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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全文阅读

作者:悠闲小神     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txt下载     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9 你卖不卖(求月票)

    不满十岁的男孩,瘦得皮包骨,早春寒凉,他身上却连一件蔽体衣裳都没有。

    黑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拳头,与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们坐在拥挤的囚笼里,低着头,躲闪着街道两旁行人的指指点点。

    男孩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不着片缕的身上满是抽打的鞭痕,比旁边的孩子们看起来更加恐怖。

    或许,是他出于本能的不愿屈服,所以才遭到了比其他“乖巧”孩子更多的关注和虐待。

    徐月忽然想起在山阳郡大山里,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寻找芋头的机灵小男孩。

    那时,他手里拿着沉重的柴刀,忐忑的跟随在她身后,想要找到可以饱腹的食物。

    当得到她的默许之后,他高兴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希望,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辉光。

    可现在,他那双眼黯淡下去,都没有抬起看她一眼。

    王大有已经急了,但这是他人生头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庞大的奴隶商队,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守卫,还有走在最前头,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管事模样男人,他抬起的脚,本能的想要退回。

    不过,就在他还没鼓起勇气的时候,站在身前的兄妹俩已经抬步走了出去。

    “等一等!”

    清脆的女童声从身后传来。

    骑在马上的刀疤男人诧异回头,就见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正骑在哥哥肩上,兄妹俩一起朝他走了过来。

    最后,停在他的黑色骏马面前。

    由于骑在哥哥肩上,女孩的视线正好与他齐平。

    男人身下的骏马不知为何,本欲向前的马蹄忽然往后退了两步,马儿显露出不安的情绪,暴躁的喷着响鼻。

    并且诡异的是,马儿头部像是特意一般侧了过去,把响鼻打到刀疤男人身旁跟随的守卫身上,避开了站在它正前方的兄妹俩。

    “我要买你的奴隶!”

    徐月开口,吐字清晰,稚嫩的面庞对着刀疤男人,向他传递她是认真的,不是小孩子开玩笑。

    看着面前这个粉嫩嫩的女娃娃,刀疤男人疑惑的抬手摸了下自己脸上疤痕,居然没有被他的模样吓到?

    “呵~”刀疤男人冷笑了一下,抬手让队伍停下。

    他认真端详面前这对敢阻拦自己前进的兄妹,惊讶发现,能把最凶悍劫匪都吓跑的自己,居然在这对兄妹面前毫无威慑力。

    他挑了挑眉,好笑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敢买我的奴隶,不怕我把你们两个一起当成奴隶抓起来吗?”

    兄妹两个乍一出现,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可现在一看,两人身后连个随从护卫都没有,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邻居大叔的中年男人。

    且这男人连对上他的视线都害怕,这对兄妹又怎么可能是世家公子小姐?

    刀疤男人承认,他就是想吓唬吓唬这两个小屁孩,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本以为这两人至少会露出一丝退意,却没想到,他这逗弄的举动,反倒让徐月更坚定了要把王有粮买下来的决心。

    徐大郎更是冷眼看着马腹,要不是徐月摁在头上的小手,他现在就能让面前这个人类男人从马上狠摔下来!

    徐月指着街边的百姓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听他们说你是奴隶贩子,所以我来和你买奴隶,你卖不卖?”

    徐月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问题,因为她现在的态度就是答案,她根本不怕他把她们兄妹抓去当奴隶。

    只要刀疤男敢抓她,不用她自己动手,哥哥就能把他撕碎。

    反正跑路这种套路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大不了抢了就跑,根本无所畏惧!

    这反应,完全出乎刀疤男的预料,他怔了一下,而后试探的指着身后奴隶问:

    “你要哪个?”

    他是生意人,有生意当然要做,更何况,这小丫头有点意思,他还想看看她小小年纪,如何拿得出钱来买奴隶。

    旁边的随从对主家这突如其来的兴致感到无语,还有好多奴隶没进城呢,这突然停下,后面的可有得等了。

    到时候守城官差前来问罪,几大把银钱绝对少不了。

    那随从一脸无奈,就差直接说:败家爷们!

    徐月见刀疤男答应,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这个搞批发的商贩不单卖。

    不过她也看出来刀疤男明显准备宰她一刀。

    徐月往囚笼那边扫了一眼,问道:“我能过去挑吗?”

    她一副还没有目标的迷糊模样。

    刀疤男颔首,递给随从一个眼神,“去吧,好好挑,最好多挑几个,越多越便宜。”

    随从再次无奈叹气,但没办法,不耐烦的示意徐月兄妹跟自己过去。

    小女孩当街拦下奴隶贩子要买奴隶,这在娱乐本就不多的易京引起不小的轰动。

    随着车队停下,旁边聚集而来的路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把这当成一个乐子看。

    可对于那些待在囚笼里的奴隶来说,却是个逃出魔爪的机会!

    徐月让哥哥把自己放下地,徐大郎不肯,徐月没办法,只能继续坐在哥哥肩膀上,居高临下的打量囚笼里的奴隶们。

    刀疤男的随从很不耐烦的催促:“速度快点,城门口还堵着呢,耽误了主家的生意,你可担待不起!”

    不想,话音刚落,就对上了少年冷酷的双眸,那双眼里,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都不存在,仿佛要将他吞之入腹!

    随从心下一惊,寒意从脚底板爬上脊背,直蹿天灵盖,冷得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的眼神!

    他暗暗咂舌,神情虽然还是那么不耐,嘴巴却识趣的闭了起来。

    “妹妹慢慢选。”徐大郎冲头顶小人柔声说道,和之前的漠然判若两人,看得随从一愣一愣的。

    徐月颔首,指挥哥哥继续往前,每个囚笼都走过一遍后,停在最后一个关满男孩的囚笼前,随手指了一个问:

    “他多少钱?”

    熟悉的女童声在身侧响起时,低垂着脑袋的王有粮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听到徐家幼娘的声音了......

090 是不是玩不起(求月票)

    王有粮缓缓抬起头,一缕绚烂的日光正巧照在那张微仰起的小脸上,肉乎乎的,细碎绒毛看得一清二楚。

    “......幼娘?”王有粮迟疑的低喃着,声音微弱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只是女孩的手指,指的并不是自己。

    但这并不妨碍王有粮腾的站起来,和那些渴望离开囚笼的男孩们一样,拍打囚笼,努力吸引她的注意,希望她能够看到自己。

    不过就在他张口要喊她名字的时候,徐大郎凶狠的目光就投了过来,王有粮到嘴的“幼娘”两个字顿时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

    他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要阻止他求救,但面对徐大郎,他打骨子里感到害怕。

    随从瞅了一眼主家,这才答道:“两万钱。”

    果然要宰我!

    徐月一点不觉意外,眉头皱着,摇摇头,嫌弃的又指向下一个,“他呢?”

    “两万钱!”随从不耐的回。

    这是咬死了两万钱,没两万都不卖给她的节奏?

    徐月撇了一眼在马上看得兴致勃勃的刀疤男,大声问他:

    “你卖别人也是两万吗?”

    “这些奴隶都要两万?没两万不卖?”

    看热闹的人们听到这话,纷纷摇头,一个奴隶崽子卖两万,真把客人当冤大头了?

    徐月问得很大声,看热闹的人们也谴责得很大声,其中不乏被吸引而来的商贾、采买管事之类。

    这可都是奴隶贩子的重要客户,真要应了徐月的问话,不管到时候奴隶到底是多少价格,这名声铁定是不好听了,被同行挤兑那都是基本操作。

    本来还带着几分玩笑的刀疤男危险的眯起眼,坐直了身子,认真起来。

    他略过徐月的问题,直接问她看中了哪个,他给打折。

    徐月便指着王大有怀里的绢布说:“这是我家卖牛的钱,我要还给阿娘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我的。”

    八匹娟价值一万二千多钱,四匹就是六千钱。

    从两万直接砍到六千,是个狠人!

    街边人群听见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为这小姑娘的安危感到担忧。

    但这还没完呢,小姑娘继续道:“你这的奴隶瘦,看着还病恹恹的,我要给他们买药买饭买衣,至少得留两匹娟才行。”

    “嘶~”旁边的随从不由得猛吸了一口凉气,六千再降到三千,这真他娘是个人才啊!

    主家不得撕了她这张叭叭叭的小嘴?

    徐大郎嘴角微弯,妹妹砍价真可爱~

    兄妹俩抬眼去看刀疤男,对方面上仅存的戏谑全消,只剩下冻人的寒霜。

    配上他脸上的刀疤,那通身煞气,令街道两侧看热闹的人都不禁安静下来。

    刀疤男就这样静静看着兄妹俩许久,久到随从都准备叫护卫们把这对捣蛋兄妹扔出去时,他开口了。

    声音像山中猛兽一样低沉。

    “小丫头片子,你叫什么名字?”

    随从心想,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娃娃哪会有名字?

    “徐月,明月的月。”

    啊哈?真有名字啊!随从惊了一下。

    “你呢?”徐月反问。

    她面上神色正经,偏又是顶着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有种反差萌。

    刀疤男扬起唇角,沉沉答道:“公孙昊,广阔天空的昊。”

    徐月立马追问:“你同意卖给我了?”

    公孙昊不冷不淡的颔首,王大有那边立马递了两匹绢布上去。

    徐月指着囚笼里一脸渴望的王有粮,很随便的说:“那就他吧,看起来更瘦,一看就是不好卖出去的,公孙老板给我打折,我也帮你销销货。”

    “呵!”公孙昊无言以对。

    随从把人从囚车里拉出来,丢在徐月脚下,徐月像是不认识男孩一样,冷漠的叫他起来,跟着自己走。

    随从从厚厚一打契约中把王有粮的挑出递上,徐月上下仔细看完,又用随从递来的红色印泥在奴契主人更改处,摁下自己的手印,把这份契约收到怀中。

    兄妹两个,带上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奴隶,还有一个中年大叔,走了。

    “徐月!”

    身后忽然传来公孙昊戏谑的呼喊,徐月回头看去,他便故作阴测测的用手指指着她说:

    “我记住你了!”

    徐月面上咧嘴一笑,心下立马嘁了一声,咋滴,这就准备报复啦?是不是玩不起!

    扭头,一行四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没了踪迹。

    但公孙昊莫名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

    ......

    驿馆内。

    “有粮你慢点吃,别噎着了,还有好多呢,先喝口水。”

    王大有一手端着装满麦饼的碟子,一手拿着女儿热好的温水递给正在狼吞虎噎的王有粮,满眼都是不忍。

    徐二娘临时改了一件夹袄胡乱给他披在身上蔽体,此时的王有粮比他们分散之前,看起来更瘦了。

    小小的孩子一路过来遭受了不知多少暴力,身上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小君梅看得直皱眉头,阿坚攥紧阿姊衣角躲在她身后,不敢靠近面前这个形如乞丐的男孩。

    而在屋子的另外一边,徐月和徐大郎把剩下的六匹绢布放在桌上,对坐在桌前的阿爹阿娘交代了自己买下王有粮的事。

    王氏没什么表情,徐大满脸都写着肉痛,但人都带回来了,他还能咋地!

