露着欣慰，用一种喜爱的眼神看着陈询，这孩子不仅没有不学无术，而且对商业是有敏感性的。
陈询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应该朝人工制砂这方面发展。”
他在资料上看过，在几年前我国大多数地区，建筑用砂都是天然砂。砂资源是一种地方资源，近年来随着基本建设的日益发展，在我国不少地区出现优质天然砂资源逐步减少、甚至无天然砂的情况，建筑用砂供需矛盾日渐突出，导致天然砂市场供应不足。
早上世纪60年代起，我国水电部门就开始用当地石材进行人工制砂的生产工艺、技术性能和应用于混凝土和砂浆的研究，并开始在水电工程上使用。
现在的技术已经完全成熟了。
第三十九章 要不再生一个吧
所谓的人工制砂，就是把山石和从河道挖取的河卵石通过冲击式破碎机（又称制砂机）的处理成为适合建筑使用的砂子。
但是在对石料加工过程中，由于激烈的碰撞以及石料本身有一定的含土量，所以会使人工砂里面含有一定量的石粉和泥粉。
泥粉的存在将严重影响砂的级配。而石粉的存在却可以弥补人工砂在混凝土中造成的间隙大，需水量大，流动性差等缺点。为了解决人工砂含粉量这一问题，就必须洗选除掉砂子里面的泥粉。
这一步叫做“洗沙”，是一套独立的设备线。
“自从70年代人工砂出现后，所有的制沙厂选址其主要都是集中在有河流或者水资源丰富的地方，想通过洗砂机的清洗把人工砂里面的粉末洗掉，机制砂生产线周围必须靠河靠江，正巧，咱们砂石厂旁边就有一条汉水支流！”
陈询越说心里的思路就越清晰，似乎脑海中冥冥中有一盏明灯在黑暗中亮起，这光线不规则的散发出来，把无数储存在神经记忆中的节点照亮。
是的，人工制砂一定会是将来的趋势！
环保也是大势所趋！
当天然砂长期的过度开采、资源逐渐枯竭，一旦政府部门下达了禁采令，绝对会导致砂石资源市场供应不足，砂石价格也直线上扬。
建筑原材料的波动也是推高房价的因素之一……
“如果有钱的话，我应该多屯点房子。”
也许是“商业嗅觉”被忽然激活了，陈询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产生了强烈的购房欲望。
“所以，你的建议是没必要为了机场和‘家园计划’的工程而建立搅拌站，应该让你老爸专注砂石行业，做人工制砂？”曲正华问道。
“是的，‘混凝土搅拌站’风险太大，区域性保护太强，一个搅拌站最多辐射周边20公里左右的范围，搅拌站数量多的地区，一般只辐射方圆10公里的市场。
而砂石不一样，一旦将来发生材料短缺的情况，可以随时把货物随河道运送至整个江南省，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陈询笑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政府部门严加管控的条件下，我也就随便说说，谁知道将来的政策会怎么变？”
曲正华指着他大笑：“你小子别谦虚，就算是随便说说，你的这种商业思维和见识也比大多数人都强很多了！看来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比我们这一辈的人都强！”
“纸上谈兵……纸上谈兵！”陈大仁笑得那叫一个红光满面，意得志满，“你就别夸他了，再夸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他这番话是把我给唬住了！”曲正华摇头，然后又朝杨肇昌说道：“你别嘴硬啊，老杨你是说一不二的，这辆车该给就给，别让我瞧不起你！”
“我是那种人吗？”杨肇昌大气的很，直接把桌上的钥匙甩给陈询，“刚提的奥迪A6，不算什么好车，你先将就用着，将来有钱了自己换一辆！”
陈询接过钥匙，这时候却回过神来了，知道这辆车不能要。
毫无疑问，除了张卫民之外，桌上坐着的几位都很有钱，最起码都是身家几千万上亿的老板，看起来送一辆四五十万的车不算什么，但其实不是这么算的。
做实业的老板手上的现金都不多，就像自己老爸那样，砂石厂加固定资产大概有个四五千万，流动资金却只有几百万，少了几十万虽然谈不上伤筋动骨，那也得心疼好一阵子。
再则，这几个老板都经历过上世纪的困难年代，全是泥腿子出身，不是那种挥金如土的富二代，节约的意识是刻在心里面的，平时买瓶水恨不得都要讲个价。
杨肇昌今天是被将住了，可能现在无所谓，但回去了指不定被婆娘怎么嚼舌根。
“杨叔果然大气！说出来的话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钉！”陈询笑着把钥匙递回去：“不过我连驾照都没有，给了我也是放在家里吃灰，等我考完驾照之后再找杨叔你提车，这段时间就把车借给您用用！”
“也对，小询现在连驾照都没有，给了他也是浪费。”陈大仁笑道：“你要真佩服他就单独敬一杯，你看你杯子里还剩一大半，养鲸鱼呢？”
杨肇昌哈哈大笑，指了指陈询，还是收下了钥匙，“来，我敬你！”
曲正华点了一支烟，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却默不作声——换做自己，这车钥匙绝对不可能再收下。
不过，让他很惊讶的是，陈询竟然会选择用这种不失幽默的理由宛转拒绝。
换做普通的年轻小辈来说，肯定会说：杨叔你别开玩笑了，这么贵重我怎么敢要？
但越是这么说，杨肇昌越是不能收回钥匙。
反之，陈询说的这番话就很有水平了，却既给了杨肇昌下台阶的理由，又达到了拒绝的目的，无形中又透露一种亲切感。
换做是生意场或者是官场上的老油子来说这种话，曲正华不会有丝毫惊讶。
可陈询才二十来岁，大学都没毕业就具备这样的交际能力，那就非同寻常了！
显然，张卫民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看陈大仁的眼神，那股嫉妒和羡慕的情绪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再想想自家的那个孽子。
哎！
张卫民默默的喝了一口白酒，真叫一个苦酒入喉心作痛……不过自己也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再生一个好像也来得及？
陈大仁当然不知道，在自己刻意的炫耀下，已经让多年好友产生了“开小号”的心思，还在那里乐不可支，一个劲的劝酒，满面春风，搞得像马上要脱裤子洞房一样。
“小询还没有考驾照？”
一轮酒下来，曲正华问道。
“还没有，主要是学业比较忙，还来不及考。”陈询说道。
