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风住花尽(三)
待严清秋苏醒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看着眼前的兰莺眠玉,依旧有些晕眩。
“膳业该去金銮殿了。”眠玉提醒道。
起身静坐片刻,才让兰莺眠玉为己更衣。
昨夜业力反噬的剧痛早已散去,虽是如此却仍然有一种无力虚弱。
金銮殿内,严清秋来的并不算晚,与她同列的三位看出了女子姣好面容上的憔悴。
连书瞧她这样,眉目蹙起,忙问道:“秋容妹妹这是怎么了,瞧着如此枯竭憔悴。”皓齿星眸中尽是关切之情。
映画也回过身子,关心着严清秋。
严清秋惨淡的笑了笑,垂着眼皮,说道:“无事,只是修炼时出了点岔子,修养几天即可。”
连书摇摇头,对她的话表示否定,只巧此时女官宣报,圣母上殿才讪讪地闭口。
一如既往地陈情述职,一如既往的模式套路,待的人属实乏味。
好在陈情述职之事不冗不久,简易明了,散的也快。
不过毕竟是封禁戒备之后的第一次朝述,圣母总是会多说些话。
“话已至此,本宫也不再多说。
明日天尊于太清天宣道讲座,这次便由四业同行。”
台下四业喜形于色,齐齐出列答谢,要知道以往圣母总会选择一长二掌随行,而这次居然破天荒的选四业同行。
此等殊荣又如何不让她们喜悦兴奋!
听到“太清天”时,严清秋也随同僚心绪巨震,据天书所载,能化解她业力的唯一解药也在上境当中。
只很可惜,有心无力,以她现在修为触碰太清天池之水,身形魂魄也会随之消散。
此次太清天之行,恐要推辞。
“秋容膳业就不必去了,趁此多多熟悉馔馐楼,也比随本宫听法讲座的好。”
严清秋迅疾开口回答:“臣听从圣母之令。”
她回答的很快,几乎是圣母话刚落,便接上话根。
她明白,携四业略自己,旁人看来是很不公平,她的好姐妹池云难道不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吗?
而本身自己就有推拒之意,如此正好顺着圣母的话,免了在太清天的可能危险。
池云也确实想为她开口求情,但严清秋接话极快,正主既已答应了留昆仑宫中,她也实在无话可说。
朝述散去之后,圣母留下单独留下两位仙掌,昆仑宫仙子们也一一归位。
严清秋独自去了馔馐楼,想到了上次那个被排挤诬陷的仙女蒹葭,也不知如今是何境遇。
危楼百尺,淡云袅雾入碧霄,疏风流莺层层绕。
楼内人来人往,都在严清秋来时停下动作行礼。
自上次冷房救人、望生轩平反,严清秋在馔馐楼仙子心中的形象拔高了不少,大部分现在对这位空降而来的膳业,也没有了偏见。
虽然楼中仍有人会暗戳戳讲她坏话,但都会有仙子站出来反驳她。
看着楼中仙子态度变化,严清秋眉心舒展,脸上也绽出盈盈笑意。
“能有如今的变化,我还真要感谢烟璐仙子。”
“膳业,这又是什么缘由呀?”眠玉听着迷惑,不理解感谢二字如何得来。
严清秋回过头,摇头笑着,“这不重要,走吧。”
眠玉戳了戳兰莺,向她询问什么意思,兰莺无奈,悄悄的解释了一番……
美食珍馐一盘盘地送往瑶池各处,昆仑宫中饮食悉出于此。
仙子们施法各行己事,利落迅速,有法力傍身,自然要比凡人轻松快活。
她们也不是非要来这楼里烹炒蒸煮,只是在这漫长无垠的岁月的中,有的人闲不来,有的人为仙禄而来,换置各类珍宝法器,功法秘笈。
巡视完上层之后,去了楼下层中,那里是风料部之所,也是在这里又见到了蒹葭。
这次没有以前脸上的悲愁,红润的脸颊上扬着欢乐地笑容,很是喜人。
在她与风料部的仙子们的误会解开后,关系也更像一个团体那样亲密,有了关心自己的朋友,关照自己的前辈和部主。
作恶的杏笠在被丈行之后赶去繁真苑养鸟。
这位苦命仙女终于迎来了生命的暖光们吗?
萦环居内,送来的补品早已堆积如山,朝述上见她面色不好的仙子不少,除去池云和三业四司,这当中也包含着与她无交集的仙子。
眠玉大大的眼睛中,充满着好奇,环顾着遍地的礼物,不禁说道:“好多礼物啊!昆仑宫仙子真是各各好心肠!”
严清秋扫视着赠礼附写的信息,是何仙子送寄,送来何物等等,眼中的情绪并没有太大变化。
就是与她之前发生矛盾的烟璐也随众人送礼,以来缓解她们之间的矛盾。
严清秋也知晓当中意味,人红火时总是不缺嘘寒问暖,只是吩咐兰莺眠玉收录礼物,好待日后如数送还。
只留下池云以及三业四司所赠,同僚下属所赠之物,自然不怕人情债,往后补偿的机会可多着。
不出所料的是,盒子之中都是一颗颗的丹药,她倒是不在乎谁炼制的丹药,也不仔细了解丹药构成,就一口一口的吞咽。
药盒内附存着丹药用途,只一眼便尽数下肚。
她怕什么,难道会有人下毒?真的会有蠢货在信息记录明确当中下药吗?更何况自己一个个小小上仙,也没有仇家寻仇。
而在雅宓补药内,藏着一颗十分精致的银丝百孔挂坠,挂件之中悬吊着一颗木桐色圆珠,圆珠之中发散着阵阵暖温,暖温中伴随着幽幽的清香。
严清秋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挂坠中的珠子对她而言是前所未见。
“这是木奢离珠”兰莺幽幽开口。
“你知道?”
严清秋有些惊讶,转瞬又觉得正常,毕竟兰莺出自西帝宫内,见过的稀珍异宝比自己多,也十分正常。
兰莺跳跳眼角,正色回答:“是的,曾有所闻。”
“说说看”
“…听闻此物以东胜神洲百年树脂草汁淬炼为外壳,内裹南燚山岛火精石而成。
内壳之中火精可燃千年,在千年之后火精熄灭,壳与内精皆可入药,大有裨益,只是此物外壳尤惧红磷粉,不可沾染丝毫……”
“兰莺多嘴了,请膳业责罚。”兰莺忽然意识自己说的太多,怕严清秋觉得是在卖弄学识。
严清秋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说的很好,我很受用”
严清秋眸子里布满笑意,眼珠随着木奢离珠咕噜咕噜地转。
第六十章 风住花尽(四)
她思索着雅宓的模样,一个温柔敦厚的仙女。
不同于心直口快的烁幽,脾气大的烟璐,爱听八卦的翊旻,雅宓可谓最是深得人心。
外貌出众,大家闺秀;行为举止也是款款有礼;资质老道,做事干练,对手下一众仙子也是情理兼备。
楼中,她可没少听其余仙子对她的赞美,直叫人好奇这人心中的完美仙子是何人士。
若是没有她这个意外,最有可能继任膳业的便是她雅宓。
照理说,在凡间时,严清秋最厌烦这种女子,被家族条条框框束缚的一生,只为家族而活,迂腐不通。
但对这个雅宓却厌不起来。
“看来这雅宓确如传闻那样大方淑贤。”心里对这位庆功司司章的好感番了一番。
食过晚膳后,严清秋回房修炼,楼下只剩兰莺眠玉两人,在房里有滋有味地吃着。
“兰莺你怎么不吃了?”
兰莺放下碗筷,涩涩地笑了笑:“我不饿,你吃吧。”
“可是以前我们在落英殿的时候,你吃的很多啊。”眠玉不解
许是被她说的烦了,并不饿的兰莺又坐下端起碗,一口一口缓缓进食,而眠玉只是笑笑,继续吃着鱼羹。
“眠玉,你觉得膳业对你…对我们好吗?”
眠玉抬起头,看着神色郑重的兰莺,很是疑惑:“那是当然,咱们可比其他仙子贴身仙娥不知道轻松多少。
膳业常常为我们着想,不记身份的照顾我们,甚至在你受委屈时还站出来给你反击撑腰,其他仙娥可没有这种待遇……”
说着说着,眠玉眸光之中有些氤氲,眼眶涌出热流。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好起来了。”兰莺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安慰着眠玉。
见她反应如此感动,也证明所言非虚,让兰莺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对了兰莺,在唱一首歌吧,你从前还是一只夜莺,我好想再听听你的歌声。”
兰莺抿着嘴,眼神略显飘忽,沉吟片刻摇摇头:“不太行,膳业还在楼上静修,打扰到膳业可就不好。”
眠玉点头,深觉如此,不再要求兰莺一展歌喉,在她一口一口扒饭时,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兰莺,之前一直忘了问你,当时昆仑宫地震,你去哪了?”
当日地龙翻身时间虽然短促,但也着实让这小姑娘心惊胆寒,恐惧驱使着她去寻找兰莺抱团取暖。
然而房内却只有空荡荡的床铺,她虽然很疑惑,但也不敢出去寻找,只能怯怯的回屋。
没多久她听到萦环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知道是兰莺回来了。
兰莺瞳孔一沉,低垂着眼皮,小声问道:“这件事膳业不知道吧?”
“没有”
兰莺不做声,默默收拾着碗筷,人声宁静,许久后回道:“我那时饿了,去馔馐楼找些吃的,看你睡得沉,没忍心打扰,回来的路上正巧地震,躲了起来,见安稳之后才回来。”
提着收拾妥当的餐盒起身,朝外走去,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说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眠玉点点头,没有意见,她知道兰莺这是怕被知道责罚,将这件事吞进肚子里。
望生轩
“杏笠…杏笠!”
午憩醒来的烟璐照旧喊着杏笠的名字,几声无人应答后,才想起自己的贴身仙娥已被逐去繁真苑内。
“白澜”
屋外站立的仙娥匆匆而来,“司掌请吩咐。”
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白澜,心里依旧没有什么好心情,新送来的仙娥自然没有老人那样懂事。
撑着脑袋,双眼促狭打量着面前的瘦小仙娥:“你在外面睡觉?”
“小仙不敢,只是以为司掌在呼唤其他仙娥。”白澜伏地身子,明白烟璐话中浅隐的怒气。
“润灵丹送到了吗?”
“送到了,去时萦环居内无人,随同其余仙子放置在屋内。”
烟璐点点头,摆了摆手让她起身,命白澜准备午膳。
虽说这白澜没有杏笠那样老道,但也毕竟是贴身仙娥,往后自己诸多事件,少不了她的参融。
现在处罚重了,往后记恨上自己可不好,身边的人刀子永远捅的最准。
在她与严清秋险起争执的黄昏,收到了远在文渊院令黎长仙掌传唤。
还是五百年里令黎长仙掌第一次飞信传唤自己,烟璐心里自是滔天的好奇,连与严清秋作对的脑怒,贴身仙娥被驱逐的耻辱也抛之脑后。
那位长仙掌依旧如五百年前那样风姿绰约,只是原本凌厉的面目上多添了几分书卷气,有种文雅的恍惚错觉。
这读了五百年书,还真能影响气质?
烟璐心里这样想着,若不是五百年前那件事,圣母岂会送她来此地,这若是其他仙子还真会认为这是什么纯良仙子。
她自然明白,一条船上的人总会帮衬遮掩。
来此之前她甚至想过,令黎是为传授对付严清秋的招数,让烟璐意外的是,自己竟被令黎狠狠批评了一番。
草草数落着烟璐趁她不在时做的龌龊事,命她早日与严清秋道歉和解,化解积愤。
绝不可额外生事,否则绝不轻饶,此后也没说几句好话便将她撵出文渊院。
烟璐心中自然又惊又怒,惊她远在文渊院中,昆仑宫大小事她都知晓的清清楚楚;怒从前与自己同心协力的令黎,竟然帮着外人。
她很想张口解怒发泄,长叹一口气,抬右手搭在心上,忿忿将此事作罢,被烙在心脏的三色花瑾可从未消逝。
夜晚回到昆仑宫,雅宓早在望生轩内等候多时,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终于等到了主人回府。
见到大厅等候自己的雅宓,烟璐心中很是惊诧,虽然共事几百年,但雅宓却是很少独自来自己的地盘。
今日她受得气是够够的,没有演戏的心情,直截了当的问:“找我做什么?”
雅宓悠哉悠哉地刮着茶盖,笑道:“自然是来劝你与膳业和解。”
烟璐不可置信的笑了出来,今晚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来劝自己与严清秋和解?
