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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2000年全文阅读

作者:凉秋小记     你好2000年txt下载     你好2000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韩海当时就头脑不清醒的进的门。

    回到屋里,就看见彭彩兰正躺在床上发着呆。

    这大清早的,这懒婆娘怎么就往床上躺着了,他走过去拍了彭彩兰一把:“有东西吃没?”

    彭彩兰让他这一巴掌给打懵了,然后木木的看着他,最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指着正屋说不出话。

    “怎么了媳妇儿?”这不会是疯了吧。

    “她,她,啊啊啊啊!”彭彩兰发出崩溃般的呐喊:“饭票都给我拿走了,都给我拿走了啊。”

    饭票可是她的命啊!

    两人加起来一个月的饭票有百来块,这可都是要拿出去卖钱的!

    “你说啥?”

    “我说饭票都给那女人拿走了,我今天才从单位拿出来的饭票啊。”范晓娟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懂得借力打力了:“当着大哥的面拿的啊,还要我交伙食费,我哪好意思说在家吃饭不给钱呢。”

    韩海是公交公司的大巴司机,彭彩兰是勤杂工,两人工资都不高,靠着省吃俭用一个月能存好些。

    饭票是单位发的,吃饭却跑回家里吃。

    “全拿走了?”韩海也傻眼了。

    真没瞧出来啊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亏他那双眼睛明亮着呢,没答应给她供应票。

    当下好些国企会发一些供应票,供应牛奶雪糕什么的,吃不了还可以换成日用品,韩海他单位效益好就总发。

    好家伙啊,当着大哥的面问。

    这下好了,大哥这心里肯定不舒服了。

    彭彩兰跟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就弹了起来:“你说她是不是知道咱要户口的事了,故意恶心咱们呢!”

    韩海不知道,真不知道,可以后要是一见到他就追着他要飘柔,那他可吃不消。

    不过户口嘛,他是志在必得的。

    ————---

    房间里,范晓娟数着大把的饭票,心里美滋滋的。

    下次韩海过来要饭吃,照样问他要飘柔!

    范晓娟可不管韩海两口子多心塞,转身进屋里抓了两把花生糖去孙爷爷院子。

    孙爷爷家人口多,十好几口,老大老二老三家都住在一起,相当于四户人家,两户住一间,中间离着一道帘子算是分了开来,家里孙辈都有七八个,热热闹闹的。

    孙家这一排是朝西的厢房,位置最不好,跟正房一样也是大大的两间,后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加建,三家分别画出地方来,互相在边上加盖了一小间房,作为厨房。

    至少各家各户有单独的厨房。

    这会儿孙家奶奶在厨房准备晚饭,两个孙子在门口捏雪球,看见范晓娟过来头也没抬。

    范晓娟给了一人一颗花生糖。

    两孩子就从地上弹起来,一人手里接了一颗糖:“谢谢婶婶。”

    臭小子,这会儿知道嘴巴甜了。

    孙家奶奶见外头有人过来,抬了一下头骂了句臭小子,看见范晓娟过来把一把花生糖塞她口袋里,抬着沾满水的手笑:“客气啥,客气啥啊。”

    这年头也不缺吃缺喝的,可老人家节省,孩子们多了就很少给买零嘴。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知道您喜欢吃花生糖,我家刚好买了些,顺道过来看看您。”

    人情往来都靠日积月累,平日里打交道的少,听到的风就少,一个院里住着都不亲近,她年轻时候宅的很也不出门,也难怪上一世孙家跟王家要卖房子,她居然连个音讯都不知道。

    孙家奶奶就太感动了。

    平日里几个媳妇最喜欢挤兑小范,依她看小范多好的孩子啊,人勤快又扎实。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范晓娟也因此知道了孙家条件也没有那么差。

    九十年代是经济高速发达的年代,不少人因为下海赚到了钱,孙家几个孩子其实也不差,孙家老大在铁路局上班,单位其实也准备分房,老二是个闺女,虽然嫁出去了,这些年也都关照着家里,还有一个小闺女现在住在厂里。

    可为什么这些年三个儿子要跟父母蜗居在此呢。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四户人家住在一起,以后迟早得分家,现在父母还没有摆明了态度,谁也不想便宜了别人,退一万步来说,谁也不想别的兄弟分到最后的卖房钱。

    孙家奶奶说完就叹气:“谁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都不想我们卖了房子跟他们住,可又都想要卖房子的钱,谁都不想吃这个亏,老大现在有了房子了也不搬,我们能怎么办,就这样住着吧。”

    真刺激,一家十几口就这样住着,有房子的也不搬。

    如果没猜错,彭彩兰肯定是找了个机会跟孙家和王家搞好了关系,才会在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房子给买了。

    否则,一般都会卖给以前的老邻居的。

    那她以前邻里关系维护的是有多差啊。

    说着说着孙家奶奶就准备生火做饭,老人家的习惯,炒菜的时候还是会烧柴火,老人家的腰不好,弯腰下背的时候就不利索,老人家一弯腰就啧啧喊疼。

    范晓娟赶紧帮她把柴火加上,看见她屋子里面的柴火都是大根大根的,子孙那么多也不见给她帮忙劈开,两个孙子也就蹲在门口玩,不曾理会奶奶。

    她摇摇头,蹲下来帮老人把火烧起来了。

    几个儿媳妇都只会躲懒,可把老人家给感动坏了:“你这孩子真是......”她以前只知道老范家的小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是顶高傲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好。

    孙子们都不会帮忙,自己亲妈吩咐过呢,谁也不想干太多活。

    范晓娟笑道:“柴火太大了些,等韩江回来让他帮您劈开些,我也要回去做饭了,您先忙着。”

    说完赶紧闪人,她真的也要回去做饭了。

    范晓娟确定了自己重生以后要干的几件事儿了,第一是要搞定女儿的户口问题,以后让她读个好的公立学校,第二是要抢先在彭彩兰前头,跟两家搞好关系,方便以后买房子,第三就是要发财,要赚钱让全家人都过上好的生活。

    寒风冷飕飕的,韩星辰费劲的从厨房拖着扫帚撮箕往主屋走。

    王家那边安安静静的,很少有人出来。

    那头就一个独生子女,早早就搬出去住了,一直喊老人家搬,可老人惦记着老邻居,一直都不肯搬走,这种天气胡同还没拉入到集中供暖的行列,外面冷风刺激的人骨头都是酥的。

    见到妈妈回来,韩星辰抬起小脸,一脸惊慌。

    不然呢,家里但凡有孩子的,安安静静的肯定没啥好事情。

    然后就看见孩子下意识的哭出声来:“妈妈,你别打我。”

    这回她是没地方跑了,妈妈就堵在门口。

    范晓娟:“......”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凶?

    往里看过去,地上躺着一个红糖罐子,胖乎乎的倒在地上已经碎了,里面的红糖散在地上,大头已经让韩星辰给捡出来了,还有一部分捡不干净的,跟碎瓷器渣子一起躺在地上。

    偷吃的小猫嘴边上还有一点点红糖,更醒目的是孩子手上红红的冻疮。

    范晓娟心里一酸,因为她记得上辈子自己狠狠的打了女儿一顿。

    那天下班回来,就看见一地的碎渣子,她心情很糟,打孩子的声音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韩星辰甚至哭着保证这辈子都不吃红糖了。

    要一个孩子保证这些做什么呢?

    这年头条件差,取暖设备也没开进落后的胡同里,一到冬天冷的呀,整个人都不好了,女儿又在家里窝不住。

    她想韩星辰好,懂事且能干,却忽略掉了这只是一个小孩子,她才五岁。

    想吃红糖了,从妈妈的柜子里取出来,结果冻疮痒痒了,手没端住就掉了,那天范晓娟的怒气一只持续到打完孩子,可打完了又怎么样,她后悔的要命。

    重活一次,也要重新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韩星辰想象中的打骂没有到来。

    范晓娟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来扫帚跟撮箕,一边扫一边说:“吃了多少?”

    小小声:“一点点。”

    范晓娟说:“没听到妈妈说快做饭了吗?”

    小手紧张的揪起衣服的下摆:“可是我饿了。”

    幼儿园也供应午饭,可是没有油水,孩子的胃口也没有大人这么大,能够吃多点管久一点。

    就算是后世幼儿园,下午供应茶点,这些孩子们一放回家就跟饿了好几天的呢,更何况这是九十年代初期,条件相当有限,管好是不可能,管饱估计都困难。

    是该给孩子准备点东西,让她放学回来吃点垫垫。

    范晓娟叹了口气:“手痒痒了?”

    小手瞬间攥紧了衣服,大眼睛充斥满满的泪水,妈妈说哪里痒痒了就是要开打的前奏。

    偷吃小猫委屈巴巴的,语言组织能力瞬间提升好几个层次:“妈妈,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又心酸又搞笑,范晓娟拉住她的小手:“痒痒?”

    韩星辰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眼神看着尤其可怜样:“有时候很痒痒。”

    范晓娟说:“打破东西没关系,只要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今天囡囡很棒,没有撒谎,主动给妈妈承认错误了。”

    原来主动承认错误就不用挨棍子肉了吗?

    韩星辰努力点点头:“我回来的时候家里还没人,可是我肚子饿,所以我就翻红糖吃,我真的不是故意打翻的。”

    手上的冻疮有时候很痒,她也控制不住啊。

    北方冬天冷,范晓娟自己小时候没少生冻疮,可到了孩子身上却不好受,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外面那么冷。

    她帮孩子搓热了手,拉着她往外面走。

    完了完了,听说妈妈扔孩子之前,态度都很好。

    韩星辰有对小伙伴叫香香玲玲,她们妈妈走之前,还给她们买了鸡蛋糕吃呢!

    韩星辰下意识的以为妈妈会把她扔掉,含着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心里害怕但又不敢说话。

    范晓娟:“放学回来饿,就自己吃点东西,妈妈买了鸡蛋糕给你锁在柜子里,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取来吃,但是记得一次只能吃一个。”

    完了,鸡蛋糕。

    鸡蛋糕就是断头饭啊!

    香香的鸡蛋糕,五毛钱一个,有小碗口那么大,还有更小一点的,两毛钱一个,味道特别香,韩星辰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牵着孩子走到巷子口卖南北货的大妈那里,掏出钱来拿了五个小号的。

    这年头的东西没什么添加剂,也就不耐放,她记得这种鸡蛋糕放久了会长霉。

    也就能放心给孩子吃了。

    韩星辰的眼睛里面都有星星,鸡蛋糕的味道香得要命。

    可要想到这是断头饭,龙肉都不香了。

    她咽着口水:“妈妈,真的给我吃哒!”

    范晓娟点头:“真的。”

    “那你不会丢下我走掉吗?”

    “为什么要丢下你走掉?”范晓娟反问:“我生你生的这么难,养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把你丢掉?”

    小孩子的脑回路也是很清奇。

    韩星辰捧着鸡蛋糕默默的想,妈妈要是不走掉,我就吃了吧。

    因为鸡蛋糕实在是太好吃太香了,她嗷呜一口就扎了下去。

    又带着小家伙到附近的小商品店里面,给她挑了一双带帽盖的毛线手套。

    黑色的,五个手指有四个颜色。

    韩星辰的小手特别小,带上手套以后很滑稽,手套的帽檐可以盖上也可以拉上去,小家伙带上以后就舍不得取下来,骄傲的像一只小孔雀一样的说:“我们班孔妙妙也有这种手套!”

第六章

    “那孔妙妙是你的好朋友吗?”

    “算是吧。”小女孩的情绪比较敏感:“刚开始去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跟我玩,后来就不跟我玩了。”

    “为什么不跟你玩了?”

    “她不喜欢别人说我漂亮。”韩星辰对自己的美貌似乎迷之自信:“因为小星星是班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

    小时候的星星真的很美啊,像个漂亮精致的洋娃娃。

    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人生就没经历过尴尬期,到三十多岁都还是美人坯子。

    三十好几的韩星辰去坐地铁,还被高中小男生追了一路呢。

    范晓娟突然就想起来这个孔妙妙是谁了,打扮的精致漂亮,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穿着漂亮的小衣服小裙子,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因为这个女孩子跟韩星辰关系蛮好,她还经常带零食给孔妙妙,可后来孔妙妙就不跟韩星辰玩了,原因是去年元旦表演,学校选了韩星辰做领舞。

    在此之前,领舞一直都是孔妙妙!

    孔妙妙是韩星辰第一个朋友。

    也是韩给了星辰人生第一个暴击的人。

    时间久了,旁人可能都没了印象,但范晓娟记忆的特别深。

    女儿就在家附近的幼儿园上学,起初跟一个女孩子关系特别好,小女孩还经常上家里来玩。

    孔妙妙的妈妈是个学校的宿管员,有一次来接女儿,到过她们家,那是一个打扮的特别精致洋气的女人。

    看上去有些冷漠,不管谁跟她讲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也不喜欢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孔妙妙的妈确实不是好相处的。

    后来不知道怎的,让孔家人知道了女儿是外地户籍,刚开始还是去学校闹,要求区别对待本地人跟外地人,吵着不让外地人就读,后面又跑了教育局。

    就算是在当年,上幼儿园也是竞争很激烈的。

    于是韩星辰这个在京市出生,一天都没出过京市的姑娘,被划拨到外地人的行列中。

    幼儿园当然不能开除已经入学的学生,但是第二年开始就不招收外地户口但是长住在京市职工的居民的孩子就读。

    也就是从第二年开始,机关单位的户口名额更难了。

    韩江的户口给了韩鹏飞,韩星辰落户就只能等着范晓娟单位的随迁名额。

    结果呢,一年没等到,两年没等到。

    跟几十年以后错过一拨又一拨买房行情的夫妻一样,两人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跟相互指责。

    以范晓娟的能力改变不了户籍制度,也改变不了学区择校的难题,她只能管着自己家里的人,让女儿尽可能读到最好的学校,给女儿过最好的生活。

    当父母的,不能代替孩子过他们的人生,她能做到的,不过是给孩子提供一个稍微好一点的环境而已。

    回到家后范晓娟开始做晚饭。

    泡好的黄豆和花生用磨子给碾碎,准备少许瘦肉沫,切出来一碗碎碎的白菜叶子。

    这是南方的一道菜,豆制品很有营养,在她那个年代,妈妈就经常找老乡学一些当地好吃的素食品。

    即便是现在生活好了,也没到天天吃肉的地步,每天一二两肉,也要让孩子尽可能吃营养些。

    灶火升起来以后,放猪油下去爆香蒜末,再倒入豆渣,反复抄底翻豆渣汤,待豆渣烧开后,再把炒出来的肉沫倒进去,反复翻炒,灶屋里面传出来浓浓的豆香味,炒出来的肉沫味.....

    还不等洒白菜叶子下去,小家伙急吼吼的过来:“妈妈,妈妈,要吃晚饭了吗?”

    香味一蹿,彭彩兰也闻到了肉香,探出来个脑袋问:“嫂子,晚上吃啥?”

    这人就是这样,明知道讨不好什么好,还是会巴巴的过来。

    韩星辰飞快的盖上锅盖:“婶婶,吃白菜呢,要不要再多煮一点。”

    锅上面明明就是一碗大白菜。

    大院可是住着三户人家,味道蹿得到处都是,可能是邻居家蹿出来的味儿吧。

    北方天气冷,大棚蔬菜也没有后世那样遍地都有,一般人家里都会囤上千儿八百斤大白菜白萝卜,从入冬吃到第二年,寒冷的天气就是天然的保鲜剂。

    彭彩兰已经吃了几个月的大白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要是搁在以前她也能吃得下,但自从进了城以后嘴巴就挑了,大嫂也真是,城里人就吃这个。

    “大嫂,没别的了?”她可是记得交了伙食费这回事呢。

    “我不会做饭,水平也就这样了,要吃别的你自己做。”范晓娟一甩锅铲,真以为交了伙食费就完事啊。

    那是补偿、补偿!