“你想创业的话，会开车也方便一些，难道你想搭公交车到处窜？”杨肇昌拍了拍旁边的张卫民：“有你张叔在，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还是得好好学一下，不然就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张卫民侧过头对陈询说道：“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就给你打个招呼，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那就谢谢张叔了！您放心，我绝对不当马路杀手。”陈询笑道。
第四十章 什么叫特权
陈询本来还想过完周末就回学校，但酒局上张卫民说可以在考驾照的时候走后门，为了早日拿到驾照，他就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准备先考几个科目再回学校。
当初穷得只能啃馒头的时候，他就一直幻想将来有一天能买得起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现在不用他努力，家里就已经有了两辆车。
一辆丰田霸道，一辆奔驰E300。
霸道主要是为了跑工地，但有些场合开这辆车不太适合，所以就有了这辆奔驰。
不管是哪辆车，陈询都可以随便开，如果因为自己没有驾照，就摸不了方向盘，这就比较搞笑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豪车，就像没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一样——速度、精密的机械、移动的自由……对于这些东西的热爱是自然选择，已经刻在了人类男性的基因里。
酒局结束后的第二天，张卫民就给儒山镇驾校老板打了招呼，通知陈询去练车。
身为陈大仁的儿子，又是张卫民的半个子侄，他当然不用和别人挤一辆车，排队联系。
陈询一去驾校，教练就给他单独安排了一辆车，并且有专门的人陪练，还不用出一分钱。
这种特殊待遇让其他学员愤愤不平，质问教练凭什么陈询可以单独练车，而自己这些人顶着大太阳，一上午只能摸三次方向盘。
教练淡淡的回答：“如果你老子也很有钱，并且有个当所长的叔叔，你也可以。”
这句话让那几个情绪激动的学员哑口无言，当陈询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暗骂：“狗富二代！”
瞧瞧，多么朴实无华而又令人开心的赞美！
陈询听了笑呵呵的，根本不care这些暗地里的诋毁。
虽然说张卫民打过招呼了，但陈询还是准备了一个红包给教练，驾校的人当然不会收，所以第二天练车的时候，他塞了几包六十的烟给教练。
这次教练默默收下了，没说什么。
后来练车的时候明显热情负责了很多，之前虽然也负责，但态度里传递着一股疏远的味道。
陈询只在驾校学了两天，就基本熟悉了开车的技巧，甚至学会了单手搓方向盘，看起来比老手还老手。
下午结束的时候，张卫民来驾校远远看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过去和他说话。
第三天，陈询被送到江北新区的科目一考点考试，以九十八分的成绩通过。
然后第三天临时插队考科目二和科目三，当天就拿到了驾照。
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陈询并不讨厌这种特权，也没有那种愤世嫉俗的想法，那些嘴里嚷嚷着要“世界太黑暗”的人，往往不是出于正义之心，而是痛苦这些特权没有被自己享受到。
真要跨上特权阶层，这些人比谁都开心。
可能会有一些铁骨铮铮的人，但肯定不包括陈询。
拿到驾照之后，考试结束，驾校的送考车把他送到家门口。
陈询走进院子里，在门框后的挂钩上找到了奔驰的车钥匙，直奔车库。
那天拒绝了杨肇昌的那辆奥迪A6，可能陈大仁是怕儿子不开心，后来又安慰他，拿到驾照之后就把家里的奔驰给他开，随便折腾。
所以现在这辆车是完全属于陈询的。
一辆几乎赞新的黑色奔驰E300L停在车库里面，黄色的灯光下更显车身更显沉稳和豪华，但柔美修长的车身线条又使它不那么古板。
在这个四十万至五十万这个区间价位里，对于豪华感的塑造，奔驰敢说第二，没人说第一。
对于国人来说，奔驰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在人教版的教科书上，有整整一页都在讲梅赛德斯·奔驰和他的创始人，文雅点叫“载入史册”，粗鲁点叫“教科书都在给奔驰做背书”，它之所以在国内有如此深入人心的品牌认知度，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此。
基本上，上至公卿，下至卖菜大婶，乃至于小朋友都知道奔驰是辆好车。
如果想让周围的人知道你混得好，赚了钱，或者回去有光宗耀祖的感觉，买奔驰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如果买了一辆“雷克萨斯”回去，遇到不懂行的亲戚还得解释：我这个车其实很高级，花了好几十万，也是豪车，你别不信……
这一解释不就掉了B格吗？
……
……
陈询开着车使出儒山镇，来到一条比较偏僻的路段，在道路情况允许的情况，他加足马力压着测速线跑，两边的农田与路灯飞速略过，如浮光掠影。
车内放着“枪炮玫瑰”的摇滚乐，AxlRose用他那高亢至极的嗓音跟着电吉他嘶吼着“Anddon'tyoucrytonight”……
这套价值4.4万“Burmester“的高端立体3D环绕音响拥有23个扬声器和25个信道放大器，再加上1450瓦的系统输出功率，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陈询眯着眼睛，心脏却随着电吉他的节拍一起跳动着。
这种内心汹涌澎湃的感觉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得到“人生模拟器”这款APP的时候。
再回想起一个月前落魄的日子，陈询心中颇有些感慨。
普通人奋斗终生才能拥有的东西，他现在却轻易的拥有了。
正如“人生模拟器”所说的那样——“你已经拥有了一份家产，足以让你下辈子衣食无忧，过上简单快乐的生活”。
可是……
这种生活真的快乐吗？