因是实在的累了,不想多听雅宓的唠叨,敷衍着回话,草草的结束了两人的交谈,表示自己肯定会向严清秋道歉,争取获得对方谅解。
雅宓不禁对她的态度诧异,原本以为要多废很多口舌,未曾想会如此轻松。
对方答应的快,她心中再是好奇,也坐不住,几句套话之后回了居所。
“把她用过的茶具扔了。”烟璐嫌弃的看着她做过的位置,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做作,惹人讨厌。
惯于装模作样的虚伪者、协停者,演的倒是无辜可怜。
五百年前,她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自那件事之后,烟璐就明白这个女人没有真面目,绝不可信!
第六十一章 入弦(一)
烟璐被赶出后,令黎自如意囊中取出一副画囊,指尖轻抬,画囊中包卷的画像缓缓启开,一幅清竣男子的模样映入眼帘。
而那画像中的男子竟是曾在文渊院伏藏的岚舜。
丹朱薄唇绽开月牙般的笑容,白碧玉指轻然点动着男子的画像。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岚舜上仙。”
……
白驹过隙,日月穿梭,在天界神众仙人的期待中,余下的时间点点滴滴流逝着,终于迎来长平与乐神婚礼的最后一晚。
忙忙碌碌好几天的严清秋与池云腰酸背痛的离开长平居所,疲倦的驭云形式。
“明天平平就要嫁入文徵府,真的由衷为她开心呀。”严清秋眉眼笑开,额上点着一朵粉嫩嫩的桃花花钿,人也像花一样美。
“是啊,真好。”
池云说的虽少,但内心却是真切的欢喜,这种欢喜是她从未有过的心情,发自真心的为长平感动高兴。
飞云缓缓,耳边流动风,身边穿过的云,都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她闭上双眼,轻柔呼吸着沁鼻空气,陶醉在八月晚风之中。
严清秋忽然皱起眉目,像是猫发现老鼠那样,眸子闪着精光,“熙盈姐,你看那个人。”
池云闻声睁眼,朝她所指方向探去,在长平居所后,有一男子不停张望,鬼鬼祟祟。
二人见此情景立刻警觉,悄悄然驾云飞回,但那人也发现严清秋池云,不急慌的跑开,反而慢悠悠地向两人走来。
在严清秋池云落地之后,又很自然的对她二人施礼,两人也依礼回礼。
那男子一身石青色直裾,发束棕木从云簪,容貌端正庄重,身如修竹,八字须山羊胡,活脱脱一幅文人风士模样。
实在是不觉得像偷鸡摸狗之辈。
“不知上仙在此作甚?这枫溪具是女仙居所,怕是不太合适吧。”
“仙子恐怕是误会了,只是来此看望自家后辈而已。”
“后辈?”
严清秋池云对视一眼,心里更是疑惑,她们也从未听长平提起自己天界还有什么家族亲戚。
忽然冒出的什么家族先祖,非常之可疑。
男子看出二人的怀疑,好一番费力的解释,才终于是让严清秋池云相信自己的真实。
“…原来如此,这些年来暗地看护平平,真是麻烦您了。”
严清秋池云得知原委后,对这长平这位先祖,心中多了几分敬意,四百年里总是在暗中保护长平。
男子满不在乎的样子,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什么麻烦不麻烦,清筠这孩子身世悲惨,当年之难我不怪她,好歹是自己真真切切的后人,再有怨怼也不可能恨死于她。”
严清秋池云对这长平先祖连声宽慰,知道了这是长平家族里第一位飞升的,虽然间隔千年之久,但血脉传承永不消弭。
男子悲叹一声,心中数不尽的苍凉,桦洛川之难,后于自己飞升的后人尽数惨死在魔族手中,唯独自己在当时苟活。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亲人丧身眼前的无力,让他一夜苍老,心如死灰。
即便是神仙也会如凡人有这样的悲惨无力,束手无策之时。
月宫其他神仙具是同情,纷纷安慰他,也是花费许久才从当初的悲剧中走出。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洛族再无一人飞升,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后人已尽数葬世。
直到长平携带青鸾羽扇飞升那日,他哭的像个孩子,长平的飞升意味着自己的后人仍然于世存活,自己在这孤独的天界终于又有了后人。
但同样意味着未来再也不会有洛族一人能够飞升成仙。
长平不知道的是,她带走的不止是青鸾羽扇,更是连同整个洛族的气运拔根而起,集于一身。
她不死,气运不散,永无飞升之后人。
洛家老祖并没有做什么,不怪她改名断绝族辈之名。
他不会要回羽扇,更不会杀人散运,只心疼着长平的过往,身上一切只当是在还债。
当长平与乐神亲密之后,心中也是不禁为之担忧,当他得知乐神还蓄意隐瞒身份,更是怒意冲天,若非太阴星君阻拦,恐怕早就冲进文徵府质问。
后请望舒女神协助,使长平撞破乐神身份,让长平早日看穿其为人,却不曾想经意外促成二人姻缘。
乐神坦白之后,他依旧时不时注意两人动向,以防发生什么不该发生之事。
严清秋与池云在了解事件前因后果后,无不感动落泪,能得如此关怀自己的先祖,算是圆了长平亲缘薄的遗憾。
二人当即决定,明日由这位先祖送长平出阁,让这场姻缘变得更圆满。而长平先祖却笑着拒绝了她们的想法。
“得见后人幸福,早已满足,两两先见只会各心怀愧,不如不见,能在背后默默守候,便已知足。”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精致礼盒,交递给严清秋,一股若有若无的丹香浅浅飘入鼻中,只是拿在手中便能感受当中不凡威力。
“这是丹药?”
“丹道卑浅,熔炼百年只可练就下品九姹梦玄丹,实在惭愧,劳烦二位交给清筠。”
交付丹药后,男子便于严清秋池云告别,踏云而去,望着那孤独的背影,直叫人觉得心中一片凄凉。
池云拿过药盒,仔细端详起来,连连惊叹:“这九姹梦玄丹虽只是下品资质,但食之却能飞涨三千年修为!
日夜不分的炼个三五年才可练出这么一个,宓儿能得如此先祖,也是一件幸事啊!”
严清秋点头赞同,心中对洛家先祖的敬佩之意更深更切,定会代其履家人之职,姐妹相爱相亲。
决意将此物留在最后开启方能凸显礼物价值。
大婚当天,前来帮忙的神仙们抬出十里的红妆。
一路上铺洒着数不尽的红花,微风卷着花香刺得她头直晕,就连一路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缎,来此祝贺的仙家络绎不绝,比肩继踵。
长平羽扇遮面,身着锦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
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凤凰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绣成百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庄重精致的花冠显得她美丽非凡。下的头发低垂,虽只化淡妆,却依旧天姿国色。
原本以她八等仙君之位,服饰妆发本不会如此华贵,但池云赠她花冠乃圣母之物,佩此冠必佩同等规格礼节相衬。
望着面前这衣着华丽,绝色容貌的长平,颜童早已看的失神,直到身边好友的呼唤才将他从沉醉中唤醒。
殷勤的掀开轿帘,“娘子请上轿。”
素日直爽的长平,在此刻也变得扭捏羞涩
“嗯!”
第六十二章 入弦(二)
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殢人娇态,久俟愿成双。
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
蜜偶碧人成对,一段爱情佳话就此谱写。
火火热热的风光婚礼,为天界带来许久不见的烟火喜气,众宾客喧闹欢庆着。
日暮黄昏,宾客去去来来,文徵府的喜气依旧不减白日风采。
天界习俗不若凡间,新娘房内拥簇着众多仙子,环绕着今天的女主角,大家说说笑笑,互论八卦,吃着甜果喝着茶,好一片热闹光景。
新郎前厅招待着宾客好友,对酒当歌,好不痛快。
经过一日的玩闹,文徵府内早已设好宴席款待,也有来自其他宫府帮忙的仙子。
宾客们食的津津有味,后庭忙碌的严清秋池云也才刚刚缓下来,忙东忙西,大口地饮啜着温茶做以歇息。
严清秋卸下腰间的环佩香珠,倒躺在榻上闭眼小憩,安安静静的享受兰莺眠玉的捶腿揉肩。
池云看着账目头晕,仙娥芷柔轻轻按捏的池云穴位,为她缓解。
“我没想到,宓儿成亲会这样累。”
严清秋知道她这个累指的是她们两个,干笑两声说道:“我也没想到啊,不过也终于是结束了。”
交谈见,长平已带着晚膳赶来。
“放这吧,好了大忙人们,来补充补充吧。”
因着今日是婚庆之宴,食材品种比平日里的更丰盛。
“我没胃口。”
“我也是。”
长平顺手拿起木奢离珠,好奇的把玩着,随意道:“我都带过来,你们不吃怎么办?拉回去施法重新变成食材?”
严清秋坐起来,拍了拍身边早已望眼欲穿的眠玉和兰莺:“别看了,去吃吧。”
“你也去吧。”
池云示意芷柔随眠玉兰莺去补充,见三个仙娥的犯难踯躅,严清秋也不说什么,带着池云长平去了主屋,临走前再次吩咐她们尽快用膳。
“平平,你身上这什么怪味。”
“有吗?没有吧…”
在三人走远之后,眠玉几人才入座用膳。
原本人流涌动的婚房,此时此刻只有姐妹三人躺在床上互诉衷肠。
对今日婚礼种种进行了点评,又笑又闹,温馨十足,喧闹欢笑之后,房间内又陷入死寂,三人互相看着,默默无语。
“颜童在天帝处,为我求得了夫人之号,枫箬夫人,明日颁旨。”
听到这个消息,池云严清秋做出了同样的反应:“真的!?太好了!”
看着身边姐妹们为自己高兴,长平面上并没有露出该有的喜悦,只是浅浅的扯着嘴角微笑。
两人也不傻,自然是看出了长平的情绪。
“怎么了平平?你好像不太高兴,你在担心什么?”严清秋询问道。
长平望着幔帐,深邃的瞳孔里泛着幽幽波光,“太好了,他对我太好了,我承认,我有些怕。”
“你怕什么?”
长平没有回答,眼神凝重,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严清秋池云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许久,长平才再次开口:“我娘与那个人就是如此,曾经也爱的轰轰烈烈,也曾为讨欢心去千里之外,不顾危险攀折雪莲,下危江深海取璀璨明珠。
然未婚先孕实属家族大耻,我娘为保我,不惜与娘家翻脸。
被驱逐家族露宿街头时,那人正做美郎君;在我娘含辛茹苦将养我时,那人暖衾热沃玉食。
而一群人害死我娘时,那个我要称为父亲的人,只是眼睁睁的望着,偶尔皱一皱眉头无动于衷。”
长平的表情语气很平静,仿佛她所说的都是旁人的经历,毫无情感,就像一块已经坏死的肉,再怎么戳它,都不会有痛觉存在。
严清秋池云静静的听着,暗暗心疼长平的过往,相比之下,她们童年已是幸福多了。
“有那么一天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爱我娘,只是爱意被耗尽无法再爱。
热情之后便是一堆鸡毛蒜皮,爱意也只剩苟且。”
“你在担心颜童对你太好,怕你们之间的爱提早耗尽。”
长平点点头,同意了池云的表述。
这下两人可犯起了难,对于情爱这方面,严清秋池云在凡间也没有经历过,她们不知道怎么从这方面安慰长平。
不过长平终究不是她母亲,不会沉溺在这样的悲伤中。
轻轻拍打着好姐妹的手背,淡然道:“不要为我担心,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难过,不会为他伤心流泪,我会做回我自己。”
一番话,长平的心境也发生变化,虽说今天刚刚成亲,谈论这些未免过早,但能看到长平有如此心量,不禁为她高兴。
她们心中也为颜童生起了一丝同情。
长平一把拉起严清秋池云,边走边说:“哦对了!最近不知谁送来了凡间的火药磷粉,我自己悄悄动手做了个烟火。
就在禧华殿后园,只咱们三个看。”长平拉着几人两步并三步迅速走着,没多久便到了后园。
指着假山上的烟花,手指轻轻一挥,一簇火焰点燃火引。
在火线引燃时,严清秋似乎听到了一声叫喊。
“彼方?”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如同五颜六色的花朵缤纷,又如夜空飞过的流星转瞬即逝。
炫美的烟火当即吸引来前厅客人们的注意,吸引的他们的不是烟花,而是烟火绽放中缥缈着的火药尘埃。
“凡间的烟火?有意思。”
“颜童,你什么时候下凡的?居然不说一声,不够意思!”
“藏的挺深啊颜童。”
“就是就是”
“……”
池云见时机成熟,便以眼神示意严清秋,严清秋也很懂,明白池云所指。
“平平,有位仙友托我们将此物交与你。”说罢,拿出洛家祖宗交付的药盒。
“这是?”
