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CP和无男主
如标题,关于无CP的界定还有无男主的界定,我觉得还是先说明一下吧。
作为一个只爱看女主事业线,但是可以接受有男配爱慕女主,或者是女主欣赏某个男配但是决定选择事业的无CP党,我发现我错了!我不是无CP党!
今天特意网上查了一下,关于无CP原来分歧挺大的。
在大女主搞事业的前提下,一部分作者认为,无CP就是完全没有感情线,母胎单身到底,女主不主动心动不算,有心动副角但是中间死了不算,有和副角被迫被动联姻结婚也不算,彻彻底底完全没有暧昧,只有剧情的才是无CP。
而我认为的无CP一直是主角没有和任何副角组成情侣,侧重点在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主角可有心动的对象,也可有副角倾心于主角。只要女主没有主动选择想要组成配偶的,就是无CP。
但是现在看来,我偏向的这种,应该用无男主来形容比较合适。
所以喜欢无CP的读者,我先提前预告一下,这本书是无男主文。
感谢大家的包容与理解!
回评论区—叔姬
因为书评区选择性屏蔽我的回复,所以在这单独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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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知道你连学徒都不是,是怎么看到三百多章的?
你是女生还是男生?
知道什么是女权吗?
女权是贬义词吗?争取女性权益!这是正向词!
当奴隶当惯了,就想到古代当人上人然后让奴隶伺候自己吗?我看你的言论都觉得很惊讶,这是一个生活在新中国的人该有的想法?
争取人权争取女性权益,你知道为什么要争取吗?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人权没有女权(女性正常权益都没有),所以王萍萍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争取?为什么要去奴役古代人,她们不是人?
文里我一直强调,女主一家没有仆人伺候,都是自力更生,只有阿大阿二等这批早间收容来的人。
在这个时期,主角一家还无法推翻旧有制度,存在阿大等奴隶是必须的,因为她们给予不了他们其他身份。但是在事实上,主角一家给予阿大等人的是对待正常人的待遇,没有想过因为对方是奴隶就奴役别人。
哪里崩逻辑了?
乱世之下,民不聊生,加上小冰河时期严重气候灾难,这個礼乐崩坏的时代,主角一家怎么不能自己立起来,建立一个符合实际情况的新政权呢?
文里从来没说主角一家会扶持任何一方势力,你说的赵备,他现在还在女主爹徐大手下混,是上下级关系,哪里就看出主角要扶持赵备了?
让甘夫人去学习,让赵云去扫盲班,这是拉拢吗?并不是的,文里写了,是她们主动在向徐家的思想靠拢,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而赵云这个历史人物,你真的理解吗?百度百科给的评价是——这是个仁将,爱护百姓,从不屠戮。
伱难道以为所有古代氏族人都是自觉高高在上的去怜悯百姓吗?不是的!
每个时期都会涌现出大批这种愿意牺牲自己去改变封建规则,提高人类生活环境的义士。
如华佗,他研究麻药难道只是为了给贵族治病?
如张仲景,写出伤寒杂病论难道是写着玩的?
诸葛亮经历过年少的战乱,见过百姓的凄惨,后来因为知道刘备提倡仁政才决定跟随刘备,而不是跟随势力更加强大的曹操。就因为曹操屠城,残害无辜百姓。(难道看着同类被同类屠戮,你内心毫无波动?这是反人类的!)
历史滚滚向前,人权是人类不断奋斗的目标和归宿,只是以前的人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没能跨越千年走到现在这一步。
但是,主角一家是从千年后穿越来的新时代人类,当她们拥有实力去直接改变时,这不是逻辑崩塌,而是重建。(并且主角一家不会照办一切,因为伟大领袖用血泪教训告诉我们,要实事求是,符合实际)
因为在这个时代,谁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道路,就连主角一家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能不能成功。
但是,倘若此番举动能够改善当前百姓的生存环境,提高它们的权利待遇,让天下人有衣可穿,有饭可食,一起对抗小冰河,那就是值得的!那她们所做就是有意义的!
而女性权力,只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所以才要喊女权!
我最后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在搞男女对立,因为女权男权从来没有对立的说法。
你若觉得对立,那或许是你的躺惯了,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又或者,你是本身就占据优势的男生,感受到了优秀女性挤压了你原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躺就能获得权利的权利。
只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必须要有更多的女性加入各行各业当中,并不断向上,这样,世界才能听见女性的声音!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夹带私货的说辞了,我倒是想问问这些读者,说女性权益,批判旧时代封建男性凝视,是夹带私货?
而且文中有很激烈男女矛盾冲突吗?并没有啊!都是一笔带过的内容,为什么有人在为这一点情况跳脚?
希望新时代的青少年们,不要总看网上那些带节奏的话,多看看现实世界。别动不动就给一位提到女性权益的同胞,插上男女对立大旗。
我就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有的人真的是自为裹脚布而不自知,我很震惊。
想看主角收后宫,打天下当皇帝并做封建大君主,又当又立的维护封建统治的,你去其他频道看,行吗?
(和谐保命)
001 都是穿越的
“六岁”的徐月托着自己的包子脸,抬头望天,四十五度角明媚而忧伤。
她穿越了。
很俗套很狗血,但接连几天的真实体验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眼前这个家怎么形容呢?
嗯就......很清凉!
一排石头围出一个不足半米高的石基,表示这块地盘是有人的。
家里也没有大门,从竹片做的简易栅栏走进来就是一片空地,以及一间老破小茅草房。
挨着茅草棚的旁边还有个简易棚子,里面搭了个灶台做厨房。
里头的米缸早在十天前就空了,只有几个破口的陶碗摆在那里。
此刻,徐月就蹲在这个破草棚子前,思考人生。
她前世是否造孽太多?
以至于老天爷跟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可她之前明明只是一个爱国敬业的社会主义优秀杰出青年呐!
穿越之前,为了广大人民群众早日脱离病痛的侵害,正兢兢业业的在实验室里加班研制特效药呢。
讲道理,这不应该啊?
难道是前世的前世,造孽太多?
想起自己穿越这几天的魔幻经历,徐月不禁陷入沉思......
尤记得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夜晚,躺在正屋里的爹爹徐大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破口大骂:
“该死的天雷劫,吾乃堂堂金丹真人,你竟敢将你爷爷劈到这凡人地界!”
隔日,外出为一家老小觅食,任劳任怨的娘亲王氏,突然杀气腾腾冲进家来。
一手拎着一小袋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糙米,一手将那躺在床上怀疑人生的相公拎起,甩手就是一巴掌:
“已经到了如此危急关头,你个大男人不但不肩负起你的责任,还躺在这悲春伤秋,赶紧给老娘起来生火做饭!”
末了,在她老爹惊愕的目光中,又就他今早把半碗糙米粥倒掉的事,甩了他一句:
“你要是我舰船上的兵,敢这样浪费食物,我早特么一枪毙了你!”
如是,当日晚饭时,徐月瑟瑟发抖、艰难的就着爹娘烧的冷开水,逼着自己咽下了半块几乎全是糠皮,割喉咙的糙米饼子。
又过一日,暴躁娘亲领着憨厚的长兄徐大郎和便宜爹徐大出门觅食,得了一只瘦巴巴的野山鸡。
不料刚回到家,不过十二岁年纪的大郎一见到那鸡血,忽然暴起,力大无穷,满目猩红,喉咙里发出吼吼的非人吼叫,见人就咬!
全家老小合力,才将他捆住。
就这,还是因为这几天吃不到什么食物,饿得没什么力气,才险险被一家子制服。
但这还不算完,制服长兄途中,八岁的姊姊徐二娘被兄长撞倒,不小心脑袋磕在桌角上,昏死了过去。
这姊姊倒是没闹出什么动静,自打清醒以来就安安静静的,就是总喜欢捡一根棍子蹲在灶房“咻咻”的比划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某种咒语。
间或朝她小妹这边看一看,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火热得“仅仅六岁”的徐月小萝莉心里发毛。
至此,徐月就知道,别人的穿越是体验生活。
而她的穿越,开局就送地狱模式!
看着头顶天空那轮明晃晃的日头,徐月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老成的撑起膝盖站起来,吁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出门转转,调节一下这操蛋的心情。
今年整个山阳郡大旱,位于山阳郡治内的羊角村从四月开始就没见过一滴雨。
八月丰收时节整个郡内九成九的农民颗粒无收,河床干得都露了出来,羊角村村民想要喝水,得往十里外的大王村去。
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实际上,村民们早在六月下旬就陆陆续续开始举家搬迁,寻求生路。
现在能逃走的都已经逃走,剩下的都是逃不走的老弱病残。
比如徐月一家,还有她家隔壁那个曾经身为羊角村首富,自以为能够熬过天灾,却光速被现实啪啪打脸的老头家。
对了,徐家曾经也这么以为,所以才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原身原本的那一家子真是......脑回路格外清奇!
徐月叹气。
......
外头世道乱,这几日徐月听便宜阿娘的交代,乖乖的不怎么出门。
偶尔出去一两回走得也不远,路过四邻时,不是听见一家子围坐在光秃秃的桌前准备吃观音土自杀,就是见到破败的家门大开,里面躺着一具死僵了的尸体。
第一次看见时,她吓得半死,后一回生二回熟,就麻了。
整日与四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人待在一起,徐月早就训练出一颗强悍的心,三两具尸体而已,可比研究室里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好看多了。
徐月迈着瘦弱的小短腿,挪到了隔壁。
一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仿若盲人一般的老头,一动不动的倚在破烂的木门框上。
徐月睁着大眼,歪头瞅他。
因为瘦弱,她的头看起来比身子大,细细的脖子似乎架不住那个脑袋,一双大眼却亮晶晶的,闪烁着光彩。
她看着面前这一动不动的老头,以为他是死了。
却不料,她走上前去试探鼻息之时,那老头骤然睁开了那双凹陷的眼,把她惊了好大一跳,心中直呼:
诈尸啦!
老头见她吓得脸都白了,桀桀笑起来,嗓音粗噶难听,带着一股死气。
徐月当即就反应过来,这老头还没死。
徐月怀里揣着一小块婴儿半个拳头大的糙饼,纠结了一下,还是把这个让她咽不下去的糙饼递了过去。
老头一见到食物,灰暗的眼刷的就亮了起来,抓过去,一股脑往嘴里塞!
那饿狼扑食的凶狠样子,让徐月有一瞬间的后悔。
人饿到极致,是会吃人的,她现在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又嫩又脆,岂不是更好吃?