陈询把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交汇处的马路牙子旁，坐在车里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仔细想了想。
这种生活还真他妈的快乐！
“不过这种快乐还不够，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永远只对有钱人开放，这点钱哪够资格看山顶上的风景？”
陈询默默的想着。
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的竟然是曲正华的号码。
老曲找我能有什么事情？
陈询接通了电话，笑着打招呼：“曲叔，您找我？”
“嗯，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还不是为了家里的丫头。”曲正华叹气道：“芷薇刚刚和们吵架了，又跑出去了，你和她关系好，现在帮忙联系一下，帮我把她带回来。”
“但是我刚刚换了手机，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消失了，恐怕也找不到她。”陈询本能的就想拒绝，并不想和这个曲芷薇这种叛逆期的少女打交道。
“没事，我把电话号码和QQ都发给你。”
“……”
……
……
现在到推荐位上了，这次晋级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有票的还请投个票票。
如果没有存货的话，还请动一动你们的小手手，先不要养书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养，谢谢各位读者大大了！
第四十一章 不良少女曲芷薇
挂断了电话，曲正华叹了口气，翻出女儿的号码用短信发给陈询。
他身上的衬衫下摆有明显的水渍，茶几旁边的地板上碎了一个杯子，妻子一边埋怨着一边清扫地上的玻璃屑：“你说话总是没轻没重的，芷薇才十几岁，哪里能经受得起？”
“十七岁，马上就成年了，还是这么不懂事，现在不纠正她这些毛病，以后学坏了更麻烦。”
曲正华摇了摇头，脱掉了湿漉漉的衬衣，露出精瘦的身子，他前胸后背起码有十来条刀疤，最长的足足有三十多厘米，像一条蜈蚣趴在背上。
年轻的时候，他也是那种提着开山刀一砍十的狠角色，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但如今这种狠劲在女儿身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明明被气得血压飙升，也不敢动她一根指头，只能拿着水杯泄愤。
砸的时候还得注意，不能让玻璃屑伤到了女儿。
“那也应该我们去找啊，你叫老陈家的儿子去找像什么话，芷薇又不是他家的媳妇。”
“老陈家要是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曲正华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认真说道。
向永娟愣了愣，立刻眉毛一竖：“老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怕咱们姑娘嫁不出去？还得赶着上趟？”
曲正华暗自摇头，没说什么，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
……
另一边。
陈询坐在车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犹豫了几秒，还是按照上面的号码给曲芷薇打了一个电话。
对话里只响了一声就传来忙音，电话立刻被挂断。
再打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号码已经被拉黑了。
没办法，他又在手机QQ里搜索那串号码，看看能不能先加个QQ再说。
很神奇的是，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面本身就有曲芷薇，不需要申请加好友。
“在吗？”
陈询发了两个字过去。
曲芷薇的头像是个可爱的黄色皮卡丘，现在是半灰色状态，不知道是隐身了还是真的离线。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发来了一个“？”。
“你在哪？我回儒山了。”
“哼，刚刚是你给我打电话？是我老爸让你找我的吧？”
“为什么是你老爸吩咐的？”陈询装作完全不了解的样子：“我今天考驾照了，想找个人庆祝一下，顺便带你兜兜风。”
“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回来找我，不过今天朋友过生日不太方便，明天再说。”
陈询很想回复一句“好的”，然后把她拉黑，但想了想，好歹也是世交，曲正华大概是真的伤脑筋才会找到自己。
“在哪？红河KTV？”
他继续问道。
儒山镇娱乐场所很少，比较不错的KTV就这么一家，曲芷薇大概率会在那里。
“是啊，你要过来的吗？”
“二十分钟到。”
陈询关掉了对话框，重新启动车子，掉头回儒山。
反正也就这么一次，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去把这妞儿骗回家再说，后面的事情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儒山镇巴掌大的地方，陈询把车开到镇中心地带的时候，只用了十几分钟。
晚上九点，这条街还是灯火通明，大多数是出来上网撸串的年轻人，还有一些不好好睡觉大晚上打台球的社会青年，远远就能听到那些人夸张的笑声。
陈询把车停在门口，走进红河KTV，找到了曲芷薇唱K的包房，然后推门进去。
包间里的音乐十分嘈杂，中间吧台上放了一个还没开封的三层蛋糕，各种啤酒零食摆了一整张桌子，十几个少年少女散座一圈，空气中浓烈的烟味混杂了香水的味道，十分难闻。
曲芷薇正搂着一个女孩，一人一个话筒唱“小酒窝”，陈询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一时间没认出，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询哥！”曲芷薇开心的放下话筒，跑过来搂住陈询的胳膊，“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陈询，江城大学的高材生哦！”