    家里的事情,没一样是彭彩兰愿意干的。

    她是家里的幺女,从小就被父母宠着,从小就没下过灶房。

    嫁出去以后也没有跟公公婆婆住太久,因为有了范晓娟这个令婆婆不喜欢的儿媳妇,她婆婆韩老太太对她也算是不错。

    她悻悻的退了出去,心说大嫂这是明摆着给她下马威呢。

    这还不如吃食堂呢。

    等彭彩兰一走,范晓娟又把锅盖揭开,用锅铲把豆渣下面的肉沫给翻起来,顺手把白菜叶子倒了进去。

    肉香味跟白菜叶子的清香一下子又出来了。

    韩江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进门一看是豆渣,有小小的失望。

    这玩意儿北方人很少吃,卖相也没有花花绿绿的东西有胃口。

    不过韩江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好不好吃,绝对不能说对媳妇儿有任何不满的话。

    夫妻两人随便聊了几句,韩江洗了手才过来。

    小闺女已经洗好手在吃了。

    看样子还是小棉袄心疼妈妈,只要是范晓娟做的,送到她嘴边可是什么都能吃得下,起初韩江真的是这样想,可他刚尝了那么一口,就不那么认为了。

    新鲜磨出来的豆类独特的清香,夹杂着猪油的油香味,剁碎了的瘦肉细腻的肉香,青菜的清香,味蕾被激活了。

    这叫看上去一般般,吃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他吃的慢,小家伙吃上一口就喜欢上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韩江也下意识的再扒拉了一口。

    好吃,真好吃啊。

    就连平常吃起来一点都不香的大白菜,仿佛都给与了新的灵魂一样,而且刚从外面回来的他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就差吃上一口热乎的,几口下肚,肚子里先暖和了起来,很快这种暖意传遍了整个身体。

    “这是什么?”

    “豆渣!”

    “我知道是豆渣,这味道挺不错的。”韩江不习惯夸人。

    “什么东西呢,要舍得放调料就是好的,这豆子是新鲜泡出来的,今年的豆子营养好,我琢磨着也不能天天吃大白菜,放久了的大白菜没有什么营养,就换个口味来,里面加了猪油跟瘦肉末,味道还好吧?”

    豆腐其实营养也好,但也不能总吃,小孩子的口味多变,大人也想吃口不一样的呀。

    韩江就觉得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这真的是豆子?

    范晓娟没说话,心说要是到了夏季,加上南瓜叶子,那才是真的好吃。

    发酵到微酸,就更好吃了。

    一家三口都没说话,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就连平常挑食的小家伙吃饭都是平常的两倍速。

    范晓娟很满意的看着女儿跟丈夫的反应。

    吃完饭,先指挥着丈夫给钢丝床底下铺块硬板子,这样下面就不会凹。

    韩星辰睡在上面试了试,果然很满意。

    范晓娟说:“等咱们家里翻修了,给咱们囡囡换个单人床。”

    韩星辰的眼睛就亮晶晶的,拉着她不停问:“妈妈,妈妈,我要那种那种......”

    这话说了多少遍了,丈夫是左耳进右耳出,也就没当回事。

    大人的套路深,小孩每次都当真。

    可这次,范晓娟是真的打算给孩子换个环境。

    她要买房子,赶在彭彩兰之前,把小院的东西厢房都买下来!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范晓娟就醒了。

    韩江已经出门了,女儿还在沉沉的睡着,早上一般吃的简单,她翻出来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剩饭出来。

    早上有时间就做好一点,没时间的情况下买来吃或者是就地取材就好。

    北方的冬天家里储备的东西无非是那几样。

    家里还有个鸡蛋,她拿出两只鸡蛋敲出来,又翻出来些干紫菜,一根胡萝卜。

    胡萝卜切成了小丁先放进锅里炒,再放进去米饭捣散,倒进去打散了的鸡蛋液,最后丢进去弄的细细的紫菜。

    紫菜蛋炒饭刚刚炒好,小家伙就搓着眼睛走进厨房。

    范晓娟一下就笑了。

    才五岁大的小东西不太会梳辫子,小辫儿扎得歪七扭八的。

    “先吃饭。”盛出来一碗蛋炒饭出来,小家伙还没怎么醒,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慢悠悠的张开嘴巴吃着,就在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味蕾仿佛比人更先苏醒了,眼睛一下子睁大到溜圆:“好吃耶!”

    紫菜带着独特的清香,是她这辈子都没吃过的。

    甚至可以忽略平常不喜欢吃的胡萝卜的味道。

    很快小家伙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小家伙绘声绘色的说:“妈妈,你做的饭天下第一的好吃!”

    范晓娟一下子就笑出声来:“这么夸张。”

    韩星辰比了个大大的手势:“真的是天底下第一的好吃。”

    很快一碗米饭都吃完了。

    以前这个家伙吃饭是最大的难题。

    范晓娟笑着答应她:“那妈妈明天还给你做!”

    吃饭了饭,范晓娟给女儿重新扎头发,镜子里面的小美女头上就扎了从左到右的一条辫子,右边结尾又往后梳成了一个马尾辫。

    额前的那一圈小辫子用不同颜色排开,架起来一座彩虹桥。

    范晓娟手巧,扎得也快,可把韩星辰给惊呆了。

    几种颜色很有规律的排开,各股小辫儿分出来的发量也均匀,就连孔妙妙的妈妈都不会梳这么漂亮的头发。

    韩星辰的眼睛里面闪着光,恨不得马上出去跑一圈给胡同里面的小孩看看。

    但是很快的,她回头塞了一把东西到范晓娟手里。

    范晓娟低头一看哭笑不得,是一把剥开的瓜子仁。

    她女儿实在是太太太疼妈妈了。

    送去学校这一路上都在雀跃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牵着妈妈的手,高兴的小表情快洋溢出太平洋去了。

    韩星辰一直是很活跃的女孩子。

    一路从胡同里走出来,不少年纪大的爷爷奶奶都在跟她打招呼,如果是放在以前,范晓娟看女儿的眼里多少有些不务正业的意思,现在才发现韩星辰竟然是个老年人杀手。

    而且今天的韩星辰特别自信。

    她改变了什么呢?

    周围人羡慕的眼光,爷爷奶奶随口的夸奖,都能让小姑娘信心百倍。

    母女两个一路走到幼儿园门口,韩星辰的脚步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朝着前面跑了过去,一路跑还一路叫着:“孔妙妙,孔妙妙!”

    小家伙跟献宝一样的从兜兜里面拿出来一把五香瓜子:“我们巷子里胡奶奶家的炒的五香瓜子,特别好吃。”她还真是不记仇。

    她跟孔妙妙说过的,当初她也说想吃来着。

    孔妙妙也远远就看到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韩星辰今天变了。

    “我不要吃瓜子,我妈妈说淑女都不在外面吃东西。”孔妙妙高傲的像一只小孔雀。

    “可是可是......”小团子的眼底都没了光芒,她的小伙伴今天是怎么了,她们两个还一起躲在厕所里面偷偷吃过小饼干呢,她犹豫着把手里的那把瓜子给放回兜兜里。

    “妙妙,你同学在跟你说话呢。”过来送孔妙妙的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面相很温和。

    男人的目光从小姑娘身上扫到母亲身上一眼,莫名觉得眼熟,又有一种到底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就移到了女儿身上。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工作,女儿都是她母亲带的,也不知道怎的,就觉得女儿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韩星辰很快恢复起精神来:“妙妙,你妈妈呢?”

    孔妙妙知道哪里不对了,对面的小女孩扎着漂亮的彩虹辫子,带着一脸灿烂而自信的笑容。

    其他的小朋友也在看到两人的时候,眼神投向韩星辰,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她。

    孔妙妙的脸在那一瞬间就拉了下来。

    她不喜欢韩星辰那样。

    她就不能扎着乱七八糟的羊角辫,脸上带着不知所谓的灿烂笑容,好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吗?

    这一次孔妙妙没有露出她优雅的笑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旁的韩星辰根本没有弄清楚情况,一脸莫名的看着生着气的孔妙妙,跟在她身后锲而不舍的叫她:“你不是说要去我家玩的吗?”

    孔伟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紧跟慢跟的走在自家闺女后面,拉住她的小胳膊。

    “孔妙妙,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跟韩星辰玩,就是不想跟她玩,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孔妙妙哭着说。

    “妙妙!”孔伟特别严厉的制止住女儿继续讲下去,拉住女儿的小胳膊对着旁边的女人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教好孩子,我一定让她给你们家孩子道歉。”

    对面的女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玩就不玩,谁稀罕!

    扎了个漂亮的小辫儿就不能当朋友了?

    几岁的小姑娘怎么都有这样的比较心理。

    她的笑容淡淡的,让孔伟生出来一种在哪里见到过的感觉出来。

    ——————

    周六韩江他们单位下班早,范晓娟按时出门,就看见单位好几个小姑娘冲着马路对面看。

    大冷天的,韩江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马路上就是“拉风”两个字。

    年轻时候的丈夫,常年在训练室里面泡着,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那股子精气神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娟儿。”韩江眼睛亮,远远的就冲着范晓娟挥手。

    周围的目光瞬间投向范晓娟。

    也不知怎的,她的脸突然就烧得慌,腿都迈不动了。

    年轻时候的男人也真是帅啊,站在那里跟男模一样,浑身上下都像衣架子。

    她也就相亲一次就碰上他了,那天韩江也是在公园门口这样站着,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见她没动,韩江大步走到她面前,直接拉住她的手,急吼吼的说:“周六孩子只上半天班,我刚好只有上午有课,就走的早了点过来接你们,快点啊娟儿,走快点说不定能赶上咱姑娘放学,咱都好久没一起接她放学了,你说她看到我们两会不会高兴的啥都忘了。”

    范晓娟:“......”

    还以为你专门来接我下班.......

    瞬间觉得旁人羡慕的眼光都不香了,脸也一下子就拉得老长。

    韩江这个大直男一点也没察觉到妻子情绪的落差。

    范晓娟:“......”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韩江这是一路从单位小跑过来,手心里还带了湿润,靠近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子热气。

    年轻时候的男人身体可真是好啊,大冬天的穿这么少点,手都是热乎乎的。

    帅气,挺拔。

    男人嫌她走得慢,一路上手都没松开,紧紧握住她的手,大步带着她往前走,一直到了幼儿园门口,刚好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小糯米团子。

    这年头好多孩子都是自己回家,韩星辰也不例外。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耷拉着脑袋,脸上写着大大的“丧”。

    两口子蹑手蹑脚的从后面走近,待走到小家伙身后,韩江一把就把女儿抱了起来。

    把正低着头走路的韩星辰给吓了一大跳,迅速开心起来:“爸爸!”

    又叫了一声:“妈妈!”

    范晓娟:“......”呵呵!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搂着爸爸的脖子叽叽歪歪的说起来在幼儿园的事情。

    原来妈妈给她扎的小辫子让她成为今天幼儿园的小明星。

    然后孔妙妙就臭脸了。

    小孩子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囡囡,她不跟咱们玩,不是还有更多的好朋友吗,那种希望你不要漂亮才跟你玩的好朋友,不是真正的好朋友,懂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看着妈妈,点点头。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走在回家路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范晓娟意外的人出现在面前。

第八章

    来人是韩海单位里的蔡玉兰大姐。

    蔡玉兰跟范晓娟打小关系就不错,要说当初韩海找工作,还是拖了蔡大姐走的关系。

    蔡大姐是个破锣嗓子:“娟儿,你过来你过来,有个事想要跟你说说。”

    范晓娟领着男人和孩子,走上前去跟蔡大姐打招呼。

    刚开始蔡玉兰没看到韩江,还以为就范晓娟来接孩子呢,既然看到了索性就打开话匣子说了:“韩江,你回去也说说你弟弟,怎么回事啊,单位的周转房怎么都不要?”

    范晓娟眼前一亮:“分房?”

    周转房是个什么情况,范晓娟这一大家子都没听说过,忙拉着蔡玉兰问个究竟。

    蔡玉兰口才好,才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明白了。

    公交公司八十年代初盖了一批筒子楼,当时单位里面人少,就租出去了一部分,后面租约到期收了回来,就作为周转房租给底下的职工,租金也不贵一个月五块钱。

    这事儿传出去了谁不愿意啊,可排号得按资格排,首先优先那些家里在京市没房的。

    韩海虽然住在嫂子家里,也那也不是他父母的房子,所以排号就排在前头,他不要,后面还有人要递补呢。

    这就得顺嘴说说九十年代城市里住房问题。

    从79年到90年,京市人口都是匀速上涨的,到90年为止,全市常住人口大约是一千来万。

    对比几十年以后的城市人口大井喷,这个时候的常驻人口其实不多。

    可耐不住城市规模也小啊。

    现在可是骑着自行车上班的年代,住的离单位就不可能有二三十公里,所以居住环境比之后世反而更拥挤,好多一家三代都挤在几平米的筒子楼呢。

    所以呢,公交公司能分一个大开间,可真让人羡慕啊。

    偏偏韩海,问了几次都说还没定。

    蔡玉兰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上回分房可是十年前,也就是这房子刚建成的时候,要等到下回分房,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单位的土地有限,造出来房子也有限,单位都不敢说卖,怕引起群众矛盾。快三十平米的大单间啊,自己隔一下能出来三间房,单位里面的人为了这个名额没打起来,就你们家老二也不知道咋想的,问了几次都说想想,这么好的事儿有啥好想的呢。”

    韩江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范晓娟:“可能老二觉得怕搬走了不好跟我们讲吧,其实我也是很大度的人,要是他有更好的去处,不会留他的,你说呢韩江,这单位分房子多好的事儿啊,不要白不要。”

    大度人设立起来。

    心里已经暗暗欢喜上了,这要是硬要老二搬,总不能把人赶出去睡大街吧,这单位有房你还不要不搬走,就属于你赖皮了。

    但韩海为啥举棋不定,周转房跟单位集资建房还是有区别,韩海肯定是嫌出租屋呗。

    呵,想打老娘房子的主意,先赶出去再说!

    蔡玉兰问:“这房子到底要不要?”

    范晓娟扯了扯韩江,韩江斩钉截铁:“当然要!”

    得,你说能要就行,省得说我要赶他们走。

    之前担心把他们赶出去了无家可归去找居委会,可有了房子你能不搬?

    范晓娟露出来个笑容,一语双关的说:“玉兰姐,真谢谢你啊,咱们家老二可能是犯糊涂,不知道怎么跟我们说,回头你就跟单位登记一下,就说这房子韩海要了。”

    蔡玉兰点头:“还是你们主意正,行我回头跟单位说说啊。”

    蔡玉兰一走,韩江的脸色就变了。

    农村出息不大,所以能奔出来,兄弟两个肯定齐心一起奔,可他跟人齐心人家跟他齐心吗?