不过她这具身体年纪太小,小小的脑子里只有“饿饿饿”这种无用的内容。
想要了解她现在所处的具体时代,还得看眼前这个曾经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老头。
幸好,老头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他饱食一餐之后,有了点精气神。
在徐月佯装“我很无聊,爷爷给我说故事吧”的好奇询问之下,老头絮絮叨叨同她说起了这世道的事。
徐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生活的地方叫大庆国,建国至今300余年。
然而这个屹立不倒三百多年的王朝,因为宦官乱政和外戚干政等等因素,中央集权逐渐弱化,地方豪强崛起,朝堂州郡大乱斗。
现如今四方外敌虎视眈眈,有些特别狗的蛮夷部族还趁机在大庆边境烧杀抢掠,一天杀个七进七出,每天都在两国开战边缘反复横跳,导致百姓苦不堪言。
现在整个山阳郡大旱成灾,乱成一锅粥的朝堂直接让太守自己解决问题,根本没人管他们这个兖州山阳郡下的偏远小县是死是活。
别说赈灾粮,就是县长听到朝廷这个“自己解决问题”的指令后,隔天就携带家眷“解决问题”,举家跑路了。
徐月揉着自己皱紧的眉心,再次仰头叹了一口气。
这大庆国着实是快完犊子了!
老头看着面前瘦弱的小女娃娃,满眼哀戚:“自董兴入京以来,天下群雄并起,占据州、郡者多不胜数,又逢天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这世道,真叫人活不下去啊......”
董兴?
董兴是谁?
徐月没听说过。
她只知道东汉末年有个董卓。
所以,她穿越的这个时代,不属于她熟知的任何一段历史。
不过,老头口中这种混乱的军阀大割据时代,倒是和东汉末年类似。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往后的日子徐月真是不敢想象。
从东汉末年到隋唐期间,曾出现长达几百年的寒冰期,那时的平均气温比现代低了0.5度到1.5度,还有“夏六月,寒风如冬”等极端天气异象出现。
旱灾、蝗灾、涝灾、疫病……
一想到自己在要这样的恶劣环境下生存,徐月心道:一起毁灭吧!老娘不活了!
002 没有一个正常的
傍晚,领着徐大外出一天的王氏回来了。
背篓里盖着枯树枝,一看就知道里头有家伙。
一回到家,天就暗了下来,王氏放下背篓和她手中的自制简易弓箭,点了火把插在灶台旁的木桩上照亮。
而后拿起打火石不甚熟练的生起了火,架起了锅——
居然把家里所有的米糠全部蒸了!
徐月惊讶了一下,就乖巧的蹲在灶台前帮忙往里添加柴火。
这样也算用劳动换取食物了吧?
虽然这食物很难吃,但也比没有好。
王氏单手把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提了进来,见到乖巧坐在灶前烧火的小女儿,空着的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
这一大家子,最让她省心的就是眼前这可爱的小家伙了,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还会主动帮忙。
特别是那小奶音“阿娘阿娘”的叫,听得她这个一直想要个萌萌小女儿的单身上将恨不得将全宇宙的机甲都摆在她面前任她造作。
似乎想到了什么,王氏往屋檐下瞥了一眼。
徐大仍是那副死了全家的衰样,正拿着沾满了泥巴的草鞋在石头上扒拉,那一脸的嫌弃和不得不这样做的勉强,看得她很不爽。
她就没见过这么矫情的男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条件,有鞋穿就不错了,居然还敢问她为何不给他长靴穿?
“过来烧火!”
王氏一声吼,徐大条件反射般迅速转身抬起双手护住脸。可见那天早上王氏那彪悍的两巴掌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他就没见敢打夫君的女人!
“嘁~”王氏见他那模样,嗤笑一声,一转脸,面对身前的小女儿时,却笑得极尽温柔。
但徐月猜测,她这阿娘以前可能是个凶悍的,所以就算她尽量展现出她的温柔,那一身的杀伐之气,还是让她的笑看起来更像是不容反驳的威胁。
“幼娘乖,去屋里坐,让你阿爹来烧火。”王氏看着小女儿那张纯真的小脸,忍不住上嘴啵了一口。
徐月僵住,好在她现在样子小,屋里又黑,乖巧起身往堂屋走,王氏并没有发现,还在沉浸女儿真可爱的美好幻想中。
路过正在穿草鞋的徐大时,徐月也乖巧的叫了声:“阿爹。”
从醒来就一脸生无可恋的徐大见到这可爱的女娃娃,面上神色有所松动,冲她自以为丰神俊朗的一笑。
却不知,他现在这张饱受生活摧残的脸,五官只能算是端正,黝黑且粗糙,这种笑容放在这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得人心里慎得慌。
徐月勉强回了阿爹一个甜笑,一口气冲进黑黝黝的堂屋里,摸索到桌前,坐到了小板凳上。
厨房那边忙碌起来,王氏一边指挥徐大烧火蒸饭,一边拿着菜刀把背篓里抓来的野兔野鸡利落收拾。
看来今晚有加餐!
徐月满心期待。
却不妨,黑暗中,一个人影猛的扑向她,一把就将她抱了个满怀,并发出了“桀桀”的得逞笑声。
徐月一开始吓一跳,听到这笑声之后,只想翻白眼。
“姊姊!”
她不满的喝了一声,只可惜小奶音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身后的女孩抱洋娃娃似的箍紧了她的小圆腰,又用脸蹭了蹭她的脸,这才松开手走到她面前。
八岁大的徐二娘瓜子脸,丹凤眼,挺翘的鼻梁,小小的嘴,个子已经开始抽条,比徐月高出一个头。
那双充满了东方风情的丹凤眼,此刻正痴痴的望着徐月,像是在看她最心爱的宝贝。
是个萝莉控没跑了!
徐月悲催的想道。
果不然,她才刚这么想,徐二娘的手就开始朝她头上的两个小鬏鬏伸来,嘴里哄着:
“噢我亲爱的妹妹,姐姐来给你梳头好吗?保证连光明女神都为你心动!”
徐月:“......”
救命!!!
幸好王氏来得及时,她将煮好的米糠饭放到桌上,黑眸冷睨了徐二娘一眼。
作为家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她那一眼,成功令一脸怪笑的徐二娘缩回了手。
“坐下准备吃饭。”王氏的语气自带一股命令感,徐二娘老老实实坐在了徐月旁边。
“幼娘。”王氏专门盛了一碗饭递给徐月,往隔壁柴房抬了抬下巴,“小心点。”
徐月几乎是逃一般从板凳上跳下来,两手抱住那碗米糠饭,郑重的冲阿娘点了点圆乎乎的小脑袋,迈着小短腿来到了柴房前。
房门虚掩着,里面的人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被捂住的嘴里发出了类似野兽般的低吟。
徐月推开门,火光透进去。
看清了她的脸后,被捆在墙角的少年瞬间安静下来,微微泛红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仿佛看到了他最亲切的人。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激动喘息声,满眼都写着高兴。
嗯,这是个奇怪的现象,徐大郎对家里每一个人都表现出了憎恨和攻击性,唯独对徐月,那眼神总是出奇的依恋。
也只有她,才能把这个暴躁少年炸起的毛撸顺。
“大哥,吃饭啦。”徐月轻声说道。
屋里的少年目光缓缓落到她手中的陶碗上,看到那里面的米糠饭,浓而黑的两道剑眉顿时皱了起来。
他讨厌这个食物,但他的身体却疯狂的叫嚣着让他吃。
徐月感受到他纠结的复杂情绪,简直是感同身受。
“哥哥也觉得米糠饭不好吃吧?但我们得填饱肚子。”
徐月一边靠近,一边小小声说,不敢让隔壁的爹娘听见自己的吐槽。
毕竟,为了让他们兄妹三人有得吃,王氏和徐大已经很努力了!
徐月把哥哥嘴里塞的碎布条扯出来,又歪着头试探问他:“哥哥自己吃吗?”
徐大郎微红的眼望着她,点了点头。
徐月这才敢把他的手解开。
手一得到解放,他端起碗就往嘴里倒,几大口就吃光了,递给徐月一个空碗。
徐月看着面前这双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眼睛,虽然不忍,但还是重新把他的手捆了起来。
徐大郎以为是在跟她做游戏,咧嘴笑着,自己把手递到她面前让她捆住,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愉悦低吼。
不过这一次,徐月没有堵住他的嘴,因为她叮嘱他不要乱咬人,他点头同意了,神情格外认真。
她且信他一回儿。
003 得离开
徐月回到堂屋。
家里唯一的火把从厨房挪到了堂屋里,不大的四方桌上,徐月、徐二娘、徐大、王氏,四人各座一角。
桌上放着四碗米糠饭,和一瓮烧开的水。
至于那些徐月以为是加餐的兔子肉或者野鸡肉,并没有出现在餐桌上,而是被王氏收拾好,切成小块用叶片包好了放在灶台上,似乎还有其他的用处。
王氏拿起筷子,下达了命令:“开饭!”
徐月三人这才动筷,不过.....
哪怕今天的晚饭比前几天的都扎实,一口勉强被蒸熟、完全没有其他味道的湿乎乎米糠塞进嘴里后,徐月发现自己怎么也咽不下去。
悄咪咪抬眼一瞅,何止是她咽不下,她阿爹眉头皱成了川字,嘴里含着一口米糠,咽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徐青阳!
堂堂修二代,从小锦衣玉食,吃的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山珍海味儿。
作为修仙界里的时尚达人,修士中的审美风向标,敌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哪怕是最简单的灵米饭,他也要摆成一朵精致的雪莲花,方才食用。
而此刻手里这碗米糠饭,他生平见都不曾见过,四百年的人生里,头一次知道人类食谱里居然有米糠这么个玩意儿!
相比起徐大内心的剧烈波动,徐二娘对米糠饭的抗拒表现得不太明显,她只是用她那双和徐大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盯着手里的米糠饭,陷入了沉思。
这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食物?
怎么会有人觉得这种东西是可以给人吃的?
愚蠢的人类!
伟大的光明法师瑟琳娜绝不屈服!
王氏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非常惊人,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有过比这更加艰难的经历。
身为宇宙联邦当代最杰出的战将,她和她的军队因为政敌的陷害,曾爆发过严重的补给危机。
那时她带领的部队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上,那里资源极度匮乏,最基本的水都得依靠蒸馏技术从空气中提取。
士兵们想要填饱肚子,就只能冒险到地底抓捕那些狡猾的沙鼠。
最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仍将这支部队一个不落的带回联邦,将那些以为她早就饿死在外星球上的政敌们狠狠吓了一大跳。
所以在王氏眼里,再也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哪怕是绝境,她依然会顽强的坚持到最后。
帝国的上将王萍萍,绝不会低头!