包间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几个女孩子看到陈询的身高样貌，眼睛一亮，甚至吹了起了轻佻的口哨声，坐在角落里玩骰子喝酒的几个年轻人斜眼瞧了瞧，吐掉了嘴里的烟头。
陈询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变化好大啊！怎么才几个月就长高了那么多！”
大概是知道陈询和自己这帮人玩不到一块去，曲芷薇没有让他掺和进来，把陈询拉倒沙发角落旁边坐下，用十分惊奇的眼神打量他。
不仅仅是身高，外貌和气质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比你以前那副书呆子的样子帅多了，但还是缺了点男人味，可惜了，不然可以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曲芷薇笑嘻嘻的说。
“男人味？”
陈询十分无语，心说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个屁的男人味？
设定中，曲芷薇与自己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但事实上这是陈询第一次见到她，小女孩看起来年纪小小的，皮肤很白，长相清纯漂亮，但脸上的妆容缺很减分，这种烟熏妆看着就像小太妹，手臂和锁骨那里还有两朵黑色的玫瑰花，不知道是贴上去的还是纹上去的。
“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女儿，大概会少活十年。”
陈询想到了曲正华无能狂怒的样子。
嘿，有点心疼。
“喝酒吗？”曲芷薇熟练把酒瓶在桌子上一磕，瓶盖就这样就飞了出去。
包间里的音乐很吵闹，两人说话的时候只能靠近对方的耳朵才能听见，这么近的距离，陈询能闻到她嘴里有股草莓的香甜味，应该是喝了RIO鸡尾酒的原因。
“不用，我不会喝酒。”陈询微微后仰，拒绝了她的好意，试探问道：“你们的生日聚会一般是到几点结束？”
“酒都不会喝，你在外面怎么混的？”曲芷薇鄙夷道。
“……”
陈询本来想给她讲一下道理，但想了想，这又不是自己的女儿，没必要和她叽叽歪歪，索性闭嘴。
他今天的任务很简单，等到生日聚会结束直接把曲芷薇送回家就行，其它的一概不参与。
“唉，还是呆！”曲芷薇叹了口气，“你先乖乖坐着玩会儿手机，我待会带你去吃烧烤。”
“那你搞快点，我肚子有点饿。”
“知道啦知道啦！”曲芷薇说。
……
……
谢谢大家的投票，曾一度冲到新书榜前十（虽然说很快就掉出来了），但还是把我惊到了。
太给力了，读者大大！
第四十二章 滚
可能是觉得陈询没意思，曲芷薇和他聊了一会儿就继续拿着话筒和小姐妹继续唱歌，歌声谈不上多好听，但少女的声线自有一股甜美的味道。
“那位帅哥你亲戚？”
这首歌唱完，话筒传递给下一位选手，一个身材高挑的妹子凑到曲芷薇耳朵旁边问道。
她比曲芷薇要高一些，上身穿着薄薄的卫衣，宽大的衣服下摆是黑色的丝袜，一双腿匀称修长，只是脸上的妆有些浓，包间内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真容。
“从小玩大到的哥们儿，之前在江城上大学，放暑假了才回来。”曲芷薇心中忽然产生几分警惕，笑嘻嘻说道：“从小就只会读书，别看他长得高，孙大龙一个可以锤他三个，以前在儒山读高中的时候，还得我罩着他！”
“真的啊？”黑丝妹子有点不信。
“骗你干嘛，陈婉洁你就别打他注意了，询哥是个乖宝宝，连酒都不会喝，孙大龙才是你的菜。”
曲芷薇指了指那边正在喝酒的一个男生，一头板寸，嘴角叼着香烟，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
陈婉洁默默的没有说话。
孙大龙原来上学的时候就是高二的“扛把子”，一句话就可以在外面叫来几十个人，说话比老师和校长都管用，真叫一个威风，可惜就是丑了点，不然自己很有可能会答应和他耍朋友，走出去多有面子？
曲芷薇在桌上拿了两包薯片，坐到陈询旁边：“黄瓜味的和烧烤味的，要不要吃？”
“你玩你的，不用管我，我把肚子攒着等下吃烧烤。”
陈询再次提醒她搞快点，自己肚子还“饿”着呢。
“你过来就是为了宰我一顿吗？”曲芷薇气呼呼的说：“等下点两百串烤肉，不吃完不准回去！”
“好啊，反正你老爸有钱。”
“我爸有钱关我什么事？”曲芷薇不高兴了：“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翻脸啊！”
陈询愣了一下，心说这种十几岁的女孩还真是喜怒无常，一句话不对就甩脸色。
老爸有钱难道不是好事？
“不行，你得陪我唱首歌，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曲芷薇说。
我要你原谅个鸡儿！
陈询十分无语，“我不会唱歌，唱起来鬼哭狼嚎的，肯定丢你脸，还是算了。”
“酒也不喝，烟也不抽，唱个歌还扭扭捏捏，一点男人味也没有，你这样子肯定找不到女朋友！”曲芷薇再次质疑陈询作为男人的魅力。
“我准备考研，短时间不想交女朋友。”
陈询当然不会在乎她是什么想法，随便找了个扯淡的理由。
包间里热热闹闹的，大家聚在一起玩游戏喝酒唱歌，陈询和曲芷薇在角落里“咬耳朵”就显得很扎眼。
“这小子是谁啊？和曲姐这么亲密，还是第一次见。”
“咱们攒的局，这傻逼连个酒都不知道敬一杯，挺不懂事啊！”
“我对他有点映像……”一个戴头巾的男生凑过来跟孙大龙说道：“比我们高两届，原来学习成绩挺好的，还在主席台上发表过演讲，不过人很老实。”
“老实？”
“有次看到他被张毅拎在角落里训话，连个屁都不敢放，跟个鹌鹑似地。”
“这么没用？曲姐不是最讨厌这种老实学生吗？”
“可能是……长得帅？”
“帅有个几把用？”孙大龙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旁边有人拿起打火机帮忙点上，他吐了一口烟圈继续说道：“回了儒山还这么不懂事，看来读书读到狗身上去了，咱们得教教他规矩！”
“不好吧……这毕竟是曲姐的朋友。”戴头巾的男生犹豫道。
“怕个几把毛，就过去逗逗他，又不动手，曲姐能说什么？”孙大龙咧嘴一笑，想到了还没辍学时候的一些趣事，“好学生嘛，我最喜欢和这些人做朋友，随便弄一弄就跟猫一样乖。”