    “契约呢?”徐大问。

    徐月取出怀中的奴契递给阿爹,徐大看了一遍,确定闺女没被忽悠,不用调头回去找那人贩子还钱后,暗舒了一口气。

    王氏拿过契约也看了看,看完后递给徐月,让她自己收着,并摸了摸徐月的发顶,温和的对她说:

    “既然是你自己的人,那这钱就从你自己的账上走吧。”

    “啊?”徐月瞠目,虽然她确实做好了自己把账填上的准备,但这种话,不应该是阿爹才会主动说出来的吗?

    徐大敏锐察觉到小闺女儿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眼神,不爽的瞪了回去:

    徐幼娘!你爹在你眼里就这点格局?

    徐月嘿嘿一笑,不看阿爹质问的眼神,朝阿娘乖巧一点头。

    小金库划掉三千钱,余额七千钱。

    王大有领着王有粮下去洗漱,徐二娘跟了过去,准备给孩子检查一下身体,并给他做“光明洗礼”,祛除污秽。

    徐月和哥哥留在屋里,商议怎么安排王有粮。

091 登船(求月票)

    奴籍不是那么好销掉的,并且徐月也没有要做那冤大头还王有粮自由身的准备。

    “我要用人。”徐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她是没有那个实力,不然她早就把这些流民收拢起来,培养一些助力。

    面前都是自己人,徐月也没什么顾忌,把自己的设想同爹娘说了出来。

    原以为爹娘会反对,没想到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就笑了。

    徐月挑了挑小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爹娘支持她的做法?

    王氏看着小女儿这呆愣模样,好笑道:“你花你自己赚来的钱买来的东西,你完全可以有自由支配的权利。”

    言下之意,养人可以,钱你自己出。

    徐月听懂了,内心狂喜,她还有七千钱的小金库呢,只是一个王有粮,她养得起的!

    对了,还有小君梅和阿坚,以后三个人她一起教。

    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能有三个可用的小帮手,徐月就忍不住乐。

    不过,她以后还要养很多很多的人,光是现在这点哥哥救济的私房钱肯定是不够的。

    等到了幽州,得努力赚钱了。

    徐月获得爹娘支持,正畅想着未来美好生活时,王大有和徐二娘带着洗漱干净的王有粮回来了。

    男孩头发全部打结,徐二娘梳不通,干脆把他头发剪成了短发,看起来爽利不少。

    不过男孩现在眼眶红红,委屈得直掉眼泪,见了徐月,更是忍不住捧着好不容易抢下来的发丝控诉:

    “呜呜、幼娘,二娘剪我头发……都让她剪没了.....”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日常修理乱发,也只是少少的刮一点点,从没有一下子把长发剃成寸头的。

    小手捧着自己被剪下来的头发,王有粮悲从中来,再加上多日折磨现在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情绪瞬间释放,毫无顾忌的“哇哇”大哭起来。

    众人齐齐朝徐二娘看去。

    徐二娘惶恐摆手:我不是我弄哭的!不关我的事!

    “哇!!!”王有粮哭得更大声。

    众人:“……”

    .......

    二月底,在驿站修整了一个星期的徐月一行人再次动身启程。

    这次,队伍里多了个头包布巾的王有粮。

    没有人敢问他爹王大海哪儿去了,徐月众人只能从他偶尔的沉痛迷茫神色中猜测,王大海八成已经不在人世。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确定王有粮只是严重营养不良和胃痛,皮外伤并没有大碍后,徐月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不得不说,公孙昊手下那些打手对力道拿捏得非常精准,既吓住了奴隶,又不影响他们的售后恢复,给雇主一个好交代。

    现在经过一个星期的调理,王有粮已经能够自如跑跳了。

    徐大经过多方周旋,花了不少钱,终于给这一大家子买来九张前往幽州渔阳郡的船票。

    现在是二月最后一天,大船三月一号清早出发,今晚之前就必须登船。

    这是一艘大商船,就是停在港口,旗帜上写着“公孙”两字,最大的那艘货船。

    此时,码头上挤满了上货的搬运工,还有不少前往幽州行商、探亲的世家壕绅。

    这些人,衣着富贵,光是随从都比正在左侧等待登船的平民总和还多。

    一艘七十米长的大货船,承载量也没有多少,徐月看了看码头上那一箱箱用油布盖好的沉重货箱,又看看等待登船的壕绅和平民,近二百人,心里不免有点忐忑。

    这古老的船,连船帆都没有,真的可以在大海上顺利航行吗?

    徐大说,面前这艘货船已经在幽州和冀州之间走过五个来回,应该是没问题的。

    登船的船票是一根签,签上印着公孙家独有的印章,交一根签上一个人。

    不过这只是对平民,世家壕绅们登船是没有上缴签印这个步骤的,徐月猜想,可能是包团了吧。

    时局混乱,各种查验也做得很随便,徐大的追捕公告就立在码头的公告栏上,一家五口愣是没被人怀疑过。

    徐月:就......很迷。

    这要是放在她大天朝,怕是你人还没走出高速服务站,就被逮住了。

    咸湿的海风吹来,带来一丝暖意,今天是个大晴天,大家上了船,也没有安排什么座位,见到有空的地方自己坐下就行。

    徐大瞧见一个挨着船楼,有块遮挡的空地,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将身上行李一丢,一块好地盘就占下了。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顺畅无比。

    另有一人稍慢一步,杵在徐大跟前,企图用凶横的表情把他吓走。

    徐大仙人岂是你一小小凡人就能吓住的?

    徐大眸色一冷,面若寒霜,脊背瞬间挺直,通身气势倾泻而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直把那人吓的落荒而逃。

    “小样儿~,要不是我家婆娘不许张扬,敢和你爷爷我抢地盘,你爷爷我弄死你!”徐大掰着手腕得意道。

    王氏领着孩子们走了过来,他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笑脸,用衣袖扫扫行李包袱,十分狗腿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氏最见不得他这装模作样的损色儿,连个眼神都费欠,拉过徐二娘、徐月、小君梅,让三个女孩子先坐。

    而后放下手里的包袱,安排王有粮、阿坚坐下,剩下的徐大郎,爱待哪儿待哪儿。

    这小子不用她操心,有幼娘看着就行。

    王大有早有准备,从肩上包袱里掏出一个垫子放地上,友好的冲徐大咧嘴一笑:“徐大哥,你坐。”

    徐大惊奇的啧了两声,感动的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大有,你有心了。”

    “嘿嘿~”憨厚汉子不好意思的挠头傻笑。

    时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甲板上早已经坐满了人,挤挤攘攘,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徐月一行人身旁原本还算宽松,但现在已经坐满。

    有人尿急,起身要去上茅房,左右不到一分钟时间,原本的位置就没了。

    王氏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就叮嘱众人少喝水,少吃东西,尽量减少上厕所的机会。

    实在忍不住了,也不要一窝蜂的走,分批次去解决个人问题。

092 风吹屁屁凉(求月票)

    如此煎熬的过了一个夜晚,次日清晨,天光微亮,红彤彤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时,船楼上传来一声唱和:

    “今日风平浪静,吉利顺风,启!!!”

    霎时间,船体左右两侧各探出三十根桨,在船楼管事的指挥下,整齐滑动,大船缓缓驶离港口,顺风向北上行。

    “阿爹,要多久才能到渔阳啊?”徐月看着大船这乌龟一样的速度,好奇问道。

    徐大不太确定的回:“听他们说,顺利的话,五六天就能到了。”

    徐月点点头,这么听起来,也还挺快的,比走陆路快不少。

    只是这么多人同在一条船上完成五六天的吃喝拉撒,那画面,徐月想想就已经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味道。

    不对,这不是幻觉,是真的已经有味道了。

    甲板上坐着一百多号人,大人孩子都有,成年人已知羞耻还罢了,小孩子却是不管你这么多的,吃完就拉,有些还没等大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尿湿了裤子。

    淡黄颜色的水渍洒在地板上,大人们烦躁的左右看看,若是有人注意,就抓一把屁股下垫坐的干草擦一擦,要是没人注意,就往旁边挪挪地儿,随它自然风干。

    就这,都算有卫生意识了,大多数却没有这样的意识,直接抱着小孩原地解决。

    小孩如此就算了,偶尔总有几个不要脸的男人排在甲板侧面,趁无人注意时往海里一注千里。

    徐月初时看见,目瞪口呆,之后再看,就麻了。

    人家大船的主人都没管这些事,她作为一个乘客,还是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了。

    只是人有三急,哪怕已经听阿娘的话尽量减少喝水,可连着憋了一天,徐月已经到忍耐极限。

    “阿娘,我要去上厕所。”徐月小声对靠在墙上,抱弓闭目养神的王氏说道。

    王氏睁开眼,往徐二娘那边撇了一眼,徐二娘正专心摆弄自己新买的小玩意,察觉到母亲视线,回眸望了过来,挑了挑眉:有事?

    徐月立马冲姐姐笑了笑,徐二娘反应过来,把小玩意收拢塞到身旁的徐大怀里,“阿爹给我们看好座位,我同幼娘去茅房。”

    徐大颔首,待母女三人起身,立马往空位上扔了几个包袱。

    他和王大有怀里抱着刀,虽然锋芒被破旧的布条隐藏起来,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有人蠢蠢欲动,但始终不敢上前。

    王大有问了问窝在自己怀里迷糊的君梅和阿坚,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姐弟两摇头。

    他又问王有粮,王有粮也摇头,他还没有尿意。

    徐大郎下意识想跟随徐月离开,被徐大摁下,“你个男人总跟着妹妹算什么事,给老子老实待着!”

    徐大郎烦躁低吼一声,眼看父子俩要干起来,徐月及时出声调节,哄好了哥哥,这才一脸无奈的转身拽上姐姐,飞速赶往茅厕。

    大船茅厕在船尾甲板上,由几块延伸出去的木板拼接而成,共有五间,不分男女。

    徐月之所以看到有人往海里拉屎拉尿没什么太大反应,正是因为船上的茅房也是这种处理方式。

    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茅房,只用一块帘子遮挡,脚下就是两块木板,中间掏个洞,一眼就能够看到下方翻涌的海水。

    这洞很大,瘦小点的七八岁孩子一不小心能够直接掉下去。

    徐月一边小心扶着两侧木板爽快放水,一边暗暗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么大的洞,才让甲板上那些想要上茅厕的人望而却步。

    风吹屁屁凉,徐月迅速解决战斗,提起裤子从茅房走出。

    徐二娘随后,紧接着是王氏。

    姊妹俩就站在茅房外给阿娘看门,毕竟这门帘也没个栓的地方,没有人帮忙看门,根本没有安全感。

    船上人多,茅房只有五个,一个接一个,热闹非凡。

    好在船头风大,飘进鼻子的都是海水咸湿的味道,在门前等待的人并不觉得难熬。

    徐月和徐二娘无聊的守着门,这看看那看看,忽然看到几个护卫打扮的男人扶着一个中年男人冲了过来。

    这一行人一边往茅厕赶来,一边呵斥:“让开让开!快让开!”

    排在茅厕外的整齐队伍瞬间被打乱,一众护卫扶着中年男人来到近前,王氏刚好从茅房里走出,中年男人立马挣脱护卫们搀扶的手,捂着肚子冲进茅房。

    徐月微仰着头,正好同一脸菜色的男人打了个照面,两人齐齐一怔。

    “咕噜~”一声闷响从男人腹部传来,带着刀疤的惨白面容顿时大变,忙放下草帘,将探究的目光阻隔在外。

    护卫们随后而来,将徐月等人赶走,守住门帘。

    王氏一手拉着一个,远远避开去,脑海中浮现出徐月与刀疤脸男人对视的那一眼,低头问:

    “你们见过?”