或许是徐月的目光过于明显,察觉到她的视线,三人抬起头来,八眼相对,大家都知道对方换了芯子。
看破不说破。
眼看大家都吃不下,王氏干脆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父女三人放下碗筷,看向她。
“我要宣布一件事。”她严肃的看着众人说道。
王氏说:“我们得离开这里,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旱情非常严重,附近的村庄十不存一,唯一的水源在十里外的大王村,但我们今天过去用猎物换水时发现,大王村里的人都准备搬走了。”
“这世道乱成了一锅粥,各路豪强打着讨伐董兴的旗号造反,咱们县县长都跑了,北边流民军又闹起义,他们一路南下逼至山阳郡,咱们这是南下的必经之路,迟早要遭殃。”
“我们每天出门都能看到路边多出新的尸体,这些尸体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天气这么炎热,这些尸体集中发酵,我很担心霍乱会爆发。”
“所以,对于我的这个决定,你们有什么异议吗?”王氏问。
父女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摇头:“没有。”
王氏当即拍板:“那就这么决定了,现在先填饱你们的肚子,吃饱后你们自己收拾好你们要带的东西,我们明早就出发。”
说完,王氏重新坐下,就着水,吃光了碗里的米糠饭,从头到尾,你都无法在她脸上寻找到一丝的痛苦。
徐月默默咽了口唾沫,想着明天就要开始长途跋涉,需要保持充分的体力,心一狠,学着王氏的样子,一口米糠一口水,逼着自己吃完了那一碗米糠饭。
年纪最小的徐月都能吃,徐二娘自觉不比妹妹差,把米糠饭抓在手里,捏成小团子,闭着眼睛哄骗自己这是美味的食物,也吃了精光。
徐大受到了启发,把米糠饭捏成莲花状,动作优雅的开始进食,愣是给徐月看饿了,总感觉他在吃着什么山珍海味。
晚饭吃完,四人为了明天的离开准备起来。
王氏把烧开的水灌入竹筒里,装了满满五节,其中两节水里加了盐,五筒水整齐的码放在背篓中。
挽起衣袖,不顾世家公子风范,站在灶台上捏米糠饭团的徐大看到王氏往水里放盐这个细节,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个女人,又在搞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水要烧开了喝就算了,怎么还往水中放盐?
忙碌中的王氏没空管这没出息的便宜丈夫,她把之前处理好的那些肉块拿出一半烤熟包好,这是明天给一家人加餐的,想要走得快,就得吃得好一点。
而剩下的一半,王氏用光了家里陶罐中的粗盐,腌制起来,便于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存放。
米糠也没多少了,除去今晚奢侈的这一顿,剩下的米糠只捏出二十个婴儿拳头大的团子,满打满算,再加上王氏背篓里的肉,一家五口勉强能吃四天。
夫妇二人把食物和水全部装进背篓里,转身进了堂屋内侧用木板隔出来的房间里。
这是徐家夫妻的卧房,隔壁就是姊妹两个的房间,平常徐大郎则睡在堂屋里用木板拼凑的木板床上。
徐大跟着王氏进屋,看着她在床底下掏阿掏,掏出一个陶罐子,眼睛一亮。
然而,王氏只从陶罐里抓出十个大钱,这就是徐家剩下的全部家当了。
王氏把这十个大钱数了三遍,都没能多数出一枚,恼羞成怒,又瞪了徐大一眼。
徐大反驳:“若是我掌家,绝不会让你们母子沦落到如此境地。”
言下之意,你要怪怪原身,别扯他徐大真人身上。
王氏冷嗤一声,把这十个大钱递给徐大,徐大接过,仔细的贴身收了起来。
这十个大钱,就是他们这一家子最后的倚仗了。
夫妇二人这一个小动作,就定下了这个家接下来的主基调,男主内,女主外,王氏负责冲锋陷阵,徐大负责后勤保障。
对于自己目前的这个队友,徐大还是满意的,虽然不像个女人,但正因如此,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要是王氏也是那种遇事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就凭他一人拉拔着这一大家子......他选择原地自尽!
004 流民军
徐月姊妹俩在屋里收拾好了自己的旧衣服。
各自一身内里可塞芦花的夹衣。
姊妹俩一人只有两身衣服,一套薄的麻衣春夏穿,已经穿在身上了。
还有一套厚点的麻布夹衣冬天穿,上面打满了补丁,堪比叫花子。
但从小姑娘淡薄的记忆中,徐月发现,她这样有身完整衣裳穿的小娃娃,已经是村里孩子们羡慕的对象。
村中许多家大点的女儿连套衣服都没有,一般就躲在被窝里,也不出门,亦不见客,只有到了出嫁时,才能得一套衣裳穿出门。
姑娘能得一身新衣裳出嫁,便是最体面的嫁妆。
在这个银钱流动不便的落后时代,布帛甚至比金银珠宝更好用,绸缎等丝织品也是最受商家欢迎的硬通货。
徐二娘一边捏着鼻子一边从散发出腐朽气息的破木箱子里翻出一块“现代拼接风格”的床单,把姊妹俩的衣服打成包袱,放在床头。
徐月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发现爹娘姊姊都没把锅碗瓢盆装起来,猜到她们可能没注意到这些东西的价值,默默把家里五只破口陶碗,一个煮饭煮菜的陶罐,全部收起来,放在爹娘放置食物的背篓里。
剩下的就是睡觉的草席和被褥,今晚还要睡一晚,明早起来收拾就行了。
一切收拾妥当,实在是这个家穷得没什么好收拾的,王氏灭了火把,拴上门,各自回房休息。
这是个无月的夜,整个村庄一片漆黑,屋外的风呜呜的吹,仿佛这世间只有这一家活人。
徐月从一股强烈的不安中猛的惊醒过来,就看到窗外树影摇动,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的扑上来。
在这股莫名的不安情绪影响下,白天看到死人都感觉不到恐惧的徐月突然害怕得抱住了身旁的徐二娘。
这么大的动静,徐二娘被惊醒,先是一愣,而后嘴角翘了起来,两手轻拍着怀中妹妹的背,轻哄着:“我在、我在。”
听到温柔的安抚声,徐月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情绪这才慢慢缓和过来。
就在这时,屋外的风忽然变大,吹得隔壁的房门“咯吱咯吱”响,不知怎么的,徐月忽然想到了隔壁那老头。
刚压下去的强烈不安再次升起!
“姊姊,我想出去隔壁看看。”徐月小声求道:“你陪我去行吗?”
徐二娘嗯了一声,她仿佛就是天生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张牙舞爪的鬼魅树影只能成为她光辉伟岸的背景板。
徐月看着爬起来给自己穿鞋的徐二娘,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姊妹俩打开房门准备出去,隔壁的徐大和王氏其实早被俩人惊醒,也跟了出来。
“阿爹,阿娘?”徐月没想到爹娘被吵醒了。
“你们两个小丫头大半夜的准备干什么?夜晚有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吗?”王氏皱眉质问道。
徐大也不悦的看着姊妹俩,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有事得先同大人禀报。
徐月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把自己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说了出来。
“我就想过去看看那老大爷怎么样了,他一个人,有点可怜。”徐月如是说道。
但实际上,她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起去,徐大你去拿火把。”王氏很快就下了决定。
徐月微愣,徐大已经点燃火把走了过来,见她那一脸的呆愣,不禁又有点想笑,忍着笑意催促道:
“走吧。”
徐月点点头,一家四口出了篱笆院,往隔壁走去。
两家相隔不远,没几步就走到了白天徐月来过的那座房子前。
大门敞开着,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先前坐在门槛上的老头已经不在这了。
看着大门内那黑漆漆的院子,徐大和王氏对视一眼,让徐二娘牵好幼妹,举着火把当先跨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稍微有点用处的东西都已经被人抢走。一路走到堂屋,一张草席暴露在夫妇二人面前,而那草席上,安详的躺着一个老人。
“已经死了。”徐大淡漠道。
徐二娘眼睛唰的一亮,正所谓,不想当亡灵法师的炼金师不是好的光明魔法师!
眼前这具尸体,不就是最好的亡灵素材吗?
徐二娘兴冲冲的牵着徐月就要凑上前去看,被徐月紧紧一扯,“我不想看!”
那双眼皮大眼惊惧的看着她,徐二娘心里一软,无奈的停下脚步,轻抚了抚妹妹的发顶,很享受这份被依赖的感觉。
“我可怜的妹妹,光明女神会保佑你的。”她笑着安慰道。
徐大眉头微拧,心道这个便宜大女儿说的都是什么俚语,怎么他一句也听不懂?
王氏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敬畏的小女儿说:“埋了吧。”
徐月点点头,徐大面色微沉,他不想沾染这些无谓的因果。
徐二娘耸耸肩,她无所谓。
王氏一家之主的地位暂时无法撼动,她说埋了就得埋,不然他们怎么好意思继承老头的“遗产”?
徐二娘很懂这一套,牵着不想面对死去老头的徐月在屋里到处翻找,只可惜老头家之前就已经被人抢过一遍,姊妹俩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
黑暗似乎影响不到徐月家人们的视线,火把留给了姊妹俩,徐大和王氏用草席把老头尸身一裹,抬了出去,准备找个山坡掩埋。
在老头家只得了一个皮水囊的徐月姊妹俩打着火把先回家。
古代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就算视力不错的王氏也只勉强看出轮廓,全靠这具身体对村庄的记忆,才顺利走到村口的小山坡上。
整个村子地势都较为平坦,四周山林不高,只有这一块小山坡地势稍高些,站在山坡上,能够看到远处通往山阳郡治所昌邑县的官道。
徐大和王氏挖了个浅坑迅速把老头尸体掩埋,正转身准备回去时,耳中传来异动,夫妇俩回头一看,脸色大变!
一条由火把连接成的长长火龙出现在官道上,数万人疾驰的马蹄声朝着昌邑滚滚而来,一面红色的破旧旗帜在火光中肆意伸展,执旗手凶恶的面容看得人心头一惊。
但这些士兵穿着并不统一,手里的武器也各式各样,唯一统一的是他们手臂上都系着黑布条。
徐大脑海里属于原身的记忆浮现出来,他声音都变得尖利:
“不好!是悍匪和流寇组成的流民起义军,快走!”
005 哥,会人言否?