长平不通丹药之术,但仍能感知此物内蕴的强大,在严清秋打开药盒时,那飘散而来的丹香,仅是一呼一吸之间,便能感到修炼提升迹象。
吐息之间隔,她便明白此丹该是如何珍贵。
立马拒绝:“不,我不能收,这太珍贵了。”
严清秋不容她拒绝,抓起纤指塞入掌中。
“这是你的先祖炼制的丹药,是对你的补偿。”
长平敛眉低目,眼眸接连闪烁着几下,随后抬起手,严清秋看出长平接下来的动作,连忙将她的手又拉了下来。
“放手,洛家的东西我才不要!”
池云轻声细语安慰着:“没关系的宓儿,九姹梦玄丹已是你的东西,是留是弃皆由你。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的这位先祖,他是与那些人不同的。他不怪你带走羽扇,也不怪你令一族再无飞升可能,对你无怨无恨
反而在暗中保护你。”
第六十三章 入弦(三)
“你说什么?”
那些话,令长平产生了动容,虽然只那一丝动容之情,但对长平来说,已是够了。
池云讲述了洛家先祖四百年的行事,在她的话里,那个先祖的形象戳中了长平心中软处。
长平一直知道天界的这位先祖,他们一族飞升之后皆属月宫之人,所以她脱离月宫之后,一直避免与月宫的仙神交际。
她恨洛家,恨那些人害死她母亲侵占外祖家产,她永远都不会对他们宽恕谅解。
长平说不明对这位先祖的情绪,是厌恶,愧疚或是其他?都有可能但绝不是憎恨。
在听到四百年里一直对自己暗中保护时,坚硬的心却隐隐作痛,什么心呢?好像是良心在作痛。
甚至可怜这位老人,一个后人灭绝的孤单老人,长平长舒一口气,一滴泪水滑落脸颊,随之掉落消逝的是心中恶毒的黑暗情绪。
三人握起彼此的手,柔声细语诉道:“我不怪他,是洛静诚的错,都是他的错!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他的。”
长平收下了先祖炼制的丹药,也代表对这位先祖的承认接纳。
当两边全然沉浸情绪时,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厅堂早已燃起熊熊火焰,仔细一看,那位置正是眠玉她们所在之处。
严清秋心中登时一阵慌乱,没等长平池云反应,已快步跑去。
望着攀拔旺盛的火焰,严清秋拂袖一挥施法灭火,然这火焰却纹丝不动,她当即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火焰。
唤出法宝,形成冰罩隔绝高温,不做思考地冲进火场,在冲进火场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顿时让她觉得头晕脑胀,眼线模糊。
“毒气”
严清秋连忙屏息,在早已昏迷的三人身上落下冰气罩,一举施法推送出去。
过程很快,她没有一丝拖拉,从进火场到送人出去,也不过半分钟。
吸入的毒气突然发作起来,曾受庞跃袭击的腹部再次疼痛起来,严清秋只觉得脚下一软,四肢失力,猛的瘫倒在地。
在她昏迷的最后一眼,房梁柱子受火焰摧残掉落,向她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前厅的神仙们也赶了过来,火德星君弹指收走所有火焰,将掉落的梁柱在瞬间燃尽成灰。
严清秋恢复知觉后,天界已过两日,她迷糊的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腹部却还在隐隐作痛,只好继续躺着。
望着陌生的房间,还有趴在床边睡着的兰莺眠玉和芷柔,仔细的回想昏迷前的画面,她记得是着火了。
蕴蕴弥散在空气中的药香,让她大致判断出自己正在药王洞中。
轻轻的推了推趴在床边睡着的眠玉,小声呼唤着:“眠玉,眠玉别睡了。”
眠玉晃悠悠的起来,睡眼惺忪,一见严清秋苏醒,眯缝的眼睛瞬时瞪大。
“膳业您终于醒了!”说罢兴奋的晃醒了身边的兰莺芷柔,“别睡了,膳业醒了。”
芷柔见严清秋已醒,连忙跑去外面通报,迷迷糊糊的险些摔倒,兰莺眠玉搀扶着严清秋坐起,靠在床上。
在众人来之前,向兰莺眠玉询问着沉睡时的情况。
在她中毒倒地之后,连带兰莺、眠玉、芷柔,一起赶忙被送去药王洞治疗。兰莺她们三人送了没多久便有了苏醒的迹象,而严清秋却整整花了两天才恢复过来。
昆仑宫也来了不少仙子慰问,原本池云见严清秋稳定下来以后,打算带回萦环居看护,耐不住药王的阻拦,只好留在药王洞中安心养病。
兰莺的话刚停没多久,池云和长平已急匆匆的赶来,一来便是各种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还有那不舒服吗?可不要隐瞒啊,小心以后落下病根。”
“要不在药王府多待会,看你的状态,咱们不着急回昆仑宫。”
听着长平池云老母亲般的絮叨,严清秋听的头大:“亲爱的,我还是个神仙,没有凡人那样糟糕的体质。”
池云眉心蹙了蹙,语重心长道:“秋儿可别这样想,两千年前柏凝仙子也是这样想的,看看现在早已是魂归望生,不复当年,所以…”
交谈间,药王已站在众人身后,捋着花白胡子,样子很是和蔼可亲,察觉身后站着药王,池云长平自然的转话问药王。
药王笑着没有回答,询问起严清秋的感受:“秋容仙子可否感觉身体异常?”
严清秋摸了摸腹部,决定隐瞒此事,微笑道:“药王医术高超,小仙身体已无大碍。”
“病人自己都说了身体无碍了,二位也不必过于操心。
有些问题还要再问问秋容仙子,就请池云仙子和枫箬夫人先在外等候。”
“有劳药王了。”
听药王如此说道,池云长平也是识趣的离开,等在外面。
此时的房内只剩着严清秋与药王,在确认无人偷听后,药王依旧做法隔音。
“您这是要和我说什么?”
她虽不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但仅从药王这谨慎的态度来看,就知必非小事。
“秋容仙子近期做过什么损耗仙力的剧烈行为?”
严清秋扑闪着眼睛,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她明白药王所问是指什么,毕竟只有九江除妖符合情况。
想到九江那件事,严清秋不禁抿起薄唇,不知该不该将此事托出。
药王也看出了她的忧郁不决,摆了摆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只是医生,仙子做过什么并不关注,只是要告诉仙子,此次症状起于余毒未被完全消除。
仙力过于损耗,以至于让余毒有了可乘之机。”
严清秋还是知道药王说的余毒是何物。
“毒气的产因,只是因为放存在后庭的几种相克药物,在火焰中产生的反应而形成毒气。
你在救火时引起了你身体里残剩的余毒,致使你昏迷了两日。”
“可是,只是普通的毒气,又怎么会引起余毒?”
药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在场的驱邪院仙人,在后庭检测出了微量的魔力。毒气不是重点,那点点魔力才是问题。”
严清秋神情凝重,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下床被,她明白驱邪院不会放过什么蛛丝马迹,必然会顺着当日婚礼宾客查个究竟。
“门外的几位仙子都不知道吧,你在文渊院的事。”
严清秋也望向门口,摇摇头,“怎么敢让她们知道呢。”
作为当时治疗严清秋的神仙,这其中故事他自然也是清楚的,更何况西帝当他面恢复了严清秋女身(穿着衣服恢复)。
白袖一挥撤走了隔音法术,一边走着,一边嘱咐:“仙子回去之后静养几日,切莫过于操劳,我已令药童抓好草药,喝上几日余毒也就除干净了。”
“多谢药王。”
药王离开后,池云长平陆续入门,几人三两句聊了没一会,严清秋便让兰莺眠玉为自己更衣,余下的问题待回昆仑宫之后再论。
严清秋怕回去之后,昆仑宫仙子一个接一个的前来慰问自己,只好偷偷摸摸的回家,悄悄咪咪的不让人察觉。
第六十四章 入弦(四)
萦环居
回了萦环居,自然少不了仔细盘问,需要知道在她昏睡的两日里,都发生了什么。
“听药王说,当时在后庭查出了微量的魔力?”
严清秋晕倒以后,两人着急送严清秋和三个仙娥去药王洞治疗,没有留在府里,因此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长平也仅是在晚上听颜童讲的。
“我和盈姐当时急着送你们去治疗,对后续的事都是听说的。
当时我们走后,宾客中驱邪院、枢星院的神仙在残骸中查出了微量魔力,在这关头上,没人知道这一点点魔力会带来什么隐患。
礼宾簿上的宾客,一个一个查着,最终也并未查出什么,不过好在查出了火灾源头。”
火焰燃的蹊跷,本来她还打算过会让兰莺眠玉进来,仔细问问看记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边既然已经查出了问题所在,也让自己省了点力。
“你快说呀。”严清秋催促着。
“急什么!火德星君发现,那火焰不是寻常火焰,而是毕方鸟带来的精火。
毕方鸟喜食火精,在后庭也发现了火精存在过的痕迹。”
“毕方鸟?”严清秋池云异口同声的说。
长平眸子精细的打着转,接着说:“后来我查了查,你们猜猜当时离文徵府最近且有毕方鸟的是哪?
是你们昆仑宫的繁真苑!”
“啊?”
严清秋池云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会和昆仑宫打上关系,同时她们也明白,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
“我不明白,如果这是刻意人为,又为什么这样做?如果是意外,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意外巧合。”
她想不明白,她们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
严清秋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着种种节点,毕方、火精、魔力,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深思熟虑之时,总是不自觉咬着手指。
要说那日都是一件意外,实在是牵强,但她也找不到其他可能,最大可能便是与乐神交恶的神仙暗中下的黑手。
“你说会不会是乐神仇家干的?”
“什么?”长平挑了挑眉,嘴里依旧咀嚼着桂花糕,“不会吧,颜童在天界风评极佳,不太可能有仇家。”
瞧的出严清秋仍在纠结,长平是不愿再想下去,就连驱邪院都没有证实,她的猜想又不做用。
“好了好了,那就是一件意外,干嘛想着多呢?”说着递给严清秋一块桂花糕。
严清秋接过糕点,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她也疑惑了,放下已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反复抚颔,思衬着起因后果。
火灾源于毕方鸟,毒气乃是药物中和反应而成,所以问题之本就在于毕方鸟,昆仑宫距文徵府之间,存在其他宫府,又为何偏偏是文徵府遭了殃?
长平见此状有些无语,好端端的意外非要揣测是人为,她这个苦主都没心思追查,严清秋倒是非要想个所以然。
看看身旁的池云,没有丝毫要打断严清秋的意思,想是早已习惯,一口一口吃着糕点喝着茶。
同时长平也明白自己必须要岔开话题,自己可不想闺中密话变破案时刻。
在她苦思冥想怎么如何平滑的岔开话题时,兰莺、眠玉、芷柔三位小仙娥已端着午膳走来。
长平不喜欢带仙娥外出,总是觉得带了个尾巴,很烦很烦。
菜品一碟碟摆上,飘逸的香味将严清秋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这粉蒸肉的味道真是比凡间的味道还正,糯而清香,酥而爽口,昆仑宫的馐馔楼果然名副其实!”
看着客人吃的津津有味,主人也是由衷开心,“特意让她们做的,好吃多吃点哦。”
长平忙于品尝,没有多余的嘴回复。
“喂,别抢,那是我的菜!”
餐桌上,两人一顿你争我夺,全然没顾及到夹在中间的池云,池云也是笑着由她们胡闹,连在后侍立的仙娥也被她俩行为逗笑。
私宴之事,食尽欢即可,规不规矩也并不重要。
食饱过后,三人吃着兰莺端来的水果,一茬一茬的聊着,东扯八卦西聊人。
“秋儿,有件事你得知道,烟璐身边的杏笠被贬去了繁真苑养鸟喂兽。”
严清秋眉心拧紧了三分,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我知道了。”
长平灵敏的察觉到一丝异常,追问道:“什么杏笠?为什么被贬?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严清秋闪烁着无辜的大眼睛,嘴里塞了瓣橘子,说道:“我没跟你讲过?就是那天见过的那个仙娥。”
长平摇摇头,以示否定,严清秋了然,“算了,怕你生气。”
“你不说我才会生气!快点快点。”
无奈之下,只好对她讲起了事件的前因后果,最终果然不出所料,拍案而起。
“我就说那小妮子不老实,想不到竟然如此可恶,一介仙娥感欺负到仙子身上!