    徐月点头,招招手示意阿娘弯下腰,贴在耳边小声说:“他就是那个把王有粮卖给我的奴隶贩子,叫公孙昊,没想到他也在船上。”

    “不过看他刚刚的样子,腹泻有点严重......”徐月小声嘀咕道。

    王氏听见女儿的话,又看了看那些统一身着薄甲,手持钢刀的护卫,没再问什么,领着徐月和徐二娘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她们和公孙昊那样的人不会有什么交集,自然也不会过多关注对方的情况。

    母女三人回到座位上,只是把看到公孙昊的事提了一嘴,便不再说起他。

    只是,刚在座位下坐下不久,徐月就发现去茅房的人多了好多。

    有几个人在一小时内重复去了三次,似乎是拉肚子了。

    大家在船上吃喝,卫生情况堪忧。

    很多人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船,根本没有经验,不知道在海上还需要准备充足的淡水。

    等把身上的水喝光后,就只能从船商处高价购买。

    那些水是从河里或是井里直接打来的,装在大木桶里,甲板上的乘客没有条件煮沸,或者是没有那个意识,直接饮用陈水,很容易出问题。

    一开始,徐月并没有特别注意。

    可是买水喝的人并不多,去上厕所的却越来越多,直到茅房外因为抢茅房而打起来,传来有人落海的惊叫,她顿时感到了不对劲。

093 防预(求月票)

    想起公孙昊那一脸的菜色,以及随后而来的多人同时腹泻,徐月心头一跳,难道是传染性腹泻?

    时近傍晚,天色擦黑,船尾甲板上的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船上众人不明所以的起身朝船尾聚了过去。

    来往行走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徐月只好先压下心中揣测,和家人们一起起身贴在楼船下,避开冲过去看热闹的人群。

    王氏和徐大对视一眼,徐大叫上王大有挤了进去,留下王氏看着孩子们。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一脸兴致勃勃的走回来,徐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几个人抢茅房大打出手,一个个子较小的男人一个不注意,从茅房的坑洞里掉了下去!”

    徐月几人惊讶追问:“掉下去的人怎么样了?”

    王大有摆手说,“没事,那人会水,在海里泡了一会儿就被船上的护卫们捞上来了,就是冷得直打哆嗦,一边打哆嗦一边拉了一裤子,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似是又想到了那个画面,王大有啧啧两声,满脸都写着嫌弃和抗拒。

    徐月问:“拉肚子的人多吗?”

    听见徐月说起这个,徐大和王大有对视一眼,两人笑嘻嘻的模样有所收敛。

    徐大困惑道:“说来奇怪,怎么今天这么多人一起拉肚子?”

    王大有也奇怪的说:“听说船还没开的时候就有好几人在船上拉肚子,连着拉了几天呢。”

    “不会是得了什么病症吧?”王大有不太确定的猜测道。

    放在以前,这种事情王大有根本不会这么上心,但自打妻子佟氏那事过后,可能是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现在对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病症,比常人更加关注。

    徐大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朝徐月看过来,眼神询问徐月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徐月也不敢肯定,但她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姑娘招招手,带着阿爹来到另外一边,让哥哥和阿娘隔着其他人的视线,把研究室内的一次性塑料尿检杯取出来,塞到徐大手上。

    “干啥?”徐大不解的瞄了一眼手里这个陌生的小玩意儿,不知道闺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闺女一开口,徐大直接懵掉。

    “帮我弄点腹泻的人拉出来的屎尿,用小木棍沾一点点就够了,我给阿爹你三个杯子,你把杯子拆开,取三份样品就好,记得,不要混淆哦。”徐月叮嘱道。

    徐大看看手里的塑料小杯子,又看看女儿一本正经的神色,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刚说什么?”徐大夸张的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月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知道阿爹已经听清自己说的话,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快点去,要是搞不好会出人命的!”徐月小声催促道,小脸板起来,看着挺吓人。

    王氏就站在一旁,父女两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再看小女儿面上是少见的严肃,一脚踹到还在迟疑的徐大屁股上,不耐喝道:

    “让你去就快点去!”

    王氏出马,一个顶俩儿,效果立竿见影,徐大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徐月这边也不得不多长个心眼,虽然情况还没确定,但这防预却得立马准备起来。

    徐月现在是宁可多费事,也不想事后后悔没有早点行动。

    “阿娘,姊姊,你们拿点布料出来做几个口罩吧,用绢布做,做双层的!”

    徐月说着,看到众人身上的衣服几天没换了,忙又补充:“现在身上这身衣服换下来,有条件的话用开水煮过后再穿。”

    “对了,咱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似乎还没有腹泻的人出现,得赶紧把这块地隔出来,等那些看热闹的人回来,咱们和他们保持距离。”

    徐月一边说一边疯狂转动大脑,思索自己等人现在能够做的预防措施,每想到一点就告诉家人去做。

    一家子见徐月交代得这么认真,也不敢掉以轻心,在王氏的指挥下迅速行动起来。

    等徐大回来时,就发现,他们家原本待着的地方被一根横木阻断。

    横木前是其他乘客聚集的地方,横木之后,不知王氏怎么做的,把布箱里的布取了出来,借着楼船和甲板栏杆之间的高低差,扯出一个三角帐篷,把内外两个地方隔离开来。

    徐大用破手绢抱着三个样本走进之前,徐月已经带上从研究室内拿出来的医用透明手套,并找了一个袋子专门装样本。

    等把样本收入研究室后,又让徐大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悄悄喷了一遍消毒水,这才准他跨进帐篷。

    “我才走这么一会儿你们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是干嘛啊?怕我身上有毒吗?”徐大吐槽道。

    徐二娘不放心的还要给他身上来一个光明洗礼,这才解释道:

    “幼娘说外面可能有那什么能让人腹泻的病毒,为了咱们的安全,必须做好消毒和预防,不然咱们有可能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拉肚子。“

    徐大挑了挑眉,心里想着,不就拉个肚子吗?能有多大事?

    他过年的时候吃太好,油水太多,还拉了一次肚子呢,只觉得神清气爽,污秽尽消。

    王氏一眼就看出徐大在想什么,冷声道:“持续腹泻得不到控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的话,体内电解质紊乱,会出现严重的脱水症状,人会休克而死”

    什么脱水什么电解质紊乱徐大都没听懂,但却听到了一个死字,当即心头一跳。

    “不就拉个肚子吗,这么严重?”他还在强撑着,弱弱辩解了一句。

    王氏递给他一件用旧麻衣赶制出来的衣兜,叮嘱道:“出门就换上这个,进来前脱了挂在外头,别把病菌带进来。”

    “我们现在只有这个条件,衣兜也只腾出三件来,要出去就轮流来,尽量别出去。”

    “特别是君梅、阿坚、有粮你们三个,小孩防预体系还不完善,更危险。”

    三个孩子听见王氏的叮嘱,虽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捣乱的。

094 诺如病毒(求月票)

    徐大看着这件衣兜,就像是套了手脚的小孩防脏衣,想象一下自己穿着这个衣服出去的场景,活脱脱就是一个二傻子!

    “你们看看外头,谁跟咱们一样大惊小怪的,要是没你们说那什么病毒,咱们这不是在给人当猴看吗?”徐大有些抗拒。

    不想,话音刚落,徐月严肃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阿爹,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没有外面的情况,咱们也要做好防预。”

    说着,徐月找了个角落坐下,在哥哥徐大郎的看护下,灵体进入研究室,取出试剂来到工作台上的显微镜前,检测徐大带回来的三份样本。

    在检测之前,徐月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当检测结果出现时,她还是有点惊讶。

    三份粪便样品为稀水便、无粘液脓血。

    在这三份样品中,都检测到了同一种病毒——诺如病毒。

    这种病毒感染性强,以肠道传播为主,感染者发病急、传播速度快,是引起非细菌性腹泻暴发的主要病因。

    它可以通过污染的水源、食物、物品、空气等传播。

    主要症状有恶心、呕吐、发热、腹痛和腹泻,儿童患者呕吐居多,成人腹泻居多。

    重点是,目前无特效药的抗毒药物。

    但可以以对症治疗的方式治愈,且愈后患者状态良好。

    这种自限性疾病,当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能依靠机体自身控制病情发展逐步痊愈。

    只是,当前徐月要面对的状况却远没有这么简单,甚至棘手。

    因为这里不是拥有完善防预体系的现代社会,而是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代,只是对症治疗这一步,就很难实现。

    更不要说迅速建立防预体系,对其进行防预了。

    有那么一瞬间,徐月真想只管自家这一亩三分地,等五天后抵达渔阳,直接下船,就能摆脱掉这场极有可能由简单病毒腹泻而暴发的疫病。

    只是,她刚从研究室内拿了一瓶对症药出来,打算以备不时之需时,就听见船头那边传来“有人晕倒了”的惊呼声。

    徐月清楚知道这是腹泻严重导致的脱水症状,她想坐视不理,但身体已经比脑子先一步打开了藏在衣服里的油布包。

    小小的油布上,是小君梅自己不舍得吃,特意省下来送给她的两块麦芽糖。

    徐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不馋糖,就一直留着没吃。

    徐月让阿娘给自己一个陶碗,又找姊姊要了一瓶盐,紧接着摘下自己腰间的皮水囊,熟练的兑了一碗简单的盐糖水,交给徐大。

    “阿爹,拿这个给晕倒的人喝。”徐月说道。

    徐大颔首,带上了徐月给的手套,又穿上那件他嫌弃无比的罩衣,拉好口罩,掀开布帘,端着盐糖水走了出去。

    天已经全黑了,按照现代时间计算,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左右。

    大船停在平静的海面上,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腹泻患者们的腹泻却没有停止。

    有人昏倒在前往茅房的路上,被路人瞧见,惊呼声随后传遍大船的每一个角落,惊醒了船上休息的人们。

    火把点起,黑乎乎的海面上亮起一处微光。

    就在商船守卫们赶来,对着昏迷的人束手无策之时,徐大端着女儿调好的盐糖水走了过来。

    他嘴里喊着“让让”,端着水平稳钻到昏迷者身前。

    “让我给他喂点水。”徐大对守卫们说道。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水囊的守卫说:“我已经喂过了,没用。”

    徐大没理会,反倒看了那守卫的水囊一眼,好心提醒:“这水囊你最好洗洗再用。”

    说罢,不看那守卫莫名其妙的神情,将昏迷患者扶起,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把碗里的盐糖水灌了进去。

    拿着水囊的守卫离得近,闻到了一股甜香味儿,好奇问:“你给他喂的是什么?”

    徐大勾唇神秘一笑,“我家祖传的秘密配方,专治昏迷之症。”

    守卫顿时吃了一惊,“您是医者?”

    一个您字,就足以体现医者在这个时代的重要地位。

    徐大本只是习惯性的装模作样,现在见这守卫要给自己按个医者的身份,想起自己在修真界那身半吊子的巫术,怕对方真要自己给人去治病,忙摇了摇头,

    “医者不敢当,不过是承蒙祖先关照,习得一两个专治头疼脑热的土药方罢了。”

    却没想到,他这么一说,那守卫眼睛刷的亮了起来,“您有治疗头疼脑热的药方?”