说完这句话，孙大龙提起桌上的酒瓶，迈着社会人特有的步伐，朝陈询走去。
“碰！”
啤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放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孙大龙坐在陈询旁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哥们儿，走一个？”
陈询闻到这人嘴里的烟酒味，感觉很刺鼻，于是微微皱眉，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动作让孙大龙哈哈大笑，“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放心！我对男人不敢兴趣。”
包间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轰然大笑。
“大龙，你别逗人家了！”
“是啊，人家是大学生，乖宝宝一个，你别吓到他！”
“有吗？”孙大龙夸张的摊了摊手：“就喝瓶酒而已，至于吗？”
陈询收起手机，包间里五颜六色的照射灯旋转着，看不清他的脸色。
“抱歉，我不喝酒。”
他把啤酒瓶推到孙大龙面前，说道。
陈婉洁暗自摇头，但凡是个够胆的，这会儿就应该一口闷掉这瓶酒，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拿出点气魄，长再帅也是个小白脸，白长这个么高的个子。
“怎么？不给面子？”孙大龙笑意不减，把酒瓶又推了回去。
一只白嫩的小手握住了酒瓶，曲芷薇忽然起身，娇喝道：“孙大龙！你什么意思？明知道询哥是我朋友也敢戏弄他？你给我面子了？”
“这不是小婉生日嘛，喝杯酒又怎么了？”孙大龙的表情十分无辜：“不喝酒也行，大学生嘛，跟咱们这种道上混的玩不到一起去也能理解。”
“不如这样……”他转头看着陈询嬉皮笑脸的说道：“你给我们背一篇古文，就背那个什么……《出师表》！对，就是这个名字！其实我们也挺爱学习的，当年要是好好读书说不定现在也能考个江城大学，怎么样？高材生？”
立马就有人跟着一起起哄。
“《出师表》啊！这给我也会背！‘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后面呢？后面谁会？”
“滚蛋，谁他妈没事背古文？”
“咱们这不是有个高材生吗？赶紧背一个！”
“背一个！”
口哨声和掌声再次响起，包间的气氛忽然热烈起来。
陈婉洁看曲芷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暗道不好，正要上去打圆场，却看到陈询一脸平静的抬起头，眼睛盯着孙大龙。
“滚！”
……
……
小小的请求，读者大大们帮忙投一下票票，让我进一下新书榜前十。
这是获得分类强推的关键。
谢谢大家了！
第四十三章 谁是老虎
世纪之交的那几年，港片的风潮席卷大陆，在那个贫困落后的年代，录像厅里面的那块小小的荧幕是无数年轻人的精神支柱，尤其是儒山镇这种小地方，年轻人受《古惑仔》这部电影茶毒极深。
他们并不懂电影里的隐喻，只知道拙劣的模仿电影主角的“英雄”事迹。
陈询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还有号称“四大金刚”、“四大天王”的小团伙。
他们因为擦肩而过时一个眼神而把人打的鼻青脸肿，会天天在学校门口劫钱，敢反抗立马纠集一帮人拉着你上山一顿暴打。
脾气越硬越每天打，比较软弱的也很倒霉，闲着没事混混会拉你到无人角落（俗称“打桩”），让你钻裤裆舔鞋，或者是和他马仔对打，输了就再来一顿群殴。
可悲的是，很多女生以此为傲，觉得做了大哥的女人，就能在学校横行霸道。
有两件事情让陈询至今记忆深刻。
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一天上晚自习，他和一位同学一起去上厕所。
这位同学比较内急，没注意坑位里面是否有人，直接推门就进，不料这个坑位蹲着一个“大哥”，同学赶紧低声道歉，然后蹲到隔壁。
然而大哥认为自己的屁股被看到了是耻辱，完事以后出来，一脚踹开隔壁坑位的门，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揍。
可怜那个同学，屁股后面的屎都没夹断就被一顿暴打，最后临走，大哥还把他所有东西扔进屎里，说，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还有一件事情是发生在校外，儒山镇夜晚的街道上。
一对年轻男女走在街上，后面有个混混尾随，混混认为女朋友漂亮，遂上前调戏，跟在后面吃瓜子，把瓜子壳扔在男人连衣帽子里。
男人发现后转身怒斥，混混一把瓜子扔在脸上，飞起一脚踹倒男人，从旁边的小摊贩那里抢来一个补锅用的大锤，直接砸在男人头上，人当时就不行了。
大晚上的，大马路中间围观的人堵的水泄不通。
后来据说混混跟警察交代，就想让他女朋友看看见识一下什么是英雄气概。
这两件事情让曾一度让少年时期的陈询感觉到震撼和恐惧，也对那些整天无所事事，以打架欺人为乐的小混混深恶痛绝。
陈询今天一进KTV的包房，就在这些人身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如果不是受曲正华所托，他一分钟都不会多呆。
可惜他还是失算了。
在这帮脑袋不正常的低配版“古惑仔”眼里，低调就是懦弱，不过来一起喝酒就是瞧不起人，不懂规矩！
“……你当我是浮夸吧
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
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赞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包厢开了原唱，陈奕迅用沙哑的声音演绎这《浮夸》，聚光球射出五颜六色的灯光，把所有人的脸色照映得明灭不定。
陈询的一声“滚”字，让喧闹的包厢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孙大龙脸上的表情一凝，眼神中还有一丝不可置信，他没想到陈询敢翻脸，更没想到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滚”。