“二娘,幼娘,快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徐月和徐二娘刚躺下没一会儿,就被匆匆赶回的王氏急忙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麻绳,将草席和被褥一卷,把姊妹俩小包袱往被子里一塞,很快就捆成了一个行军包,递给徐二娘。
“你能背得动吗?”王氏问。
徐二娘点点头,把被褥背到了背上,不解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要走?”
徐月已经自己穿好了草鞋,不安的看着王氏。
徐大那边已经把铺盖卷了出来,他不会打行军包,王氏上前接手,一边打包袱一边解释:
“流民军杀来了,天不亮就能夺下县城,很快就会朝各大村庄涌来,我们现在必须走!”
不然接下来将要遇到的危险完全不可预测。
徐月脑海中对军队的记忆还残留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民子弟兵们身上,有组织有纪律,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
但她读过史书,所谓的流民军,实际上就是一大股的流寇、土匪、强盗,唇舌鼓动之下,或许真有走投无路的农民加入其中。
但普通百姓要是遇到这样的队伍,死都算是解脱了。在这个奴隶贩卖盛行的时代,人就是钱财,那些流寇一个都不会放过。
男人直接杀掉,妇女卖掉为奴,太过年幼的孩童直接扔在路边被乱马踩死,惨无人道。
这一刻,徐月这才隐约感觉到自己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野蛮时代。
……
本来一家子就打算离开,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王氏把打包好的行军包背在身上,拿上弓箭和镰刀。
徐大把装满食物的背篓背起,拿起家里唯一的火把和柴刀。
徐二娘背着姊妹俩的行李和被褥,徐月太小了,什么都不用拿。
前后不过五分钟,全家人集结完毕。
“阿娘!”
一家子出发前,徐月急急的喊了一声,看向虚掩着的柴房。
王氏眉头皱了起来,但并没有说什么,毕竟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徐大眼中露出几分烦躁,对王氏的迟疑,他自动带入妇人之仁。
没有人反对,徐月急忙冲进柴房,把已经被惊醒的徐大郎手脚解开。
“哥哥,流民军来了,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乖乖听话行不行,咱们一起走。”
徐月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面前这个十二岁的单薄少年,希望他能争取这个机会。
幸好,徐大郎虽然两眼敌视的看着门外那三人,但还是对她重重点了点头,并把她直接抱在身前。
别看他身板单薄,那一身的巨力,在徐家里他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更何况是已经吃饱了前提下,抱个几十斤的孩子轻而易举。
王氏走在最前,紧接着是徐二娘,而后是举着火把的徐大,最后才是抱着徐月的徐大郎。
一家五口快步来到村口,路过几户可能还有活人的人家时,王氏都会狠狠拍门将流民军到来的消息告知。
至于这些人是信还是不信,跑或不跑,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她已经仁至义尽。
这一举动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徐大颇有微词,但......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他修为全失,还得倚仗这个女子,还是先忍着吧。
来到村口,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徐大凝神掐指一算,正要将自己测算的结果说出时,已经对照风向、山势、和行军经验的王氏往西北方的山脉一指:
“我们先进山躲避流民军,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徐大愣了一下,心道这王氏莫不是同道中人?
不然怎么能说出和他一样的测算结果?
王氏已然大步向前,徐大来不及多想,回头看了一眼徐月兄妹,示意他们跟上。
知道自己这一家子芯子都换了,孩子都不是真正的小孩,且看起来最像是孩子的徐月还有徐大郎这个免费轿夫,王氏健步如飞,把跟在她后面的徐二娘恨得直磨后槽牙。
眼看王氏等人已经甩开自己一大截,徐月忙催促看起来笨呆呆的哥哥跑起来。
却不想,徐大郎领会失误,抱着她如风一般冲了出去,超过徐大,赶过王氏,一晃眼的功夫就冲进了森林里!
三人看呆,这徐大郎身体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徐月:“......”
我特么人傻了!
感受着从脸颊边吹过的厉风,徐月神智恢复,急忙喝停。
徐大郎倒是听话,一个急刹,惊起林中飞鸟,掀飞的草泥灰尘呛得徐月咳嗽不止。
“吼吼!”徐大郎口中又发出了焦急的非人吼叫声,微红的眼睛担忧的看她,满脸无措。
徐月咳嗽完,很认真的问他:“哥哥你会说人话吗?”
“嗬?”他歪着头,眼珠子疑惑的转了转,而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徐月:“好的,我知道了,哥哥不会说人话,但可以学对吗?”
少年隔了好几秒,才点点头。
徐月发现家里人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所以,徐大郎应该也有原主记忆的。
且不管他芯子到底是什么,他的身体既然是个人,那就应该能说人话。
以后慢慢教吧。徐月扶额想到。
脚步声传来,落后的三人终于追了上来,徐二娘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把徐大郎打量了一遍,满眼都是兴味儿,那赤裸裸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原地解剖。
徐大郎双目一睁,冲着徐二娘就是一阵低吼,徐二娘猝不及防吓一跳,而后就露出了怪笑,挑衅的嘁了一声。
仗着有妹妹制衡这怪家伙,她根本不带怕的,得意的跟上了王氏的脚步。
“幼娘,有什么不对你及时出声。”徐大不放心的叮嘱道,对徐大郎这个好大儿仍是满心的忌惮。
徐月乖巧点点头,“知道了阿爹。”
“乖......”徐大舒心的伸手想拍拍女儿的发顶,却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徐大郎忽然目露凶光,一手将徐月抱紧,一手飞快的朝他打来。
徐大眸色一暗,迅速侧身避开,握紧了手中柴刀。
“哥哥!”
徐月一声急喝,如临大敌的徐大郎这才停下攻击动作,双手抱着她,身体微微弓着,两腿迈开,圆目瞪着徐大,一副防备姿态。
只要有人敢伤害他怀里的小人,他立马就会冲上去撕破对方咽喉!
“徐大、幼娘!”王氏在前面喊了。
对峙中的父子这才放过对方,加紧赶路。
006 肝脑涂地
天边泛起鱼肚白,城里不时传来喊杀声,吓得徐月一家子一步都不敢停,顺着山坳小路,连着走了两个时辰。
待到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退去时,天光已经大亮。
太阳升起,周围温度急速升高,还不到早上八点的日光,晒得人头晕目眩。
徐大郎仿佛不知道疲倦,机械的迈着腿向前,他怀里的徐月却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蒸得满脸通红,浑身热汗。
再看八岁的徐二娘,艰难迈着两条小腿,背着行军包袱,一只手搭在王氏裤腰上借力,才能迈动双腿。
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似乎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咬牙切齿面容狰狞,随时会松开手倒在地上。
王氏却不让她停下,一边提起徐二娘半边身体把她身上的行军包丢给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徐大,一边回头对众人说:
“再坚持坚持,太阳太大,我们不能在这没有遮挡的地方停下,再走一小时......”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准确,王氏马上换成了半个时辰。
继续说:“这座山的南边靠近村庄,是附近几个村庄村民们取柴的地方,树木稀疏。”
“但北边由于进入太深,森林还保留着原始状态,除了猎人几乎没有人进去,等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说完,又让徐大把装满盐水的竹筒取出来,一人喝了一口补充能量,就继续赶路。
王氏之前打的野物都是从这座森林打回来的,来过多次,对地形比较熟悉,尽量带着家人们往好走的地方走。
半个时辰后,王氏口中那片茂密的丛林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踏入阴凉的森林,徐二娘就躺到了草丛上,累瘫了。
而徐月身前的徐大郎却还要往前走,明明已经头顶热汗,口中喘着粗气,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他的精神却格外亢奋。
一开始徐月没有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但现在再看,却意识到了徐大郎的不对劲。
再让徐大郎这么走下去,他的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下了,而他本人还无知无觉。
徐月急忙喊停,还要前进的徐大郎这才猛的停下,低头看着怀里的她,微微歪头,眼含焦急与疑惑,嘴里啊啊的喊着,似乎在说:
危险,得赶紧逃,不能停下!
“哥哥,你要休息。”徐月一边说一边从他怀里滑了下来。
低头一看,好家伙,她身前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徐大郎身上冒出来的汗水打湿了。
再抬头去看徐大郎,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呼哧呼哧大喘气,嘴唇发白,干裂起皮。
两个大人的状态就好很多了,徐大似乎有独特的呼吸吐纳之法,除了这糟糕的处境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外,目前看不出有什么疲惫的地方。
王氏也还好,毕竟是sss级别的体术高手,虽然现在的身体不是原来的身体,体能打了折扣,但这点程度的运动量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徐大看着王氏把孩子们聚集起来,不让她们直接坐下休息,反而是让他们做了几个奇怪的拉伸动作,才给他们发放食物和水。
这又是他不能理解的东西,没看到孩子们已经累摊了吗?
有这时间让他们多歇会不好吗?
王氏察觉到了徐大困惑不解中暗含鄙夷的目光,心里吐槽他是个无知文盲,但还是给出了解释。
毕竟是接下来的合作伙伴,太无知会拖后腿。
“这叫拉伸,可以让身体达到更好的状态,避免肌肉骨骼损伤。”
“孩子们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如果不把身体状态调整好,明天他们就走不动了。”
“如果他们连这一点行动能力都没有,要是遇到真正的危险,你和我又要顾着这个又要顾着那个,大家就一起完蛋吧!”
从没想过逃命还要顾及其他人的徐大怔住,修真界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观再次受到猛烈的冲击。
“格局,你懂吗?”王氏冲徐大嗤了一声,懒得看他那震惊的面孔,冲几个孩子叮嘱道:
“抓紧时间休息,我去前边山崖看看山下的情况。”
“嗯嗯,阿娘小心。”徐月乖巧点头,同情的瞄了眼又被王氏鄙视的徐大,默默把手里被自己掰成三份的米糠饭团递给哥哥和姊姊。
特别是给徐大郎的那一块,比给徐二娘的明显大了不少。
“你不饿?”徐二娘疑惑问。
徐月摇头,“我都没有走路,所以不累,哥哥和姊姊比我辛苦,多吃一点。”
徐二娘看着妹妹那双盛满心疼的大眼睛,忽然觉得身体的疲倦都消退了大半。
“我善良的妹妹,光明女神会为你祝福的。”
徐二娘在胸前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就爽快的接了妹妹递来的食物。
至于徐大郎,妹妹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一点不挑食,也没意识到自己吃了妹妹的食物。
一个拳头大的米糠团子外加一小块徐月给的额外食物,根本不能填报他需求量巨大的胃,吃完了还眼巴巴的盯着徐月。
这最后一份是徐月留给自己的,她虽然不累,但身体的饥饿可不管这些,胃在跟她叫嚣,所以这份食物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递出去的。
哪怕徐大郎的眼神是那么的渴望,她也毫不犹豫丢进自己嘴巴,就着水,囫囵咽下。
一看吃的没了,徐大郎神情明显萎靡下来,但也没做出因为食物而伤害徐月的举动。
他用手掌轻拍着她的小脑袋,就像是在安抚她:没事、没事。
徐大还是跟着王氏一起来到山崖前,站在这里,眺目望去,整个昌邑县的情况尽收眼底。
黑色浓烟滚滚升起,高举着红字旗帜的流民军在黑烟里穿梭,比索命的鬼还要可怕。
见人就抢,不从就杀!