    ——————

    回到家里韩江都是闷闷的。

    范晓娟也没惹他,估摸着他心里也不舒服吧。

    本身他自己单位就没分房,两人结婚的时候买这么一个破屋子,结果还来个韩海过来凑热闹,住了一年又一年,来了以后就不说搬家的事儿。

    韩江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也想着拼命挣钱,想让她过好日子。

    分房这种的事情不知道上辈子有没有,但是韩海两口子是一直住到了他们出国都没走的。

    想当初韩海过来,她这个当嫂子的还真很大度的说:“就让他们住在这里,等找到了单位再出去租房。”

    所谓借钱容易还钱难。

    借东西的,那历来都是大爷。

    结果招来了两只白眼狼。

    韩江回来以后罕见的露出疲态,吃饭的时候都兴致不高。

    很快韩海两口子就从外面回来了,倒座房里响起两人开灯的声音。

    一直留意着那边的范晓娟嗖的一声就从厨房蹿了出去。

    看见彭彩兰,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正跟韩海说着什么,韩海一副很烦躁的样子,两人似乎有什么争论。

    她不管,进门就摆上一副笑脸:“哟,你们两口子都在呢。”

    看见范晓娟,两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彭彩兰呐呐的:“嫂子啊。”

    韩海也冲她笑笑。

    两家人面和心不和,这也不是头一天的事,可以前范晓娟发脾气跟他们硬杠,彭彩兰就会卖出来些小委屈,给人一种范晓娟不占理的样子。

    最近范晓娟一反常态起来,见人就是笑脸相迎。

    给韩海的感觉,就像一杯清新的绿茶。

    范晓娟一出声,韩江也听到了,不愿意看媳妇落下风,他赶紧过去帮忙。

    以前娟儿跟彭彩兰吵,常常把自己气到哭。

    最后怎样,都还说是她这个嫂子的不是。

    可她错在哪里了,事全是她做了,还吃了她家的东西,最后全成了她的错了?

    韩江还没走到,就听见范晓娟用很和气的声音跟兄弟媳妇讲话:“听说你们单位也分房啦?”

    是很羡慕的语气。

    彭彩兰:“......”

    韩海:“......”

    范晓娟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刚碰到你们单位蔡大姐,跟我们说起这事儿来了,我们做主让蔡大姐把你们的名额报上去了啊。”

    彭彩兰蹭的就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啥?”

    范晓娟说:“报你们的名额上去了啊,你们是不知道啊,京市这地方分房子可难了,你看看韩江单位,再看看我们单位,八百年都没分房了,我们要是有分房的名额啊,早就搬走了,谁爱住这里谁住这。”

    一脸真诚的好像真是羡慕死人的样子。

    彭彩兰的血压都飙升了:“什....什么意思?”

    韩海也惊呆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范晓娟接着又拉开嗓子咧咧:“那你准备几时搬家啊,要帮忙可得跟我们提前说好咯。”

    说好,那老娘那天准保没空!

    彭彩兰:“我觉得这样住着也挺好,搬来搬去怪麻烦的。”

    范晓娟继续嚷嚷:“不麻烦不麻烦,搬家那天我跟韩江肯定过来帮忙,你们才多少东西啊,麻烦啥?”

    小院里面不隔音,这下谁都听到了。

    这年头不八卦的人真是太少了。

    孙大爷家三媳妇黄穗华闻声从家里钻出来:“彩兰你要搬走了啊。”

    彭彩兰:“......”

    王奶奶也从家里冲出来:“真的要搬,那敢情好,搬去新房过新年,也好兆头。”

    彭彩兰:“......”这离新年也没多久了吧。

    范晓娟已经给上道的王奶奶在心里默默点了999个赞。

    旁人只听到了个大概,黄穗华羡慕嫉妒恨的表示:“这么好的事儿,要请客啊!”

    彭彩兰已经要吐血了。

    韩江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范晓娟这骚操作。

    惊呆!

    还能这样玩呢!

    以前娟儿就只知道跟彭彩兰来硬的,要不就是哭,每每落下风。

    双方叫阵,真不是谁嗓门大谁占理,范晓娟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出来:“可不是,这么好的事一定要请客啊,我可听说了,韩海他们单位的房子可大呢,大开间三十多平方,住你们一家三口可是够够的了。”

    其他人都羡慕的没办法跟彭彩兰做朋友了。

    彭彩兰更吐血:“嫂子,你说啥呢,这也只是个周转房嘛。”

    她可不想搬!

    这些年住在这里,能蹭到多少好处她自己心里知道。

    而且单位这房子说白了就是出租房,产权也不是自己的,一个月一个月的要交租金出去不说,单位还要收管理费,关键是以后离大哥大嫂远了,还能蹭到便宜吗?

    范晓娟说:“周转房怎么了,多少人还想要周转房捞不着了,黄姐你说是不是?”

    原来只是周转房啊,黄穗华的酸水顿时少了一大半。

    “周转房好,周转房好得很呐!”

第九章

    “这房子不是你哥掏钱买的吗,凭啥不给咱们住,我就要住在这里不搬走又咋地了,回头我让老头给他说理去。”回到屋里,彭彩兰气的直哆嗦。

    正在外头倒藕煤的黄穗华听到,嘴角一撇:“呸,真不要脸,还知道是韩海他哥的。”

    回头一定要跟范晓娟叨叨几句。

    “行了你也别闹腾了,我哥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房子就这么大一点,倒座房收拾出来他们才好装修现在的房子。”韩海也觉得气不顺,刚来京市的时候想着能蹭到点便宜就一直蹭着,时间久了就有那么点不想搬走的意思了。

    借钱借物都是一个道理,借走了的东西就很难叫人还回来。

    “可是我不甘心啊。”彭彩兰捶打着胸脯,活脱脱就是个熊大。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占便宜你还有理了?”

    “哎,讲的好像每次吃吃喝喝都没你的份了,再说你年纪小,你哥照顾咱们不是正常的吗,他家又只有一个姑娘,死丫头以后还要嫁人的,放咱那里,你哥的还不得以后都是咱鹏飞的!”

    想到以后要掏出来自己的钱吃吃喝喝,彭彩兰这一片心脏都要碎成无数瓣了。

    这在乡下地方叫吃绝户。

    但可能除了韩家沟那种连乡干部都不愿意去的地方还有这种旧俗,新华国人民都不服这一套了。

    这一月月的,吃他们的住他们的,小日子舒舒服服,一年至少要多存一千多块钱。

    以后,这钱就得自己掏。

    想想就气不顺,可有什么办法,那是他大哥,又不是他亲爹,有这样抱着大哥啃一辈子吗?

    而且以前他能厚着脸皮蹭,也是因为大哥从不说啥,现在大哥都跟他起了龃龉,再赖皮在这里就没啥意思了。

    彭彩兰用手肘揣了揣韩海:“你爹那里,说是给咱的三万块钱,还作数不?”

    总算讲到韩海高兴点的事了:“这几天就给我汇过来。”说完又觉得亲爹有所保留:“我爹手里头至少有五六万呢,我问他要不肯给,老头真是死脑筋,都给我了,我还能不给他养老不成,实在不算还有我大哥啊。”

    韩家到现在也没分家,也就没个章法。

    老头老太太本着不榨干大儿子不罢休的原则,从韩江那里榨来的钱,又都补贴韩海了。

    这钱说到底是谁上缴的,又便宜了谁,韩海还能不清楚?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公交公司分完这一拨周转房,是没有希望再分房子了,要房子他们得自己想办法。

    现在京市就三种房子,第一是商品房,一平米小一千,买一套还不得要七八万!

    第二就是这种小院,一般一个院子住着好几家,关系非常复杂,要是运气好全买下来大概也就是三万多四万来块钱,但是买回来还得装修,收拾停当又要掏出来几万块。

    第三就是单位集资房,每个单位集资建房的情况不一样,视情况而定。

    韩海他们没有买商品房的钱,就只能买个小院。

    但眼下有个绝好的机会,说不定就能靠着这个买房呐!

    ————————

    屋内范晓娟正在跟丈夫比划着要做个取暖的架子和炉子。

    北方的天实在是太冷了,要洗个澡都不方便,用热水就更不方便了。

    为了节约能源,后世人想出来很多妙招,其中一个就包括围炉灶子。

    炉子是那种不太隔热的,外层贴着藕煤炉子做一层不锈钢水箱,无论春夏秋冬,只要藕煤炉子不灭,外层的不锈钢水箱里面的水都是热的,源源不断。

    范晓娟一说完,韩江就明白了,开始画图。

    有了这个图,去找人定制一个水箱就可以了。

    藕煤炉子热个水是大难题,洗澡只能去公共澡堂。

    什么时候能有个宽敞的浴室,什么时候能有独立卫生间呢,什么时候能供暖呢,等买下来整个小院,还不由着自己折腾?

    而这时候,对面倒座房里的彭彩兰一张脸黑的跟锅底差不多了。

    自从范晓娟在外面一嚷嚷,现在谁都知道他们单位给分了房子,一天到晚的都是人来问她什么时候搬走。

    最最可气的是单位那边一旦说好,就不能退了。

    单位的房子也不能转租,房租又是每个月从工资里面固定扣的。

    这不是逼着她搬走吗!

    真是气死个人。

    她心里不舒服,还不知道找谁吐个槽,刚巧这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有个女人从外面探出来了个脑袋。

    是孙家的小闺女孙如凤。

    孙如凤没出嫁的时候就跟彭彩兰关系好,原因无他,这闺女没出嫁前就看上了韩江,要死要活的要嫁,可那会儿韩江已经是已婚男人一个,孙家奶奶觉得丢脸,恨不得远远的把这个闺女打发走。

    孙如凤到现在还没嫁人,不过已经被孙家奶奶赶到单位宿舍去住了,偶尔也回来一下,总怅然若失的看着主屋那边。

    她那点心思谁也瞒不住,不过范晓娟可没把她放在眼里,韩江每次看见她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

    自然,她跟范晓娟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两人因此穿到了一条裤子里头。

    这院子里的那点子事,不用多久就能穿开咯,孙如凤进门笑嘻嘻的道了一声“恭喜”。

    彭彩兰没好气的说:“恭喜啥呢。”

    她的那点小心思孙如凤能不知道嘛,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就想继承韩家的家业了,也不看看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人家韩江辛辛苦苦买的房子,能留给你?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说着恭维范晓娟的话来:“怎么说呢,你嫂子这回是过分了一些,都是邻里邻居的,何必搞成这样呢,以后你搬走了,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啦。”

    这话一出,彭彩兰跟找到知音了一眼:“你也是苦了,要不是她到你妈面前絮叨,你也不用搬出去住吧。”

    孙如凤看了一眼主屋。

    韩江跟范晓娟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人脑袋都凑到了一起,说道兴起还对视一眼。

    人家都说结婚了几年,看对方就跟看个木头似的,她觉得自己迟早能等到韩江看腻了范晓娟的那天,怎么孩子都五岁了,这两人还这么腻歪呢。

    她越是这样想,肚子里面的酸水就不断往外面冒,眼睛又停留在正往这边探出来的小脑袋上头。

    冲着彭彩兰挤了挤眼,又看了韩星辰一眼:“这还不简单,她不让你好过,你也别让她好过。”

    外头,韩星辰悄悄的跑到了王奶奶家旁边的围栏边上,又跑到她家旁边的门后面躲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从彭彩兰的角度能看见两只小小的脚丫子。

    彭彩兰走过去,拍了拍门。

    刚开始韩星辰以为被人找到了,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探出来个小脑袋出来,看见是她,然后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婶婶”。

    这小孩,对熟人一般也没有什么提防心理,况且彭彩兰还给韩星辰买过糖吃呢。

    她看见彭彩兰对她招手,就从门后面钻了出来,背着小手笑眯眯的站在彭彩兰面前,仰着小脑袋看她。

    剩下的几个小丫头也没有注意到韩星辰跑掉了,继续玩着。

    彭彩兰说:“丫头,你见没见过彩色电视机呀?”

    小孩们都喜欢看电视,每天六点钟围着电视机看动画片是一天之中最好的娱乐。

    只是现在的电视都是黑白的,彩色电视机很少。

    彩色电视机!

    韩星辰一听眼睛就亮了,摇了摇小脑袋表示:“没有呀,那是什么东西呀?”

    “彩色电视机上面的小人都是彩色的,比你家的电视可好看多了呢。”彭彩兰说。

    “我不信比我家好!”小丫头眨着眼睛说道。

    “虎子家买了个新彩电,我刚过来的时候师傅还在调台,不信你就去看看,刚好他们家人应该都没散,我听说他们还装了有线电视呢,一天到晚都有动画片看。”

    “真的?”

    “骗你干嘛?”

    家里的电视机只有六点档动画片!

    就那半个多小时的时光简直是孩子们的天堂,每天家里都围着不少孩子看。

    韩星辰动了心:“她们还在玩躲猫猫呢。”

    彭彩兰笑着说:“找不到就不找了呗。”

    天渐渐黑了,韩星辰想了想,蹦蹦跳跳的就往外面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就好像是个揣着秘密的小宝藏,瞬间连头发丝都精神起来。

    一出门,就碰上了韩鹏飞,两兄妹平常见面了会掐得很起劲,但又很快能玩到一起。

    韩鹏飞看着雀跃的小星星,张口就问:“小星星你去哪?”

第十章

    韩星辰人缘好,这一带的孩子都愿意跟她玩。

    韩鹏飞说:“我也想去。”他递过来一颗糖,算是跟韩星辰赔礼道歉了。

    韩星辰接过来那颗糖,皱巴巴的在手心里攥了很久,她都有点不想吃了:“那你跟着我混。”

    胡同一姐带你飞。

    跟着妹妹混有点丢人,可虎子一般也不愿意跟韩鹏飞玩,但是跟着妹妹就能加光环,孩子们就都愿意跟韩鹏飞玩了。

    韩鹏飞犹豫了依稀就点了点头,扯着妹妹的袖子,鼻涕就要流了下来。

    韩星辰嫌弃的甩开他:“啊呀,你怎么还有鼻涕。”

    漂亮的小姑娘肯定不愿意跟鼻涕虫玩。

    倒座房冷,阴冷潮湿,韩鹏飞这鼻涕一到入冬就能挂到明年开春,手也冷冰冰的,他努力吸溜了一下:“现在没有了。”

    呀,都吸进去了,就更恶心了。

    其他的孩子都嫌他是个外地孩子,普通话讲不标准,都不跟他玩,哪像韩星星啊,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吹口气都是仙气儿,胡同里面的孩子都围着她转。

    漂亮的小仙女是天上掉下来的,就不能干嫌弃别人的事儿。

    小星星叹了口气,嗓音里面都带着股甜味儿:“那你跟我一起玩吧。”

    这下韩鹏飞自己不好意思了。

    他爸妈不好,偷偷给他吃鸡腿儿,其实他也想给星星留一点的,但是吃的太欢了,一下子没刹住车,就吃完了。

    韩鹏飞不好意思的跟星星道歉:“星星啊,我下次吃鸡腿儿肯定给你留。”

    小星星是那么小气的孩子吗!

    是的,她就是个小气鬼!