这要是落到我文徵府,非得教教她规矩二字怎么写。”
经严清秋那一说,长平才想起是之前见到的那仙娥,当时便觉得她和她的主子不是什么好人,早知道就抽她几巴掌,提前解恨。
这同时也意味另一件事。
“等等,你是说……”
严清秋及时的手指抵在长平嘴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这还只是猜测,而且可能性也很小,不论是烟璐还是杏笠,都绝对不会在一位二等上神府邸动手行事。
也据她观察来看,这烟璐主仆皆属于欺软怕硬,有心无胆之人,如果真对自己有什么诡计,绝对会避开对于的麻烦。
“这件事,不单单是走水失火那么简单,驱邪院仍然在追查那零星半点的魔力。”
严清秋很赞同池云的话,不过若真要查,那么当时在后庭里的兰莺三人,必是首当其冲。
严清秋侧过脑袋,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仔细审视着从立的三位仙娥。
“不用看了,她们醒了以后便有驱邪院的仙君审问,若真有问题,此刻也不会站在后面。”长平提醒道。
池云算了算时间,也该了到回府的时辰。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长黎殿处理事情,便不久留了。圣母特准你休息三日,朝述也可不必来。”
长平见池云要走,也约摸时间差不多,便随池云一并离开,严清秋也不强留,将二人送出一段距离后才不舍分手。
送走客人,严清秋回二层修炼,只是没静修多久,自己回来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又是一大堆的仙子携礼探望,看着这些她也头疼,上次的还未还回去,这次又送新的。
严清秋自问不是脸皮薄如纸的人,内心的道德感还是一一拒绝了他们的慰问礼。
好容易到了戌时,才把一个个热情的客人解决完毕,主仆三人也是累的喘不过气。
第六十五章 顼古城(一)
劳完这些,眠玉的肚子已饿的咕咕作响摸着胃口,不好意思的问:“膳业您不去修炼吗?”
严清秋从书架上召来一本书,安做木椅翻阅起来。
“没事,你们吃你的我看完这就歇息了。”
眠玉瞄了瞄兰莺,兰莺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眠玉蹑手蹑脚的将房内的小圆桌搬出招呼着兰莺就餐。
时辰之中,萦环居里只传来纸卷偶尔的翻动和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
眠玉朝严清秋那望了一眼,见她看的《东洲志》,开口问道“膳业,您要去东洲吗?”
严清秋点点头:“提前做好准备,防止意外。”
听到要去东洲,眠玉有点小小激动,“从来都没去过东洲,不知道东洲什么样的。”
沉浸在憧憬之中的眠玉,完全没注意到兰莺眼神里的嫌弃。
“你们不用跟我,就我自己去。”
“啊好的”兴奋高越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严清秋合起书,解释了一下:“我去东洲祭奠一位故人,你们就不用去了”
“我跟兰莺不在膳业照顾,膳业可要小心啊。”
严清秋点点头,弹指将书卷送回原位,“听说东洲有种映星珠,稍加法术催动便能映照亿万星河回来时给你们带两颗。”
一听有没见过的新奇玩意,眠玉连忙答谢:“多谢膳业!”
与她们说完这些,便上楼重新开始修炼起来。
膳业上楼之后,兰莺眠玉迅速的收拾餐碗,开始每晚例行的内外洒扫。
眠玉一边擦拭着云香木架,一边对身后不知道忙什么的兰莺轻声说:“这次多亏有膳业,不然我们此刻早已葬身火海,你知道的我最怕火了……”
兰莺长兰莺短的叫,听到她心中很是烦躁,以前觉得是个害羞内向的小丫头,相处下来才发现她竟能有这么多话。
心里不断吐槽着这小丫头,吐着吐着想到了另一个与她相似的人一样多话烦人。
眠玉手下动作很快,当她擦拭到兰莺面前时只看她在傻笑发愣。
“你在干嘛呀?”
“没干嘛,收拾完早点休息。”说罢走去屋外洒水萦环居四周。
望着宛如镰刀的弦月,不禁赞叹道:“天界的弦月也是如此的动人,要是公主殿下也能看到该多好。”
月是故乡明,但兰莺又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月亮比家乡的月更亮更勾人。
草草的打理完这些,已经到了亥时,严清秋仍在修炼九靈,两位小小仙娥上床入睡。
今晚的眠玉却有些兴奋睡不着,有自己的床不睡,非要挤到兰莺床上。
“兰莺,我们上次一起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嗯…在上次一起睡觉的时候。”
“现在想想曾经在落英殿的种种,还有些怀念呢。”
“嗯……我也怀念。”
眠玉转过身来,细长的眼睛与透窗而来的月光合为一线,那样的透彻洁净,一尘不染。
兰莺有些惊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双眼,她知道这双清澈的双眼下,内心也一定是同样的洁白。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落英殿的各位还有白川长仙掌呢?”
兰莺皱了皱眉:“到该见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
她与兰莺说了很多,见证月光的偏移,聆听着虫鸟的演奏在困倦中不知不觉的睡去。
兰莺为眠玉盖上丝被,望着单纯的小丫头,心中回想着火灾发生时的场景在中毒之后,是这个丫头压在自己身上企图为自己格挡火焰,树木不是最怕火了吗?
……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
双掌于丹田之中运作,伴随着淡淡光晕,掌心之中出现了一只夜莺的尸体。
“你的友情很珍贵是我配不上,对不起我叫绛珠,我不是兰莺。”
在昆仑宫地震那天一切如绛珠所说那样,只是那个外出寻找食物的少女并没有安全回家。
死在了回家的路上,绛珠与潜藏的同伴们摧毁衡天晷之后自身也受到了很大的反噬,被震荡弹落在昆仑宫附近。
为了活命决定铤而走险,在最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寻求一丝生机。
不幸的是,昆仑宫各殿居所皆设有屏障重伤的她无法突破,幸运的是她遇到了深夜在外提着餐盒的兰莺。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杀害了那个手无寸铁的小仙娥,带着她的真身遁入假山林之中。
随着地震的到来,她也成功的将兰莺融进丹田之中,魔界无相生的加持,她的模样演化成兰莺的模样,并且获得一部分的记忆。
吃掉了餐盒里的两份食物补充体力。
顶替兰莺入进萦环居,只要自己不主动使用魔力身份便不会暴露,一直伪装着身份直到下一次计划。
她没想到的是眠玉对自己过度关怀备至,渐渐让自己无从适应再后来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眠玉。
那份好意善良是给她的朋友兰莺而不是自己。
看着睡得踏实的眠玉,绛珠脚步轻轻的离开房间去眠玉的房内过夜。
清晨拂晓,红火的朝霞照耀蓝天霞光万道,照耀在严清秋脚下的飞云像是三太子脚底的风火轮,留下一天赤红的残影。
严清秋轻口吐息着天界净灵气息,拿着地图盘算着天界到东洲剩下的时间,临行前特意带着长平送她的迷谷木环,防止抵达新地方迷路。
早些出宫离界也不用劳烦池云长平送到东天门。
东天门值守天将看过圣母手令之后,道几句平安,便放行严清秋离开。
春笋细指捋过一缕长发,女子自信甩过秀发,三百年驾云老司机严清秋开始高速飞行。
不知道飞离天界多久,东南方向闪烁着一个飘飘忽忽的紫色光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飞向光点飘荡之处。
临近看那是一盏灯,灯内燃烧着紫色的灯芯显得异常诡异。
严清秋并不认为这灯是哪家神仙放跑的,今日风伯施西北风,这灯飘也飘不动东天门之外。
拎起这盏诡异的紫灯,非常典型常见的六角灯,奇怪之处便只有空白的六面的和紫色的灯芯。
不对是空白的五面。
六角灯在严清秋辗转中发现一处灯面,写着“顼古城”三字,严清秋自觉的逐字而读。
三字脱口后,昏暗的灯芯瞬时迸燃发,严清秋吓得松手六角灯中紫火蔓延燃烧灯笼,瞬息之间灯笼化为灰烬。
随着紫火燃在空中,不待严清秋反应过来紫火化环牢牢的锁在她的右手手腕。
那一刻脑海之中传来了数不尽的悲声哀嚎,她的眼前好似出现一副人间烈狱。
黑暗之中有无数人正在挣扎呼救,有的哭喊着救命,有的哀鸣求饶,有的痛苦嘶吼着,有的则跪倒在地,求饶着。
一幕幕的画面,在严清秋脑中不停的闪过。
那一刻,看到一条条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的生命,那般凄惨的画面,让她心中涌起阵阵的恐惧与寒冷,那股寒冷几乎冻僵了她的心。
“不要杀我们,求求您不要杀我们......“
“求您不要杀我们。“
第六十六章 顼古城(二)
身心好似是背负千万吨巨石一样堵塞压抑,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压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杵在原地,捂着心口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方才感受那些情景,让她想起了当初在凡间见过的万人坑,只是现实却又不同。万人坑中一眼便可使人心脏停止跳动,而之前的这些人却依旧活蹦乱跳,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砰地跳动,仿佛随时会破裂一般。
严清秋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自己的记忆,严清秋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与此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意愿,她要去顼古城。
展开手中地图,找遍各地都不存在顼古城的信息,望着手腕上的紫火镯,严清秋想起月织曾给她讲的一处地方。
现如今看来,只有悯生台最是符合。
思及此处,严清秋不做多想调转飞云飞回天界,待她飞回去时,东天门值守天将已换了另一个。
急匆匆的向天将询问悯生台位置,一骑绝尘而去。
悯生台
六界中,凡间最弱,是除天界外灵力最充沛之地,对修行大有裨益,甚至存在太古遗物,妖魔鬼怪自然是对凡间万分觊觎。
有无端之杀则横生怨气,当凡间某地怨气冲天时,悯生台处便会浮上一盏灯,以代表凡间某地怨气。
怨气的轻重以其灯芯分划,由弱到强为白火芯、黄火芯、绿火芯、蓝火芯、蓝火芯、紫火芯、橙火芯、红火芯、黑火芯。
红、黑火芯仅出现极少次,每次现身,凡间必是一场更天换日,移山倒海之乱。
临凡神仙皆是一二等上神,甚至就连七尊的北帝也曾亲自下凡除魔。
此地之处极偏,赦罪宫前悬浮着一杆巨秤,每当秤砣有下升上,秤盘下垂,盘中便会升起一盏明灯。
明灯犹如丝线牵引一般,飞往悯生台清明殿中。
自严清秋来悯生台后,可是一个人影也不曾瞧见,左右看着悯生台,心中油然升起股悚意。
跟随着飘晃的明灯进入大殿,踏上青石阶梯,幽森的冰冷透了上来,严清秋不做一刻停留,提起裙摆飞奔而上。
前门之内,布置的如寻常宫殿那般,花木、流水、石兽,道路两旁悬挂着一盏又一盏六角灯,越往中殿,两旁的六角灯也开始有了灯芯。
严清秋正立在门外思量着,直到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殿外的仙子何不入殿。”
见被发现,原本心中回去寻求帮助的那点想法,顷刻消散,此刻也是没有理由退缩了。
中殿正中,安坐一位中年男子,一身棕褐色长袍,周正儒雅,气质不凡,悠然的煮着茶。
“昆仑宫膳业秋容前来拜访。”严清秋自觉施礼报号。
男子搁下茶杯,起身回礼:“青灵帝君”。
严清秋嘴角抽动一下,这位青灵帝君也是天界的清虚大帝,主司亡魂罪业,考众生录籍福祸。
“不知秋容膳业来我这悯生台做甚?莫不是来接灯的?”
寻常仙家来这悯生台,如若不是与殿内神仙有私交,便只有接灯下界。凡人太平久矣,漂浮的角灯的近几个月无限接近于零。
便予悯生台内众仙放假半月,遣他们下凡巡察,于是偌大的赦罪宫只剩这青灵帝君。
排除他邀请的客人,严清秋也是这半月来,青灵帝君第一个见到的外宫神仙。不待她开口,青灵帝君将刚煮好的茶传给严清秋。
“先喝盏茶。”
“多谢帝君。”青灵帝君的好客让原本紧张的严清秋感到些许平和,抿过茶水之后也不磨蹭。
撩开袖子漏出紫火镯,淡淡道:“小仙此番前来只为一事,此物帝君可识得?”
青灵帝君顺势看去,眸光流转,闪过一抹震惊,一跃而起来到严清秋身边,拉起她胳膊确认着,眉目之间具是不可思议。
“怎会如此?悯生台何时飞现紫灯。”
严清秋听着帝君话中的疑惑,不做保留地讲出前因后果,帝君脸色深沉,心中重重思虑。
在殿前来回踱步,只是听着嘴里不断喃喃自语,良久才开口道:“秋容仙子还是将紫灯转交其他神仙为好,以仙子目前的修为绝对无法解决此事。”
严清秋看着像是烙在手腕上的紫色火纹,问道:“已经刻在这了,还能转交吗?”
“只是转交而已,我自然办得到,只要仙子……”
话音未落,殿堂外又传来一股浑厚的声音:“转交什么?”
严清秋只觉声音熟悉,寻声望去,殿外长道,西帝正负手阔步而来,紧跟其身后的神仙,定睛一看,竟是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殊光星君。
严清秋与青灵帝君也不含糊,行礼问候。
“哟,秋容膳业,别来无恙啊。”
面对西帝的问候,严清秋竟有些错愕,而后连忙绽开笑颜:“托陛下的福,小仙一切安好。”
“路上巧遇殊光星君,听闻受你之邀,想着悯生台本尊已是许久未来,便一道来拜访叨扰。”
西帝走过严清秋与青灵帝君,掏出别腰间的折扇,指点着赦罪宫:“洞灵啊,你这赦罪宫真是比我绛云宫还要空旷僻静。”
“陛下说笑了,数月无结怨灯,臣便遣部下下界巡察,赦罪宫便只剩小仙了。”
“无节灯?”西帝握着折扇,拖起严清秋的手臂:“那这是何物?”