抢来的男人女人散发露肉,长索系颈,一步一蹶,或衬马蹄,或垫人足,肝脑涂地,泣声遍野。
县城和北山隔着这么远,那浓重的血腥味儿都飘到了王氏和徐大身前。
007 人在家就在
徐大一直觉得自己心够狠,但见了这残忍一幕,也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们屠城了。”徐大沉声道。
他转头看向王氏,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大为震撼,满目悲悯。
然而,残酷的战争王氏见过太多,比这更野蛮更残忍的手段她也见过。
所以在她眼里,只有憎恶!
她是联盟上将,战功赫赫,从无败绩,也是全星系的荣耀,人民最敬仰的将军。
每次到了要开战时,人民就会呼唤他们的将军,欢呼战争的到来可以让人类走向更强。
可狂热的民众并不知道,真实的战争是什么模样。
他们向往,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结果。
但人们并不知道,胜利的背后是杀戮、是血腥、是人性对底线不断的践踏!
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将军,也会畏惧战争,甚至是厌恶!
王氏看着山下的昌邑县城,心中万千思绪涌起,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今早要不是幼娘突然醒来要去看隔壁老头,我们恐怕已经沦为那里的一员。”
徐大想起这事,也是一阵后怕。
换做从前,这些凡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一只手就能全部碾死。
可现在......不提也罢!
是他给老祖宗丢人了!
“这地方待不下去了,我们得去更远的地方寻求生路。”
王氏转身,不去看山下浓烟滚滚的昌邑,大步往回走,“走吧。”
想起什么,王氏忽然回头叮嘱,“孩子们要是问起城里的情况,你别乱说话。”
徐大皱眉,眼神反问:那三个是真的孩子吗?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
王氏突然停下,转身看向徐大,认真的神色让徐大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
“既然为人父母,就要有为人父母的样子,我不管你从前怎样,但现在,你是我丈夫,他们是我孩子,你要不想要这个身份,现在就可以走。”
她不会杀他,但也不会要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人。
夫妻俩重生多日以来,王氏从来没有对徐大说过这种话,因为她知道徐大是个成年人,她以为他会自己想清楚他应该怎么做。
所以之前徐大的消极怠工她都忍了,看在他跟着一起出门,态度还行的份上,她把自己找来的食物和水都分给他。
但现在山下的情况给她带来了生存的压迫感,要是身边还有个认不清现实的便宜丈夫在,她不介意一脚把他踢开,让他自生自灭!
这份坚决,让徐大愣怔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之前自己因为王氏敲门提醒村民逃亡的举动就鄙夷她妇人之仁的事。
可妇人之仁,会平静面对满城杀戮?
还会把他这个丈夫剔除队伍?
“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需要维护,屠城的事太过残忍,不应该玷污他们纯洁的灵魂,我明白该怎么做,娘子请放心!”
迟疑不到两秒,徐大就立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要做个慈爱的老父亲。
王氏睁着黝黑的双眸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相公你好好干,我相信你会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的。”
堂堂金丹真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徐大涨红了脸,黝黑且粗糙的面庞上全是“感动”。
......
夫妻俩一道回来了,徐月总觉得阿爹阿娘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不过还没等她去探究,王氏发话,继续启程。
“阿娘,山下怎么样了?”徐月担忧问。
王氏示意徐二娘别躺着了,起来赶路,顺便回道:“不太好,昌邑彻底不能回去了。”
“流民军占领了昌邑吗?”徐二娘疑惑问。
王氏看到徐二娘脚上的草鞋有点松散,给她整理了一下。
但草鞋本来就不坚固,再加上走的是山路,王氏也修不出什么来,只能凑合着不让它散架而已。
至于更好的鞋子,那简直就是妄想!
母亲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徐二娘又看向徐大,“爹?”
王氏特意朝徐大那瞥了一眼,徐大想起刚刚妻子的提醒,冲好大女露出安抚的浅笑,
“没事,失去一个家园咱们还有无数个家园,一家人只要在一起,那就是家。”
徐二娘:“......”阿爹你是不是失了智?
不过也知道昌邑县完蛋了,连自己嫌弃的那个破烂家也无了。
悲伤吗?
徐二娘没觉得,就是有点迷茫,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五张脸面面相觑,一家子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就连仿佛没有心智的徐大郎也皱起眉头,望着怀里的徐月,露出担忧的神色。
徐月默默抓紧了哥哥的手,她深知自己是家里最弱小的那个,如果没有一个倚仗,很容易成为被抛下的那一个。
像是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王氏忽然看了过来,“幼娘别怕,以后我们还会有家,一个更大更结实的家。”
徐月看着大步走在最前面的王氏,心中微动,满满的安全感。
以至于当众人傍晚在山壁停下,看到一条青色大蛇吐着信子朝自己爬过来时,徐月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朝外面大喊:
“娘!!!”
正在砍树枝的王氏冷不丁听见这声喊,立马丢下手里的树枝朝山壁飞奔而来,在徐月面前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徒手碎蛇。
那蓬勃的力量,震惊随后赶来的徐大一百年!
好不容易被徐月说服,愿意跟随王氏出门干活的徐大郎风一样冲了进来。
看到那碎成几段的青蛇,脸色大变,一把将徐月抱进怀里,再不肯离开她半步。
徐月有点尴尬的看着赶来的家人们,真没想到他们这么给力。
“小妹你没事吧?”
徐二娘跑得慢,最后一个赶到,她是唯一一个胆敢挑衅徐大郎的人,直接上手扒拉徐大郎的手,企图把小妹抱到自己怀里,好好安抚。
不出意外,徐大郎“吼”的冲徐二娘呲牙,一扭身子把徐月抱到身后,不让她碰徐月。
妹妹争夺战再次上演,王氏和徐大都看倦,知道徐月镇得住哥哥姊姊,转身继续找柴。
008 暂歇
天快黑了,和原始森林没区别的北山山林里经常有大型野兽出没。
柴火可以吓退大部分野兽,所以得准备足够烧一晚上的柴火。
大旱带来严重缺水,森林里的大树都枯了不少,一点就着,提防野兽的同时还要防止引发森林大火,夫妻俩忙得根本没空停下休息。
徐大砍柴,王氏就绕着山壁周围建防火带,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一家子都窝进了山壁里。
这山壁是一块耸起的大岩石,和斜坡交错,搭出一个天然的小山坳。
山坳内进有三米左右,左右两侧是小坡,正好给徐月一家一个简单的容身之处。
赶了一天的路,此刻终于得到片刻休息,一家人除了徐月,几乎都累瘫了。
徐月人虽小,但干点热水热饭的事还是可以的。
家里带来的陶锅太大,在狭窄的山壁里施展不开。好在四周都是山石,徐月很容易就找到一块带有平面的石头。
把石块放到火里烧到滚烫,用树枝扒拉出来,再把装满水的竹筒放在石块上,里面的水很快就热了起来。
饭团和烤肉块儿也是一样如法炮制,不过多垫了两张叶子,免得直接烧糊吃灰。
那条被王氏撕碎的青蛇无毒,本来要成为今晚的加餐,谁想到蛇胆被王氏不小心弄破了,徐大和徐二娘嫌弃不已,打死不要,幸运的凑得了个全尸。
热水和温热的食物下肚,虽然饭团还是一样的难吃,但有烤肉改善味蕾,一家人的精气神都恢复了过来。
王氏坐在火堆前,打磨刚刚砍来的树枝,打算给徐二娘和徐月做根小巧的拐杖,顺便把自己手里那几只木箭头打磨。
以徐家的生活水平是弄不到铁箭头的,王氏手里的箭就是一根笔直细长的纯木制木箭。
这样的箭支看起来像是小孩手里的玩具,当时还被徐大暗暗嘲讽一通。
但后面见识过王氏的精准度和力量之后,徐大就闭嘴了。
这样的箭放在别人手中或许是玩具,但放在王氏手里,就是杀器。
这个女人的手又稳又准,用手掷箭,能够直接击中狂奔中猎物的眼睛,基本上都是一击毙命。
这还只是木箭支,要是换成真的箭,那杀伤力该有多么惊人?
徐大摇摇头,暂时还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画面。
看着背篓里所剩无几的水和食物,他只觉得头疼。
食物倒还好说,这座山他跟着王氏来过两次,山林里活动的动物有不少,以他和王氏的实力,弄到猎物不难。
可水却只剩下两筒的量,比原先预计的消耗速度还要快。
这是很无奈的现实,今天赶路走得急,太阳又大,光是二娘一个人就喝了大半筒水。
王氏对孩子们很大方,喊渴了就给喝,没有节制的消耗一通,到现在还能剩下两筒水徐大都觉得是奇迹。
偏头去看王氏,她正对着火光打磨箭支,一头长发被她削去一大截,剩下的都盘在头顶,用一根削尖的树枝固定,消瘦的脸颊紧紧崩着,认真而专注。
火光柔和了她腮边因饥饿而瘦出的棱角,整个人透出一种沉静的温柔。
“这附近有水吗?”徐大不自觉也放轻了声音,怕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平和。
王氏头也不抬,轻点了点头,“再往深处去,有一个天然水塘。”
徐大闻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有水就好。
但有想起山下的情况,还是试探道:“这里有水有猎物,要是山下情况不好的话,咱们不如先在山里住段日子?”
王氏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知道他也是好意,没有直接打击他,耐心解释道:
“这里的水塘并不深,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干枯了,而且这里没有适合居住的洞穴,等到了冬天气温下降,情况肯定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这可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新世界,她们所能获得的信息全部来至于原身留下来的记忆。
而在原主的记忆里,冬天是个很可怕的季节,会死人那种!
所以她们必须要在冬天之前,找到安全的落脚点。
徐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打满补丁的麻布衣,再看看脚下处在报废边缘的草鞋,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到山坳内,从胸前衣兜里掏出两块特意捡来的鱼形石头,用脚扒开脚下杂草弄出一小块空地,开始卜卦。
遇事不决,就看玄学!