    小星星小气起来自己都服了自己,不过别人咬过有哈喇子的鸡腿她也不要,小胸脯拍的蹭蹭响:“没关系,以后你都搬走了,咱也没有抢鸡腿的时候了。”

    不说这个还没关系,一说韩鹏飞心情就更不好了。

    这个话题是胡同里面的最新热搜,小孩儿们都知道。

    这话安慰的人太难受了,韩鹏飞眼泪啪嗒啪嗒,小脏手抓住妹妹的衣服不想松开。

    他要搬走了,就不能经常跟小星星玩。

    他现在有点后悔管她叫死丫头。

    可是小男孩的世界就是这样啊,越喜欢谁,越要成为别人最讨厌的人。

    兄妹两个两只小爪爪牵在一起。

    韩鹏飞保证:“以后我吃什么都不会忘记你的。”

    韩星辰哒哒哒走得飞快,敷衍他:“好嘞好嘞,我一定不记得你的。”

    韩鹏飞这孩子自小脑子就一根筋,没听出这话有啥毛病,开开心心的拉着妹妹的小手手。

    虎子家没有彩电,但是他家来了一只很凶的狗。

    虎子爸在学校管后勤,学校放寒假了没人,虎子爸就把学校的看门狗带回来养一个假期,那狗很护东西也很凶,狂躁起来铁链子都拴不动。

    韩星辰走到虎子家门口就听见嘘嘘索索的响动,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没人,一只大狗趴在院子中央。

    大狗本来在休息,突然看见面前出现一个陌生的小丫头。

    狗本来就喜欢欺负小孩子跟老人,看见小家伙探出去的小脑袋,“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喉咙里面发出警觉的嘶吼声。

    韩星辰给吓到了。

    平常在胡同里面看见狗她都会很害怕,更何况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孩子们也都知道,看见狗不能表现的太害怕,尤其是不能跑,最好手里头拿着个棍子吓唬狗,气势上不能输。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巨大的恐惧感让她忘记大人警告过的事,转头撒腿就往外跑。

    那只狗刚好也没有拴紧,跟着孩子就往外跑,巨大的冲力一下子就把链子给挣脱开了,只用几步路就跑到两个孩子屁股后面。

    韩鹏飞是想当英雄来的,可再鼓起勇气也被狗吓得不能动,手上还推了小星星一把:“你快走。”

    韩星辰“嗷”了一声就跑远了。

    韩鹏飞随手抄起手里头的棍子:“走远点。”

    谁知道那狗不追着杵在原地的韩鹏飞,跟着韩星辰就跑。

    一人,一狗,那狗甚至连警示的狂吠都没有发出一声。

    韩鹏飞也吓傻了,兄妹两个往不同方向跑。

    那狗又去追韩鹏飞。

    就一个五岁多的小家伙,怎么可能跑得过一只狗,嗷嗷嗷的一阵乱叫,吓得哇哇大哭。

    韩星辰也吓傻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定了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她,随之口中发出一声大喝:“走开。”

    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

    狗喜欢追着转身就跑的人,也怕有人拿着棍子,狗眼看人低嘛,看见面前高大的少年,大狗停在一米开外不敢往前再走了。

    韩星辰显然给吓坏了,两只小手挂着那人的脖子,不住的颤抖,韩鹏飞已经一头栽在地上,狼狈不已。

    韩佳栋单手轻轻拖住怀里的小姑娘,深邃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狗。

    狗开始狂吠。

    少年很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吹过:“别怕。”

    还真是就不怕了。

    大狗还在狂吠,不过看架势已经不敢往前了。

    韩星辰环住少年的脖子,瑟缩成一小团,奶声奶气的凶那只狗,小拳头捏起来凶巴巴。

    “再叫,叫我爸爸打你!”

    然后就很凶了:“我又不怕你,再不走就打你。”

    人不大,凶倒是挺会凶的,刚才不是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么?

    韩佳栋感觉到环住他脖子的小胳膊紧了紧。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表达能力已经很强了,韩星辰讲话的时候刻意学妈妈的那种色厉内荏的认真劲,韩佳栋看着一乐,差点忘记面前还有一只情绪控制不住的大狗。

    噗嗤一笑,凑在她耳边悄悄说:“其实我也打不过它的。”

    韩星辰:“.....”天,那你还那么凶!

    小家伙没说话了,眼神变得飘忽起来,大概是猜到了他说的是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要不,你放我下来?”

    韩佳栋:“嗯?”

    韩星辰继续说:“我吓他,你先跑去找我爸爸过来,我爸爸什么都不怕。”

    韩佳栋目光下移,对上她的眼睛。

    大眼睛里面慢慢起了雾,环住他的小胳膊微微颤抖。

    然后小胸膛一挺,跟个小战士一样:“我一点都不怕。”

    小家伙长得很白,像橱柜里面拜访的洋娃娃,说起大话来一套一套。

    韩佳栋说:“那可不行,这狗也不知道咱们打不过他,咱们要是一跑,他肯定追着跑的那个人,你是不是像让他咬我,你是个小坏蛋。”

    韩星辰脸都憋红了:“我不是坏蛋!”

    呜呜呜,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

    范晓娟夫妻两人量完灶子的尺寸,才发现女儿好久都没在身边闹腾了。

    紧接着传来一阵狗吠。

    范晓娟拉了韩江一把:“你闺女刚刚不是在院子里玩吗,跑哪去了?”

    韩江下意识回答:“是好久没听见闺女的声音了。”

    胡同敞开门,孩子四处乱跑,谁家也不管着。

    夫妻两个走到院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

    四五岁的孩子也有点懂事了,自己也知道出门要跟妈妈说一声的,韩星辰就不会随便出这个院子。

    她看见彭彩兰坐在门口晒太阳,嗑瓜子,目光懒洋洋的。

    范晓娟问:“你刚才坐在这里?”

    彭彩兰:“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这还没问呢。

    院子后又传出来一阵狗吠声。

    然后听见了韩鹏飞撕心裂肺的哭声。

    彭彩兰一拍大腿:“坏了!”

    范晓娟心里突突的,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往外面跑,韩江比她跑的快很快就走到她前头,顺着狗叫的声音往前头走。

    果然没走几步,就听见小孩的哭声,不是韩鹏飞又是谁?

    一看到伯娘,韩鹏飞哭的就更凶了,他怕伯娘的棍子肉。

    巷子里,大黄狗终于按捺不住,扑的一下就往两人身上扑了过去,韩佳栋一手护住韩星辰,一只狗抄起棍子就要打过去了,韩星辰吓的脸色都变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妈妈,妈妈!”

    从韩佳栋身上跳了下去直接奔着范晓娟去。

    韩江一棍子就敲过去,大黄狗见状落荒而逃。

    他看过去,刚好看见韩佳栋,少年倒是处变不惊,脸色都没变。

    韩江看他有几分眼熟的样子,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对他点头笑了笑:“刚才多亏你。”

    远远的就见到韩星辰是被他抱着的,要是狗发狂扑过来,少年其实最危险。

    韩佳栋点了点头,清隽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转身就往巷子更深处走过去。

    韩江还想谢谢人家呢,叫了一声,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就罢了。

    两口子刚想安慰女儿几句,就听见韩星辰抽抽搭搭的哭着说:“是婶婶跟我说虎子家有彩电,让我过来看电视的,我推门就看见他家院子里有只狗。”

    一边说一边用手擦着眼泪。

    擦一下,哭一下,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等她撒娇完了睁开眼睛再看,抱着她的大哥哥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呢。

    “哇”的一声哭的就更响亮了。

第十一章

    韩星辰说了啥,两口子也没仔细听,光顾着抱着两孩子了。

    因韩鹏飞都吓昏过去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抱着喊的都没喊醒。

    韩江只能抱着韩鹏飞给先送了回去。

    彭彩兰一见儿子站着出去,躺着回来,整个人都吓傻了,张着嘴就开始哭:“哪个丧了良心的害成你这样的啊,我的儿子哎,我的儿子哎。”

    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使唤人家闺女跑出去这事儿了。

    黄穗华赶紧来劝:“你快看看孩子到底怎么了,别光哭啊。”她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可真是会嚎。

    又跑过来掐韩鹏飞的人中。

    人中大法好,可韩鹏飞就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摸一摸,是发烧了。

    这孩子最近就一直在感冒,这一吓,直接就烧出来了。

    彭彩兰就只知道哭,她怀疑是韩江看不惯她生了儿子,男人不在家她也不敢当着大伯哥的面质问她。

    这个时候韩海也从外面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媳妇哭,又跟大哥打了个照面,问清楚情况以后就进去看韩鹏飞,这个时候都五六点了,屋里阴暗暗的,彭彩兰刚跟人扯谈扯了半天,家里冷锅冷灶,连个炉子都没生。

    韩鹏飞只是吓到了,已经感冒好几天,鼻涕也流了好几天,这一受惊吓,人直接就病了。

    韩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知道哭!”

    彭彩兰气得直哆嗦,指着外头说:“我怎么就不能哭几声了,你问问你大哥,小飞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躺着了。”她没看见是跟韩星辰一起回来的,知道没准也会心虚:“是他害的,他就是看不惯咱们生了儿子。”

    韩海一张嘴长得老大了,说什么都不信是大哥害了他儿子。

    他大哥是心里跟他疏远了,但是不至于害韩鹏飞,当初他们一家刚来京市,跑上跑下的都是大哥大嫂。

    彭彩兰不依不饶:“他就是嫉妒咱们生儿子,不想看我们小飞讨到什么好啊,就是他们害的,我小飞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可打死韩海也不信他哥会害他儿子。

    从小到大,韩江就是这个家里的脊梁骨,做事都是响当当的,要是为了他生儿子的事情来害他,这还是他亲大哥嘛,再说大哥家里那个,一向就是憋着气干不过彭彩兰的,也没啥心眼,要说她气不过抢他们几张饭票也可能,害他儿子的本事确实是没有。

    韩海一琢磨,先去卫生所给孩子买点药,吃药还不行就得送医院去了。

    见韩海一走,彭彩兰的战斗力马上就上来了,冲到韩江那边就咧咧:“范晓娟你给我出来!”

    范晓娟拍了拍小星星。

    韩星辰眼睛马上一闭。

    我也晕倒鸟。

    小手一直抓着妈妈的衣服,死活不肯松开。

    范晓娟看着心酸酸,看起来很是凄凉:“都怪我没看好她。”

    这话说的,这年头哪有人跟着孩子跑啊,指不定就跑外头去了。

    她仔细检查了孩子身上的伤口,没有被狗咬到的,而且刚才也问了少年,少年也说狗只是发疯了叫,并没有咬到人。

    没被咬就好,可能只是吓到了,韩江抚摸着她的后背宽慰了几句,好歹,范晓娟没刚才那么担心了。

    正说着话,彭彩兰就跟疯了一样冲进来。

    今天不找范晓娟麻烦,她心里就不舒坦!

    “范晓娟,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范晓娟气得不行:“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好心好意的给人带回来。

    彭彩兰不依不饶冲上来就要揪着她的衣服掐:“我儿子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是昏迷不醒了,你还说不是你害的,前几天你还说要割了他小吉吉。”

    范晓娟翻了个白眼:“吓唬孩子的话你也信呢。”

    韩江打着圆场,要她先别闹了,孩子的病先管好了再闹成不。

    他都要烦死了!

    彭彩兰不管,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嚎天嚎地的。

    这是头一回,韩江真觉得要把弟弟赶出去才有好日子过了,否则,这一天天的闹得人脑袋都要炸掉了,也真算是见识到了范晓娟说的这人不讲理的地方。

    以前范晓娟老抱怨,他总觉得女人之间那是瞎闹腾,轮到自己身上背黑锅可真不好受,好好的给你把孩子抱回来,一句“多谢”都没有,她还撒上泼了。

    他也想不通韩星辰两兄妹怎么会去招狗。

    彭彩兰嚎:“你们就是想害死我的鹏飞啊,就是看不惯我们生儿子!”

    他都要气笑了:“你这都是说些啥?”

    彭彩兰才不管那么多了,与其说她是为了孩子的事情生气,还不如说是把最近憋在心里头的郁闷给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以前当着大伯哥的面,还多少给范晓娟点面子。

    现在她哪里还记得这些,揪住范晓娟的领子:“你给我说清楚了。”

    范晓娟气极反笑:“说什么说清楚了,咱两有什么好说的,你发的什么脾气,难不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真是混账!

    谁他妈是天生天养的,谁家里自己没孩子养,就你生了个儿子金贵!

    范晓娟越想越生气,一把就把彭彩兰给搡到一边。

    彭彩兰直接给吓愣住了。

    力气怎么这么大!

    范晓娟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呢!

    ————

    妯娌两个闹了一场,不过孩子们还是没醒。

    韩江寻思着不行,要送小家伙去医院。

    这韩海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没回来,彭彩兰又是个不靠谱的,孩子明显感冒都很久了,始终不肯带去医院瞧瞧。

    到了晚上十点,韩星辰又发起烧来,小脸烧得通红。

    韩江一边拿衣服:“咱们还是去附近医院瞧瞧吧。”

    范晓娟觉得也行。

    那头韩鹏飞也发着烧还没醒来,吃了伤风感冒的药,没啥用,韩江怕给他烧出肺炎来。

    韩江说:“那我把鹏飞也带上吧。”

    这孩子出门的时候是跟着韩星辰的,当时两口子没说,就是怕彭彩兰发起疯来连孩子都不放过。

    想着上辈子开车去机场等他们,吹了几个小时风都不忘梳理发型的的小纨绔,范晓娟就点点头:“把户口本带上,你去抱韩鹏飞吧,我不想跟她讲话。”

    她记得上辈子,小纨绔年前生了一场病,烧得一只耳朵都聋了。

    凭本心讲,她不待见彭彩兰,但是跟孩子没仇,况且医疗费也是有报销的。

    现好些个单位不光给职工报销医疗费用,孩子的也能报一部分,不过得带上户口本做登记,也就是顺道带孩子去医院的事儿,彭彩兰都干不好。

    说她是废物都是对废物的侮辱。

    韩江点点头,往外头走。

    这是两妯娌之间的龃龉了,其实从不好过。

    韩江他老娘看范晓娟不顺眼,但是她跟彭彩兰是一派。

    于是连带着两妯娌从没和气过。

    不一会儿,韩江抱着韩鹏飞从那边过来,口袋里还放着个棕红皮的小本子,斜斜的插外头口袋。

    范晓娟翻了个白眼,他还带着户口本过来干啥,难不成还要给彭彩兰报销?

    她出了看病的钱,给那两口子报销?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精呢,她想想又开始气不顺了,一脚踢在韩江小腿上。

    男人被踢了也不气,还嘿嘿笑着:“走吧,我估摸着没啥事,两孩子就是感冒了。”

    感冒了,也嗜睡。

    看吧就看吧。

    韩鹏飞这孩子平常是淘气了一些,但是也总是大伯娘大伯娘的叫着,一看彭彩兰那不靠谱的样儿,这大半夜的还能指望她把孩子送医院去不成,等她良心发现孩子估计都烧傻了。

    范晓娟没好气的抱上自己家娃。

    两夫妻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医院走。

    她觉得自己又小气又会撕逼,韩江肯定看透了自己的真面目,又凶又横。

    韩江笑着,走出门以后,用额头靠近她冰冷的小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你。”

    范晓娟吃了一惊,看着他。

    外头寒风凌冽,昏黄的灯光照进她黑漆漆的眼睛里,里面写满了疑惑,眼珠子却像星星一样闪着光芒,又亮又灵动。

    韩江再看着她,温柔的像是一汪泉水包裹住了她。

    他他他,不觉得她特别事儿特别计较吗?

    韩江再一次笑出声:“谢谢你。”他的语气很郑重:“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咱们这一支人是长子,也就该承担的多一些,当然,在我们那里,长子长媳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可韩海两口子也没怎么尊重过你,以后咱们就跟他们划清界限,她撒泼你就要比她更泼,你干不过她就找我,我是大伯她总会怕我的。”

    付出了,也有同样多的回报。

    范晓娟的眼眶顿时都红了,好像韩江随时都会把所有的偏爱跟信任都给她。

    就算是上辈子放弃了公职出国,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他也从没有抱怨过。

    她扭捏起来:“跟我说什么谢谢。”

    韩江盯着她看:“是吗,那我以后都不说谢谢了。”

    他觉得范晓娟脸红红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像极了别扭的小姑娘,出来的时候还一身怒气,马上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就不气了。

    韩江并不太担心孩子们,倒是比较担心她。

    两人到了医院以后先是挂号,这么大晚上的只有急诊。

    但凡彭彩兰靠谱一点儿,孩子不可能丢给别人就这样心安理得的睡了,可人怎么说的好呢,就是没心没肺的,自己关上门,便不管孩子。

    好在两个孩子都是差不多的问题,受了凉,发了烧,送到输液室打两瓶点滴,大人自然要守在一旁。

    韩鹏飞还严重一点,一直流鼻涕流出来个鼻炎,幸好发现的早,送到医院里来了,消炎药下去应该就没啥大事。

    “要不是韩星辰也要打针,我还真不会管她家孩子。”范晓娟气得哼哼。

    “好好好,是你大度,孩子们都安顿好了,你也休息一下,我看着吊水。”韩江说。

    “哪能休息呢,你等等,我去登记一下,急诊有报销的,不过要开条子,你先在这里看着孩子,我过去办一下。”

    晚上,护士站那边有一个人值班,范晓娟拿着两个孩子的户口本过去。

    到了护士站一问,还真能登记。

    在这没有社保也少有商业保险的时代,还多亏单位一般能报销一些费用,不然看个病都是大事情,来一趟医院几十块钱就没了。

    护士打着呵欠帮她登记:“韩星辰,是报哪个单位?”