沙发另一边，几名小弟也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相互对视一眼，提着空酒站起来。
曲芷薇发现了这些人的蠢蠢欲动，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用手抓住陈询的衣服，小脸一寒，“咱们走，唱个歌也不消停，真扫兴。”
陈婉洁也快要被气死了，曲芷薇带来的这人简直脑袋有坑，该豪气的时候缩着，该老实的时候偏偏又乱发脾气。
如果说孙大龙就像是头脾气暴躁的老虎，那陈询就是一只懵懂的小白兔，被老虎逗烦了就急眼了，不仅蹬鼻子上脸，还拿小萝卜砸对方的眼睛！
“真是个二货！”
她知道，如果陈询现在不走的话，一会儿就很难站着走出去了。
陈婉洁连忙走过去，硬生生的挤进陈询和孙大龙中间，拿起桌上的啤酒撒娇似地说：“龙哥，今天我过生日，你都没有单独跟我喝一杯，太不够意思了，现在你得补我一个！”
说完后，她举起酒瓶直接干了一整瓶酒。
“我都喝了一瓶，你也得对瓶吹！”
陈婉洁放下瓶子，打了个酒嗝，脸色红红的。
“待会儿哥再陪你好好喝！”孙大龙趁机摸了一下陈婉洁的小手，哈哈大笑道：“我现在要赔咱们的高材生好好耍耍！”
他把陈婉洁拉到一边，忽然伸出一只右手紧紧地箍住陈询的肩膀，同时朝自己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酒也不肯喝，古文也不肯背，那咱们就来玩个游戏怎么样？就看看谁力气大，你今天如果能挣脱的话，我就吹两瓶啤酒！这个不过分吧？”
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刚刚被人骂了，还要和陈询比划做游戏。
但陈询知道，这是这帮混混常用的一种整人套路。
面对一些不好翻脸的人，他们就会合起伙来用最羞辱人的方式故意逗弄对方，而被逗弄的人慑于对方人多势众，又不敢发脾气，只能忍着，下场甚至比被直接被打一顿更凄惨。
“看来曲芷薇在这帮人里面还有点地位，孙大龙竟然不敢明着翻脸，也算是有点出息。”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陈询竟然思想出小差，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算我一个！”
“我也来！”
果然，几个小弟嘻嘻哈哈的围上来。
陈询回过神来，冲着孙大龙笑了笑。
下一秒。
忽然响起杀猪一样的叫喊声！
孙大龙的右手被陈询死死捏在手里，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小臂上传来，疼得他直接半跪在地上，他感觉陈询的手劲大的吓人，自己被老虎钳给夹住了一样！
陈询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孙大龙，似笑非笑：“大龙哥，看来你输了，得喝两瓶酒。”
“我喝NMLGB！”孙大龙疼得哇哇大叫，冲着小弟们狂吼：“还看你妈！动手弄他！”
“你们敢！”曲芷薇呵斥道。
但这个时候没有人理她。
对于他们来说，面子和义气是最重要的东西！
别说是曲芷薇了，就算是天王老子在这里，也得出这个头！
第四十四章 我才是老虎
孙大龙的几个小弟反应很快，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提着酒瓶冲了上来。
其中还有一人顺手抄起包间的木凳，三两步靠近陈询，迎着他的脑袋当即砸下，出手狠辣无比，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陈询肯定得当场昏迷。
“小心！”
“询哥！”
陈婉洁和曲芷薇吓得脸色苍白，花容失色。
然而预料当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以极快的速度抬脚，一脚踹在这人的小腹处，后者只感觉自己被重型卡车撞了一下，倒飞出去两米远，撞在包厢里的吧台上，然后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而此时。
脱手的木凳还未掉落在地，陈询伸手稳稳的抓住厚实的木凳，反身砸出！
“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轻微的骨头碎裂声，又一个想要偷袭的混混倒地，捂着手臂惨嚎。
这速度太快了！
快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剩下的两名混混才刚刚冲到陈询身前，还维持着挥舞酒瓶的动作……
很可惜，这两个玻璃酒瓶不可能有机会砸下来了，
“碰！”
又一声闷响，其中一人被迎面踹中胸口，这股巨大的力量连带着后面的混混也跟着一起被撞飞。
两只酒瓶落地，玻璃渣碎了一地。
包厢内一片狼藉。
陈询的体力得到了大幅度强化，在不留力的情况下，力度应该不会比泰森的直摆重拳小多少。
普通人要是被重型拳击手直接来一下会是什么下场？
包间里发生的这一幕已经将其诠释得淋漓尽致，这几人最少也得在床上躺两个月！
“他……他竟然打赢了？”陈婉洁瞪大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在她眼里，眼前的这一幕充满了违和感和冲击感。
就像一只小白兔被老虎撩拨的不耐烦了，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个吃掉虎群，就像吃萝卜干一样，过程轻松愉快。
这身手也太敏捷帅气了吧，跟拍电影一样！
曲芷薇也是当场懵逼，直愣愣的发呆。
“询哥什么时候练过功夫？难道这两年其实不是去读大学，而是偷偷跑去少林寺了？”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陈询重新坐在沙发上，拍了拍孙大龙的脸，轻笑道：“大龙哥，你不地道啊，游戏玩输了就耍赖。”
他一边说着，一边施施然拿出沙发后面的手机，把正在录制的视频给掐掉。
录到这里就可以了，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影响不太好。
“你装你妈比呢！”孙大龙半跪在地上，疼痛让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种就弄死我，不然死的一定是你！”