徐月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洗头了,脑袋痒的厉害,盯着便宜阿爹在那搞迷信搞了半晌也没弄出什么水花,收回目光,朝山洞外的王氏喊:
“阿娘,我想剃头!”
王氏看她挠着头难受的样子,招招手示意徐月到自己身边来,散开她的发髻,帮她挠了挠,哄道:
“明天就有水洗头了,再忍忍,小女孩要梳辫子才比较可爱,咱们幼娘就不剃头了好不好?”
王氏对着徐月这张小包子脸,下意识就会忘记她不是真的娃娃,把她当成孩子哄,极尽耐心。
徐月也不是真想变成秃子,加上阿娘帮忙挠头得到了缓解,便点了点头,不削发了。
徐大郎片刻都离不开妹妹,见徐月和王氏待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喉咙里就开始发出暴躁的嘶吼声。
徐月见状,无奈的看了阿娘一眼,起身回到了山坳里。
徐大郎一见她,长臂一捞就塞进怀中,做鬼脸逗她。
徐月面无表情,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头上,“哥哥,抓痒。”
徐大郎懵懂笑着,挠了挠她的头,然后看她一眼,徐月就冲他鼓励的点点头。
看到妹妹的笑容,徐大郎知道自己做对了,嘴里发出兴奋的呵呵声,卖力给她挠头。
起先力道把握不好挠疼了徐月几次,后面就越来越熟练了。
徐月享受挠痒痒的同时,也不忘指着周围的石头草木,一字一句,认真的教哥哥说人话。
徐二娘坐在角落里用尖针挑脚泡,手法不太熟练,一不小心扎了自己一针,差点气哭。
好不容易把脚上的水泡挑干净,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自己那双破烂的草鞋上。
想到自己明天还得穿着这双鞋走山路,徐二娘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不行!
为了自己的脚,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009 他有社交牛逼症
徐二娘松开自己的脚,转身从自己的行军包里抽出被自己小心藏起来的......一根小木棍!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木棍,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在家中一堆干柴里翻出来的,唯一能够承受魔力的红杉木棍。
徐二娘把自己的草鞋放在空地上,紧接着挥动“魔杖”,在草鞋上空一阵迅速比划,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白光从小棍尖端亮起,点亮了一道繁复的星芒图。
只见徐二娘手中棍子轻轻一点草鞋,星芒图瞬间融入草鞋之中,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徐二娘欣喜的拿起草鞋,可草鞋还是那双草鞋,看起来和之前似乎没有区别。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仔细感受,会发现这双草鞋比原来似乎坚韧了那么一丢丢。
徐二娘欣喜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伟大的光明神啊,请您原谅信徒吧。
她给魔法师们丢人了!
这深深的怨念,成功吸引了徐大的注意,他瞥了过来,看着徐二娘神情复杂的抱着自己的草鞋,满脸悲愤。
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姑娘抬起头来,脸上涨得通红,好像被谁羞辱了一样。
这表情,徐大可太懂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
堂堂的星门长老,对着两块鱼石测了半晌也勘测不到未来的走向,这又是何等的耻辱?
父女俩隔着草堆遥遥相望,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阿爹,把你的草鞋给我,我给你附个魔。”
“二娘,不要气馁,爹给你测一个吉卦。”
父女俩相视一笑,好一副父慈女孝的感人画面。
默默看着阿爹阿娘姊姊展示所长的徐月望着外面漫天繁星,忽然觉得这个穿越还不算太糟糕。
她只要抱紧这几条大腿,想要在这个陌生而残酷的古代生存下去似乎也不算太难了。
……
山壁外火光噼里啪啦的跳跃着,一片静谧。
山壁内,因为空间狭窄铺不下草席被褥,一家五口就坐在干草上,把行军包垫在身后当靠垫,半躺着休息。
可能是这具身体太弱小,徐月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渐渐挨着哥哥徐大郎的手臂睡着了。
还没睡的四人默默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夜色渐深,不时有野兽的嚎叫声传来。好在声音离得极远,跑不到他们这边来。
一家人原以为这一晚会就此平静渡过,却没想到,临近下半夜时,忽然有密集的“沙沙”声从山下传来。
盘膝吐纳修炼中的徐大第一个惊醒。
不敢睡熟的王氏察觉到徐大的动静,立马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
声音更近了,不超过三十米。
徐大把山壁前的火堆熄灭,王氏拿起了手边的弓箭,顺便把柴刀递给徐大,两人站在山壁前,凝神盯着黑暗中那簇不断靠近的橘黄火光。
一伙莫约有三十来人的队伍从密林间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打着火把一窝蜂的涌出。
许是黑夜中,山壁前的火光将他们引了过来。
这三十多人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小的还在母亲的怀里蜷缩着,大的七八岁,一个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
在他们背上,是一些乱七八糟匆忙抢夺下来的家当。
沉甸甸的包袱压在那干瘦的身躯上,仿佛要把腰折断,但事实上那干瘦的身躯远比它脆弱表象所表现出来的还要坚韧顽强。
看到这一群人,王氏和徐大暗暗舒了一口气,是逃难的村民,不是流民军。
火光照映出山壁前的徐大和王氏,看到夫妇俩提防的警惕模样,那一伙人不远不近的停在五米外。
两边遥遥相望,对方眼里散发出诡异的光,那是人濒临绝路时才有的狠绝。
王氏和徐大对视一眼,心沉了沉。
对方那么多人,而他们这边只有两个成年人,对方要是想做些什么,比如抢夺他们身后的山洞和食物,那后果......
徐大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他在心中谋算时下意识的动作。
仔细观察前面这伙人,大部分穿着破布麻衣,带着孩子和家当,有几个怀里还抱着狗、鹅之类的牲畜。
山下旱情严重,这种情况下家里还能养得起牲畜,绝对是村里的富户。
而另外几个零散站在队伍旁边、衣不蔽体的人,气色和精神状态看起来却诡异的好。
那狠绝的目光,大多数出至这伙人眼里。
他们眼珠子乱转,一边观察周边人的反应,一边打量山壁里的情况。
可惜山壁前的火堆被灭掉了,王氏和徐大身后一片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候大家饿得要啃树皮,徐大见过的人无不是面黄肌瘦,神情萎靡。
想到这,徐大的眸色暗了暗,这明显是两伙人!
而看他们来的这个方向,应该是从大王村那边过来的。
大旱之下,只有地势低洼的大王村还有一口古井能出水,所以在周围这十几个村庄里,大王村留下的村民最多。
不过短短一息的时间,徐大心里就有了对策,他看向人群中衣裳补丁最少,看起来最为强壮的男人,忽然惊喜开口:
“可是大王村里的王大哥?我是羊角村的徐大啊,前一日我家到你们村买水,还见过你哩!”
徐大口吐乡音,一口羊角村方言说得十分流利,那惊喜的神情令在场人齐齐一愣,而后纷纷看向被徐大招呼的人。
大王村的铁匠王大有茫然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脸惊喜的瘦弱男人,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他见过这个人吗?
可看那热情的模样,应该是认识的吧?
羊角村和大王村只隔十里地,平时也有来往,来找自己制铁器的也不少,兴许是他把人家给忘记了。
想到这,王大有走出人群,假装惊讶的应道:“原来是徐老弟啊!”
“是啊,是我呀,你们咋也逃这来了?”徐大小跑过来。
王大有身旁的妇人害怕的低呼了一声:“大有!”
王大有回了妻子一个不用怕的安抚眼神,徐大耳尖,立马热切的喊了声:“大有哥!”冲上来拍了拍王大有的肩膀,很热络的模样。
这一声大有哥,打消了王大有以及他周边村民们的疑虑。
原来是大有认识的兄弟,那就是友军了。
感受到村民们缓和下来的神情,徐大在心中舒了一口气,面上神色越发热切,开启纨绔必备技能——社交牛逼症!
顺利混入大王村难民群中。
010
大王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姓王,知道这一点的很多,但知道这一点并在短时间内能对此加以利用的人却不多。
王氏看着徐大的骚操作,挑了挑眉,默默转身进入山壁把已经被惊醒的孩子们叫起来。
被抢的潜在危机虽然已经解除,但接下来必不可少的要和大王村的村民们有交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比如徐二娘那会发光的小木棍,王氏很严肃的叮嘱她收好,不然被这些村民当成了妖怪,他们一家全完蛋。
徐二娘点头,默默把魔杖塞进被褥里。
王氏把家当都收拾好,聚拢成一堆堆在山壁最里侧,知道徐大郎其实能听得懂人话,又对徐大郎叮嘱:
“看好妹妹们,要是有人进来直接踹出去!”
徐大郎立马把徐月拉到身后,张开双臂做出保护的姿势,眼中红光一闪而逝。
徐月一手拉住哥哥,一手拉住徐二娘,对徐大郎说:“姊姊也是哥哥的妹妹。”
“眉、美?”徐大郎含糊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看看徐月,又看看徐二娘,眉头微皱,头摇成拨浪鼓。
最后视线转回到徐月身上,冲她咧嘴傻气一笑,“眉、美!”
意思是说,只有徐月是妹妹,徐二娘不是。
徐二娘顿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鄙夷的要往旁边站。
徐月拉住了她,两人一起躲在徐大郎身后,徐大郎顿时呲牙咧嘴,冲徐二娘发出“嚯嚯”的威胁低吼,暴躁起来。
徐月一瞪眼:“姊姊也是妹妹!”
徐大郎不敢置信的往后仰了仰身子,大大的眼睛受伤的望着徐月,看得她心下一软,忙伸出小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徐大郎的手臂给他顺毛撸。
好一会儿,徐大郎这才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勉强同意也会保护徐二娘。
“哥哥真好~”徐月甜甜笑着,眼睛亮晶晶的。
徐大郎顿时就被哄笑了。
王氏看着徐月顺利解决完兄妹间的矛盾,冲她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这才弯腰走出山壁。
就她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徐大已经成功打入大王村内部,看到她出来,他立马差遣:
“去,把柴火给大家伙搬来!”
这一家之主的气势端是十足,王氏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你这婆娘,愣着干啥,快去啊!”