    范晓娟把丈夫的单位给报了上去。

    另外一个,护士理所当然以为是同一个单位。

    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当然报销不了,拿不到条子,又跟护士磨着改改。

    护士一脸不高兴的嘟囔:“刚才你也不说。”

    拿起户口本仔细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说:“真不是一家人哦,一个城镇户口,一个农村户口,男孩子是城镇户口哈。”

    什么城镇户口农村户口的。

    为了户口这事儿,不是扯了很久的皮么!

    家里哪有孩子是城镇户口的?

第十二章

    两孩子都是农村户口,也就为了户口的事情,家里其实扯了挺久的皮了。

    在上辈子的记忆里,最后这个户口是给人拿了去,给韩鹏飞上了的,韩江说不是他干的,范晓娟哪里肯信,就跟他吵跟他闹,两口子差点离了婚,最后还是韩江妥协了让了一步,陪她出了国。

    她觉得这事儿追根究底,概因老二一家生了个儿子。

    因为金蛋蛋金贵嘛,韩家二老一直都说,户口该给鹏飞上啊,你们两口子又没有生儿子,就一个死丫头她能干啥,以后摔盆还不得指望韩鹏飞?

    老家的风俗嘛,若只生闺女,死了都不能埋祖坟的。

    不然为啥彭彩兰那么能呢,韩江跟范晓娟百年以后要想埋韩家祖坟,就得指望着她儿子摔盆,还得看她同不同意,这不就从农村能到了城里,还当自己全世界最能。

    老头老太的偏心就不用说了,从韩江小的时候开始,待遇就不如他家老二,从小到大存的钱都进了二老口袋里,可结婚的时候一毛钱都不肯拿出来,只要问,就撞墙。

    要说没钱吧,韩海结婚的时候二老可是给盖了房子,还给了彭彩兰家里八百八十八的彩礼,轮到范晓娟的时候,毛都没有。

    要说那会儿就知道范晓娟会生女儿了?

    鬼信她咧。

    范晓娟也想不通,但凡父母都有偏心一个的,但叫这样是心长歪了的,也少!

    单位给户口,就不管你上给谁,大人一般会紧着孩子,都会留给自家小孩,韩江的户口肯定是要给韩星辰的。

    有了京市户口,韩星辰才能在京市上学,否则就要算借读生。

    借读生要花钱,而且很多学校根本就不接纳借读生,走关系麻烦不说,等到了初中还得继续走关系,再说了谁知道六年以后的政策又是怎样的呢。

    尽管这户口是韩江他们单位分给他的,但老人一开口,韩江这个孝顺儿子不也没办法反驳。

    也因为第二年教育改革,凡没有京市户口的孩子,都算在最低的一类,就算是上公办小学,也要跑到好远上那种报名人少的学校,韩江跟范晓娟这两个双职工根本不可能为了孩子读书搬家或者干脆一个人不上班了,韩星辰算是跟公办小学彻底划上了句号。

    当然,这件事情只是导火索。

    谁知道日子艰难起来可不分国内国外,好多人奔着出国挣大钱的目的出去,谁能料到错过了祖国发展最快的三十年,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范晓娟一听到城镇户口,心里猛的打了个突突。

    不会吧,韩江单位的条子还没下来啊。

    而且她记得清清楚楚,事业单位的条子是过年前几天才下来,那会儿韩江学校都放假了,谁也没想到条子会那么晚下来。

    也就是因为没想到,韩海打了个措手不及,把条子拿走给韩鹏飞上了户口。

    “同志,你听到我讲话没?”

    “哎呀,你给我看看户口本,是不是拿错了。”范晓娟带着笑脸儿伸手,直接把户口本从护士手里头掏了出来:“我看看呢,确实没搞错哈!”

    内心其实已经在咆哮!

    落户时间是上个月,那不是企业落户时间吗?

    但是事业单位就晚一点,到了一月底,也就是快过年的时间,在派出所登记以后,要到次年过完年才能上到户口。

    那韩鹏飞的京市户口就不是韩江的咯,既然韩鹏飞都上到了户口了,那韩海还口口声声的找韩江要户口?

    范晓娟这一下子给搞懵圈儿了。

    上辈子韩海突然冒出来的那笔买房的钱,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好嘛,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看谁能硬得过谁。

    她露出个笑脸出来,又把韩鹏飞的户口本递了过去:“好了好了,登记吧,登记吧。”把韩海的单位报给了护士。

    护士那边翻了个白眼。

    给登记好,户口本还给了范晓娟,那头韩江已经托人给孩子们换了两张床,靠在一起,两孩子睡得倒是欢实,韩星辰还打着小呼噜呢。

    晚上医院里面还有点暖气,韩江又找人借了两个行军床两床被子出来,一床给两个孩子搭身上,另外一床两个大人用。

    韩江就坐在其中一个行军床上,在写着什么。

    昏暗的灯光从头顶上洒到男人身上。

    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韩星辰从小身体不好,经常医院家里两头跑,刚出国那几年就遭够了的罪,两人不知道国外看病原来这么贵,最后久病成医,两公婆自己都成了老中医。

    韩星辰刚出生的时候还闹肚子,几乎都成了医院长住客,到了三岁上下才渐渐好些,身子也强健了许多,两人在医院陪伴孩子的日子,他就在一边写着什么。

    后来才知道,是女儿的成长日记。

    她什么时候生了什么病,男人都记录在本子上,只要碰到医术高超的老中医,就去找人家问,孩子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好些了,有没有什么建议,一般人都会叫他给孩子多运动运动,吃药不如动几动。

    见范晓娟过来,韩江坐直了身子,把她搂进怀里,轻声细语的说:“孩子们都没事,这么晚了医院也不赶人,咱就在这里睡一晚上。”

    韩星辰跟韩鹏飞两个睡得跟小猪似的,一个呼噜比一个呼噜响。

    摸了摸女儿的小手,暖呼呼的。

    这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我有点睡不着。”

    晚上医院总有人走动,但韩江也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故而搂着她说:“忍一忍就睡着了,你看天这么晚了.....”

    话锋一转:“这几天韩海还找你说户口的事没有?”说完,捏着那个户口本,几乎都要捏穿了去,她现在更关心的是,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儿。

    韩海,恐怕是要拿小星星的户口卖钱。

    “韩海?”韩江叹了口气:“他倒是没找我,可爹前几天找我了。”

    “问啥?”

    “能问啥,户口的事情呗。”说到这里韩江有些无奈。

    “要你给韩鹏飞?”

    “嗯。”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心里就没点计较?”

    韩江没说话,那心里哪里能没计较呢,是个木头都能感受得到父母的偏心了吧。

    “你不会真要把户口给你侄子上吧。”范晓娟差点跳起来,这男人就算是再好,要是没有原则,她也不要!

    “那怎么能呢?”

    可韩老头电话里面说的清清楚楚,户口是你单位分的,那就是你的,那是咱老韩家的事儿,女人是说不上话来的。

    那意思啊,范晓娟的一切反对是不奏效的。

    女人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

    当然,韩老太跟彭彩兰除外!

    那不就是他娟子没话语权,讲话也要凭良心,范晓娟一个城里姑娘,嫁给他的时候他一无所有,难道老人心里头不清楚?

    从小到大,韩家老头就是最偏心的,他从小读书成绩好,但是为了读书不花钱,只能去打球养活自己,结果没成想还奔出条出路出来了,成绩最差的韩海一路还读到了初中,最后死活没考上高中,老爹又到处找关系,给韩海送去当了几年义务兵,好歹学了个开车,退伍以后才找到现在这样一份工作。

    要说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那你打算把户口给韩鹏飞?”范晓娟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前世也好,每次问起来这户口到底是他给的还是韩海偷偷拿的,韩江都是三缄其口,问的多了索性就往外跑,一句话都不说。

    韩江叹了口气:“囡囡读书的事情我自然有计较,你也别太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

    “户口呢?”

    “户口我会上给咱闺女!”

    “你自己说了,户口上给谁?”

    “韩星辰,好了吧,韩星辰,你真当我脑子有毛病呢,韩鹏飞就算是个金疙瘩打的娃,那也是别人家的娃,我是有病才会上给他。”这才是韩江的心里话。

    韩鹏飞是重要,那是因为是他侄子,再亲也只能比邻居家,亲戚家的娃亲一点,给个鸡腿,自己不住的倒座房的好处是可以,但是户口这么要紧的事情,怎么能越过他自己的女儿?

    韩江被逼得急了,才迸出来这么句话来。

    那就是,男人确实是不知道,也不知情韩海的计划了,范晓娟拍拍他的手,合衣躺了下来:“睡觉睡觉。”

    只要得了韩江一句准话就行。

    韩海那里,她倒想看看这出戏后面要怎么唱。

    ——————————

    这一晚上的跟打仗一样总归得了闲,而韩海那边因为事情耽搁了,到晚上才回到家。

    一回来,就是去看儿子。

    彭彩兰躺在床上,掀了掀眼皮子:“让你哥带医院去了。”

    这个懒婆娘,跟床板长在一起才好。

    她也不问韩海怎么这么晚回来,自己往床上一躺那叫一个舒服的呀。

    她能不知道韩鹏飞这阵子是感冒了么,无非是装傻呗,能蹭哥嫂一顿治病的钱,就不枉费她大晚上的还闹腾一场。

    韩海揣摩着刚才那人说的事儿,喜笑颜开的拍了拍彭彩兰的脸:“这事儿,有门儿。”

    彭彩兰没反应过来:“啥事?”

    韩海:“买房。”

    说到买房彭彩兰兴奋起来:“真有门,是你爹肯再掏钱给你,还是咱单位还能再分房子了?”

    都没有,韩海心说,可买房这事儿是真的有门,就因为这事儿谈的好了,他这才连给儿子买药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搞忘了。

第十三章

    这一晚上外面都有人在走动,但是窝在韩江的怀里,让他捂着耳朵,睡得倒也踏实。

    到第二天早上,护士过来清场子,把陪床的过夜的一个个都叫醒,打扫卫生的阿姨开始拖地,医院里开始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里面暖烘烘的,韩江把人往心口捂着,笑着逗她:“等会儿咱不许发火,不要对孩子耍脾气。”

    范晓娟满脸黑线,敢情她就是个狼外婆?

    两孩子也被滋滋嘎嘎的声音给弄醒了,旱地拔葱,一个个的从急诊室借来的病床上爬了起来。

    韩鹏飞还猛嚓嚓的:“哎哟,这是哪。”

    还没反应过来又说:“哎哟,我要尿尿。”小男孩习惯不好,脱下裤子就要尿。

    这个时候韩星辰也醒来了,小脸给尿尿憋得通红,但是还是很矜持的左右看看,带着哭腔喊“妈妈”。

    打了几个盐水瓶,又过了一晚上,这尿可不都憋到嗓子眼啦!

    还不等他说下一句话,范晓娟一手一个,直接提溜着两孩子往厕所方向跑。

    尿在医院的床上,丢人不说,还要赔五块钱,他要是一点都憋不住尿□□里,范晓娟就能叫他自己今天光着屁股蛋子出门,顶着寒风自己跑回家。

    好在,两孩子都憋住了,到厕所里面放空了,韩鹏飞还露出一个销魂的表情。

    等再提溜着他们回来,范晓娟脸上冰冷的表情能挂几个冰棍。

    回到输液室的时候,韩江已经从医院食堂回来了,带回来了一兜兜的肉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和豆浆,就是今天严刑逼供的刑具。

    看着大口吃着肉包子的两个大人,两孩子咽了咽口水。

    小脏手默默的伸了出来。

    “别,咱有一说一,说完了再吃不行吗?”妈妈可真是个亲妈妈,怎么能自己吃着香喷喷的包子,看着可怜的孩子饿着肚子呢。

    韩星辰在妈妈这里没讨着好,又看向爸爸,眼神里面可怜巴巴:“我不记得了。”

    爸爸没看见,还装模作样的说:“今天的肉包子格外好吃哈。”

    看着爸爸大口吃肉包,小家伙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面好像长了个小爪爪,一抓一抓的往里面掏。

    “韩星辰,昨天怎么回事,怎么跑到虎子那里去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孩子也知道完了,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爸爸,又看了看妈妈,自己知道躲不过,翻着白眼儿想了很久。

    韩星辰的脑子跟断片了一样,确实想不起来,愁眉苦脸的看着爸爸。

    小孩儿嘛,脑子断片常有的事儿。

    没关系,给点吃的诱惑诱惑,还是能想得起来滴!

    “我说我说!”韩鹏飞也是个不怕死的:“我是半道上看见星星,就跟她搭伴一起玩。”

    豆浆盖子一打开,浓郁的豆香味往外面就冒啊。

    这要是平常,孩子未必馋这么一口豆浆,可这不是晚饭都没吃么!

    可看见大人们吃自己没得吃,韩星辰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我想起来了,是婶婶跟我说,虎子家有彩电!”韩星辰眨巴眨巴眼睛,总算是把昨天的记忆给逼了出来:“还跟我说,虎子家的电视机,白天都能放动画片呢!”

    韩鹏飞的注意力有限,就听到了电视机,一手抓着一个肉包子,一口嗷呜吃掉了半个:“谁家有彩色电视机?”

    肉包里面的汤汁滚烫,香的哟!

    韩星辰总算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包子,嗷呜,咬了一大口:“虎子家才没有彩电呢,你妈骗我!”

    小手指头指着韩鹏飞:“你妈是个坏蛋,她骗我!”

    一大口,嗷呜嗷呜吃的香。

    好香,好好次!

    跟没听清楚一样,韩江的眼色变得暗沉,没发火但是语气很不好:“你说是谁让你去的?”

    “是婶婶呀,婶婶说虎子家有好玩的,她骗我,虎子家没有彩电对不对。”这孩子摇头晃脑的,想了想昨天的情形就说:“孙家的小姑也在旁边呢。”

    韩江气得把手里头的包子往兜里面一扔,人就往外走了出去。

    韩星星小朋友懵了,这是咋了?

    韩鹏飞一口包子咬下去,刚好咬到舌头,疼得他眼泪水都要流下来了。

    范晓娟刚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说户口的事儿,现在知道不能火上浇油,男人这是气上了头,这不是要出去找人干架了吧!