“啪！”陈询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仿佛训儿子一样：“你才多大年纪，说什么生生死死的，真不懂事！”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似乎极具羞辱感，孙大龙眼睛一红，拼命的站起身，恨不得拿牙齿把陈询狠狠撕碎。
然而后者的力气比牛还大，按得他根本动弹不得！
“来啊！老子不服！有种就放开我，单挑！”
“没种的话，你现在就弄死我！”
“来！弄死我！”
孙大龙仰着脑袋，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态度极其嚣张。
“你看你，酒也不喝，游戏玩输了还耍赖，还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陈询笑了笑：“不如这样，你来给我背一篇《出师表》……算了，估计你也背不出来，能完整读出来不出错误，我就放过你！这个条件公平吧？”
“公平你妈！”孙大龙大吼。
陈询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上网百度，把《出师表》搜索出来，手机摆到桌上：“现在游戏规则改了，如果你读错一个字，我就弄断你一根手指。”
“我读你妈的臭……啊！！！”
一声清脆的响声，孙大龙的右手小拇指被直接撇断，疼得他满地打滚惨嚎，然而手臂还在陈询手里握着，根本挣脱不开。
包间里所有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不禁打了个冷战，陈询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像是一个邪恶的反派，犹如恶魔。
“你读错了，大龙哥。”陈询淡淡说道：“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休息，如果不开始的话，第二根手指也得上石膏，现在开始计时……10、9、8……”
“好……我读！”
倒数声快结束的时候，孙大龙单手撑地，颤抖着爬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先帝……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必能bei（裨）补阙漏……”
“大龙哥。”陈询说：“这个字读bi，第四声，看来你原来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你要是高考，肯定考不上江城大学。”
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响，孙大龙右手无名指应声而断。
惨嚎声撕心裂肺，这声音让其他人脸色苍白，陈婉洁不禁抓住曲芷薇的衣服，指节发白。
后者也强不了太多，一样的害怕。
此时的陈询对于她来说充满了陌生感。
“继续。”陈询吩咐道，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的波动，没有丝毫的心软。
孙大龙惨吗？
确实看着惨。
但那些被他践踏尊严，殴打的人也很惨。
除了父母，谁来可怜一下他们？
孙大龙终于崩溃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是我瞎了狗眼”
“求求你放过一马，以后我绝对不敢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把我弄得太惨，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不值得，大哥，真的不值得啊！”
“你还知道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陈询差点被逗笑了，“果然是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孙大龙被掰断了两根手指，疼得鼻涕眼泪全冒了出来，现在只想早点去医院接受治疗，哪里还敢回怼？
正要继续求饶。
然而，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混混忽然爬了起来，夺门而出，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口。
“杜飞！去台球管叫人！”
孙大龙瞬间一个激灵，对着门外狂吼了一声。
“啪！”陈询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将后者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你别管人家，先把《出师表》读完。”
第四十五章 你没有资格
陈询当真是说话算话，一直等到孙大龙把《出师表》读完才放开他。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孙大龙读后面的篇幅时，只错了一个字，总共以三根手指的代价结束了游戏。
十指连心，这种疼痛是钻心刺骨的，孙大龙像一只濒死的龙虾，蜷缩在地上痛哭流涕，发出一阵阵嚎叫——身为老大，一点都不坚强。
“别哭了，有这个时间赶紧去看医生吧，如果恢复得好，一个月就能拿筷子吃饭。”
陈询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对方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
包间里的歌声已经停了，屋内一片狼藉。
孙大龙咬着牙齿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污垢，拿起外套裹住受伤的手指。
他没有放狠话，也不敢放狠话，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离开。
“你们还不走？准备留下来吃饭？”
陈询扫了一眼吧台后面那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皱着眉头问道。
几个女孩如蒙大赦，连忙走出包间大门，这几个起哄的时候闹得最欢，现在又战战兢兢比鹌鹑还老实。