徐大吼完就转过身去给王大有搭手卸行李。
王大有瞥了徐大一眼,对徐大这种颐指气使的行径不太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王氏盯着徐大的背影足足两秒,才转身去搬柴火。
听见身后传来搬动的动静,徐大紧绷的脊背顿时一松,心里狠狠暗爽一把,继续同王大有等人套话,没几下就把他们的情况搞清楚了。
原来那伙自号红巾军的流民军屠城之后,由于城内权贵早已经得到风声提前跑路,流民军什么值钱的都没收罗到,就把矛头转向了周边的庄户。
可旱情严重,村庄十不存一,流民军恼羞成怒之下,火烧村庄,疯狂发泄,周边老百姓听到风声,慌忙逃命。
王大有等人原本是全村一起逃亡,可到半路遇上流民军,最后就只逃出他们这十几号人。
而另外十几个人,是他们在半道上遇见的,就一起往山上逃来了。
火堆升了起来,大王村的人三三两两围坐过来,连同小孩在内,一共有十九人。
其中不满十岁的孩童四个,成年男子十个,成年女性五个。
光王大有家就占了四个,妻儿都带上了,在这一众妻离子散的人群中,格外突出。
而另外一伙人,单独烧了一个柴堆,一共有十二人,男人九个,女人三个,衣不蔽体,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在关键部位用破麻布胡乱遮掩。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看起来比大王村这一行人更有精气神,有一人肚子微微隆起,竟还有点发福的迹象。
这一看就是能吃饱的,不说顿顿饱腹,但一日里也能吃上一回饱饭,才能长出这些肉来。
徐月坐在山壁的草堆上,静静的打量所有人,看到这伙人时,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这伙人,不会是吃人的吧?
想到这里,徐月把自己吓了一跳,小心的朝那伙人看去,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微凸的眼。
火光在这双眼中跳跃着,徐月竟顿时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心颤了颤。
“吼!”徐大郎似有所感,低吼着忽然冲出,草屑飞起,呼啸着就朝那双眼凸起的消瘦男人扑了过去。
少年转眼间就到了火堆前,火光映出他那凌厉的面容,把那十二人很狠狠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怒喝尖叫响起,那双眼凸起的男人被徐大郎两拳打倒在地,四周的人慌乱中碰到了火堆,飞溅的火苗“轰”的一下,点燃了四周的荒草。
火光四起,哀嚎并存,所有人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朝这边冲过来,救火的救火,拉人的拉人。
徐月看着慌乱的人群,小脸愣了楞,紧接着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仗着自己是个小孩,“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徐二娘嘴角微微一抽,但也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的指着那被人救起的凸眼男人喊道:
“他吓唬幼娘,两只眼睛像饿狼一样看着幼娘,把幼娘都吓哭了!”
稚嫩的童音,说话一点都不含糊,字字清晰,虽带着羊角村的浓重口音,但在场人全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架住徐大郎的王氏和徐大闻言,幽幽扫了眼那被儿子打得满嘴是血的凸眼男人。
男人像是被冤枉了,激动的反驳道:“哪家的娃娃胡说八道,老子好端端的坐着呢,谁瞪你们了?”
他激动的就要站起来继续理论,可那双眼睛却心虚的不敢同徐大夫妇俩的目光对上,嘴里骂骂咧咧:
“真是倒了血霉,遇到这不讲理的泼皮小子,仔细阎王爷把你剁碎了下油锅,叫你再不敢胡乱打人......”
大王村里的人啧啧两声,觉得这般咒人不地道,劝解着,把徐家人给拉开了。
徐月哭得更大声,似乎是被凸眼男人口中的话给吓着,嘴里哭喊着:“阿爹阿娘,阎王爷要吃人,呜呜呜......”
原先还没觉得有什么的大王村村民忽然听见“吃人”这两个字,神色微变。
再抬眼去看那十二人,他们像是被刺了一样,慌乱的摆手企图解释他们可不吃人。
可事实上并没有人说他们吃人,这不打自招的反应,令大王村众人脊背一凉。
011 队伍壮大
王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和徐大一起把暴动的徐大郎费劲压进山壁里,手上力道轻了一点,差点被他给掀飞出去。
徐月见状,也哭得差不多了,抹了把脸上挤出来的两滴泪珠,两只小手伸向徐大郎:“哥哥抱。”
暴动的徐大郎这才平静下来,把徐月抱崽子一样兜在身前,退到山壁最里侧,提防着所有人的靠近。
徐大和王氏很自觉的拉着徐二娘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夫妻俩抹着额头上累出来的热汗,狐疑的看向了徐月。
“怎么回事?”王氏低声问。
她可不信自家这三个孩子是能被人随随便便就吓哭的。
说来徐月也有点无奈,徐大郎的反应属实是不在预料之中,但也因此认证了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那凸眼男人就是用看猎物的目光看着她,否则不会激起徐大郎这样的反应。
徐月努力从哥哥抱紧的双臂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那九个人.....可能吃人。”
徐月不安的催促道:“阿娘,天也快亮了,咱们走吧。”
听着徐月的话,徐大的脸色暮然沉了沉,转头朝外面看去,那十二人聚在凸眼男人面前,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间或朝他们这边投来不善的一撇。
王氏没有过多犹豫,当即点头,“现在就走。”
不管幼娘的的猜测是真还是假的,他们都冒不起这个风险,只能避开。
“等一等!”徐大转身道:“你们先收拾,我去问问王大有,叫上他们一起走。”
王氏不解的看着他,有这个必要吗?
徐大重重点头,很有这个必要!
他将家人凑到一起,低声解释原由
往山上逃来的人必然越来越多,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接下来肯定还会发生,人数相当倒还好,谁也别招惹谁。
但要是在遇到一伙如同那十二人一样的队伍,就算他们主动避开,也难以保证对方不会对他们下手。
一群吃不饱、穿不暖、喝不上水,还面临着死亡威胁的逃亡人,一旦遇上,比遇到无恶不作的流民军也差不了多少。
“人性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对其抱有任何期待。”
这是来至修真几百年,见识过无数杀人夺宝的徐大修士的忠告。
徐月惊讶的看着自家这个便宜爹,忽然觉得,你爹始终还是你爹,这格局,这觉悟,真让人好奇他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王氏难得多看了他两眼。
徐大心道,这下知道本真人的厉害了吧?
微微挑眉,一撩额前散乱脏臭的刘海,故作高深道:“人多势众,得人多,势才众!”
就算到时候没有起到震慑效果,身边多跟着那么多炮灰,一伙人跑起来,敌方分散追击,他们一家的存活几率也提高了不是。
“唉,说了你们也不懂,且先准备着,为父去去就回!”
在王氏飞来的拳头砸到脸上之前,徐大两脚一踮,扭身跑了。
徐月和姊姊对视一眼,难免有点担心便宜爹。皮成这样,离阿娘的夺命箭也不远了。
王氏领着孩子们忙碌起来,摸着黑先把昨晚烤剩下的肉分吃了,一人一小块垫垫肚子,保持体力的同时,也能减轻一点负重。
吃完后,背篓里就只剩下一只陶罐,五个破碗,还有一块用盐腌好的肉,两筒水,以及十个饭团。
王氏用树叶把这些盖在背篓底部,又把徐月姊妹两的被褥行军包搭在上面,用草绳系好,背到了背上。
剩下一个行军包,等会儿交给徐大,王氏准备让徐二娘坐在行军包上,让徐大背着走,这样速度快一些。
而徐月,还是由徐大郎背着。
徐二娘听到阿娘的安排,小脸涨得通红,抗拒道:“我、我自己走。”
王氏瞄了眼她的脚,都是被挑破的水泡,“算了吧,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现在爹娘还有力气,背得动你。”
徐二娘:“......”
好吧,就不矫情了。
也不知徐大同王大有等人说了什么,大王村村民们再看向那十二时,明显的露出了忌惮和憎恶。
眼看着大王村的人和徐家这边忙碌起来,一副要走的模样,那十二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其中一人企图靠近大王村的人询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可还不等他靠近,大王村的男人们立马举起手里的锄头镰刀棍棒等物,做出警告的举动,不许他靠近。
那人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默默退了回去,十二人冷冷看着要抛下他们的队伍,满脸阴翳。
特别是那个被徐大郎打碎牙齿吐血不止的凸眼男人,盯着徐家几人,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只是大家本来就不是一道的,各走各的,不带上他们也无可厚非。
天边露出微光,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儿的大王村村民们虽然不太乐意动身,但想起要跟一伙吃人的人待在一块儿,还是宁愿累点苦点,也不愿提心吊胆的待在这里。
家当本就不多,把孩子都安置好后,一行人再次出发。
王氏背着背篓,手里拿着棍子和柴刀走在最前边。因为徐大说王氏知道哪里有水,众人便都跟着她。
那十二人看架势不对,也准备跟上来,王大有等人齐刷刷举起了武器,这才把他们撇在后头。
徐大家的说那水塘不大,他们自己喝还不够呢,还能便宜了这伙人?
可等走远了,离开了视线范围,那十二人要怎么走他们也管不到了。
只能希望他们识趣点,别跟他们走一条道。
一行二十多个人走在山林间,将无人踏足过的原始森林踩出了一条路,深山野兽被动静惊走,王氏本想顺路打几只野鸡野兔做粮食的计划也随之泡汤。
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队伍,大王村村民们连夜逃亡,没有得到休息,体力耗尽,一行人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乌龟爬一样的速度,怕是下午太阳落山了都赶不到水塘。
王氏瞪了徐大一眼,这人多势众的好处她是一点没感觉到,只感觉到了焦虑。
“这还得走多远呐?”
王大有的妻子佟氏口干舌燥的哑声问道。
012 水塘被占
其余的人,多少也有点质疑这山中水塘的真实性。
王氏不客气道:“要是按照你们现在这个速度,明天都到不了。”
佟氏脸色微僵,可看着怀里哭都哭不出声音的幼儿,还有身旁五岁女儿干涩得发白的唇,只觉愧疚。
“娘,我渴。”王家大娘干巴巴的望着母亲,视线在胸部流连。
弟弟能喝奶,她也想喝。
可佟氏现在哪里还有奶水?
只能佯装出生气的模样瞪了女儿一眼,看着女儿失落的低下头去,心里抽疼。
王大有看了看队伍,大家仓惶逃出根本带不了什么东西。
更何况早在流民军来之前,大多人家中就已经没有余粮了。
这深山老林里树倒是多,可枝头叶片干的干,落的落,想采把新鲜嫩叶嚼一嚼都找不到。
怀里抱着狗的那户人家挣扎的看着怀里自己养了十年,奄奄一息的黄狗,不停吞咽口水。
还有一人怀里有只鹅,因为太渴,忍不住在大鹅脖子上咬了一口,喝血止渴。
只是这血刚喝下去时觉得爽快,但过没一会儿,喉咙里就像是火烧一样干得那人忍不住直挠嗓子。
一两顿不吃没什么,可一天不喝水,别说人了,牲畜都受不了。
徐大家的说得不错,这样的状态去赶路,明天也到不了水塘。
王大有咽了口唾沫,开口冲乡亲们喊道:“大家伙都加把劲,早点走到早有水喝,不为自己,想想孩子们,咬牙也得挺下去啊!”