帝君脸色骤冷,连忙解释道:“悯生台确确实实数月未节怨灯,秋容膳业的火印臣适才得见,实在不知缘由!”
西帝凝视着腕上的紫火印,由衷感慨道:“已是数万年不得见这紫火,秋容膳业可愿转交紫灯?”
在西帝来之前,严清秋确实要转交他人。
虽然心中正义使然,除去顼古城祸端也是她真切的情感,但她也明白,能凝结紫色灯芯的怨气,她的的确确没有这实力解决的。
但现在不同,她做不到,西帝会有办法助力,无他,只因绛云宫那番话,何不冒险赌六七分的可能。
“…小仙想靠自己来解决,连帝君都未发现的怨灯,却落到小仙手中,天降之责,莫敢推辞。”
西帝面色不改,竟对她鼓起了掌:“勇气可嘉,秋容膳业不想交出紫灯,洞灵你说该如何?”
“这…”
“本这紫灯失落外地就是你的过错,如今还想不出解决方法来
…那这样,你随秋容膳业一道下凡治灾解祸,算是对你失职的处罚,如何?”
听到西帝如此说道,青灵帝君明显怔住,其余人也是未想到西帝会给出这样的解决方法。
从入殿到现在一直缄默不言的殊光星君,此时却忽然开口:“臣向陛下请缨,愿代青灵帝君随秋容膳业下凡。”
在青灵帝君开口前,西帝连忙应准,眼见事情板上钉钉,青灵帝君已无话可说,只得谢过友人。
“秋容膳业放心去吧,青灵帝君会替你代传事令,圣母那边尽可放心。”
“有劳帝君了。”
在西帝授意之下,青灵帝君引着殊光星君和严清秋去向后殿,将二人传送至顼古城。
第六十七章 顼古城(三)
看着离去的背影,西帝悠然自得的扇着扇子,明眸稍弯:“隐退万年又如何,该是你下界还得是你。”
直挺挺的立在门外,望着蔚蓝的天空,看的出神,香炉中燃烧的檀香化作缕缕烟雾,白色的灰烬落在炉底,青烟熏染着层层房梁。
送走殊光星君与严清秋,青灵帝君回到中殿,见西帝未离,整理了一下衣冠着,走近回话。
“人送走了?”
“已送去源头。”
晃荡的扇子忽然停下,西帝猛的收起扇面,拍掸着青灵帝君的衣肩,说道:“本尊先走了,洞灵你的赦罪宫也不干净,希望下次,你能打扫好迎客。”
青灵帝君心中登时一沉,西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也瞬时明白西帝是指何事。
“陛下慢走,臣必不负陛下期望。”
送走西帝之后,当即书令,召散外巡察的神众仙群集体归位,不得有误。
顼古城
华光闪过,严清秋与殊光星君两人已被传送至南部洲-顼古城。
万方镜传送不如观尘台那样轻缓,过于猛烈的冲击使严清秋缓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喝着殊光星君递来的清水,面色羞赧道:“劳烦星君陪同小仙下凡的,方才实在失态,星君见谅。”
殊光星君依旧只露背影,头也不回,“仙子若是休息够了,即刻启程便是最好。”
冷冰冰的语气搭配适当的礼貌,让人感不到一丝的温度,如同数月之前并无什么不同。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我已数万年未下凡,凡间之下就劳烦现在带路。”
“好说,一般城池都会临近湖河,沿着这条溪流或许可到顼古城。”
严清秋回应后,殊光星君径直直地前进,严清秋紧随其后,顺着溪边一路向下,寻找人烟。
这一路上严清秋四处环视远眺,目之所及皆为青绿,南部洲气候温和湿润,以至于此地植被茂密,生态优美。
因环山包夹,人迹罕至,经济水平相较于外地自然低了不少。
两人在此地迂回很久,已经没有找到紫灯之上的顼古城,摊开地图,地图上没有记载顼古城的存在。
万方镜也未将他们传送至顼古城,虽然严清秋的那盏不知原因飘向东天门外,但并不代表角灯是错误,顼古城定然存在于此地。
长时间的探寻无果后,严清秋两人放弃步步寻找,直到飞过一处山脉后,才发现在盆地之中怀藏着一座古老的城池。
在飞入顼古城领空时,严清秋只觉得一阵恍惚,险些掉下。
殊光星君冷冰冰的提醒道:“小心,此地磁场特殊,灵气紊乱,施展法力恐怕不太顺利。”
严清秋应了一声,心里算是明白为何此城不在地图上记载,普通凡人踏入此地只会因磁场问题而迷失其中。
远远望着人来人往的城市街道,热闹非凡,一派风平浪静岁月安好景象。
但越是安逸,越是引起两人警惕,能化现紫芯怨灯的城池,怎会如此平常,这座城市不简单,在其之中又隐藏怎样的秘密。
正因如此,二人改换一身神仙模样,屏去周身仙气,化作一介普通凡人模样入城。
入城之前严清秋替二人编排好身份,兄妹二人来自南海,特地去往南洲以南寻亲,途径此地休整几天。
化名南温、南冰
城池说大不大,但因这地理特殊,鲜少有外来人口,城中各位也都相识,忽然来了这两个陌生面孔,又容貌俏丽英俊,任谁不想多看看。
虽这一路上一直被关注,但也是顺利入城,严清秋决定先落座客栈,安顿之后在展开调查。
因地处偏僻,来人游客极少,所以两人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座客栈,入客栈之前,飞出的木凳迎面而来,险些砸到严清秋。
就见店中两男子不知为何发生口角,竟在客堂大闹起来,店小二劝解这二人外出比试,不要砸坏碗碟桌椅。
对于这些污遭事,严清秋原想不理睬,那碗飞来差点给严清秋洗面的面条,让她忍无可忍。
向前一步,一掌拍碎面前的木桌,伴随“蹦”的一声,整个客栈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两人瞬间成为人群焦点。
严清秋抬脚用力踩在长凳上,敛目低眉,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但那个眼神仍然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想第一天就有人死,都安静点好嘛?”
客栈中人皆慑于严清秋表现的气势,不敢言语,只是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这彪悍的女子。
“算上方才那桌椅,再开两间房。”
趁着众人停滞的间隙,忙去前台开了两间厢房。
交付完钱,拿完钥匙,一脚将踩过的椅子踢飞出去,又是巨响一声,让众人回过神来。
过程中,严清秋时不时偷瞄几眼殊光星君,见他木头一样的脸上有了一点颜色,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望着背影决绝的严清秋,店内人等心中不断对其身份做这揣测。
杀手?刺客?魔头?还是那男子的侍卫?
“星君别在意,凡间就是如此,你不立威做势,他们便会各种猖狂,甚至牵连我们。”
说着将钥匙递给殊光星君,示意房间在二楼。
看着女子如此的熟练,他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仙子好像很熟悉,对这些事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在天界之前还是乖顺的兔子,到了这忽然变成了野兽,这份巨大的反差不禁让殊光星君对严清秋有些好奇。
严清秋挑挑眼角,眉目含笑,说道:“以前凡间闯荡二十几年,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自然知道怎么解决。”
两人约定夜深之后汇合,推门入,各自收拾着积灰已久的房间,少有旅客的客栈,厢房自然容易落灰。
严清秋推窗通风,手指一抬抹去窗边灰尘,倚着窗口,观察着人物街景。
盯了许久,都不曾有什么诡异之处,直到屋外传来的敲门声才将她从观察之中拉了回来。
门外站着殊光星君,严清秋连忙邀请进,似乎是发现什么。
殊光星君挥手关上窗口,“召不来此地的土地。”
严清秋有些吃惊,池云都可一召既来,以殊光星君的修为来说不可能毫无反应。
严清秋猜想:“会不会是这地方灵气混乱,导致法术产生偏差无法传递过去。”
殊光星君摆摆手,否定了她的说法:“这地方虽然磁场特殊,灵力混乱,但也只会对法力低浅的仙家有影响。”
听他这么说,严清秋咧了咧嘴角,有些尴尬,殊光星君也意识自己的说法有误,迅速道歉。
严清秋笑着表示没事,但依他说法,一个较坏的想法,在两人心中浮起。
此方土地已遇害了。
两人沉默不语,严清秋将凑到殊光星君身边悄声说道:“星君可有办法破除此地磁场?“
殊光星君摇头道:“此地自成气脉,与世隔绝,想要强行破除此地磁场,无异破坏气脉格局,不可轻易更改。“
严清秋点了点头,也对,若非此地的磁场如此诡异,又怎会吸引了这么多修士聚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殊光星君沉吟半晌,最终说道:“待晚饭后,我们去城中转一圈。“
严清秋微微皱眉:“城中?“殊光星君点点头。
第六十八章 顼古城(四)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口,日落黄昏。
与此同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块地面陷塌下去,几秒后又重新愈合。
深夜的街道里安静的出奇,只是刚入戌时,户户门窗禁闭,说这是宵禁,也未免太早。
即使在夜晚,顼古城的温度也与白昼相差无几,两人走在孤寂街道上,透过窗户烛光,人影如常。
越过巷区、坊市、钟楼、官府衙门,走遍城区依旧查不出一丝蹊跷处,好像真的只是顼古城居民习惯早休。
如此安逸的环境,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是紫火怨灯源地,严清秋心里也不禁产生怀疑:“星君,会不会是悯生台出错了,或者说我捡到的灯并非产自悯生台。”
男子依旧审视着四方环境,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不会”
听着殊光星君干脆简短的两字,严清秋没好在问下去。走过几步,他似乎感觉方才言语不太得当,
又道:“若非出自悯生台,又怎会通过万方镜传送我们来此,又怎会在你手腕上留下火纹。”
听他一次说了这些,严清秋有些错愕,心中也察觉到,他似乎真的不擅长与人交流。
“那是小仙多虑了。”
殊光星君浅浅嗯了一声,不在回话,严清秋讪讪地跟在身后,既然人家不擅长言语,也不必勉强与自己交流。
在这寂静的夜晚,同样寂静的一男一女并肩绕城走过一圈又一圈,在这时段里,没有杀人强盗的袭击,也没有妖魔鬼怪闯入城内。
安乐的民生没有麻痹了大脑,仍然提着精神小心翼翼。
时入亥,已经索求无果,两人灰落落的回了客栈,凭自己无头苍蝇的乱巡,远不如找个当地居民做向导靠谱。
白日因为不清楚城中形势,也不知是因何种因素产生紫灯,所以才选择在晚上出来探查形势。
见一切安稳,决定打听情报以做安排。
回到客栈后,二人作别各奔厢房,严清秋早早躺下,好好修养,殊光星君盘坐,通宵冥想。
当时间迈入子时那一刻起,即将睡着的严清秋和静心冥想的殊光星君,皆是被一闷铜钟声敲醒。
钟声穿透耳膜,严清秋脑中立刻一顿晕眩,那种感觉,如她今日飞入顼古城领空时一模一样。
悄悄推开木窗,灯火黯然,看起来城内居民早已习惯,街上依旧空无一人,但这街道却让她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好像有哪块不太一样,她她说不清,毕竟对这城镇并不熟悉,不做多想,又回到床上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严清秋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朦胧的睡眼,感受到了窗外传来的微弱光亮。
拂晓时分
“仙子,是我”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严清秋连忙穿上鞋履,匆匆施法更换衣着。
拨开门闩,问道:“星君何事?”
“天快亮了,该去周围山上调查一番。”
严清秋没想到殊光星君会这么殷勤,明明是自己接的灯,却比本人还要在意这件事。
严清秋没有异议,关上门便一道出城入山。因着出时早,鸡不鸣门不开,只能飞出城。
黎明的光辉照亮一片天空,乌黑透红的的流云缓缓飘着,山林之中树木高盛,以至于山间光照并不明朗。
“实在是抱歉呐,殊光星君。”
严清秋忽然的一声道歉,让殊光星君很是意外,眸子微抬,“为什么道歉?”