    打架可千万要不得,传到单位里多不好做人呢。

    他也是没想到啊,彭彩兰能够做成这样。

    当然了,天生天养的大儿子是没办法跟娇生惯养的小儿子比的,甚至于在老二心里,就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要他挪位置,两口子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出了医院的门,范晓娟才拦住了他。

    姑娘就是男人的底线,男人是她的底线,她知道男人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要是韩江打了彭彩兰,这事儿还真就没那么容易画上句号了。

    “你要干嘛?”范晓娟跟他大眼对小眼。

    “你可别拦我啊。”韩江这是真的发了脾气,以前说这话的都是范晓娟。

    “哎,你可不能跟妇女同志打架,你看我吧,我这人多泼辣不讲道理,可我都很少跟人打架。”范晓娟挺直了腰板。

    韩江都快被她气笑了,他什么时候要跟妇女同志打架了,这位女同志你才是想多了把。

    范晓娟能不气吗,她都要气炸了。

    可是斗争也要讲究个方式,男同志一出手,占理的一方都变成不占理了,要她说,这架得她来打,领着两个孩子出了医院的门,一口气就奔到了胡同口。

    而那头,彭彩兰刚准备出门,就被刚回来的范晓娟给堵在了门口,一巴掌快把人给拍飞咯。

    范晓娟冲上前去就推搡着彭彩兰的脑袋狂晃:“你还找我恶人先告状,是谁跟韩星辰说虎子家有彩电可以看的,你儿子就是跟着我闺女一起去的。”

    随手给了她两耳刮子。

    本来范晓娟就是一个从没干过体力活的城市姑娘,论力气肯定不如彭彩兰。

    可今天力气怎么这么大呢!

    如有神助讲的就是她现在的状态呢!

    小星星在旁边给妈妈加油,尖着嗓子瞎叫唤:“婶婶你可别打我妈妈!”

    “还敢赖我头上,让我掏钱给你儿子看病,烂了良心的东西!”

    “天啦,这是要杀人!”

    彭彩兰没想到她这么生猛,扔她跟扔面粉袋子一样,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下。

    饶是衣服穿的多,屁股上都感觉到生疼,更别说脸上被这个疯婆娘扇了好几下。

    人发起疯来是最可怕的。

    范晓娟一脚就踹她屁股上了,彭彩兰直接给人踹晕咯。

    范晓娟把那个户口本啪的一下丢彭彩兰脸上:“看病的五十八块钱,算个整数快给我!”

    “凭什么给你!”彭彩兰想赖皮。

    “你真有脸啊,你儿子看病凭什么让我给出钱?”

    小星星不能见到妈妈吃亏,加入母女战阵:“我妈妈带着韩鹏飞看医生,还给韩鹏飞买包子吃,妈妈,包子钱也要算!”

    韩鹏飞算了算,早上他吃了两个大肉包子,一碗豆浆!

    妈呀,这还要掏钱吗,等下妈妈会打死他。

    本来打算撸着袖子上的韩鹏飞,怂怂的躲回了屋子里,战斗还没打响就变成了二比一。

    彭彩兰哪里舍得掏这个钱呢,五十八呢,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被范晓娟胖揍一顿,刚好怨气撒她闺女身上:“臭丫头!”

    开什么玩笑,看个病就要花五十八,这辈子都别想从她这里掏钱,她也是疯了,竟然想攻击孩子。

    还没有碰到呢,韩星辰就被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发出鸡叫:“打人了,打人了,我婶婶发疯了!”场面瞬间变得精彩万分。

    妈妈呀!

    范晓娟:“......”吓死妈了。

    彭彩兰:“.......”我是谁我刚才干了啥?

    现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就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韩星辰就跟小鱼儿一样从她手底下蹿了出去,她毕竟是小孩子,手脚比大人要灵活多了,可看在外人眼里,就像是被彭彩兰欺负了似的。

    而彭彩兰呢,一爪子下去没抓稳,脚底还打了个滑,直接往前面冲了出去。

    看上去真是威风赫赫的......摔了个狗吃屎。

    “啊啊啊啊啊!”韩星星小朋友又叫了起来:“疯了呀疯了呀,我婶婶变成了疯婆子了!”

    “她连地都要啃上几口!”小星星又叫了起来。

第十四章

    虽说妇女同志们干架也不是啥稀奇事,可彭彩兰让人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瞧热闹的是瞧热闹的。

    还有专业劝架的小分队。

    尽管彭彩兰哭的惊天动地的响,但是一点都没收获到同情分,还不少人对她指指戳戳的说闲话。

    为啥,人家家姑娘会哭啊。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生个丫头好了,小丫头片子会哭,哪像那臭小子,老娘跟人掐架,他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不帮忙也就算了,看人家哭的多带劲,你倒是也帮忙哭一哭啊。

    彭彩兰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是委屈的还是人范晓娟。

    她真是被气死了,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呢,好歹也是当婶婶的人呢,怎么能打小孩儿的主意呢!

    “坏了心肝的东西,要不是你让我家囡囡去虎子家里,她能碰上那大狗?”

    韩星辰在旁边使劲的点头:“嗯嗯,你坏!”

    彭彩兰就是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挡不住母女两个的联手夹击。

    还有看热闹的人那种稀罕的眼神。

    明明被打的是她哎!

    等街道办的赶到的时候,范晓娟又委屈上了。

    “都说女人是半边天,就是看不起我们家韩星辰,你说你嘴里说些乱七八糟的就算了,你害她做什么,她就是个五岁的孩子,虎子家那条狗那么大,要是一口咬到要紧的地方咋整?”这可是真情实感的,说到难过的地方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

    可不是呢,是个五岁的可会来事儿的孩子。

    彭彩兰:“......”

    街道办童大妈气的鼻子都冒青烟:“这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彭彩兰啊彭彩兰,这事儿真是你干的。”

    彭彩兰顾左右而言他:“童大妈,你看看,范晓娟都把我打成这样了,头发都快扯下来了。”

    她给童大妈看她的惨样。

    惨是真惨,头发真给扯掉了一缕。

    可同情分没人会给她。

    就连平常爱做和事老的童大妈都看不下去了:“那你倒是说说人家为什么要打你。”

    这是一道抢答题,范晓娟赶紧开口:“她她她,她自己骗我闺女去虎子那里,谁知道她儿子也跟着去了,两孩子都吓出病来她还来找我,我是不知道原来是这人使得坏,居然还害到自己儿子身上去了,最后还是我好心带孩子们去医院打了一晚上的点滴,药费她都不给我,她还要我拿了户口本去登记了药费去单位报销!”

    这就不合适了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彭彩兰也没想到范晓娟嘴巴一下子利索成这样,以碾压性的优势占了上风不说,还得到了这么多同情分,而且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害的她可是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她说啥,说来说去确实也只有范晓娟打她这一宗。

    再哭,居然还有人觉得她是欠揍。

    童大妈:“你干嘛不出药费,人闺女的药费你都该出了。”

    这话一说出来,人群里面大部分人都认可。

    太对了,她害人的,她不该出药费么。

    “就该这样,不然以后害人都没成本了。”

    “童大妈,你这个处理结果好,大家都服气!”

    “这女人可真是脸皮厚啊,还想让人家出钱,自己拿着户口本去单位报销呢,啧啧啧。”这话就可有意思了,意思是离这种女人要远一点。

    而童大妈呢,难得有这样彰显存在感的时候了,一双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可怜兮兮的小星星脸上,这个时候小姑娘还没梳洗,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挂着可怜兮兮的泪痕,这就是彭彩兰作恶的证据啊!

    小星星不撒谎,她只是演技比一般孩子好一点而已。

    诉说起来委屈来,也比一般孩子代入感要强一点而已,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对着她,瞬间戏精上身一样,大眼睛里面涌出来许许多多的眼泪。

    哗啦啦,哗啦啦。

    “婶婶,就是婶婶骗我去虎子家的。”

    “结果虎子家好大一只狗,吓死娃了!”

    “小飞飞是跟我一起去的,滋溜一下就跌到了,不信你问小飞飞!”

    彭彩兰不服啊,拍着大腿就嚎:“你冤枉我,你这个死丫头满嘴谎话。”

    小星星的小手本来捏着脏兮兮的衣服,这下子握起小拳头来对着彭彩兰:“是你是你是你!”

    气场一米八啊!

    童大妈没有接话,又在人群里面扫了一圈,就听见人群里面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就是她说的,我听到了。”

    那是一个叫玲玲的孩子,也才五岁大,平常跟韩星辰他们一起玩,当时她也在院子里玩捉迷藏。

    玲玲一说话,另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也冒出头来:“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这个是玲玲的双胞胎姐姐香香。

    两姐妹一个胆子小,一个性格泼辣,完全是反着的性子,香香说话的嗓门都要比妹妹大很多,插着小腰义愤填膺。

    这要不是在撕逼现场,童大妈都要被孩子军团给逗乐了。

    但是她现在笑不出来:“彭彩兰,你不惹出来是非是不舒服是吧,街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的有忙不完的事儿,你给我把两个孩子的医药费出了,要是不服气就去派出所解决!”

    彭彩兰不服,可也不敢去派出所。

    别看居委会平常不管事,可他们想坏你的事儿也挺容易的,童大妈说话那是铿锵响,就算是肉疼,这钱她也得出,还得装出掏的心甘情愿的样子。

    彭彩兰当场掏出一百块钱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闹也闹够了,这家不搬也得搬了。

    所以等韩海回来,看见是这幅场面,一脸黑气的去找彭彩兰:“昨儿个你让大哥把鹏飞带到医院去的?”

    刚刚损失了一百块,彭彩兰蔫吧蔫吧的:“啊!”

    本来还以为占了个便宜了。

    韩海就急了:“你把户口本给他们了,他们没说啥?”

    彭彩兰翻了翻眼皮子:“不是让我赔了一百块么!”

    肉疼啊肉疼!

    她没敢说哦,要是范晓娟找来的时候,她态度好且把韩鹏飞的医药费掏了,范晓娟估计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也不会闹到居委会都过来,最后韩鹏飞的医药费掏出来了不说,还损失了韩星辰的那份。

    更让她生气的是,范晓娟还能拿着户口本去单位报销一部分。

    这本来是她的好计划啊!

    彭彩兰现在有些崩溃,到底是咋回事呢,以前大嫂多窝囊的一个人啊,每次两人掐架撕逼,她都能稳占上风的,什么时候变了呢!

    谁知道韩海听了这话,脸色却好看了一点。

    搬家,先搬出去再说吧,已经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一边交代了彭彩兰,一边去跟韩江说说搬家的事情,顺便探探韩江的底,看看户口的事情到底怎么说。

    这边,范晓娟母女两个收拾好以后,她就带着韩星辰出门。

    出门之前,看见彭彩兰已经在收拾了。

    不出意外,这两天就要搬家。

    出了门,范晓娟蹲下来给韩星辰交代:“今天妈妈要出去办事,所以要带着你,你自己看看是留在家里玩,还是跟妈妈一起走。”

    韩星辰想了想,黑黝黝的大眼睛闪啊闪的,小奶音糯糯的:“我要跟着妈妈!”

    就这样吧!

    带着孩子找到了韩海单位,才走到门口就碰上了蔡玉兰。

    两人寒暄了几句,范晓娟就单刀切入主题:“我想问问你们单位户口的事儿,你们今年也是走企业绿色通道吧?”

    蔡玉兰笑:“你这是给你们家星星打听户口的事儿?”她在工会就是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的,问她就是问对了人。

    她知道范晓娟一家都是外地户口,这两年政策收得紧,外地户籍读书就越发困难。

    范晓娟点头,也确实是这样。

    蔡玉兰想了想却说:“你要是打算买户口的话,恐怕现在价格不便宜,我们单位今年走绿色通道,十一月份就开始办户口了,当时要买三万块钱还能搞定,到现在估计要四万了,而且大家伙谁有隔夜粮呢,有户口谁不愿意早点儿上,对了,你们家韩江他们单位每年都有批户口条子的啊,事业单位比我们晚一点。”

    每年批下来的名额有限,事业单位排在后面,还可以捡漏。

    可范晓娟来,本来是想问问韩海两口子是怎么弄到户口的,就彭彩兰那抠门的德性,不像是能花钱买户口的人啊。

    一扇门突然向她打开,慢慢的开启出来一道缝隙,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玉兰姐,私底下我才问你,我们家老二,今天分到户口了吗?”范晓娟问。

    蔡玉兰当然不知道他们家因为户口扯皮的事,笑着说:“你问这个就是巧了,我们单位的户口是抽签决定的,刚好你们家老二就抽到了一个,还有人问他愿意不愿意卖呢,他还说着户口要留着给儿子上学用。”

    当时还有人说,一个公交车司机,几年的工资都不够买户口的钱,谁抽到了可真是让人眼红极了,谁想到韩海竟然说不卖。

    多少人说酸话啊。

    蔡玉兰笑着说:“你家老二还真给孩子把户口上了,多少人都比着大拇指说他真行......”

    买户口,卖户口。

    有人找韩海打听卖户口的事情,结果他居然请上给了自己儿子,可他还想赚这几万块钱不是,于是把主意打到了韩江身上。

    韩江今年有一个户口,这事儿是早早就定下来的。

    上给韩星辰哪有给自己卖了好呢,毕竟她只是个死丫头呢!

    三四万块钱,可是韩海七八年的工资啊!

    难怪前世韩海有钱干这干那的,花的就是小星星的户口钱,花着卖孩子的户口钱,良心不会不安稳吗。

    她就说呢,韩海一个公交车司机,彭彩兰一个勤杂工,就算是不吃不喝,在京市买房子也是毛都见不到一根的事。

    现在谜底总算是解开了。

    接着就是去拿条子。

    这年头结婚证好使,韩江单位只认证不认别的,拿着两人的结婚证跟户口本就能把条子给拿到了手,单位里的干事把户口条子给到范晓娟手上,她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小星星的户口就掌握在她手里头啦。

    哼,她也要去给韩星星上户口。

    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第十五章

    “小范,要给星星上户口啦?”童大妈开好了条子,递到小星星跟前:“就该这样,谁读书都比不过咱们自己孩子读书重要。”

    “谢谢童奶奶。”小星星甜甜的冲童大妈笑了笑。

    范晓娟跟她说:“这事儿您先别到外面说,先帮我保密一阵。”

    她家里的事情童大妈他们都清楚。

    拿到了条子就是去居委会开证明,去派出所办手续,很快就把韩星辰的落户手续办好了,不过刚好卡在了年底的时候,派出所比较忙,等户口本换好证,大概要等到明年开春。

    好歹这一趟下来顺顺利利的,连韩江都不知情。

    范晓娟已经脑补了韩海知道以后的愤怒,甚至会把韩家二老给抬上来说话,但是户口上都已经上了,还能叫派出所的人手续中止不成?

    她等着韩海来发飙,她也刚好想跟韩海对峙一番,到底老人给了他们多少钱,让他们可以在京市买得起房子了。

    办完了户口的事儿先去了趟单位。

    单位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厂里面也不大管职工去向。

    原来,服装厂是多好的单位,手里头有布,那是稀缺资源,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服装厂,可这两年私营厂越来越多,布料也充裕,国营厂的效益也越来越差。

    现在只发基本工资,单位里的人也闲着没事做,产线都停了大半,一半的工人轮值,一半的工人休息。

    她一进单位,就被老厂长叫进办公室。

    “小范啊,你给我一本真实的账,我想看看厂里面现在到底有多少流动资金。”朱厂长已经是一头银发的年纪了。

    “老厂长,不用看了,我整天跟那些账目打交道,就给您一个一本账,厂里面现在库存有十九万的材料,库存货物的有二十几万,客户那里还有几十万的欠款没收回来,咱们厂本来规模就不大,现在现金流已经不够看了,明年的春装又没有多少新款,现在市面上卖的呢绒大衣咱们都没赶上趟,再这样下去,春季就得停产。”

    这不是财务该说的话,但这种大实话也没人敢在老厂长面前说了。

    老厂长一拍桌子:“库存的事情咱们再想想办法,这批灯芯绒的颜色是差了点,可是也没到卖不出去的地步吧。”

    “这个就得问问采购跟业务了。”范晓娟说:“最近我家里也有很多事儿,估计好多时间都不在厂里,老厂长您看?”