    徐大挑了挑眉,不敢应声了。

    这时,昏迷不醒的患者眼珠子动了动,悠悠转醒。

    徐大还没来得及感慨小闺女这配方好使,手臂就被守卫一把抓住了。

    “神医!您真是神医啊!我们家主呕吐头疼腹泻多日无解,船上大夫医术不够,正要寻神医呢,您就出现了!”

    “神医,速速随我去见家主吧!”守卫激动喊道。

    徐大一听,好家伙,敢情这什么病毒是从你们家家主那传来的!

    脑海里记着小闺女说的这病毒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徐大一个激灵,可不敢往病毒堆里扎,推拒着准备撤。

    旁边几个守卫见状,也聚拢过来,根本不给徐大拒绝的机会,硬是要带他去见他们家主,也就是这艘船的主人。

    眼看几人将自己包围起来,徐大头皮发麻,满眼都是“病毒莫挨老子!”。

    只是,这些人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们的弟兄们也莫名其妙开始拉肚子,有的还有呕吐症状,吐得昏天黑特别吓人。

    眼看着莫名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免心慌,自然是巴不得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快点把这病解决。

    徐大无奈了,总不好直接拔刀杀人,毕竟还要靠人家的船到渔阳呢。

    徐大大脑飞速运转,在守卫们准备来硬的时,忙喊道:“待我回去取些东西!”

    守卫们对视一眼,想着看病的大夫都有随身药箱什么的,又见徐大身上空空如也,只有手上端着一个破陶碗,点点头,表示自己等人陪他过去。

095 徐公真乃神医

    徐月从研究室出来后就一脸的忧愁,徐大其实一直看在眼里。

    心知她其实很想做些什么,但又因为身份限制无法发力,所以徐大觉得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也就没有再拒绝这些守卫们的要求。

    徐月得知阿爹准备带自己去给大船主人看病,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下来。

    王氏不反对,只叮嘱孩子自己做好防预。

    徐二娘不放心想跟去,但被徐大郎截胡了,只好给要离开的三人一人身上加一个“光明祝福”。

    于是,徐月穿上阿娘给的罩衣,戴上布口罩和小手套,翻出一个小箱子装模作样,和哥哥一起以助手的名义,跟在阿爹身旁,同那些守卫们来到船楼里。

    进了只有船主人和富商壕绅们才能待的船楼,徐月这才知道,原来开船之前,船上就已经有水手出现病毒感染症状。

    起初大家以为是简单的腹泻,并没有在意。

    且在后续的确有人喝了大夫开的药后痊愈,便没有人往传染性这方面想。

    直到大船主人也染上了腹泻呕吐头晕等病症,而且腹泻严重,大夫无法治愈后,大家这才重视起来。

    只是光重视主人家的身体情况却是不够的,由于没有人往传染性这方面去想,病毒经过各种传播方式传播,从船楼流出,迅速感染了刚刚登船的乘客们。

    倒是居住在单独隔间里的富商壕绅们,因为有这个隔离条件,目前情况尚好,没有出现腹泻症状。

    但这种病毒有潜伏期,十二小时到二十四小时不等,甲板上的乘客们已经暴发,如果再不进行正确干预,隔间里的富商壕绅们也避免不了。

    更有甚者,这整艘船上的人都会遭殃。

    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徐月反倒庆幸诺如病毒是在船上暴发,与其他地方形成天然隔离屏障。

    不然放在村镇县城里,情况只会更难控制。

    但船上也有不好的地方,各种药物准备不充分,防预措施实施起来很难。

    但不管怎样,徐月都做不到看着满船的人被这个小小病毒绊倒。

    ......

    不大的房间内,点满了油灯,将房间照得亮亮堂堂。

    公孙昊趴在榻上,一脸惨白,双眼乌青,嘴唇干得起皮,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随身伺候的侍女一边给他喂水,一边用热水给他敷着长袍遮盖下的屁股。

    而在哪两片屁股上,有个圆圈印子,这是坐夜壶坐出来的。

    在今夜之前,公孙昊从没想过,一个小小腹泻也能把他这个从乌桓骑兵中杀进杀出的悍将折磨得不成人样。

    今天是腹泻第五天,前几日腹痛难忍,大夫给发了药,他好好的吃了,腹痛稍好了些。

    可紧接着就是头热发晕,白日里让人扶着他还能坚持到茅房自己解决问题,但半下午时,本以为有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

    现在三更半夜,他上吐下泻,屋里夜壶都快不够用了,屁股火辣辣的,真是生不如死。

    守在一旁的老大夫从业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腹泻,各种药方都下了,收效胜微。

    却不知道,公孙昊这是刚好了又再次在康复期感染病毒从而导致复发。

    老大夫一边翻看古籍医书寻找治疗方法,一边等着守卫把那个神医带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大夫觉得自己也有点不太舒服,但没敢吱声。

    “主家,神医来了!”

    门外传来守卫的禀报声,虚脱躺在榻上的公孙昊还来不及开口发号施令,腹中一阵绞痛,他当即一慌,忙从榻上翻了起来。

    随侍的随从石头见状,急忙招呼家丁一起搀扶公孙昊下榻,拉起帘子,在后面解决状况。

    “哗啦啦”流水一样的声音传出,听得老大夫眉头紧锁,起身担忧张望,只怕公孙昊拉死在里头,忙又让药童端来甘草煮的甜水让公孙昊喝下。

    房间内好一通忙活下来,等在门外的徐大父子三人这才得以进门。

    刚进去,徐月抬眼一看那榻上快要虚脱的人,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四眼圆睁,都没想到会是对方。

    “小丫头片子怎么是你!”石头惊呼出声。

    徐大郎冷冷斜了他一眼,石头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徐大看这状况,立马明白过来,躺在榻上这个拉到虚脱的商船主人,就是把王有粮卖给自家小闺女儿的奴隶贩子,公孙昊。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公孙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人都迷糊了,见到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的徐月,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躺在榻上,只希望徐大这个神医赶紧给自己解决病情。

    至于徐月兄妹和这个所谓神医有什么关系,等他好了再问不迟。

    老大夫见到徐大,表现得很谦虚。

    他现在不谦虚也没办法,治不好公孙昊这个人,他小命难保。

    公孙氏在北方那可是一方霸主,更何况公孙昊还是嫡系子弟,若是他们家族追究下来......光是想想,老大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徐大也不废话,与徐月对视一眼,父女两默契的配合起来。

    徐月不会治病,但她手里有药,而且现在她已经知道病症所在,只要对症下药就好。

    当务之急,就是给公孙昊补水。

    其实老大夫也在做这个事,他煮的甘草水虽然没有盐糖水这么有效,但在一定程度上,也给公孙昊延缓了脱水的状况。

    盐、糖、水,公孙昊都有,立马烧开水给他兑盐糖水,喂他喝下。

    效果立竿见影,公孙昊感觉自己力气都恢复不少。

    徐月又把对症药递给徐大,徐大把胶囊脱掉壳倒出粉末,说是祖传秘方要给公孙昊服用。

    老大夫抱着谨慎态度,想要试药。

    公孙昊却被病症折磨得不想再忍,加上刚刚喝到盐糖水感受到了效果,颇有几分有病乱投医的架势,挥手让老大夫省去试药环节,只让随从验了验毒,确定无毒后,立马就着温开水服下。

    西药比中药好的一点,就在于见效快。

    服下药后,又喝了下人准备的清淡米粥,不过半个时辰,公孙昊就觉得翻涌的肚子有了明显好转。

    一时间,忍不住直呼:“徐公真乃神医在世!”

096 验证

    徐大心虚的摆摆手说不敢当,只是凑巧罢了,别的病他也没办法。

    抽空偷瞄闺女一眼,却见她正站在布帘后面,围着夜壶打转。

    他这姑娘真是......非和屎尿屁杠上了!

    天已经很晚了,大概凌晨三点左右,老大夫都撑不住了,见公孙昊吃了秘方有明显好转,留下药童,准备回去休息一下。

    至于和新来的神医探讨医术问题,还是等他睡好了再来请教吧。

    熬夜伺候过病患的家属都明白,那是真的很消耗精力体力,老大夫要走,公孙昊表示理解,并让随从石头送他出去。

    不过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喝:“等等!消毒再走!”

    消毒?

    消什么毒,什么是消毒?

    屋内众人齐齐朝发声处看去,就见徐月站在夜壶前,开口问道:

    “大夫,您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主家的病情反反复复,好了又坏?明明只是腹泻之症,却如此难愈?”

    老大夫被问得一怔,下意识看了公孙昊一眼,显然,他早察觉到了这次病情的不寻常。

    公孙昊恢复了不少力气,躺在榻上,疑惑追问:“你想说什么?”

    徐月此刻却不再说话,而是看向徐大,示意他来开口。

    她年纪小,也没有有力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权威性。但徐大这个被冠以神医的成年人不一样,他开口,屋里这些人总会上心一些。

    徐大道:“主家以为我们为何要从头到脚将自己包裹起来?”

    公孙昊早就觉得徐月父子三人穿得奇怪了,之所以没问,是因为刚刚没有那个精力。

    现在见徐大主动开口,见多识广的公孙昊稍稍一想,就猜测道:

    “我曾在京都见过不少大夫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年京都染疫,如此可以预防疫病染身,难不成我这病......”

    话说到这,不等公孙昊继续猜测下去,本就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的老大夫忽觉两眼发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

    幸好石头跟随其后,及时将他扶住,人这才没有倒下。

    “李大夫您没事吧?”公孙昊关心问道。

    李大夫摆摆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心理原因作祟被疫病两字吓倒,还是真的头脑发晕。

    捂着头说:“有些昏沉,老了,身体不如年轻人,连着几夜没歇好,就有些不适。”

    说着,深吸几口气缓和一下,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徐大,试探问道:

    “徐神医,船上出现的腹泻症状,您觉得是疫病感染所致?”

    徐大先纠正了对方对自己的称呼,“神医不敢当,李大夫您叫我徐大就好。”

    “至于船上集体腹泻症状,老大夫您说得没错,就是病毒感染所致。”

    徐大此话一出,满屋的人脸色齐齐一变,特别是随身伺候公孙昊好几天的侍女,闻言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两眼发红,控制不住情绪抽噎起来。

    徐大见状,无语的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又道:“不过这次的病毒不算棘手,可以用对症下药的治疗方案进行治疗,直到痊愈。”

    “但这病毒会通过空气、物品接触等方式迅速传播,现在整艘船上的乘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与病患有过亲密接触,为了避免疫病发展到难以遏制的地步,希望主家尽快做出决断!”

    徐大这话一句句的蹦出来,屋内众人听得一颗心忽上忽下,仿佛坐了一次过山车。

    老大夫早已满头大汗,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身体不适引起。

    公孙昊面色沉沉,如鹰一般的眼眸微微眯起,凌厉质问:

    “徐大,你可懂什么叫做疫病?若是你找不到证据证明你所说属实,我现在就会命人将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庸医杀了!”

    徐大听见这话,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倒高声回道:“主家不信,大可将患病者的粪便收集起来用作对比,到时候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用粪便对比?