又在瞬间明白严清秋道歉原因,停下脚步,说道:“仙子不必道歉,怨灯流失本就是洞灵之过,随陛下处罚也是合情合理。
但毕竟赦罪宫不能无他,只好由我这闲人代他受罚,墨尘急迫只是想早些协助仙子回天,并非厌烦是仙子。”
语毕,殊光星君视线扫向别处,露着一个坚实背影。
严清秋瞪了瞪眼,神情之中尽显诧异之情。
她道歉只是因为踩了一脚泥水,不小心溅射在殊光星君下裳处,故而才有那句抱歉。
只是眼下对方说了这些个肺腑之言,严清秋实在不好戳破事实,只能顺着殊光星君的话说下去。
“原…原来如此,真的是小仙误会星君了,我们继续走吧。”殊光星君点点头,两人继续小心前进。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高悬,二人依旧无所收获,正要准备离开时,严清秋忽然发现,前方有处依山隙而堆砌的石墙。
凡人之时她曾躲藏于山中,自然知晓那样的建筑不会自然形成,是有人精心挑选的石块堆积起的。
严清秋向殊光星君解释一番,他没有怀疑,在客栈时,他能明显感受到这位仙子年龄虽小,却比一些千年之岁的仙子还要老练。
没有犹豫,两人快步来到山隙之间,留在山腰上的缝隙,像是被自然的斧刃砍凿而成。
树木茂盛,山势陡峭又湿又滑,对凡人来说十分隐蔽。
仙人毕竟是仙人,缝隙之中,越往里越黑暗,仅凭一点点的光源,便能目视更远处。
“有人吗?”严清秋向里喊了一声,缝隙里除了回荡的回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起来这里目前没人”严清秋悄声说道。
“仙子莫大意,还是小心为好。”
缝隙之间,洞中滴滴掉落的水珠嗒在石上,和着二人的呼吸声,洞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他们已经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因着未知的危险,都没有选择施法点火,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走吧”
这趟并未得到什么收获,正当两人悻悻离开时,殊光星君忽然发觉有用东西向严清秋袭来。
“小心!”
话音刚落,一把擒获袭击严清秋的影子,严清秋手中迸发火焰,照亮了整个山洞。
二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位年纪幼小的姑娘,手里举着锅,试图袭击严清秋。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恶魔!”看着这姑娘龇牙咧嘴,怒目圆睁,想着可能当中存在什么误会。
开口问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们兄妹二人昨日才来顼古城,实在不知道跟姑娘解下了什么仇怨。”
那姑娘依旧剧烈挣扎着,啐了一口骂到:“姑奶奶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们这些恶魔屈服的。”
严清秋殊光星君对视一眼,松手放了手下的女子。那女子见殊光星君放手,艰难向前踉跄几步。
抓起地上粗劣生锈的短刀抵在脖颈之上,严清秋见状不对,连忙施法阻拦。
“我就算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
两人一致认为这姑娘现在的精神状态不理智,殊光星君衣袖浮动,原本躁动的女子倒地沉沉睡去。
殊光星君走至严清秋面前,双手负在背后,看向她说道:“仙子不必担忧,我并没有伤害她。“
“这个孩子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劲。”严清秋的眼里闪烁着担忧,那个女子起来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是坏人呢?
“不用担心,那个姑娘并不是坏人,而且,她并不认识我们。她应该将我们错认为了侵略者。“
严清秋点点头,看着那姑娘睡得正香,心中疑惑。
“万一这孩子真是邪恶之辈呢?“
“不可能,我从未看错人,况且仙子不也是也看出来她并非坏人吗。
总之先让她冷静之后再与我们交谈。“
第六十九章 破障(一)
严清秋与殊光星君带那昏睡的姑娘飞离山腰,停在山下溪泉处。
以清水洗去女子沾着泥土与血迹的面貌,从如意囊中取出安神的怀香丸,捣入水中喂女子服下。
食指指尖凝现一抹淡蓝,轻然点缀眉心处,光晕缓缓散开,没多久入睡的
女子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你们是什么人?”
严清秋轻柔的握着对方,双手传达的暖意透进女子心中,让她躁动的内心得以平静。
“姑娘莫怕,我们是外地人,途径此地打算在洞中歇息,姑娘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
是啊为什么呢?
女子稍作回忆,脑海中那份恐怖的记忆再次涌上,本就因疲劳而布满血丝的双眼随着睁大起来。
“不不!你们快走,快走!千万别去顼古城!那里已经被恶魔占领了。”
“姑娘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说,有我们在,别怕。”一边说着,一边运法平复其慌乱心惊的状态。
在严清秋安抚下,女子娓娓道出了事件真相:
原本顼古城是一块山清水秀,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但在五年之前的一天晚上,一切都变了…
那个死寂的夜晚,从天而降的大火打破了所有的宁静,火焰摧毁了所有建筑,漫天遍布的魔鬼肆虐着残余的人们,所有人被逼入地下,只有自己因住在山隙内躲过一劫。
那个胆颤心惊的夜晚里,永远的烙在她的脑海深处,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是在第二日,山下的一切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的,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她不敢踏进城中半步,曾经需要上山采摘的人们,也再也没有上山来过。
想要逃脱这诡异之处,却发现四周像建起一座屏障,锁住了她的自由,永远无法逃脱。
五年里只能靠猎野味,摘野果,喝山泉存活。
四年前,一车商队进入顼古城,在之后,女子每日都能看到听到那商队不断进入顼古城,第二天又再次由城外入城,由此反复,周而复始。
直到今天,骤然遇到闯入居处的严清秋和殊光星君,又怕是魔头找上她,藏在暗中打算偷袭,被殊光星君擒获。
听了这些,两人是被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是魔族之人!
若真如她所言是在五年之前发生,那么怨灯该是早已凝成的,可是并没有。
代表此地怨气飞横的角灯,非但没有早日出现,反而失落在东天门外,两人更是警觉到当中问题。
女子挣扎的站起,央求二人赶快离开此地,千万不要入城半步。望着女子泪眼婆娑的,严清秋心中像是被刺了一针那样难受。
梳理着女子凌乱的碎发,忍着心酸的泪水,说道:“别怕孩子,我们正是来拯救你们的。”
女子只当严清秋是在安慰自己,并未当回事,依旧劝说二人快快离开。
严清秋殊光星君也不再隐藏,展露原本的神仙模样。
华丽的衣着装饰,以及散发着无比亲和的香气,都让女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她眼中两人身后正有一圈交相辉映的光环,一大一小。
皓如日星,明光烁亮。
在意思到眼前一切并非虚幻时,当即跪下祈求神仙拯救,严清秋连忙扶起,再次说道:“别怕,我们正是来此拯救一方百姓的。”
女子眼中噙满激动的泪水,终于看到了希望。
相信严清秋和殊光星君之后,三人结伴下了山,下山途中又遇到了入城四年之久的商队。
商队的人马见他们有两个女子,又是同一个目的地,便让他们搭车顺路。
女子告诉严清秋自己的名字,以后叫自己阿绫。
或许同是女子带来的亲近感,又或是阿绫一眼看穿殊光星君木头人不好接近的本质,这路上都死死跟着严清秋。
真可怜商队入了城,四年里一直循环着那天的行为,全然不知道这条路他们已经走了上千遍。
阿绫掀开车帘,张望着环境,马上就要入城了,“这是五年里我第一次入城,一旦入了城就要和他们一样,永远循环了…”
殊光星君斩钉截铁的安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初来之时,便查觉有股古怪的力量影响遍布城镇,只是因当地位置特殊,故未做怀疑。
如今既知是魔族行事,破解其手段轻而易举,有我们在,阿绫姑娘不必忧心。”
看着殊光星君能如此自信说出这些,严清秋心里也很有底气。
她是与魔界护法对峙过,自然知晓魔族之人的狠毒,殊光星君可是战场老将,虽然隐退数万年,但实力还在,当年更是亲手斩杀魔尊之弟。
实力毋庸置疑。
入城之后,商队需去商行卸货,便将严清秋三人放在客栈前,答谢告辞之后各奔目标。
客栈中,那两人依旧吵着架,听着内容,严清秋拉过身旁的阿绫,躲过飞出门外的木凳。
“城东的张叔总是和邻居为那点地方吵架,这么大的人还总吵架。”阿绫有些苦笑不得的说道。
途径的路人也与阿绫纷纷打着招呼,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从前的样子,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他们并没有进店,严清秋知道自己昨日花的钱做一场空,她不缺凡间的财物,只是不想重复这种浪费。
有着本地人的指引,寻找城中异常之处必然轻松许多。
太阳逐渐西移,街上的人们陆续归家,看着时候还早就做四散的人们,严清秋不禁问道:“阿绫,这是你们习俗吗?为何歇店关门的这么早。”
“因为明日子时是我们的社火会,大家提早回家都在等子时入夜……”说着说着,泪水滚下眼角,少女不能自己的哭了起来。
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社火会,仅次于年日的热闹,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子时的到来,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场屠杀。
“好了,不哭了,不管如何,我们一定会帮你们度过危机的!“看着阿绫梨花带雨的小脸蛋,严清秋不由的心疼。
阿绫点头,抽泣几声,又恢复了坚强。
严清秋明白阿绫的感受,这种家乡被灭之事也是她曾亲身经历过,阿绫、顼古城有他们拯救,他们只能接受终结的命运,没有奇迹发生。
她了解这种情感,没有打扰她,静静的坐在身旁任她宣泄着情感。
过了许久,啜泣声音逐渐减小,严清秋柔声问道:“哭了这么久,饿了吗?请你吃点东西怎么样?”
女子原本就发红的眼眸,哭过后,变得更红更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他们去收摊最晚的婶子面摊果腹。
食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以最深沉的爱热爱着养活自己长大的人和城市。
吃过几大碗面,大婶收摊回家准备社火会,星月早已布满,照亮着漆黑的夜,为赶夜的人们带来光点。
看着天空中的星辰,殊光星君忽然发觉空中星象没有一丝变动,他本就是星君,对星辰变迁自然了解,当即意识到他们是进入了幻境当中。
而这幻境之因,存在城中。
看着天空中的星辰,殊光星君忽然发觉空中星象没有一丝变动,他本就是星君,对星辰变迁自然了解,当即意识到他们是进入了幻境当中。
而这幻境之因,存在城中。
想必是某些势力故弄玄虚,妄图用一点儿小把戏迷惑住他,殊光星君自然不屑一顾,不过障眼法罢了。
只要找到阵眼便能轻易破解。
第七十章 破障(二)
“你说墨尘接灯下凡了?怎么听起来不太真实啊。”
颜童正与青灵帝君在文徵府宴坐攀谈着,同宴的楚华与珩文星君也与他同样的反应。
“千真万确!这可是西帝陛下亲自下令。”
楚华放下手中玉著,眉心蹙了蹙:“西帝陛下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其中应当另有隐情。”
洞灵点点头,闷一口酒,长叹道:“唉,都是替我受罚害得……”
说着,向众人讲起前因后果来……
三位大神听后,各有不同反应。
楚华摇了摇头,说道:“秋容仙子不过七等仙君,竟敢独自接下紫灯,真是自不量力。”
颜童听楚华如此念道,正欲反驳,却没想到珩文星君会先他一步开口。
瞧着珩文星君的反应,颜童察觉二人像是早已相识,说道:“想不到我们的珩文星君竟对一介七等仙君尽以如此高的评价!
莫不是你二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经历?”
珩文星君笑了笑,说道:“玉章只是实话实说。”抿过一口茶后又道:“说起来,颜童你邀请我与楚华,只是为做一个幌子吧。”
颜童眼神闪了闪,尴尬的笑几声,摸摸鼻子:“我家娘子与秋容仙子情如姐妹,昆仑宫传来秋容接灯下凡,特请我设宴,专程相邀几位同僚……哈哈。”
说罢起身自罚,如此妻严,惹得众人哄笑一场。
“那就请枫箬夫人安心,有墨尘在场,只需半个时辰,一个全须全尾的秋容仙子施施然回天。”
众人深以为是,举杯对饮之时,最后一位客人才姗姗来迟。
“哎呀,顼古城可没那么简单。”
四人看向殿外,来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下颌三寸长绺,十分飘逸洒脱。
正是清厄帝君-风昊。
“诸位甚不厚道,也不说等一等我。”
三神对迟到的风昊揶揄玩笑,唯有颜童留意他那句话,待他入座之后,才再次问道:“风昊,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风昊端起酒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诸位也知晓,万方镜坤舆图由地府丈量标注,而地府又依靠人魂锁归处、定方位、绘城镇。
但地府已有千年不见此城人魂,自然被划出坤舆图之外,所以已经被划去的城市,万方镜怎可能精准传送。”
说着看向邻桌的青灵帝君,向他敬了一杯:“洞灵,你当时可仔细看清楚了?”
看着洞灵拧起来的眉头,众人就已有了答案。
“地府的事,你咋的如此清楚?”
“千年前你下凡历劫时,由我兼管了你部分职权,忘了?
当时还是我亲手划去的地名。”
洞灵恍然大悟,千年前他随一众仙人下凡,拯救当时被战乱祸害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
但风昊与他交接文书中,并未存在顼古城的信息,他也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看洞灵还在纠结着,风昊以为是他没有忆起,又补充道:“当时你派童子来解厄宫,我总汇的文书全交给他了,还不记得?”