似乎生怕陈询对她们动手。
“那……我们现在去吃烧烤吗？”
曲芷薇看陈询的目光有些复杂，忽然问了一句。
“你还有心情吃烧烤？”
陈询愣了一下，没搞明白曲芷薇的脑回路。
“大圣烧烤啊，我们原来经常去的那家……”
“算了，今天先送你回去，不然曲叔会担心的。”
陈询摇摇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走出包间。
曲芷薇噢了一声，心里微微失望，拉着陈婉洁一起老老实实下楼。
刚刚走到门口，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喧闹的声音，街面上一下子似乎多了许多人，二十多个人，一起朝“红河KTV”涌来，手里要么拿着钢管，要么拿着板砖。
旁边的路人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有好戏看，纷纷让开的同时，也跟在这些人屁股后面，聚集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薛四要整谁？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反正有人要倒霉了。”
“是啊，这么多人，一人来一下都得丢半条命！”
围观的群众中里面，议论纷纷。
陈婉洁脸色苍白，扯了扯曲芷薇的衣服：“赶快从后门跑！你询哥再能打也打不过这么多人！我看到有人带刀了！”
“跑？为什么要跑？”
陈询看了看站在远处正在抽烟的薛四，率先走出门，从兜里掏出钥匙，唤醒了路边的奔驰。
“就是他一个人搞定你们四个？”
路灯下，人群的最前方，薛四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烟圈，然后把快抽完的烟蒂用指头弹飞，很奇快的是，他的手指只有四根，小拇指似乎被什么东西斩断了，疤口很平滑。
“那狗日的是连家子的，力气比牛还大，我们几个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说话的是个小黄毛，这会儿还是感觉呼吸困难，胸口隐隐作痛，他怀疑自己的肋骨骨裂了。
这还是没有踹实的情况，自己同伴挨了一脚应该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吧？
黄毛打了个寒战，决定一会儿让其他人先冲。
“挺狠啊，掰断了大龙三根手指。”薛四笑得很阴冷，看到陈询若无其事的走出来，解锁了路边的车辆。
哟，还是个开奔驰的！
只是……
这车牌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薛四忽然想起来，自己前两个星期就见过这辆车，当时是在“君悦酒店”门口，他看见陈大仁从这辆车上下来。
“这是陈大仁的儿子？”薛四脸色一变，他看到陈询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姑娘，其中那个个头稍矮的女孩分明就是“三老大”的闺女。
薛四和那些脑残的小年轻不一样，能罩一片场，手底下聚这么多人，当然知道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惹不得。
陈大仁惹不得，曲正华更惹不得！
现在的十几岁的年轻人只知道曲正华是个斯斯文文的生意人，稍微了解一点的人可能会知道他曾有个“三老大”的称号。
但没几个年轻人知道，这位曾在儒山镇一手遮天的人物到底有多狠！
可阵仗已经摆出来了，现在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真要一个屁都不放就灰溜溜的跑路，那以后还怎么在这条街上混下去？
“CNMD！惹事之前都不知道搞清楚人家的路子！活该被人掰断三根指头！”
薛四黑了脸，现在是进退两难，恨不得把孙大龙剩下的手指再掰断几根。
陈询走出大门之后，那二十几个人提着钢管围了上来，蠢蠢欲动，用充满戏谑的眼神盯着陈询。
薛四赶紧上前几步，走到陈询面前，皱着眉头冷冷说道：“是你把孙大龙的手指掰断的？”
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丢。
“是我，薛四哥有什么见教？”陈询淡淡说道。
薛四眼里的怒火一闪而过，说道：“看你这样子，你还是大学生吧，年纪还小，我出来已经很多年了，总不能欺负你这样一个后辈。传出去也只会让别人笑话我薛四儿混转回去了。这样吧，KTV那件事情，你给我一个交待，这件事情就算了了，怎么样？”
“交代？”陈询面无表情说道：“薛四，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交代？”
从一开始看到薛四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今天不可能打得起来。
薛四是老一辈的人，混了十几年还没进去，也没惹到不该惹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要认出了自己和曲芷薇的身份就绝对不敢再轻举妄动。
既然不敢动手，还装模作样的围上来是什么意思？
想面子里子都要？
哪有这么好的事！
“哗……”
陈询这句话说完，人群里里外外响起了一片惊叹声，眼珠子差点掉了一地。
今天真是开了眼！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孤身面对几十根钢棍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真不知道说他是勇敢还是无知！
“装你妈的逼！”
薛四一个手下抄起钢棍就朝陈询脑袋上砸，这人和孙大龙的关系挺好，这时候仗着薛四撑腰，率先发难。
“慢！”
薛四没有想到，自己都没有开口说动手，就有人先给陈询来一钢棍。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真要砸实了，陈询怎么样他不知道，但自己肯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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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