    这么离谱?

    老大夫突然来了精神,示意徐大详细说一说这个验证方法的具体操作情况。

    公孙昊虽然还是一脸悍色,但也没有阻止老大夫的询问。

    徐大看向站在角落里娇娇小小的女孩,父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大:幼娘,阿爹只能帮你到这了,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坐,天塌下来有阿爹顶着。

    “我的一身本领都传给了我家幼娘,就让她来为你们验证吧。”徐大朝角落里一抬手,把一直不受大家关注的徐月引了出来。

    公孙昊看着镇定走出的小女孩,微挑了挑眉头,这个小姑娘,打从他见到她第一眼起,就觉得她不一般。

    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女孩镇定的让哥哥把肩膀上的小箱子放下,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

    其中有三份样品,正是徐大捏着鼻子强忍恶性帮忙收集来的患者粪便。

    徐月把玻片取出,沾取样品滴上药剂,很快,就能够看到透明玻片上出现了其他颜色。

    紧接着徐月又现场取了一份公孙昊的粪便样品,按照同样方法滴上药剂,很快,这份样品也出现了和之前三份样品一样的颜色。

    看到这,众人还有点不理解。

    但徐月让还没有出现症状的石头和李大夫的药童分别提供两分样品,再次滴上药剂测试之后,这两份样品只呈现出极少的色彩。

    到这,徐月见公孙昊和李大夫已经陷入沉思,便又让阿爹本人提供一份检测样品。

    她们一家暂时没有病症出现,应该是干净的。

    特别是阿爹和姊姊徐二娘,两人一个时常运转功法,一个洁癖怪时刻不忘给自己身上来一个光明洗礼,病毒很难感染到他们。

    徐月自己去过一次公共茅房,所以她也不确定自己体内是否有病毒潜伏。

    所以用徐大的样本最好。

    徐大看着女儿熬夜还要给公孙昊这帮人做实验,虽然抗拒,但还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提供了一份没有受过感染的样本。

    有了徐大的做对比,效果更加直观。

    公孙昊与李大夫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齐齐咯噔一下,想到瘟疫所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手都有点抖。

097 雷霆行动

    徐月见公孙昊和李大夫相信了疫病的存在,暗松了一口气。

    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热出来的细汗,把样本全部弃到夜壶中,让石头把这些粪便全部倒进火炉焚烧毁灭。

    高温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病菌灭杀效果。

    病患的排泄物仍具备传染效果,必须消毒处理,才能减少感染。

    石头已经慌了,瘟疫这个词,不管是对古人还是拥有现代科技的人来说,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必须谨慎对待。

    公孙昊见徐月父子三人面对疫病却如此镇定,也卸下了之前端起来的架子,焦急询问对症之法。

    “公孙老板您会全权配合我们吗?”徐月看着榻上那张刀疤脸,认真问道。

    公孙昊微楞。

    徐月又继续问:“您能够保证您会尊重这条船上的每一个生命吗?”

    每一个,就代表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乘客,不管是平民还是那些世家壕绅,在疫病面前,都得一视同仁。

    见公孙昊迟迟不答,徐月又说:“现在只要积极防预,做好隔离和卫生问题,对症下药,就可以把病毒遏制住。”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治愈,把病毒带到陆地上,将会引发什么后果,公孙老板您一定清楚。”

    公孙昊沉吟良久,忽然发问:“若我要把那些患病的平民扔进大海,你又会如何?”

    “您又威胁我?”徐月睁着一双清明大眼,毫无畏惧的直视公孙昊的双眸,“上次都没用,这次更不会有用。”

    “哈~”公孙昊哑然一笑,扫了一眼徐大郎蠢蠢欲动的拳头,以及徐大风轻云淡的微笑,抬眸对石头和李大夫吩咐:

    “停船三日,一切关于疫情事宜,都按照徐月说的做。”

    石头拱手应:“属下遵命!”

    徐月笑了,口罩挡住了她的笑容,公孙昊却从她露出的双眼中看到了喜悦。

    为船上所有将会得救的平民而喜悦。

    “你们忙去吧,我要睡了。”公孙昊疲惫的摆摆手,不想再操心。

    众人却没有立马退下去,而是在徐月的指导下先把他的衣物、房间、一应与他接触过的人统统用艾草熏过一遍,才退出去。

    之后,众人聚到另外一间小屋内,开了一个长达两小时的防预作战准备会议。

    在会议上,徐月提出组建一支专门防疫队伍,石头点头应下,立马给徐月找来二十名守卫,任她调遣。

    有了人手,徐月还需要物资。

    得知船上那一箱箱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木箱中全是从易京买来,准备拿到渔阳出售的私盐后,徐月一边感慨公孙昊的势大,一边拿了二十箱私盐出来,做消毒水用。

    高浓度的盐水具备一定消毒作用,在没有酒精消毒的古代,古人早就用硫磺、熏艾、沸水烹煮、盐等等办法进行消毒。

    并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对抗瘟疫的暴发,起到遏制作用。

    在皇室中,还有秘密的消毒丸配方,可以抵制瘟疫侵害。

    消毒方案敲定,接下来就是隔离。

    徐月紧急给手下这二十人进行了隔离基础知识教育。

    想到瘟疫的可怕,再加上石头先前的敲打,二十人认认真真把徐月说的隔离十条准则背了下来。

    待到天光亮起时,忙碌一晚的众人也没有休息,立即展开行动。

    首先第一步,就是做好通知宣传工作,减少群众恐慌,引导群众配合。

    带着衣罩、口罩、布手套的隔离工作人员抱着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把船上病情如实告知,并科普了病毒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安抚乘客们不要惊慌,积极对抗,疫病将会被大家共同战胜。

    第二步,筛选后分类隔离,重症患者、轻症患者、成人、孩子,分别安置在提前备好的房间内进行隔离。

    看到徐月做出来的一系列预防方案之后,李大夫觉都不想睡了,喝了一碗徐月给的盐糖水外加对症药,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带领手下两名药童熬药,积极参与救治工作。

    药方其实很简单,李大夫本身就有,头疼的按照头疼治疗,腹泻的按照腹泻治疗,呕吐的就止吐,对症下药。

    第三步,做好卫生宣传,勤洗手,喝开水,不吃生冷食物,自觉与人群隔离,病发积极上报。

    在悬殊的身份差别面前,船主人的命令还是非常好用的,平民不敢得罪,只好乖乖照做。

    而那些贵客们,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都会尽量配合。

    第四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高浓度消毒水全天定时定点喷洒,不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防疫工作者们的罩衣、布口罩、布手套,进出入都要先经过艾熏才能接触病患。

    换下来的罩衣等物,必须用开水高温烹煮一小时以上,才能进行二次穿戴。

    徐月怕大家记不住这些内容,就把每一项工作的准则和卫生提醒写在木板上挂起来,让识字的人诵读,以确保每个人都将准则铭记于心。

    每一项工作都有准则可学可看,如此直观的宣传形式,让李大夫大受震撼的同时,也更加兴奋。

    对抗瘟疫的重点不在于研究特效药,而是预防,把瘟疫遏制在摇篮里,让它没办法爆发。

    而徐月这一套近乎完善的防预体系,让李大夫如获至宝,连着几日不睡,还在精神抖擞的抄写这次船上对抗疫病的每一个细节。

    他准备整理成册,以供后人效仿。

    在大家的积极配合下,只花了三天时间,防预体系就已成功形成。

    船上乘客们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到现在自如应对。

    集体腹泻状况有了明显改善,病毒得到有效遏制,已经没有新增患者出现。

    在很多没有病发的乘客眼里,这次船上的雷霆行动,让他们记忆深刻,从这之后,“勤洗手,喝热水,讲卫生”这句口号,再也无法从他们脑海中去除。

    公孙昊把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仿佛看到了一股新鲜而强有力的生命在悄然崛起。

    那或许,会是大庆的未来......

    跟随在徐月身后的二十人队伍,经过多日的实地考验,已经成长为一支合格的防疫专业队伍。

    在徐月的建议下,公孙昊同意把这二十人重新整编,让这支队伍进行更深入的培训。

098 幽州

    而这,其实是两人之间的交易。

    徐月答应帮公孙昊组建一支靠谱的防预卫生队。

    公孙昊则负责帮她们寻找那位堂姑奶奶,并将她们一家安全护送到这位亲戚家门口。

    此时此刻,在楼船最高处,带着布口罩的一大一小看着甲板上自觉遵守规定,经过检查、消毒、排队下船的乘客们,默契相视一笑。

    这一瞬,公孙昊没把面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孩当成孩子。

    他在她黝黑的双眸里,看到了成年人才有的智慧和冷静。

    公孙昊想不出是怎样的环境塑造出了这样一个奇葩的小女孩,但他知道,接下来他至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去了解她们一家。

    “接下来,就拜托啦。”徐月学着大人的模样,冲身前的刀疤脸中年男人抱了抱拳。

    大病初愈的公孙昊嘴角微抽,想起自己这次损失的盐和票钱,不由得哼了一声。

    正想同小姑娘好好算算总账,就听见甲板上传来一声女子呼唤。

    一大一小低头看去,手里拿着长弓、带着口罩的王氏正在招手,

    “幼娘,下来!”

    “哦!”徐月乖巧应下,丢下公孙昊,忙不迭从侧面楼梯“咚咚咚”跑了下去。

    王氏牵起女儿的小手,先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又往上面警告的撇了一眼,这才牵着女儿回去。

    公孙昊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这是把他当成人贩子了?

    随后前来迎接母女二人的徐大往公孙昊那瞧了一眼,正好看到公孙昊的表情,心里回道:你可不就是?!

    公孙.奴隶贩子.昊:我竟无法反驳!

    ......

    渔阳到了,徐月一行九人却没有和其他乘客一起下船,而是在船上的船楼里住着,等了公孙昊家的商队整整三天。

    三天之后,待船上所有货物全部卸下,这才跟随公孙昊家的商队一起进入渔阳郡。

    关于自家那位堂姑奶奶家的具体地址,徐大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当初堂姑奶奶派人送来的信上说了一个渔阳郡。

    说是到了渔阳郡治所渔阳县,自会有人前来相接。

    只可惜,这条消息距今已经过去十五年,时效早过了。

    但公孙昊已经答应帮忙找人,就算没有什么线索,他也要尽力去查。

    好在这人是嫁到了他们公孙家,地点也确定在渔阳郡内,只要知道一个名字,查起来并不算难。

    “你家那位姑奶奶叫什么?所嫁之人又叫什么?”公孙昊插着暖手的绒袖兜,疑惑问道。

    徐月众人看向唯一知道堂姑奶奶线索的徐大。

    徐大一本正经答:“我姑奶奶是公孙徐氏,所嫁之人叫什么,我不知道。”

    公孙昊眉头立马皱了起来,配上那条从左额横到右眼上方的可怖刀疤,能把小孩吓哭。

    徐大很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姑母闺名我一个小辈如何得知?要是都知道了,我家幼娘就用不着给你教人了,我们自己去找难道还找不到吗?”

    公孙昊再次无法反驳,深吸一口还透着寒气的北方春风,把心中烦躁压下,转头冷邦邦的对石头吩咐:

    “去找!”