听他如此说道,洞灵瞳孔猛的一缩,转向风昊:“那不是你解厄宫的童子吗?”
虽说交接时遗漏一两件文件是常有的事,但他们从中嗅到了另一件非比寻常的事。
“照你俩的话来看,是有第三方介入冒充了,但是文书报告也是送到了赦罪宫,那会不会是曜元的人。”
灵真帝君曜元与青灵帝君、清厄帝君同属一系,三人关系紧密,本来他也是今日的宴邀对象,随洞灵一道来,却在途中被北帝传唤,无法赴宴。
听颜童这样解释,两人深觉合情合理,决定待宴会结束后回宫比对,纠察是否还有遗漏。
宴会继续进行……
顼古城
“幻境?”
“对,魔族之人应在城中布阵或以法器坐镇。
以顼古城为圆,任何人踏入城中,法术发作,都会留在幻境中,永远重复那当天的行为,不论死生。”
阿绫被惊的站起:“所以那车商队实际已经死了!”
殊光星君点点头:“不过放心,如今你入城却没有受到影响,说明法术有发动条件,只要找到并将它摧毁,一切真相都会显现。”
阿绫怔怔的点着脑袋,她不敢相信,如果都是幻境,那城里的人们岂不是……
时不我待,严清秋三人决定分路寻找阵法法器,提高效率。
阿绫眼眸低垂,失落的走在留他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
“如果破开幻境,大家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真相…真相…”阿绫嘴里不断喃喃细语,那一瞬间她心中更怕面对五年后一地白骨的画面。
心中甚至想到,要是幻境不破,大家都还是那样的淳朴善良,只要自己永远留在幻境中,成为他们的一员,就不会分别,就不会难过。
女子心中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已到城中钟楼前,望着悬空的巨大铜钟,回忆霎时涌上心头。
是留在这,永远沉浸在虚假的幻境中,还是打碎虚像,让一起回归正常。
“襄婆、冯叔、阿雨……大家,我该怎么办?”
隐约之中,她仿佛听到了古钟再次响起。很快,搜查完一城的严清秋殊光星君来到钟楼前集合。
“只剩下那座钟楼了。”
严清秋扶起地上跪坐的女子:“很快就结束了。”
“姐姐,能不能把我留在幻境里?”
“什么?”严清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太相信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阿绫重复着说了一句,严清秋神情复杂的看着岣嵝的女子,这个年纪的独自孩子承受这些的确很困难,超脱了她的心理防线。
明白她害怕不敢面对,明白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格外珍惜幻境的残像带来的温暖。
但人又怎能沉浸在当中呢,严清秋一句一句好声安慰着,沉浸情绪里的阿绫并没有听进去,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回应一句。
在身后目视一切殊光星君走了过来,厚实的手臂重重的搭在阿绫的肩膀上。
“听着,你的眼泪一文不值,如此软弱的东西既不能为死去的人们报仇,也不能化作利刃保护你自己。
被魔族俘虏的幸存者亟待拯救,你却在止不住的哭泣,甚至还想陷入幻境,你认为这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吗?
在你死后,你该有何颜面面对他们?他们的养育却换来你这样的软弱,又该是何等心疼失望。
所以现在振作起来!有人还在等你。”
随着许久沉默,严清秋对殊光星君的行为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说了这么多话。
女子缓缓抬起猩红的眼睛,失神的双眼里,再次浮起一抹微光,粗糙的右手坚定的指着面前的钟楼。
“那座钟,打碎它。”
严清秋没有犹豫,站起身,双手于胸前结印,一阵寒风刮过,身前现出一朵冰莲。
右手并指画出一圆,莲花随之转动,青光隆起,冰凌自花瓣之中凝结,爆射而出。
“咚!”
第七十一章 破障(三)
古老的铜钟在破碎之前发出自己最后一声,声波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眼前景象皆如镜面碎裂,回归本象,揭露隐藏的现实。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接一片的废墟,以及裸露在外的早已风化的尸体,森森白骨堆地。
望着家园的破败废墟,城人的死亡骸骨,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不可遏制崩溃痛哭。
死亡骸骨堆地,城主府,以及附近一带,城中一些建筑,都已经倒塌,一栋楼房也倒在地上,一根柱子倒在一旁,一个个巨大的脚印踩在其上。
这里是不是顼古城,成了废墟城,千百户人家,还没有一个活口,他们全都消失在了这里,没有一点征兆的消失。
幻境褪去后,一切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那时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青翠的树木独剩枯枝,厚实的土地逐渐沙化,穿城而过的河流只剩黄土,如这片城市一样,失去了生命。
严清秋环视着破败的一切,心中具是悲痛,如果紫灯能发现的再早一点,或许就可以拯救更多人,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如此糟糕。
还不待严清秋悲伤,地下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敲击声,严清秋与殊光星君发动知微。
瞬时,一切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变得极为清楚。
地下之声正是挖掘开凿所发,也就意味着幸存者可能都在地下被抓去奴役。
在意识这是件幸事后,严清秋激动的寻找阿绫,彼时,她正抱着回忆痛哭
严清秋看着,心中不禁想到一天内,这孩子哭这么多次,眼泪居然还没流干都没哭腻吗?
在将方才的发现转告她之后,苦涩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殊光星君示意二人站后保护好自己。
只见其左脚猛踏地面,顿时,大地急剧抖动起来,城外环山如巨人手中玩物颤抖着,晃动着,仿佛下一刻化作坍圮废石崩裂。
地面倏地塌下一个巨洞深渊,随着巨洞?的出现,殊光星君也停下法术。
三人缓缓凑近,自边缘而探去,一望无边,不知深浅。
当三人凝视深渊时,深渊中亮起几点红光,阿绫遗憾的询问严清秋:“姐姐,那是什么?”
严清秋侧过脑袋,仔细听着底下动静,眉头紧蹙:“好像是极速飞行的破空声。”
“来了”
殊光星君话音刚落,红点无限逼近洞口,一飞而出。
猩红杀气的双眼,狰狞的面容,似是大火焚过的脸,丑陋无比,枯瘦的双翼随尖锐的利爪用力的张着。
阿绫害怕的躲在严清秋身后瑟瑟发抖,严清秋轻声安慰着,她自然是不识得眼前何物,迄今为止见过的魔界人也只有庞跃一人。
但那透出体外的魔气,自不必怀疑其身份。
“只是几只百年魔蝠兵,仙子莫怕。”
“阿绫,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这里交给我们。”严清秋法器牢牢备在手中,蓄势待发。
少女闻言,疾步躲在废墟中观看这场仙魔大战。
几只魔蝠兵没有太大的智慧,只会知听令行事没有自己的思考,锁定破坏幻境的目标,极速俯冲,尖锐利爪似要将二人撕碎。
严清秋与殊光星君,一步未动,只在抬手间,雪虐风饕,伴随青光闪过,数只透明洁净冰雕结结实实地跌落。
严清秋右手还悬于半空中,璇巽莲自顾的旋转着,眼前情景甚是意外。
她原本是想以风雪削减速度,在拉开距离施法轰杀,却未曾想竟能直接将其冰封。
殊光星君并指一撤,透着寒气的冰雕霎时燃起火焰,只是眨眼的功夫已化作白烟消散。
严清秋扭头看向殊光星君处,对方点点头,投来肯定的目光,随后踏空而起,飞向洞口。
“洞下必然不止如此,逐个解决过于繁琐。”说罢,殊光星君身后浮起一圈等身大小的火焰,火燃如心脏般的跳的,几息之后,极速膨胀起来,仅在瞬间黑夜亮如白昼。
火焰像真有生命一样,盘旋顼古城城上,不断膨胀扩张,颜色也由红橙色转为蓝白色火焰。
严清秋阿绫看着这稀世罕见的奇观,一环一环遮天蔽日的蓝白火焰,紧凑的跃动,瑰丽而险恶。
严清秋识出了火焰,脱口而出:“琉璃净火。”
没有温度的火焰,从不会轻易灼烧,却能燃烧一切邪恶黑暗,出去代表天地正威之气的天雷,便是这焚恶灭罪的琉璃净火最是效果显著。
阿绫看着漫天火焰,似乎想到什么,急忙冲出废墟:“姐姐姐姐!不能这些火焰引进洞里,洞里还有顼古城居民…不可以,绝对不行啊!”
看着少女快急哭的样子,严清秋有些好笑的解释:“放心,那种火焰对凡人是没有作用的,只会烧死那些邪恶的魔族之人,大家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
在二人对话时,殊光星君已蓄力完成,双掌翻下,云手复始,盘天净火化作巨龙冲向深渊。
未有几息,洞中传来凄厉尖叫嘶吼响彻云霄,宛如烈狱,严清秋捂着阿绫耳朵,眼中幽幽闪动着无穷火焰。
“这就是上神之威……”
她面前的两位,站在滔天火焰前保护自己,拯救家园,如此的温柔、强大,心中崇拜之情生的滔滔不绝。
“吼!”
一声巨吼穿耳,地上随着颤动,接着一条巨龙窜出,穿越净火来到地面,尾巴长须仍缀着几缕火焰。
一身黝黑坚硬的鳞片,光秃的尾巴,头上又直又短的龙角,以及仅有的两只爪子,无不证明这是一条蛟龙。
凝目瞪时眼前搅局几人,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殊光星君身上:“是你!”
一声冲天巨吼,蛟龙口中腥臭火焰,严清秋正欲抵挡,殊光星君已立在二女之前,展盾抵御。
“这样的攻击,以仙子目前难以抵挡,况且这孽龙是冲我而来,便不必劳仙子动手。”
严清秋抿唇颔首,她明白自己的修为无法抵挡,对方的实力少说是三等上神的实力,但身后还有少女阿绫,不可能舍她而去。
心中却很有不甘,数月之前,庞跃峥鸿和珩文星君,她无法插手,如今已有六等上仙实力仍然无法帮助他们。
但这也是事实,修为的差距就是如此,上位碾压如碾死蚂蚁一样轻松,只有不断修炼,强起来,才能在有一天不依靠任何人。
殊光星君盾后双手交汇,猛击一掌,屏障爆裂开,将蛟龙火焰吐息悉数击回。
自火焰中,走出一个男子,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什么人?”
“孟蛟!”
“魔界护法孟蛟?”
严清秋脱口而出,《古渝》所录,西海有蛟血脉不伦,妖魔一体,破壳之日天降不详,自幼备受排挤欺辱,四千年岁反叛妖族,刺杀族长投诚魔界。
殊光星君负手而立,眉眼一片冰冷:“妖孽既识得本君,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孟蛟听后仰天大笑:“笑话!今日便取你人头为无尊报仇。”
第七十二章 承局(一)
说罢,自其周身散发阵阵威压,无风自起,无行之压逼迫严清秋不断后撤,即便施展法术抵挡也无法减轻威压丝毫。
说罢,自其周身散发阵阵威压,无风自起,无行之压逼迫严清秋不断后撤,即便施展法术抵挡也无法减轻威压丝毫。
这是一股无形压力的强大,使得周围空气变幻无数种形状,无比奇异,但严清秋却感到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向着自己扑面而来。
一道道利刃从天际劈落般。
“噗嗤“一声闷响传来,那股无形气刃不断击打着殊光星君开展的灵盾,即便如此还能感受一定的压迫。
不好!严清秋心中惊呼一声,看向身后的阿绫。
转身抱紧少女阿绫,以她仙人之身都觉得压迫难当,更何况是身后的凡人,如她所料,少女早已晕厥过去,口周发青。
“殊光星君!”