    朱厂长挥挥手:“你们忙去吧。”

    单位欠薪,员工就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米饭供着这么多人,他抬头又对范晓娟说:“你说,咱们厂里也搞一个业务奖励制度咋样?”

    范晓娟:“奖励制度?”

    老厂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范啊,你的文笔好,就草拟一个奖励制度吧,谁要是能够帮忙要回货款,拿五个点的奖金,谁要是给厂里面处理掉库存,升一级,也给五个点的奖金!”

    ____________

    韩海一搬走,就腾出来了地方,正屋那边就可以装修起来。

    到了年底事情尤其多,孩子的事情安顿好以后安顿好了以后,又是忙着单位的事儿,中间都没跟搬出去的韩海他们打了照面。

    而按照范晓娟这边的计划,既然倒座房空出来了,就要开始忙房子装修。

    搬家、请人、买材料。

    倒是不赶着着急,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来。

    计划的时候总觉得各处都是美好,真干起来才发现处处都难。

    不说别的,就说当初彭彩兰他们走的时候,就没给倒座房好好收拾,屋子里面不要了的东西丢的到处都是,两口子光收拾就花了好几天时间。

    这其后就是把房子里面的东西往倒座房里面倒腾。

    该扔的东西扔,该收拾的东西收拾,这其后又花了好几天。

    两口子又都是双职工,活都是周末或者下班的时间来干,范晓娟给累的够呛,连做饭都省得做了。

    屋子的地基打得还算结实,但是装修全是几十年前的,就连墙皮也基本上都挂不住了,这要不是北方天气干燥,放在南方早就霉的不成样子了。

    屋顶上也是直接能看屋顶的那种,顶上的屋脊早就腐朽了。

    请来了木工师傅,重新做了屋顶的大梁。

    又按照师傅的建议,给屋顶上挂上一层龙骨,挂上一层天花,换上电杠,原本的小窗户改成了几乎要落到地面的落地大窗,加了两层的玻璃隔热,屋子里面瞬间就亮堂了好多。

    但原本预算五千块钱能装修完的屋子,由此预算也拮据了起来。

    最后只剩下两千来块钱了。

    周末吃完早饭,韩江忙着赚钱去了,范晓娟带着孩子去到附近的家具市场逛逛。

    剩下的,就是买家具了嘛。

    到了以后才知道自己想法有多天真。

    原以为这年头就电器贵,材料跟人工都算便宜的,当初做装修的时候夸下海口,这回要搞出性价比来,真正装修起来才知道为什么以前装修过的人总吐槽会超预算。

    总有一些你想象不到要花钱的地方。

    总有一些你以前没想过要买的东西。

    就说最开始只打算粉刷下墙,做一下地面,等做的时候就发现既然搞了,屋顶上朽掉的大梁是不是也要换了呀。

    师傅一个建议,是不是天花要重新装了呀,装了天花,就看不到顶上的瓦片跟大梁,看上去簇新簇新的跟商品房差不多了。

    最后一拍大腿:“换!”

    因要换成亮堂些的电杠,电路也是重新布置的。

    屋顶上的瓦片也全捡了一回,换成了新的。

    墙皮全部剥落,换新!

    地板以前是水泥地板,现在市面上普遍都用水磨石,更好一点的是地板砖,干脆一步到位换成了地板砖,磕不坏用不坏,款式是市面上不太常用的大片素色地板。

    这一趟装修完,干脆就是换了个芯子。

    难怪韩江吐槽这钱花的如流水,可真动起工来,就总想着这院子我还要住好几十年呢,装好以后的效果也是不错,就连韩江也啧啧称好:“这装修好了,咱几十年都不用换新房子了吧。”

    房子是装修好了,可家具还没买。

    最后一步,还要买家具,买电器。

    家里面的电视凑合着也能用,想到未来几年家电掉价掉的厉害,于是电器就不用添置了,但是家具要买。

    进到了家具市场,琳琅满目的看下来,钱就有些不够用了。

    范晓娟真是太想哭了,她总算是知道钱是怎么不经花的了。

    看到沙发想买沙发,看到家私又想换家私,可一问起来,好看的都不便宜,买得起的都不如不换。

    一问下来,一套好一点的沙发也要上千。

    范晓娟问了价格,一千二!

    营业员的语气很不客气:“同志,这是进口沙发,谁都跑来坐一屁股,坐坏了我可赔不起啊。”

    这还能坐得坏吗?

    韩江每天回来都巨累,当时就特别想给他买个沙发舒舒服服的躺着:“这价格有得少没?”

    营业员上下看了看她的衣着,就没差直接赶人走了,皮笑肉不笑的说:“价格少的去那边啊。”

    指了指隔壁的弹簧沙发。

    弹簧沙发便宜,也能试着坐,可真一屁股下去,就没有一点让人购买的欲望了。

    “嘭咚”一声巨响,那是弹簧上下反弹的声音,上面包着画着花鸟雀儿的假皮子,坐上去屁股都硌得慌,虽说就两百来块钱,可真叫人看不上眼。

    再看人家,牛的很。

    巨牛的服务态度取决于供不应求的的市场,这会儿贵的东西就特别贵,比如说彩电,冰箱这些,买个二十一寸的彩电加上一个上下门的冰箱,加起来得要四五千块钱。

    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呐!

    市场需求决定了服务态度。

    你牛,我也可以不买,母女两个转身就走。

    再去到家具区,好一点的组合柜子,一套大概也要一千多块钱。

    真是搞不懂了,现在不是人工便宜材料也便宜吗,怎么成品会这么贵,难怪说九十年代下海,有脑子就跟捡钱一样,加工行业在这会儿是一本万利!

    床基本上还算便宜的,款式也不多,价格也还算合理,可范晓娟这心理拔凉拔凉的。

    她准备用一千块钱换一套家具的想法,真是太简单太年轻了。

    至于韩星辰,眼睛早就黏在进口沙发上下不来了,小嘴巴一直在说:“那个沙发看起来好舒服哦。”

    是舒服,海绵的在现在都算最高级了。

    可面上的布不就是灯芯绒么,她们厂里大把滞销的灯芯绒,怎么一打上进口的标签,就飞黄腾达了呢。

    以前看见男人下班以后回到家疲累的样子,她就在想,一定要让韩江回来能够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可这个想法现在想想就觉得天真,就这么贵的沙发,放在几十年以后还算正常,可放在现在的物价里面,那简直是天价!

    按韩江的想法,坐在这么贵的沙发上,屁股肉都要烧得慌!

    所以逛了半天一根毛都没买,母女两个就出了商场的门。

    门口有不少摆摊卖小东西的。

    而韩星辰呢,眼睛就黏在卖搅搅糖的老人身上下不来了。

    范晓娟记得这个,一毛钱一坨,韩星辰小时候特别想吃,而她又是个特抠门的家长,就一毛钱一小坨的东西,让孩子惦记到了长大以后。

    国外自然没有这玩意儿买,后来连国内都少见这种用签子舀出来卖的了。

    后来韩鹏飞载着他们一家人出去玩,在半道上看见一个卖糖稀的老人,他还专门停下车来给韩星辰买了,当时韩星辰沉默着一边吃一边搅着玩,有些意兴阑珊。

    那时候她才听韩鹏飞说起,有一次韩星辰特别想吃麦芽糖了,求着韩鹏飞给她舔了一小口,那件事韩鹏飞记到了三十几岁。

    韩星辰那会儿本来就不太爱吃糖了,听到韩鹏飞说起往事,把麦芽糖扔到了垃圾桶,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囡囡,想吃糖了?”范晓娟蹲在她面前。

    “妈妈。”小姑娘的眼睛不好意思跟妈妈对视,默默的挪开。

    想吃糖就想吃糖了,这孩子的别扭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呢?

    范晓娟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那咱们去买,以后要想吃什么都给妈妈说。”妈妈能给你多少童年的快乐呢?

    韩星辰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蹦蹦跳跳的去够妈妈的手。

    买到了糖稀,她也耐心等着女儿搅着玩。

    小孩子的恶趣味,搅起来比起来还好玩,她耐心的把糖稀拉长,把浑身透着红的麦芽糖拉成了奶白色,然后搅成了一团。

    而小舌头呢,只在棍棍的边边上舔了舔。

    就已经高兴的,兴奋的不得了了。

    “妈妈,妈妈,你吃!”小家伙高兴的要跳起来。

    范晓娟凑过去,象征性的咬了一口:“甜。”

    小家伙这才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孩子欢欢喜喜吃着,范晓娟只能站在旁边等,百无聊奈到处看看瞧瞧。

    脑子里面正愁着事儿,就听见有人在说话:“你说说你,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学了个木匠能干啥,这下好了,工作也弄丢了,我看你以后怎么讨媳妇怎么讨媳妇。”

    “我才不怕,我有手艺不怕没人请我干!”

    “手艺好有什么用,长这么大个傻大个,要你干啥啥不行,闯祸你是第一名,我怎么养大一个这样的儿子呢,要你进去买个东西给你们领导送过去,你也不会买,你这肩膀上顶着的是脑袋还是个榆木疙瘩?”

    大约是母子两个,眉眼长得倒挺像的,当妈的气急败坏的拎着儿子的耳朵。

    被骂的小伙子年龄大概二十多岁,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垂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听老娘数落他。

    范晓娟觉得她讲话有趣,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手艺很好的小木匠啊。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她脑子里面的另一片烟花炸开了。

第十六章

    “说得好,说的好,这位妈妈,你说的真是太对了。”范晓娟从后面走了过去,瞧了小木匠一眼,那人被妈妈骂得快哭了出来,还一句嘴都不还。

    是个老实人!

    难怪在单位被人欺负呢。

    陈香玉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脑袋黑线:“.....”你谁啊你哪位?

    小木匠马飞一脸郁闷的看着她,嫌他被骂的还不够么?

    老娘要他待在单位讨好领导,可他心里怎么都不服气,跟领导大吵了一架被单位给辞退了,在这会儿,国企的工作还是个金饭碗。

    范晓娟表现出感同身受的样子:“我也是在一个国企上班,单位效率不好不说,还天天被领导骂,哎,说起来我就郁闷,事儿都是我做了,可功劳都是他领了,每次涨工资都没我啥事,你说我还要不要干下去?”

    陈香玉非常郁闷的看着她,都这样了还干啥啊?

    马飞可是真的感同身受了,这讲的不就是他在单位碰到的事儿吗,领导交下来的活班长也不给挡一下,为了拍领导马屁什么活都能应承下来,接了那么多的活班长自己又干不了,最后还不是推给他和其他几个木匠。

    最后单位涨工资,整个组里面就只有班长涨了。

    他去跟班长理论,结果让班长给扣了个不热爱集体,反对劳动奉献的帽子。

    结果让他妈知道了,非要拉着他来这里给领导买点礼品送给人家,他才不愿意送呢!

    陈香玉狐疑的看着她问:“那你想说什么?”

    范晓娟叹了口气问:“你木工真的做的好啊?”

    马飞的那一张脸憋得通红:“我十二岁就跟着师傅学,十八岁就出师了,进家具厂都干了小十年了。”

    言下之意,你问这种问题简直是侮辱我。

    “那你以前都打过什么家具?”范晓娟眼睛里面冒出来精光。

    木工的分工也很细,有些木工只能做简单的板凳,洗脸架子,有些木工是专门给人上大梁,做龙骨,专门做吊顶的,有些则是做家具的,这里面会做家具的师傅算是木工里面的高精尖人才,很难找,现在有点手艺的人都愿意进国营厂上班。

    “高矮组合,茶几柜子,什么都能打,我是专门打家具的师傅。”还真是家具师傅:“一扇门,我只用一个工就能打出来。”

    一个工的意思就是耗费他一天的时间。

    木匠、瓦匠这种匠人都是吃工费的,同样的东西,工期做的越短,越是吃香,但是师傅能赚的钱也越少,最好的师傅是能够打的快,但是工期控制的时间差不多为最佳。

    一般的师傅打门要一个半工。

    范晓娟好奇问:“一个工?”

    马飞骄傲的说:“我会用电锯,用电锯锯好了差不多的木条,再拿去加工,会省很多工时,我们班上很多家具都是先打磨了木条,这样省下来好多时间,只可惜班长跟领导说这是他想出来的,领导还给他发了奖金。”

    他却什么都没有。

    有人还笑他,癞□□能吃到天鹅肉吗,班长干了多少年你才干了多少年?

    范晓娟心中一谨,这可是流水线操作的雏形了。

    她继续问:“我这里有个活,不知道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陈香玉跳了起来,拉着儿子就跑:“不接不接,我们不接,马飞你去买条芙蓉王,我们明天给你班长送过去,咱们没事儿接人家里的活干干嘛啊,厂里怎么讲可是固定工作,谁没事有个单位不干,跑去接这种活干。”

    范晓娟:“......”

    ——————————

    虽然小木匠这边没谈好,范晓娟脑壳里面的烟花却爆了出来,有一个念头跟发芽一样在脑海中肆意滋长。

    灯芯绒,海绵,沙发。

    对!

    她越想越激动,带着孩子就往厂里走,刚走到半路,听见后面有人喊:“同志,那位牵着小孩的女同志。”

    她一回头,看见是刚才被母亲训斥的木匠。

    马飞笑着问:“你家要喊活干?”

    范晓娟点头。

    马飞:“你家装修要打家具吗,市面上的家具,就是家私厂出来的那些,我都能打,我还能找到电锯厂加工,给你省工省钱。”

    看的出来,这小木匠脑子挺聪明,但是又不聪明。

    老油条都知道多干些日子,多拿工资。

    他倒好,开口就是给你省工省钱。

    不过能想到用电锯,做流水线作业的人,能傻到哪里去呢,范晓娟自嘲的想,人家好歹是个有技术在身的,不像自己,现在在一个快倒闭的厂里,还不知道厂子垮台以后去哪里找口饭吃呢。

    “我不打市面上的,我给你画图样,你能按照图样打吗?”到底是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后世的家具款式不比现在的款式好看,她要打一套实木家具,做一套地到天的柜子,现在市面上的柜子都是高矮组合,不到顶,上面容易积灰,储物空间也少。

    沙发也能打啊,底部的框架做好,上面搞两个海绵垫子,包上灯芯绒就成了。

    她在服装厂上班,灯芯绒厂里面有,海绵她也能搞到。

    她把需求跟马飞说了,只说要打市面上没有的款式,马飞一听顿时眼前一亮,不积灰的柜子,他倒是从没有见过这种,但是范晓娟一说,他脑子里面就能画出个图样出来。

    “你说的柜子,用普通的板材就好,这些我都能拿到便宜的,以前我们厂里经常去采购,我知道哪里能够拿到合适你做的,至于沙发,经常坐的东西,材料品质就要求好一点,只是这种底部框架的沙发我没打过。”

    “那你能不能打?”

    “能!”马飞很肯定的说:“要是我误了工,你少给我两成的工资都成。”

    他觉得这个女人说的沙发,家具,都很新颖,这人好学的心思一下子就上来了,要是能掌握几个市面上没有的款式,以后还愁没人请他干活?

    马飞年轻的脸上染上红晕。

    范晓娟说:“我知道你们出来打一样东西,就多学几个款式,只是沙发你不能出去给别人打,其他的我随便你,成吗?”