    石头苦着脸,艰难应下,转头就把难题扔给手底下的人去办。

    那狐假虎威的气势,可比公孙昊本人更厉害,手下的人不敢怠慢分毫,特意抽调了一队人手,骑马散去,打听消息去了。

    长长的马队从城头排到了城尾,一行人缓缓出了城。

    公孙昊这人够意思,专门给徐月一行人拨了两辆马车。

    只是这个时候的马车大多没有车厢,只有一个盖头顶在头上,遮挡遮挡太阳。

    原因无他,只因现在的马车为双轮马车,没有承轴,做不了四轮,加了车厢会影响马车的稳定性,导致翻车。

    公孙昊的车队要载货,那种加了车厢的马车华而不实,他便弃之不用了。

    就他本人,也是骑马赶路,几乎没坐过马车。

    幽州是大庆东边最靠北的地方,也是大庆与北方游牧民族的边境线。

    从大庆国建国开始,幽州各郡就与北边游牧民族多有摩擦,两边既渡过蜜月期,也渡过冷战期。

    现在眼看大庆政局反复变动,这个屹立三百年不倒的强大国家有倾塌之势,北方游牧民族也开始蠢蠢欲动。

    而在大庆屹立不倒的三百年里,北方游牧民族从以前的匈奴一家独大,变成现在的北匈奴人南迁,鲜卑人占领从前北匈奴地盘盘,乌桓人在两族与大庆之间反复横跳的复杂局面。

    这三个游牧民族都曾与大庆有过摩擦,但最后都被大庆强大的军事实力打服了。

    当初正是因为有大庆压制北匈奴,位于东边的鲜卑人这才有机会乘机北迁,顶替北匈奴曾经的地位。

    而乌桓势微,为了在北匈奴和鲜卑两个大部族之间求生,不得不投靠大庆,成为了大庆的附属国,每每大庆有战事发生,都会从乌桓人这边召集雇佣兵。

    乌桓骑兵,在北方赫赫有名,是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

    有乌桓人在中间与匈奴人、鲜卑人周旋,大庆边境安宁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就是乌桓与大庆的蜜月期,两国最友好的时候,大庆准许一部分乌桓人南下迁移。

    只是时局变化,鲜卑人在北方崛起,一部分乌桓人被吞并,好好的国家分裂成为了依附于鲜卑的北乌桓,和与大庆保持友好的南乌桓。

    现在幽州北部仍与南乌桓人有亲密往来。

    中原一直以为幽州是贫寒之地,却不知道幽州气候严寒没错,但它有海有平原还有山丘,渔业、畜牧业、农业,在这个地方都得到了充分发展。

    并且,幽州边境与外邦人长期通商,用大庆的盐、油以及各种生活物资,与游牧民族交换他们的牛羊马,从中牟利。

    所以,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比生活在动乱中原的百姓们更幸福。

    不过幽州还要应对来自外族的压力,也不算什么世外桃源。

    在这里你不但要小心时不时跑过来打秋风的乌桓人,还得看管好家里的牛羊,免得别被鲜卑人抢了去。

099 找到了

    总的来说,徐月觉得,幽州这块地盘好好发展发展,就能够具备与中原各方势力逐鹿中原的实力!

    而今幽州本地势力公孙家和担任幽州牧的赵氏皇族赵峥,共占幽州,互相牵制,遗憾错过了赶往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不过就算两家关系和谐,有幽州北面虎视眈眈的鲜卑、乌桓在,他们也难同群雄争霸中原。

    除非先把北面的游牧民族搞定,不然外族来犯,别说是幽州,就是整个中原都要完蛋。

    想到这,徐月就想到了晋之后五胡乱华大乱炖的状况,那般惨状,对底层老百姓来说就是人间炼狱。

    徐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坐在一旁的徐二娘疑惑的看了过来,“幼娘,你在想什么呢?没事吧?”

    徐月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啊,不说了,我要去给公孙昊的护卫们上卫生课了。”

    徐月看看日头,午时刚过一刻,这时候大家正好吃完午饭,属于午休时间,也是她和公孙昊约定好的授课时间。

    车队行进速度很快,徐月等人现在现在已经来到城外二十里的地方。

    在公孙昊还没找到堂姑奶奶确切地址之前,徐月一行人将跟随车队北上而行。

    商队要去哪儿徐月不知道,但这一路北上,必会经过渔阳县城,更方便打听姑奶奶的消息。

    徐月要去给公孙昊的人上课,王氏吩咐徐大郎同去,保护女儿安全。

    对公孙昊这样的人,王氏总觉得不放心,也有可能是她对对方贩卖人口的行径,先入为主了。

    徐大郎啃着饼子,跟在妹妹徐月身后,兄妹俩来到公孙昊等人做饭的空地上。

    见到兄妹俩过来,商队众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徐月指了指旁边一块清静空地,属于卫生队的二十名护卫自动出列,随她到空地上学习。

    其实徐月能教的东西都已经教得差不多,现在就剩下一些基础急救知识。

    她把这二十人当成预备护士培养,所以除了防预内容之外,还额外增加了急救项目。

    这也是徐月在学校里学的知识,虽只有些皮毛,但这二十人要是能够学到这点皮毛,对于整个商队来说,将是巨大的改变。

    首先就是商队里的卫生情况,原本队员们从来不知道饭前要洗手,一双手又搬货物,又拍马屁股,完事直接拿了饼子就往嘴里放,没吃出点问题都算老天庇佑,运气爆棚。

    还有屎尿问题,由于公孙昊手下的商队最少时都有两三百人,多时一两千,都快比得上一支雇佣兵。

    这么多人混居,外加牛马牲畜,大小便问题不处理好,很容易感染疾病。

    现在有徐月教导的二十人卫生队天天宣传,队伍里的卫生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

    队员们饭前知道洗手了,要上厕所也知道集中处理,而不是随地大小便让好好的营地变成猪圈。

    有一次某个队员吃肉被骨头卡住,卫生队队员及时发现并用徐月教的海姆立克急救方法进行急救,队员很快就恢复过来。

    还有一次,赶车的队员不小心从暴走的马车上跌落,导致骨节错位,在李大夫赶来之前,卫生队护卫们就已经先一步把队员放上布和木棍做的简易担架,并用皮带固定队员避免二次伤害,迅速将他送到李大夫面前。

    如此种种,看得公孙昊忍不住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把徐月留下。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想想而已,一对上徐大和王氏那护犊子的警告目光,公孙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对夫妻,不,准确来说,徐月这一家五口,都挺不正常的。

    爹不像是爹,娘不像是娘,一家五口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徐月一个小娃娃,还能做得了她们一家的主,用那什么卫生知识同他做交易。

    细想来,这事要是放在别家六七岁大的孩子身上,不吃一顿“竹板炒肉”都难。

    特别是徐王氏,盯他盯得跟什么似的,多同徐月讲一句话,就会拿着她的弓箭在不远处对着他比划。

    还有那个徐二娘,人不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满腹诡计,时不时怪笑一下,瞧着渗人。

    至于徐家大郎和徐大,一个看似木讷憨厚,一个时刻保持和善微笑,却都不是什么善茬。

    前不见,他手下一个护卫不小心撞了小丫头一下,就被徐大郎和徐大逮住狠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李大夫坐的马车上接受治疗呢。

    结果他前去询问情况,又被徐王氏和徐二娘这对母女劈头盖脸一顿骂,真是怕了!

    不过这一家子不管怎么不善,对最小的徐月却格外温柔宠溺。

    这暴躁的一家子,也就她能镇住。

    只是对这一家子了解越多,公孙昊就越觉得这一家子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倒是挺想知道,公孙鳌这支旁系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门奇葩亲戚。

    ......

    徐月一行人跟着车队走的第五天,公孙昊派人过来告诉他们,她们家堂姑奶奶找到了。

    “主家让我问问你们,是先随我们到下一个城池后由咱们派人送你们过去,还是写信让你们家堂姑奶奶派人过来接你们?”

    一家五口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找到了。

    徐大欣喜追问,“我们家姑奶奶人在哪儿?”

    石头心里吐槽说了你们几个外地人也不知道,但还是回道:

    “就在渔阳县城外的公孙鳌一族乌堡中。”

    “你们家那位堂姑爷是公孙鳌家庶子,名换公孙渝,娶了你家堂姑奶奶做继室。”

    “现公孙鳌家嫡长子公孙渊任渔阳郡郡丞,你们那位堂姑爷与公孙鳌家嫡次子公孙衍共守乌堡。”

    石头颇有几分自得的笑道:“论起辈分,公孙鳌还得叫我主家一声堂族叔呢,你们家的姑爷,恐怕得叫族爷爷了。”

    他说的这一通信息,徐大理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

    公孙氏族的旁支公孙鳌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其中嫡长子在渔阳县当郡丞,嫡次子在乌堡守家。

    庶子,也就是他家姑爷,正跟着嫡次子一起在乌堡协助兄长管理乌堡。

    算下来,就是他家这个姑爷有个当渔阳郡丞的大哥,还有一个做堡主的二哥。

    这又有权又有钱,难怪堂祖父倾家荡产也要把姑奶奶嫁进去!

100 认亲路

    “我们现在距离渔阳县还有多久路程?”徐大问道。

    石头估算了一下车队现在的速度。

    车队行走不比快马,前去打听的人骑快马先走,一来一回不过半天功夫。

    而车队在路上会遇到各种情况,稍微耽搁,速度就慢了下来。

    徐家跟着车队走,怎么也要两天后才能抵达渔阳县。

    于是石头保守回道:“还得两天。”

    徐大便让他先回去,他们一家子商量好了再告诉公孙昊怎么走。

    其实也不用怎么商量,他们一家本来就是突然登门去认亲,为了避免对方怀疑自己等人有打秋风的嫌疑,还是跟随车队一起走比较好。

    不过信也得写,提前说一声,似乎要礼貌些。

    想到这,徐大让徐二娘贡献出她的笔、墨、纸,简短的写了一封信交给公孙昊,麻烦他派人先给自家堂姑奶奶递个信,免得到时候突然上门,把人吓着。

    当然,吓着事小,对方要是不认他们这门亲戚,那麻烦才大。

    不过有公孙昊这个所谓的嫡系堂族爷爷派人送信,看在本家的面子上,认亲这事成功概率能往上加百分之五十。

    徐大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公孙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立马就知道了徐大心里那点小九九。

    看在徐月的份上,公孙昊决定卖给徐大这个面子。

    毕竟这一家子看起来都非池中之物,搞不好什么时候发迹起来,他还有求着对方帮忙的一天。

    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奴隶贩子挺够意思!”

    回到自家队伍后,徐大给予了公孙昊如此评价。

    王氏还没听过徐大这样说过谁,见他升起了对公孙昊的好感,冷笑低嗤:“我看你俩属于是同道中人!”

    公孙昊正在用午膳,两个漂亮侍女分别跪坐两侧小心伺候,事无巨细,贴心温柔。

    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会时不时落到两个侍女脸、腰、臀等包含隐秘的地方。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他突然朝徐家马车这边撇了过来,王氏淡漠转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污染她的眼睛。

    徐大尴尬的挠了挠头,将视线从那两个漂亮侍女身上挪开,并隐晦的朝公孙昊那边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邀请自己共进午餐的好意。

    王氏面上神色这才缓和一些,警告道:“徐大,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敢和这里的男人们一样不尊重女性,你就给我滚!”