殊光星君闻声双臂一震,释放更加强悍的气息威压反击,二人对弈中,杀气四起。
只见孟蛟身体逐渐变得虚浮,黑云席地而卷直通天地,烟尘大作,顷刻之间乌云密布,严清秋揉揉眼睛,再睁眼时地上已不见庞跃踪迹。
唯空中一条万丈巨龙攀云踏火,盘旋于空,望着空中的庞然大物,严清秋已看的舌桥不下,怛然失色。
严清秋从未见过如此神骏之物,这只巨龙的身躯庞大到了难以形容,而且巨龙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强悍至极,令人胆寒心惊,仿佛在其面前,任何生命都将灰飞烟灭一般。
严清秋已看的心中震撼巨硕。
而且还隐隐间还感觉到,这只巨龙的体内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这股力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甚至超越了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任何妖兽。
殊光星君也不逊色,身形抖擞,摇身一变化为万丈巨人,威风八面。
跣足披发,怒放冲天,绯衣银盔,手持斧钺,羽带飘荡,神像庄严。
望着眼前的顶天巨人,严清秋更是被惊骇的难以言语,她知道这是何种法术。
法天象地,三十六神法之一,极难修炼,修炼者不仅得是上神之身,更需要承受天地八十一劫淬炼,直至显化法印方可习得此法。
需肉身与修为双登顶峰,才能化身万丈巨人,使天地变色,万物俯身。
严清秋不做停留,急忙带尚处昏迷中的阿绫远离战场。
巨龙吼怒狂啸,口中喷出的烈焰早已超过高山巨峰,灼热的温度让整个虚空都沸腾起来,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连南部洲的山水也被烧的融化蒸发。
殊光星君见状,不敢怠慢,数百丈长的斧刃挥刃气斩向巨龙,斧刃上散发着阵阵金黄光色,一旦击中蛟龙的最薄弱的腹腔,那么便能将其轻易斩灭。
孟蛟虽然法相凶猛,却并非愚蠢之徒,它的眼中闪烁出一抹凶戾之色,一股狂暴的火焰从它口中喷涌而出,这次将火焰对准正下方,借势极速翻身,亮出坚锐鳞甲
刃罡迎撞孟蛟鳞甲,毫无反应,几息之后惨叫入耳,斧刃上散发阵阵寒芒,斧刃罡气刺透巨龙的皮肤钻其体内,刺透心脏。
孟蛟口中鲜血喷薄而出,眼神涣散,气若游丝,瘫倒在地上,身形渐渐缩回本象。
殊光星君不慌不乱,收起法相,平息周身暴动的法力,缓缓落在地上。
孟蛟躺在地上,眼睛一瞪,死死的盯着他的头顶,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有。
这就结束了?严清秋原本以为法相对法相,少说也得打个几百个来回,却没想到会结束的如此之快。
实力的碾压真是无情极了。
殊光星君落地后,并未靠近孟蛟,不知其是否还有动作,谨慎保持距离,低声喝道:“孟蛟,受死吧。“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颗巨大的脑袋伸了出来,正是孟蛟的头颅,他张嘴喷吐出一团黑色雾团。
雾团迎风见涨,转瞬之间便覆盖方圆近十几米的范围。雾团越扩越大,转眼间竟将周围笼罩其中。
严清秋在雾团外面看着,心中大惊,在雾团之中,腾飞而成的蛟龙正死死盯着他们。
殊光星君瞬闪来到严清秋阿绫身前,一股强劲的气浪向外推去,雾团被撞的粉碎,一股灰白色烟雾飘散出来。
“想不到孟蛟竟还藏有古蜕身,暂不知他有何诡计,仙子小心保护好自己与这孩子。“
严清秋点点头,语气凝重:“如此下去,只怕我们上面斗法会牵连地下被羁押的百姓。”
殊光星君颔首不语,双眸微眯,手掌在胸前划过,一道道符文在身前凝聚,一道道金光从符文上冒出,金光一点点聚合成一柄金剑,直奔孟蛟而去。
“金微剑式一—碧落天。“
金剑并发,空中疾驰,速度奇快无比,转眼间便已经来到孟蛟的上方。
数把金剑闪耀着一层淡蓝色的电弧,仿佛一条条细小的银蛇在剑锋上舞蹈,相连各柄金剑。
孟蛟见状,施法幻出一方黑盒,大手一挥,一团黑色的浓烟自其手中黑盒身体中爆发出来。
这些浓烟瞬间化作一只黑色毒蝎,毒蝎足足有数十米长,生八首,每一个脑袋皆是一脸狰狞的表情,嘴中不断溢流毒液。
“毒虫,给我破。“
殊光星君双目一凛,金剑一转,剑尖直指毒蝎。
黑色毒虫见势,一缩,消失在实现之中。
“毒虫,去。“
殊光星君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绿色的符咒出现在半空中,瞬间膨胀开来,变大几倍,随着他的手一甩,毒蝎再现身已是殊光星君面前,巨硕的尾针锋芒瞬刺。
殊光星君早有防备,侧身躲过,跃起,凌空飞踢,只在瞬间,毒液喷发如雨,落在殊光星君护身屏障上。
并指凝结法力,悍然一击必杀,身下毒蝎费力挣扎几下,便没了生机。
一阵轰鸣响起,光剑落降,孟蛟所在区域顿时塌陷,烟尘滚滚,尘土飞扬。
待烟尘散尽后,孟蛟早已不见踪影。
“该死,还是让他跑了。”
殊光星君脸色阴沉,手中捏着一张黄色纸符,随后将纸符往前一抛,黄纸在空中闪耀,飞流黄沙,瞬间将毒蝎尸体包裹其中。
这是驱邪院永以收集巨型物体的符,可以制造出流沙包狭,做以保护,因是土属性法术,殊光星君火属并不涉猎当中。
殊光星君将纸符收藏腰间,随后抬头看去,只见严清秋仍旧站在原地,眼中满是异色。
“仙子莫慌,只不过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她不是害怕,只是恶心,一个长了九个脑袋的蝎子,嘴边一直留着涎水,又脏又丑,实在让人倒胃作呕。
严清秋勉强的笑了笑,没有说出心里话,怀中昏迷的阿绫也适时苏醒。
“都结束了孩子,坏人已经被赶走了。”
少女不可思议的站起身,环视身边的一切废墟,以化浆岩的山峰,干涸的喝水,废墟的范围似乎变得更大了。
“大家呢?大家还有事吗?”
严清秋望向殊光星君,这个冰冷冷的木头,难得的露出温柔的目光:“方向,从净火中,我感受到了数以千计的凡人生命,他们都在地下。”
第七十三章 承局(二)
顼古城群山之上,一座未被孟蛟火焰灼烧成浆的青山,如旧屹立,青翠的山色与四围环境大相径庭。
在山之巅,一颗怒然绽放的参天梨树独秀其中,在这人间深秋季,能如此盛放的花树必有奥秘。
赤足女子摇晃着秋千,杏眼流转光波,专注望着顼古城的方向,女子坐在盛开的梨花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见孟蛟败走,女子遗憾的摇了摇头脑袋。她的双手紧紧握着缰绳,一副担心的模样。
几息之后,身边聚阵阵烟云,自烟云中走出一位负伤男子,半跪在地面上的紫发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上身墨绿的大氅微微透出黑色氲纹,薄薄的血液过上衣渗了出来,长长的紫发披在颈后,嘴角、双耳、双目、鼻孔,五窍溢流鲜血。
女子看这这样的孟蛟,惨样中流露着凄美,这又是怎样的绝美的景象,一个魔人能长成这样,对她而言已是前所未见,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孟蛟也察觉到这炽热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抹过嘴角瘀血,说道:“别看了,照目前情况来看计划要提前了。”
说着,看向已经别过脑袋的女子:“想不到还是需要你上场,徐藕莲。”
原本女子稍带愁苦的表情,在听到孟蛟话语后,面上转了一抹喜色,跃下秋千:“这么说,你是舍不得我了?那我不去了,我们私奔吧!”
随着女子步步逼近,孟蛟无可奈何的白了眼,后撤了几步,对她的玩笑话没有多大情绪:“好了,你会舍得放弃吗?”
徐藕莲扑闪着眼睛,眼神闪着寒光,嘴角却依旧挂着甜蜜的笑容:“舍不得。”
盈盈后撤几步,目视着眼下的废墟,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低垂着流转仿佛在幽瞳深处,素手轻轻盘转着白玉扳指,发出泠泠声响,如同一抹泉水。
若是细细观览扳指,便能发现玉戒当中有着隐隐约约的晃影。
看着被殊光星君和严清秋一轮一轮拯救的顼古城百姓,不禁贝齿紧咬,素手白光跃闪,轻然一挥,一道粗狂的藤蔓直奔顼古城而去。
久久愣怔不已,回不了神,似乎过往的回忆有一次涌上心头,千年的回忆使她已变得麻木,曾经的善良磨灭于此。
回首望着树下的白骨,又看看孟蛟,怀开双臂,惨然一笑:“不与我做个吻别吗?”
同时,藤蔓裹紧着一个受惊晕倒的少女来到树下。
“不了,他们找不到这个凡人很快就会追过来,就此别过罢了。”男子拱手而别。
徐藕莲看着孟蛟决绝的背影,没有挽留,遂着回眸杏眼浅垂,一缕流苏拂至额前,乘枝蔓来到阿绫身前。
丹唇勾起一抹冷笑,蹙额,皓腕轻起,纤指抚上其面庞。
十五六岁的少女原本玑玉似的皮肤,在五年风霜雨雪中已变得粗糙,纤指下滑,继而捏住其下颔,却迟迟没有用力。
她明白,只消轻轻施力,便能轻易夺取面前的鲜活生命,但是她没有下手,或许是看着曾经相仿的年纪,有所思虑,又或是根本没想夺她生命。
在她犹豫不前时,捏在少女细颈上的手指被疾驰而来的冰凌打断。
徐藕莲吃痛的握着手腕,接着又是几连冰锥连射,将她连连逼退。
手腕上蔓延而来的冻伤,已让她的手指失去知觉无法动弹。
不慌不忙的对峙着追迹而来的二人,严清秋一掌破开紧缠阿绫的绿藤,施法做障庇护昏迷的少女。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她?”
面对殊光星君的质问,徐藕莲不疾不徐开口道:“下仙徐藕莲,见过二位上仙。”
殊光星君眉心皱了皱,自细打量着眼前人,诚如她言,周身纯净的仙力并未说谎。
“你既是仙,又为何不在魔界入侵顼古城,欺压凡人时上奏天界?
在我们与魔界对峙之时,你不仅不帮,反而欲加害无辜之人,你如何对的起仙人之称!”
徐藕莲眨巴着眼睛,神色从容,好似,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严清秋不禁怒上心头。
而后轻轻吐出一字:“哦”
鲜少愤怒的严清秋在此刻脾气是彻底被点燃,旋握手中的冰莲,决意给她一个教训。
冰莲绽放,莲蕊之心结成法印,数百寒箭,破空而来。
看着袭击过来的冰箭,徐藕莲脸色凝重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右手一抬,数十以百计枝青藤出现在其身侧,青藤泛着森森幽光,蜿蜒青藤在徐藕莲仙力加持下形如铁鞭硬实。
徐藕莲身体微弯,双脚一蹬,青藤如电朝前冲奔而去,寒箭对青藤,锋芒相对!
空中不断传来“叮叮砰砰!“刺耳之声,吵醒了昏睡的阿绫。
两人做局势均力敌,严清秋不愿多费时,额间浮现九色灵环,已是爆裂之势的寒冰箭,忽然附带电流,穿错其中,终成爆破。
两声脆响传出,两人被震飞数米远,徐藕莲被击飞出数米远,砸倒在巨树长根下。
严清秋在空中不受控的疾步倒撤,幸有殊光星君撑掌稳住,才不至于入徐藕莲那样。
严清秋刚站稳没一会,飞叶镖朝她正面飞来,连忙施法抵抗,一个疏忽,让飞叶镖在脸颊划过一道浅痕。
两人再度交锋,这一次严清秋没有法宝,而徐藕莲依旧使用自己的百木藤。
徐藕莲一直都在观察着严清秋,发现其虽然仙气浑厚,却有着一股子倔脾气,她知道严清秋绝不会甘愿认输,必定要拼个鱼死网破,所以她并未出全力。
严清秋的法诀变换,一道道符文飞出,形成了数以万计的金光,将二人团团包裹住。
金光中蕴含着极强的压力,二人都是身形不稳,被爆破逼地向后连退。
“哎呀,失败了”
严清秋摇摇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因运法失败而沮丧。
这次她也不忍耐,再次运作起璇巽莲,脑海中回闪着殊光星君与孟蛟的对决,竟真让她凝结出一道冰剑。
徐藕莲那边早已集揽百花,飞舞律动璇璇,借为一道花环锋利转动。
两人同时抛出凝结飞器,冰剑刺上花环时,高速旋动的利环明显减速,而徐藕莲的一记花环也是狠狠的击中了冰莲的顶端。
“咔嚓!“
随着冰屑飞舞,百花飘飘,冰剑花环竟在顷刻间同时裂痕遍布,裂痕逐渐变宽变大。
“咔擦“一声巨响,冰剑炸裂,花环粉碎化作冰渣碎花散落一地。
“够了,二位仙子到此为止了。”
随着殊光星君一声喝下,几时制止这二人的争斗,两人皆是争强好胜心,若不及时制止,只怕斗个你死她活。
严清秋收回法器,只觉十分费力,刚才的几次攻击,她耗费大量法力,又觉得有些酣畅。
能与同实力的仙子对拼,自己的战斗经验也会有所提升,她已是许久未体验到心跳加速,血脉喷张的痛快。
徐藕莲又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心底暗自腹诽这疯女人,她还有使命未履行,才不要与这疯子斗个死活。
但她徐藕莲从不是肯吃亏的主,若不占势便不停手,否则也不会留在此地千年。
好在殊光星君及时制止才未让战斗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