众人看看孩子,又看看头顶快爬到正中的日头,咬咬牙,点了点头。
王大有叹息一声,看向王氏,示意她不用顾忌了。
王氏见此,脸色稍好了一些,也鼓励道:“大家再坚持坚持,离水塘不远了,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中午就能赶到!”
得了王氏这句准话,大家伙牟足劲儿,大大加快了速度。
就连七八岁的孩子也鼓起腮帮子,奋力迈动自己的小腿,没落下大人一步。
现在这世道,未成年的孩子能活到现在都不容易,徐月被哥哥背在背上,看着这些孩子努力跟上大人的步伐,甚是惭愧。
这么一比起来,顿觉自己幸运多了。
只是,眼看着就要抵达山中腹地水塘时,徐月忽然在一丛杂草上看到了被踩踏过的痕迹。
乍一看,以为是某种大型野兽留下的足迹,但这样的足迹接二连三的出现,徐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都能发现的痕迹,王氏那边就更不用说了,用手指丈量一下,顿时沉了脸色。
“有人来过!”王氏皱眉道。
大王村等人一怔,饥渴交加的他们一脸麻木,一下子没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徐月和徐二娘却立马察觉到了情况不妙。
王氏下意识抬手,打了个悄悄前进的手势,回头见王大有等人一脸的茫然,这才意识这不是自己带的兵,尴尬的闷咳一声,用大家能听到的声音说:
“水塘那可能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徐大你带大家悄悄前进,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着,又点了王大有,“你跟我一起。”
王大有诧异的看了王氏一眼,又看看徐大,见他颔首,这才迟疑着跟随王氏先走一步。
眼看着王氏三两下就蹿出去老远,且每次都能提前避开脚下的石块等阻碍物,王大有虽只是个打铁匠,但也感觉到了王氏和普通妇人的不同。
不过没等他细想哪里不同,热闹的说话声传入耳中,两人已经走出森林,来到一片低矮的草丛里。
在草丛中央,有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圆形水塘。
看到那清澈的水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汽,王大有狠狠咽了口口水,差点喜极而泣。
只是,那不大的水塘边,多出了二十几个人,衣着和他们差不多,一看就知道也是因为旱情和兵祸逃到山上来的别地村民。
此刻,他们正围在水塘边的空地上,生火烧水准备做饭,嘴里说着方言,嘻嘻笑笑的交谈着。
王氏看向王大有,眼神询问他能听懂那些人在说什么吗?
所谓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整个山阳郡那么大,各地口音也各不相同。
就比如大王村和羊角村,相隔不过十里,口音上就有不同,只不过是两地常有来往,听惯了就听懂了。
王大有努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山阳郡北边的口音,大王村里有家人的闺女就是嫁到那边去的,连蒙带猜,猜出了个大概。
“他们好像也是刚到没多久,商量着要占了这水塘,在这避祸。”
山阳郡北面旱情比南边稍好些,这些人的状况看起来比大王村里的好太多了,而且男人也多,足有十五个青壮年。
王氏听到王大有这话,脸色就是一沉。
王大有看着那亮汪汪的水塘,直咽唾沫,本还能忍着饥渴,但现在水就在面前却不能过去喝个畅快,这滋味格外磨人。
要不是王氏阻止,王大有恐怕已经忍不住冲过去了。
但看那伙人的态度,他要是冲过去,多半是要被打死的。
王氏默默把那伙人的情况记下,招呼上王大有,两人又悄悄的摸了回来。
两人一回到队伍,王大有就把水塘已经被人霸占的情况说了出来,大王村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对水的渴求让他们露出了疯狂的一面,举起锄头镰刀就准备豁出去把水塘抢过来。
徐大一看这架势,立马朝王氏这边得意的挑了挑眉,看吧,人多势众的优势这不就能体现了?
王氏懒得搭理他,走上前,喝住了扛起锄头镰刀就要去抢水塘的大王村村民们。
“对方人比我们多,力气也比我们大,这样冒失的冲过去,我们必输无疑。”
“那你说怎么办?”抱着鹅的村民王大海口气很冲,觉得你一个女人凭什么管男人的事?
王氏被着明晃晃的性别歧视梗了一下,但很快,身经百战的强大气场一开,只淡淡一瞥,王大海就觉如坠冰窟,喉咙里的话卡住,消了声。
不只是王大海,其他村民感受到这股强大的气场,也不由自主安静下来,惊愕的看着王氏。
013 打群架
见众人安静下来,王氏这才收敛气场,开口就是:
“所有人!听我安排!”
说罢,把队伍中的男人全部点出来,包括徐大在内一共十一人,有条不紊的给他们分派任务。
王氏压根就不指望这些村民能够理解自己这么安排的原因,所以她只告诉他们需要做什么。
简单的指令确实有效,男人们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都记住了自己要做的事。
安排好主力,王氏又看向大王村的五个妇女,有孩子的佟氏和另外一个摇摇欲坠的女人邱氏留下照看四个孩子。
剩下三人拿着觉得趁手的武器跟她一起行动。
最后,王氏看到徐月兄妹三人身上,认真询问:“能保护好自己吗?”
徐月颔首,徐二娘也点点头,姊妹俩都表示没问题。
“那好,你们和其他孩子一起,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其余人拿上武器跟我走!”
王氏振臂一挥,头也不回,飞速往水塘那边奔去。
那直接撇下孩子交代都不交代一句的果断利落,看得佟氏和邱氏一愣一愣的。
徐月却骄傲的挺起小胸膛,终于被阿娘当成成年人对待了。
虽然水塘那边人多势众,但她对阿娘绝对有信心!
“左边的草丛茂密,地势也高,我们去那边躲着,还能够看到水塘那边的状况。”徐二娘提议道。
她这话是对徐月说的,似乎并没有要管佟氏等人的意思。
徐月示意佟氏等人跟上,姊妹两小大人一样,用王氏削好的手杖扒开草丛,边敲边往坡上走。
就连跟在她们身后的少年也是一脸的淡定,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水塘那边的状况。
邱氏心里称奇,再看自己兜在怀里饿得吸手指的瘦小孩子,和佟氏对视一眼,两人领着五岁的王家大娘和另外一个九岁男娃,一起跟上了徐月兄妹三人的脚步。
几人刚在隐蔽的草从里蹲下藏好,就听见山坡下的空地上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有人似乎被伤到了,尖叫哀嚎着,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徐月都紧张起来。
草丛又高又深,蹲在草丛里,徐月想扒开眼前的草往下看看都做不到。
可不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分辨不出来是敌是友,根本不敢站起来,只能默默忍受这种看不见的折磨。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自家阿娘喊“穷寇莫追”的号令。
这场水塘争夺战,好像是她们赢了。
“幼娘!”
王氏在坡下喊,徐月激动的从草丛里站起来,就见王氏笑着朝她招手,“下来吧!”
徐月一喜,忙叫上哥哥姊姊还有佟氏几人往水塘边赶来。
徐大郎看她人还没草长得高,长臂一捞,抱着徐月几个纵跃就冲到了山坡下。
等徐月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被徐大郎带到水边。
只见徐大郎饿死鬼投胎一般,一头扎进水塘里猛的喝了几大口水,吓得徐月忙把他拽开。
“哥哥,生水别乱喝!”
然而徐大郎早已经喝进肚了,还推开她的手专门捧了一捧欣喜递到她面前,不太熟练的催促:“和(喝)!
少年手掌里的水透亮透亮的,里面落了根翠绿的草屑,更称得水清澈透润。
徐月不争气的狠咽了口口水,理智几乎快要崩溃。
但是,这水塘里的水山里动物也在喝,这么生喝下去真的没事吗?
看看周围直接捧起水就喝的大王村村民们,还有随后赶来,直接捧起水就喂孩子的佟氏,徐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徐大郎又把手掌往前递了递,几乎要送到徐月嘴边了。
这谁顶得住!
徐月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尝到清冽的滋味,一发不可收拾,扶着哥哥的手埋头猛喝起来。
一捧水喝完不够,又喝了一捧,直接打了个饱嗝。
这种唾液随意分泌的滋润,让徐月感觉自己又重活了一回儿,舒服得就想躺下来。
但也知道现在这一躺下去,怕是起不来了。跪在水塘边,撩起一捧水拍了拍脸,清凉的水驱散了暑气,果然清醒很多。
徐月转身看向空地,先前那批灾民被她阿娘带人打得落荒而逃,正在烧水做饭的他们来不及带走这些东西,一堆锅碗瓢盆丢留在了原地。
大王村的村民们欢喜至极,立马把锅里正在烧的食物分了个干净。
徐月看到她阿爹眼疾手快,直接端了一个锅,正冲她阿娘邀功一般得意的挑了挑眉。
然而,阿娘面上却没有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喜色,脸色反倒有点难看。
她看着为了一锅食物就要大打出手的大王村人,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他们的混乱。
只要不闹出人命来,王氏现在也没心思去管。
但她清楚知道把对手逼入绝境绝不是件好事,略思索片刻,抬步朝已经抢得半锅粥水的王大有走去,同他轻声低语了几句。
徐月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王大有很快站了起来,朝争抢中的同村人走去。
他在村里人中间似乎有些威望,招呼上几个已经得到食物的村民拉开打架的人,把稀粥平分了。
而后,这伙人把抢来的锅碗瓢盆全部放下,王大有朝王氏走来,两人又说了几句话。
他诧异的看了王氏一眼,便叫来村民们,将锅碗瓢盆全部装满干净的水,把这些水和锅放到了草丛和森林的交界处。
王氏连徐大手里的都没放过,只是把锅里的粥转移到自家带的陶锅里。
徐大觉得难以置信。
战利品还有还回去的?
不但还回去,还要给个添头?
徐月也不是很懂阿娘这个做法,但看着从森林里陆陆续续走出来,满脸警惕的那些灾民,忽然又明白了什么。
双方对视片刻,可能是饥渴的滋味太难受,那些灾民飞快跑出来端走锅和水,又飞快的走远了。
看着那些身影在林间消失不见,徐大的眉头紧皱,头一次用不悦的口吻对王氏低声说:
“你这是放虎归山。”
王氏冷嗤一声,“你见过这样瘦弱的虎吗?”
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