    徐大面上老实摇头,“不敢不敢......”

    内心小人却在仰天长啸,你老子滚老子就滚,那多没面子啊!

    徐月兄妹三个在旁看着,忍不住齐齐摇头,也就阿娘还能镇住阿爹这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了。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爹从前身为修真界的顶级纨绔,招猫逗狗、赌博嫖昌恐怕都是家常便饭。

    现在冷不丁要他改掉这身臭毛病,且有得磨呢。

    午休结束,车队继续前行。

    连日都是阴天,现在出了大太阳,道路干爽好走,速度也比前几天快了一倍。

    原本估计两天后才能进入渔阳县,实际上在第二天的傍晚,一行人就进了县城。

    到了这,属于是到了公孙氏族自己的地盘。

    特别是渔阳、右北平两郡,郡守都是公孙家的自己人。

    公孙昊从军中退下之后,就一直负责家族中的产业经营,在渔阳县内也置了宅子。

    入城时天色已晚,徐月一行人便跟着公孙昊到他的私宅内稍作休息。

    次日一早,公孙昊派了石头过来,准备领徐月一家前往城外公孙鳌家的乌堡,兑现当初的承诺,把他们送到亲戚家门口。

    至于他本人,却是抽不出空来了。

    人刚到城内落脚,本家族叔就派人来请他过去,应酬在身,走不开。

    双方在城门口拜别,公孙昊指着身旁的一位精铄老者,大方说道:

    “这位是福伯,他老人家在渔阳县待了几十年,替我上下打点,没有他办不来的事。”

    “徐月、徐神医,日后你们若是有事,只管来我府上找福伯!”

    徐大父女两个朝福伯点了点头,友好一笑。

    对方也拱手回了一礼,客气大方。

    公孙昊重重一抱拳:“咱们有缘再会!”

    说罢,翻身上马,领着一众护卫和几大车的礼物,出城往郊外别庄赴宴去了。

    众人看着他们走远,这才收回目光。

    福伯和石头留了下来,他递了一封信给徐大,说是公孙昊帮他们写的保证信,到了乌堡交给公孙渝,对方会好好对待他们这帮亲戚的。

    交代好了,福伯又准备了两车礼物,一车给乌堡现在的主人公孙衍,一车给公孙渝,算是长辈送给小辈的礼物。

    这番准备,不可谓不贴心,简直是给徐月一家撑足了面子。

    就算是对公孙昊没好感的王氏,也有所改观,觉得这人除了思想封建之外,为人处世确实没得挑。

    于是,带着公孙昊帮忙准备的两车礼物,徐月一家外加王大有父女三人,在福伯和石头的带领下,忐忑的踏上了认亲之路。

    ......

    天清气爽,如同城堡一般的乌堡内,肥沃的农田连成一片,忙碌的佃户们正在积极为春耕做准备。

    午间,身着一身朴素曲裾的公孙徐氏与丈夫正一起坐在牛车上巡视农田春耕情况时,突然接到一封从渔阳县城捎来的信。

    公孙徐氏不识字,将信交给年过半百的丈夫公孙渝看,没想到这一看,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神色。

    “夫人,你娘家还有亲戚?”公孙渝拿着信,抚着下巴上续的长髯,震惊问道。

    公孙徐氏摇摇头,她父亲十五年前便亡故了,她又是家中独女,只有一门远亲在兖州,如今也是十几年没有来往,怕是人都不在了。

    这么算来,她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公孙渝却将信上内容念了出来:“堂姑母,我是兖州山阳郡的徐大,您的堂侄儿,过两日我便携带家眷过来看望您.....这,这是你堂侄儿写的信。”

    公孙徐氏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但独居幽州这么多年,想起自己在兖州确实还有亲人在,现在还要来看望她,就忍不住有点激动。

    正激动着,忽然瞧见乌堡外的道路上驶来几辆陌生马车,夫妇二人精神一震!

    100认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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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拜见堂姑奶奶

    这可是马车,不是牛车也不是驴车。

    能用马车的人家,都不是普通人。

    还在田边巡视的公孙渝夫妇二人看看手里的信,又看看落款时间,最后再看向那朝乌堡驶来的四辆马车,猜想着,难不成这就是那位堂侄儿?

    只是......

    “夫人,你不是说老家那位堂叔父家境贫寒吗,我看着也不像贫寒的样子啊......”

    为给夫人留点面子,公孙渝后面那句话说得很小声。

    况且从兖州到幽州,路途遥远不说,世道混乱,一路上盗匪兵祸样样齐全,没有点本事怎能走到这里来?

    夫妇俩还在怀疑之时,堡主那边居然派了人过来,让他们夫妇俩快点到门口去接人。

    堡主都惊动了?

    一直远离家族权利中心,老老实实看着家里分给自己的五百亩田地的庶子公孙渝,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这种被嫡系兄长关注的热情了。

    夫妇两个催促车夫赶紧前去,来到门口时,却见兄长公孙衍早已经在乌堡大门前等候。

    而站在兄长面前的人,是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老者,年纪看着与他相当,五十上下,精气神却比他强了一大截。

    那迈着步子的威严模样,看起来像是个从军中退伍下来的老兵。

    在这位老者身后,还有三大六小九个人。

    九人在老者的带领下先同兄长见了礼,而后便朝他们夫妇这边望了过来。

    “仲园,弟妹,你们过来!”

    头发花白的公孙衍轻唤道,配上他那一脸严肃的神情,大家主威严展现无疑。

    公孙渝亲妈早亡,老爹不管事,他一个庶子自小跟就在两个嫡出兄长身后艰难求生,如今年过半百,还是怕哥哥得很。

    公孙衍一叫,半点不敢迟疑,立马领着公孙徐氏一起走了过来。

    “二哥。”夫妇二人颔首同公孙衍见礼。

    公孙衍摆摆手免了二人的礼,指着面前的老者客气的介绍道:

    “这位是从主家来的福伯,他带了几个人来,你与弟妹先见见。”

    一听是从主家来的,公孙渝夫妇二人大吃一惊。

    他们这种旁系的旁系,只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僭越半分,加上一家子都很中庸,没有突出才能,无人推举,能见到真正嫡系的机会少之又少。

    公孙徐氏惊奇的抬眼朝福伯身后看去,就对上了五张灿烂笑脸。

    这五人,正是徐月一家五口。

    在徐大的带领下,一家五口齐齐给堂姑奶奶、堂姑爷爷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齐称:

    “拜见姑奶奶!拜见姑老爷!”

    这冷不丁的一嗓子,给公孙徐氏吓够呛,曲裾下的两只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小步。

    “你们是?”她谨慎的看了过来。

    徐大几人抬起头,五张脸上都是健康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一家五口。

    徐大上前一步,把自己和家人们都介绍了一遍,这是侄媳妇,那是侄孙子侄孙女。

    还有后头王大有四个,这是您的干侄儿,那是您的干侄孙女干侄孙子巴拉巴拉。

    这一堆亲戚冒出来,公孙徐氏已经冒出皱纹的脸彻底皱成一朵老菊花,和徐家人一模一样的双眼皮大眼里,写满了迷茫与无措......

    福伯见两边已经相认,冲公孙衍点点头,留下两车礼物,便和石头一起回去了。

    公孙衍见弟媳见到亲人“很激动很高兴”,一向不苟言笑的他也难得温声嘱咐了庶弟两句,好好安置你家亲戚。

    紧接着,又命随从拉走福伯留下的两车礼物,一车送到老宅,一车送到公孙渝家,便在下人的搀扶下,优哉游哉的走了。

    反正他们兄弟早已经分家,这也不是他的亲戚,留给庶弟一家自己安排即可。

    公孙徐氏这边,亲已经认完了,看着侄儿侄媳妇侄孙们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忙让车夫旺财帮忙把东西放到牛车上去。

    双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互相笑了笑,边聊边往家中宅院走。

    和公孙衍的锦衣华服一比,公孙徐氏夫妻两的衣着朴素得多。

    两人手里拿着五百亩祖传下来的田地,一座三进宅院,几百佃户,二十多个仆人。

    夫妇二人家中人口也简单,公孙渝是庶子,自小低调惯了,加上深刻感受过庶子身份带来的压力,家里纳了两个妾室,却都没有让她们怀上庶子。

    只有原配留下的两个女儿,以及继室徐氏生下的一个儿子。

    这配置,妥妥的有钱有闲的乡村土地主人设!

    现在家里两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唯一的小儿子也已成婚,并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这两个和徐月兄妹三人平辈的孩子,大的是男孩,今年九岁,小的是女孩,和徐月一般大小,今年七岁。

    两个小孩都在公孙族学上学读书,听徐氏说,她这两个孙子和他们爹不一样,很聪慧,便早早的送去了族学,盼望着日后家里能出个人才,出仕入相。

    晚间——

    公孙徐氏准备了丰盛的饭食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

    鸡鸭鱼羊都上齐了,还备了好酒,盛情款待。

    徐月和徐二娘私下里给这位堂姑奶奶打了八十分的高分,觉得这是个靠谱亲戚。

    老实说,一开始她们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人冷眼相待的准备,毕竟十几年没联系的亲戚突然上门,还拖家带口的,一般人绝对没什么好脸色。

    但公孙渝这对夫妇着实给了她们极大的惊喜。

    虽然这份热情有可能是因为公孙昊这个本家嫡系存在的缘故,但徐月觉得,心中没有几分善念的人,装都装不出来这份热情。

    而在徐氏眼中,她一开始的确以为这位堂侄儿是过来打秋风的。

    但没想到,本家嫡系居然亲自派人把他们送过来,这情况和她想象的有巨大出入。

    而且,她怎么看都没看出来这门亲戚和去世的父亲当年说的贫苦粗俗一词有什么关联。

    就说徐大这一家在饭桌上的表现,面对满桌大鱼大肉,居然一点都没有乡下佃户如同饿死鬼投胎那般粗鲁失态。

    恰恰相反,五人在饭桌上表现得很有礼,饭前知道先净手,等主人家先动了才动筷,且只挑面前的食物吃。

    101拜见堂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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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公孙一族

    不过光是面前这点吃食,明显不够徐家大郎的胃口。

    但他也没有越过满桌的菜,去夹对面的,而是忍耐着,在幼娘的安抚下,默默喝汤。

    徐氏见了这画面,就想到自家的小孙儿,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般年岁的儿郎确实是能吃。

    不忍心徐大郎吃不饱,徐氏特意又命伺候在旁的仆妇让厨房多做几道硬菜端上来,专门摆在徐大郎兄妹三人跟前,让他们在小桌上慢慢吃,别客气。

    不想,兄妹三人像是能领会到她的心意一般,齐齐转头朝她这边灿烂的笑了下,这才转身拿起筷子踏实干饭。

    如此种种,看得徐氏越发困惑,这没有联系的十几年来,她堂叔父一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徐大那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弟,公孙渝夫妇两的宝贝命根子,下一代土地主继承人公孙安,特意端了酒过来敬徐大,旁敲侧击的打听他们一家和本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徐大一副我们只是运气好的谦虚模样,“不过是正好遇到公孙老板患了急症,而我之前又正好遇到一位神秘游医传授了我几个秘密药方,然后我正好用这药方治好了他的病,他为了感谢我,又正好与我们同路,正好把我们送过来而已。”

    公孙安狐疑的看着徐大,还有这样巧的事?

    徐大一本正经点头,还真就有。

    “那这位本家嫡系贵人,名唤什么?”公孙安好奇追问。

    徐大直言:“公孙昊,表弟你读过书的吧,就是广阔天空那个昊,是个奴隶贩子,哦,好像还贩盐,有一支近千人的商队,看着很了不得的样子。”

    说到这,徐大一脸的惭愧,“说来不好意思,虽然知晓这人身份不简单,可贵人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表弟你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吗?”

    公孙昊、公孙昊......公孙安将这个名字反复默读了两边,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坐在主位的公孙渝“霍”的站起身,惊呼:“公孙昊,是公孙将军啊!”

    “啊,我想起来了!”公孙安一拍脑袋,紧跟着父亲的惊呼声接道:

    “是黑虎将军啊,当年乌桓来犯,他一人一马一枪,杀入乌桓王帐,取走乌桓单于首级,还杀了乌桓万余精兵,十分厉害!”

    当然,是不是真的杀了万余精兵不知道,但光是单枪匹马杀入王帐取走乌桓单于首级就已经非常人所能做到。

    “你们居然遇到了黑虎将军?”公孙安激动的看着徐大,眼里写满了羡慕和对这位将军的崇拜。

    徐大听得一愣,“他是将军?”

    不是个奴隶贩子吗?

    公孙渝轻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激动的儿子和徐大盘膝坐下,老人家隐晦的说道:

    “当年党锢之祸,黑虎将军被迫退隐,不止是黑虎将军,整个公孙氏都差点陷入那场祸事当中......”

    说起他们幽州公孙氏,人们想到的便是公孙一族的精兵良将。

    公孙家文化人没出几个,但强兵悍将却是出了名的,只可惜一大家子没几个文化人,应付不来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如今也只能在幽州称霸。

    出了幽州,就没他们公孙氏什么事了。

    哦,也不能这么说,北境还得靠他们公孙氏来守呢,朝廷都不敢动他们。

    想起往日辉煌,就算是公孙渝这个家族边缘人物,也是一脸的心之向往。

    徐大点点头,他明白了,公孙家都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不过徐大复盘了一下公孙昊这一路来的行事准则,觉得这家伙属于是基因突变了,精明算计他可样样不落。

    也难怪公孙家能把家族的生意交给他去打点,这要是换个人,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就比如他面前这个表弟公孙安,瞧着就不大聪明的亚子,没聊几句,就让他把老底都套出来了,连他中意那个新买的成熟侍妾一对美足的事都告诉了他。

    王氏之前还在冀州河间县城时,就听那边的人说幽州这块民风开放,今日她算是亲身体会了一次。

    堂姑母招待他们这些亲戚,并没有把男女分成两席,而是成人一桌,小孩一桌。

    表弟媳、堂姑母,还有她,几个女人都上了桌,同堂姑父徐大他们一起用饭。

    而她这个堂姑母和表弟媳,同河间那边的媳妇们也不一样,两人直接拿了酒过来找她说话,言谈大方,一点没有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女人的畏缩。

    这一路走来,王氏也渐渐发现,这个时代的女子,和历史课本上说的那些裹小脚的女人不一样。

    礼教确实对女子更严格,她们的思想也确实被这些礼仪教条禁锢住了,但家族里的女人,还是会受到应有的尊重。

    可能是现在这个社会对劳动力极度渴求,女子会从事家族管理工作,或者间接参与政治的缘故。

    这个时代还没有三从四德的教条,夫死可以改嫁,女子和夫家不合也可与夫家和离。

    一位女子所拥有的经济地位更高,她能选择的就越多。

    但路边背着孩子跪地乞讨,甚至结草环自卖的女子,王氏也不曾忘记。

    女人和女人,同属一个时代,却有着天与地这么大的差别。

    准确来说,是人和人同属一个时代,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别,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面前的表弟媳刘氏笑盈盈的与自己说话,王氏心里却沉重得笑不出来。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回应了对方的好意。

    却不知道,如此爽快的举动,也让刘氏心生好感。

    “表嫂,现在外头世道乱,你们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刘氏好奇询问。

    王氏想起这一路上来的所见所闻,觉得那不是用来聊天的好话题,淡笑着敷衍答道:“路遇贵人,还算顺利。”

    刘氏点点头,又给王氏斟酒,一边倒一边试探问:

    “听表哥说堂叔父他们都不在了,现在母亲娘家就只剩下你们这一脉亲戚,接下来,你们可有打算?”

    王氏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这是担心他们一家会赖上来。

    102公孙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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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啃老

    王氏可以理解刘氏的担忧,一边拿起碗把这里的酒当成带点酒味儿的饮料豪饮,怀念一下昔日的好生活。

    一边把自家的打算说了出来,打消刘氏的顾虑。

    “这些年家里也攒下一点薄底,本在老家也过得安稳,可去年遭了大旱,我和我家那位想着家中长辈都已辞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这才决定动身来此。”

    “与堂姑母一处,一家人在一块儿,姑母若是有个什么事,也好招呼我们一声。”

    王氏说谎话那是半真半假,根本让人分辨不出来,她徐徐说道:

    “我家那位和大有兄弟两人都有手艺傍身,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只是我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买地买房这些事,恐怕还要麻烦你们帮忙看看。”

    刘氏一听徐家还有薄底在身,并不打算赖着自家,顿时松了一口气,含着一口大碴子味儿地道方言爽快保证:

    “打听打听这不算什么事,表嫂子你就放心好了,这事俺家相公就能给你办妥当!”

    说着,急吼吼起身就要拉公孙安过来说事,只可惜人已经跟徐大喝得醉醺醺的,根本叫不动。

    徐大冲表弟媳抱歉一笑,刘氏也不好说他一个客人,只得连忙喊来公孙安的随从,把公孙安扶下去。

    公孙渝也有点晕了,摆摆手起身,让下人扶自己回去。

    王大有看看徐大,识趣的先带着君梅姐弟和王有粮下去休息了。

    最后整个大厅就只剩下徐月一家五口,以及逐渐从混乱迷茫中清醒过来的徐氏。

    她穿着一件玉色深衣跪坐在用彩色绢布制成的软垫上,宽大的红漆长案台将她与徐月一家五口隔开,两边隔案相望。

    高高的铜鹤灯盏立在案几两旁,里头烧的是膏脂,和普通油灯不同,这种燃料燃烧起来不会冒黑烟,也更明亮。

    先前徐月没来得及观察这个三进的大宅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现在闲杂人等都散去,各种细节透露出来,也显出堂姑奶奶家和土地主不一样的一面。

    背靠公孙家这个当地望族,堂姑奶奶家又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土地主呢?

    双方对视良久,徐氏缓缓开口问道:“徐大,你还读了书,识了字?”

    徐大看了面前这个四十左右的老妇人一眼,半真半假的点了点头,“在路上遇到的神秘游医教了我几个字,会点简单的写写算算。”

    老妇人赞同的点了点头,“识字好,识字能做的事就多了。”

    徐大一听堂姑母这副准备给自己安排差事的口气,颇有点受宠若惊。

    “你会写算,二哥家正好缺个账房,等过几日安定下来,我叫老爷领你过去看看。”

    徐氏自顾自的说:“这些年我们三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没找过二哥,给你个账房的差事,这点面子二哥应该不会不给。”

    说着,看徐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心里不满意这样的安排,耐心的解释道:

    “你可不要嫌弃,虽说咱们家有人在城内做官,真要给你安排进县衙寻个正经差事也不难,但你刚来,我这就让老爷帮你周旋,有点太扎眼了。”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继室,自你堂伯父去世后,娘家也没了势力,如今咱们徐家就剩下你这一脉,看在我那堂叔父的份上,我也不会不管你们。”

    “你且先做着,等过两年,你们在这里扎稳了脚跟,亮出你的本事来,我再让老爷为你寻个正经差事。”

    徐氏这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在这大家族里孤身挨过了那么多年,最难的时候,就盼望着能有个帮手。

    如今虽然已经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日,三房分出来,自己当家做了主母,但手里有人和手里没人完全是两种境遇。

    而且,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用着,心里总有几分不放心,就算要花精力培养,也总觉得是培养了外人,怪亏的。

    徐氏看徐大刚刚在席上说话做事都有几分机敏在里头,是真动了好好扶持娘家人的心思。

    看着老妇人那双真诚的眼睛,徐大同家人们对视一眼,五人齐齐在心里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姑奶奶能处,有事她是真能上!

    再不答应就显得不知好歹了,徐大忙感激的应了下来。

    夜晚,一家五口躺在一个地铺上,徐大忍不住感慨:“这世道,还得有个亲戚拉一把,这路才好走啊。”

    “大郎、二娘、幼娘,你们三个以后记得要好好孝顺你们姑奶奶,这份收容的恩情,咱们可不能忘。”徐大认真的叮嘱道。

    王氏难得认同的点点头,让孩子们记着阿爹的话,做个懂得感恩的人。

    不过也不忘警告徐大,啃老也要有个限度。

    徐大忙不迭的回:“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刚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嘛,明天一早起来,我就去给咱们找个落脚地。”

    总住在姑母家里,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好吗,真当他徐大是那种没本事的穷亲戚了?

    看徐大那副不服气的模样,王氏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给两个女儿拉好被子,母女三人安心闭目睡去。

    徐大一开始是不靠谱了点,但现在经过母子四人长达半年的鞭策,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老父亲。

    次日,母子四人好好在堂姑奶奶家休息,放心的把买房买地的事交给徐大去办。

    徐大以前是个实打实的关系户,之前苦于没有亲戚发挥不了他在这方面的才能。

    但现在一个地方豪强地主婆姑奶奶就摆在面前,他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他这一路北上寻亲吃过的苦。

    徐大很好意思的直接去找姑妈姑父说了自己现在的难处,请他们帮忙拿拿主意。

    而且特别强调了,钱他有,不用他们出,他不啃老!

    徐氏狐疑的撇了他一眼,与丈夫公孙渝对视一眼,招招手,示意徐大跟上,领着他来到自家的庄子上。

    五百亩连成片的肥沃土地显露在徐大眼前,在田地四周,是佃户们居住的房屋,由于人数较多,规模看起来比一般村庄还要大。

    而且这里有山有河,就在乌堡的西南边,距离乌堡中心很近。

    徐大只看了一眼,就心动了。

    103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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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介绍:
徐月穿越了!
穿越的第一天,她爹垂死病中惊坐起:吾乃堂堂金丹真人!
穿越的第二天,任劳任怨的娘亲,冲她爹甩手就是一巴掌:你要是我舰船上的兵我早特么一枪毙了你!
第三天,憨厚内向的大哥忽然暴起,力大无穷,喉咙里发出吼吼的非人吼叫,见人就咬!
第四天,不小心脑袋磕在桌角上昏死过去的姐姐醒来之后就喜欢捡棍子蹲灶房里“咻咻”的比划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就在徐月觉得自己已经够惨时,隔壁快嗝屁的大爷告诉她:“自董兴入京以来,天下群雄并起,占据州、郡者多不胜数,又逢天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徐月看看屋内面目全非的家人,又看看外头尸横遍野的惨像……她不活了行不行!
PS:无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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