    马飞也说好,他的主业也不是给人打沙发,再说上面还要做垫子,实在也不是他的强项。

    就这样三个人搭着公交车去到了材料市场。

    这个年代,有人愿意买成品,但更多的人愿意请木匠打家具,只因为人工便宜,材料也便宜,所以材料市场里人也不少。

    “咱们先去看看木材。”马飞带着范晓娟往木材区跑,他还饶有耐心的跟范晓娟讲,哪种适合做柜子,那种适合打沙发。

    范晓娟觉得他将得头头是道的,就放心把事情交到他手里,果然花了半天功夫,从市场里淘到了一车粗粗细细不一样的木头。

    家里不大,不能放太占地方的家具,她要打的是日式偏北欧风的家具,买回来的就是榉木和揪木,还有一些松木板材,这里面松木最便宜。

    韩星辰一脸灰扑扑的跟在妈妈后面,一路上倒是乖乖巧巧的。

    买完了木材,就是找拖拉机给运回去,好在范晓娟他们胡同口能过一个小拖拉机,于是花了几十块钱,就请人拉了回去。

    这一路上回来,范晓娟没少跟马飞聊。

    原来马飞就住在附近,这小伙子从小脑子就活泛,但是家里穷读不起书,初中没毕业就开始学徒,到现在为止起码做了十几年木工活,手艺是相当不错了。

    拖拉机一进胡同,到处来观摩的邻居七嘴八舌就说开了。

    “娟子,你怎么不买成品呢,商场里头成品家私多好看,搬回来就是现成的,打家具多麻烦啊。”

    “就是,一套柜子也就几百块钱。”

    “真是吃饱了撑的,家里钱多吗,以前的旧家具就不能用了吗,这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屋里就已经搞了个把月了,这全搞下来还不得要几千块钱?”

    有一些人,本来就恨人好,笑人无,听这种闲话真是不用活了。

    马飞年纪轻,做事勤快少些油头,到了家里就帮忙搬东西。

    胡同里的房子都不大,就范晓娟那两间屋,一个当卧室一个当客厅那是天方夜谭,再说孩子们都大了,各家各户谁不是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住。

    范晓娟是寻思着,孙家王家早晚得卖房子,她先把家具打出来,等到以后要是那边卖了房子,她再把家私挪过去,这样,客厅里面的沙发和柜子,也要提前打好。

    再说了,屋子都装修的这么好了,还能用旧家具?

    才不要。

    马飞挑的材料都便宜,一共才花了几百块钱,这说开工就开工,等韩江回来看到家里的情形,已经是鸡飞狗跳的,原本空着的房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工具。

    这马飞也是能干的,才短短一天功夫,就把沙发架子给做好了,又开始倒腾大衣柜跟其他的东西,要说到顶的衣柜,这年头也没人做过,可马飞的悟性好,只要范晓娟给了想法,就能干。

    再说范晓娟,见沙发架子也搭好了,跑回到厂里,直接找到了车间主任马向华批条子,要一些灯芯绒跟海绵。

    马向华今年四十来岁,属于厂里很早的那一批工人,现在也是技术骨干,已经是成衣车间的车间主任了。

    早年她家里有些难办的事,还是范晓娟给她解决掉的,因此两人私交一向就不错,因为厂里积压品的事儿,马向华家里也挺困难的,最近两人时常一说起这事儿,她就是唉声叹气的。

    厂里面要是还解决不了工人的工资问题,消极怠工的工人会越来越多,春季没钱买材料做新品,厂里的资金链干脆会断掉,一说到灯芯绒跟海绵,她表示厂里都有。

    海绵是原来厂里打算做内衣的,结果买到了次货,做不成内衣也没舍得扔,但这种海绵做成沙发应该是很好的。

    马向华嫌麻烦,又抵不过范晓娟软言软语的去说,翻了个白眼儿给她:“就你事儿多!”

    范晓娟找她本来还有些公事,又磨了她半天:“能不能找个师傅,帮我加工个套子。”

    沙发的尺寸也出来了,只需要加工四个套子,两个坐垫的套子,两个大靠枕,外面包一层同色系的灯芯绒,一个三人位的沙发就出来了。

    “还找个师傅做,你还嫌人家不知道你拿厂里面的布料,用厂里面的机器,让厂里的工人给你加工不成?”马向华嫌她麻烦,嗔怪般骂她:“做沙发,这种绒布怎么做沙发!”

    这会儿还没有用绒布做沙发的,范晓娟少不得又解释了一番。

    马向华:“啥,灯芯绒和海绵还能做沙发呢?”

    “咱们现在市面上卖的都是弹簧沙发,谁也不知道这海绵沙发,咱们能不能做得好呢。”马向华自己也没事,拿起尺子开始比划起来。

    这都九十年代了,家家户户买沙发的也不少,但是用海绵做沙发,确实是比较洋派的做法,当然,灯芯绒包面料想都没想过,不过既然范晓娟要做,马向华反正也闲着,就帮她做个外罩布跟套子。

    现在用这种灯芯绒做裤子的多,但是这几年也没啥人穿灯芯绒裤子,导致厂里面的灯芯绒滞销,客户那边也知道厂里的难处,不但不提货,连货款干脆都不都结了。

    嘴上这样说,反正手里头没活干,她自己办公室里就有缝纫机,马向华干脆自己来。

    量好尺寸一裁剪,缝纫机走上线,办公室里就只有哒哒哒的声音。

    沙发罩布跟套子这么简单的东西,放在马向华手里那是一天功夫都不费,到下班的点就做了出来,马向华郑重其事的,亲手交到了范晓娟的手上。

    范晓娟这一回到家,就看见韩海两口子黑着脸守在她家门口。

    哟,这是没拿到户口条子嘛,哈哈哈哈。

    要(zhao)债(da)的来了哇!

第十七章

    下午六点,京市人吃过了晚饭,出门遛弯的遛弯。

    胡同里热热闹闹的。

    搁着一条大马路,就是地坛公园,是大爷大妈们吃完饭压马路的好地方。

    不少人还是认识韩海的,见面还打了个招呼:“哟呵,韩海回来看你哥来了啊。”

    “听说你都搬到新宿舍楼了,不知道新房子住着舒坦不?”

    说完齐齐看向韩海,真好意思,来看哥哥手里头啥也没拿。

    韩海两口子也不觉得没脸。

    占便宜占习惯了。

    住在这一块的,都清楚韩海的品行,两兄弟简直不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韩海也真够厚脸皮的。

    范晓娟往大门口一站,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声招呼:“哟,韩海啊,这是忙啥呢,好久没来,瞧瞧你们,搬家都偷偷摸摸的,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知道的就说你们懂事,不劳烦哥哥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偷摸摸的顺了什么东西,不敢跟我们讲呢。”

    韩海嘴角抽了抽,他妈的怎么讲话的呢。

    彭彩兰一看见她这幅模样就来气,马上就要怼出口了,被韩海按了一把。

    忍住!

    户口,户口!

    房子,房子!

    搬完家,就不来往了嘛,韩海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完就往屋里走。

    如今正屋两间都装修的七七八八了,以前看着跟破落户一样的小院子,现在粉刷一新,看着格外的不同。

    沙发、家具、床褥子都是崭新崭新的。

    范晓娟进了屋,利索的把沙发垫子往木架子上一放,左右看了一眼,觉得还挺合适的,要是能够改进改进......

    她再坐了一下,垫子偏硬,不知道比商场里头的进口沙发好还是差,至少比弹簧沙发是舒服多了。

    她摸了摸沙发的靠背。

    倒刺都让人用粗砂纸给打磨光滑了,还涂了一层清漆,味道不大而且看着亮闪闪的。

    马飞做事还真精细啊.......

    范晓娟很享受的往沙发上一座,享受了一番才抬起头,跟个大爷一样的问:“韩海,有事吗?”

    有事吗?

    她问有事吗?

    没事谁来找你啊,当我想看见你哦,韩海没好气的想。

    这还是正常套路吗,一般人不会寒暄一下让人进去坐吗?

    范晓娟偏不,还自己翘了翘二郎腿。

    舒服啊。

    享受啊。

    彭彩兰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正准备发飙,被韩海给拦住了不说,韩海还冲她叫了声“嫂子”。

    范晓娟这才笑了笑:“还知道我是你嫂子啊,我刚刚还以为家里来了要债的呢。”

    这两人,可不是跟债主一样的么?

    看着她这样,彭彩兰这心里突然就堵上了。

    她跟韩海两人办到单位宿舍以后,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两人本来不打算在宿舍久住,置办的家具都没齐全,韩鹏飞一搬家就生了一场病。

    韩海开着车发生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被单位记了个处分。

    彭彩兰就觉得单位那个宿舍,怎么都跟她的八字不利!

    于是两口子想要买房子,置办家业的心也越来越重。

    这不是韩海刚去看了房子,一千二一平米,买个八十平米都要十万块,正常长脑子的人,都不会才进京三年就肖想买房这等好事。

    可彭彩兰是什么人,心比天高,别人一辈子没买成的房子,她三年就要买。

    这样人家才会说她本事啊。

    这种想法在进范晓娟这屋子的时候也越来越甚,凭什么范晓娟能把房子装修这么齐整,她也要买新房子了,到时候也叫范晓娟好好瞧瞧,别看她是个乡下来的姑娘,混得可比她范晓娟好多了。

    可被范晓娟瞧上那么一眼,彭彩兰就不敢吱声了。

    两人听到外头有动静,齐齐冲了出去。

    刚巧韩江也回来了,手边牵着圆丢丢的韩星辰,小家伙抬着脸,叫了一声“叔叔婶婶”,然后往爸爸身后一躲。

    小眼神里面还带着提防。

    范晓娟心里很清楚,韩海这是没等到户口条子,跑来要户口了。

    韩海确实是来找他大哥要户口条子来的,他跑去韩江单位要,人家单位根本就不给人随便拿,没有办法,他就只能找上门来。

    两人跟着韩江进了门,看见原本他们住着的倒座房里现在摆满了家具,原来的正屋两间给好好收拾出来了,从屋顶到地面都好好的整过一轮,窗明几净的倒有几分新房的模样。

    他心说,大哥这经济能力还不错啊,还有钱收拾房子。

    心里头酸不溜丢的。

    两兄弟,难免会比较,这年头收入差距不大,他收入也还不行,却没有哥哥那么多兼职,彭彩兰也不像是会过日子的,两口子要想在京市买套房子,可不得想点别的办法么。

    老头老太那里用孙子的名义磨出来了三万块钱,加上自己这些年存的两万,买套商品房怎么算都不够,这才打上户口的主意。

    这小丫头子,就跟知道他今天来是要来干什么似的,从他进门就不大热情。

    刚对着韩星辰笑了笑。

    韩星辰“嗖”的一下就躲到了妈妈身后。

    韩海笑着对她说:“叔叔搬了新家,小飞经常念叨你呢,什么时候去叔叔那里玩呀。”

    韩星辰才不要,缩在妈妈后面摇了摇头。

    韩海笑着说:“不错啊大哥,都装修上了,花了不少钱吧。”

    范晓娟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有意思,但凡我有点钱就要上缴给你家老头是不是?

    韩海立马缄口不言。

    他是来要要户口的,可不是来吵架的。

    韩江出来,也没个好脸色,邻居们的议论他也听见了:“什么事?”

    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了,一点都不识趣,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韩海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哥,咱爹都在问了,户口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弄好给我,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再晚一点,派出所都要放假了。”

    韩江眸子一沉。

    韩海这次过来是来要户口的,他搬走这么久都没想过他这个哥哥。

    不是钱,就是户口,要不是还有东西没拿走,韩海还会认他这个哥哥吗?

    在他记忆里,父母总是偏心很多。

    韩海从小时候读书成绩就不好,两老是拖了关系给他读完初中,又找关系送到部队让他学开车,到他结婚的时候还没正经工作也没给家里人什么钱,老头也没说啥,后来又给他盖了老家的房子,娶了媳妇,一样样都在他前面。

    再看看他这个大哥,单位要分房的时候找家里要一万。

    存钱到父母手里的时候话都说的很漂亮,随时都能来取,但那会儿说啥来着:“家里哪有钱,你看看这些年家里盖房子,韩海娶媳妇,兰兰要读书找工作,一样样的都是要开销的。”

    韩兰兰是老两口的老来女。

    寄回去的钱韩江都存着单子,五六万啊,乡下盖个两层楼房撑死了一万块钱,韩海娶媳妇怎么也算他头上来了。

    养老就算了,韩海怎么也是他的责任了?

    到现在为止,他都弄不懂父母为什么会这么偏心,明明都是亲生的儿子。

    当初为了要小姨借走又还给了父母的那一万,他还专门跑了一趟老家。

    结果母亲倒地就哭,说他是个绝了良心的东西,养他养到这么大父母说什么了,一回来就要钱,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哭的那叫一个悲恸。

    最后连村干部都出马了,劝了老人很久也觉得丢人,只能劝他这头,要他别计较那么多,为人父母心巴拉巴拉。

    他从一开始工作,就成了给家里提供血液的那个,结果反倒是他成了坏人,韩海才是那个孝顺儿子,且每次要他帮忙,要的那个理直气壮,直接就一句话“咱爹说——”

    到现在韩江才明白,他那报复性的服从父母,其实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想知道自己要做到什么程度,父母才会对他满意。

    到现在为止他算是真正明白,他永远都不会成为父母的乖儿子。

    亲情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有些人就是没有缘分。

    韩星辰趴在门口撅着个小屁股,气哼哼的瞧着。

    这是准备现场直播给妈妈听,结果范晓娟自己个儿就听到韩海大声在训斥他哥,用父母的那种口吻。

    “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户口怎么就要给韩星辰了,咱爹咱妈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户口肯定是要给韩鹏飞的,她一个丫头片子的,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咱们韩家沟里小学一天都没上的还少吗,只是让她多等两年再上小学,有那么难吗?”韩海的语气很不客气

    韩江也不客气,语调都高了几度:“你就是这样跟大哥说话的?你娶媳妇花我的钱,盖房子花我的钱,什么时候我的户口也合该是你的了?”

    以前韩海可不是这个样子,该叫大哥就叫大哥。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韩父附身了似的。

    韩江也是好脾气,这要是范晓娟直接一巴掌抽过去了,谁惯的他这臭脾气。

    “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那女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吧,咱两可是亲兄弟,她不过是个外人,你现在因为一个外人,跟兄弟这样说话,我回去说给爹娘听,他们该多寒心。”

    呵呵,当着韩江的面就能说范晓娟是外人。

    敢情他们家这就是家教,这就是修养,这就是韩家二老悉心培养出来的儿子。

    这回,韩江没有向着他,冷冰冰的说:“怕是连我也是外人。”

    “你能把这话讲给你媳妇听,跟她说你也是个外人,你看待你嫂子是外人,看待我难不成就是家里人了,户口没有,要命就一条,你闹到哪里去都没用。”

    兄弟两个头一回闹得这么大。

    其实说白了,韩海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从小到大,父母都说大哥应该让着他,谁叫他是弟弟呢?

    拿着哥哥辛苦挣来的钱娶的媳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兄弟两个嘛,本是同根生,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可要真正动到了他的利益,就不这样想了,就比如说厂里发的消费券,他可舍不得买瓶洗发水送他嫂子。

    那时候范晓娟单位刚刚不行,韩家二老就来了电话。

    一口一个要韩江离婚,这样挣不到钱的媳妇可要不得。

    生怕拖累了他们老韩家奔小康的节奏。

    就这样的蛇鼠一窝,整天的算计别人,韩江可怎么没遗传到他爹妈的精髓呢?

    韩海气冲冲的说:“你要是不答应,当初也别许诺我啊,当初你可是跟爹妈说的好好的,户口要给我的。”

    韩星辰撅着小屁股还听着,气得小拳头都要攥起来了。

    别看孩子小,其实家里的事情她都清楚也都知道的。

    没有户口就上不了学,学校还有人叫她小外地佬。

    可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从她妈这辈回去,就没出过京市,她怎么就成了小外地佬了。

    韩江抿着唇。

    那户口是二老一直千叮铃万嘱咐的,要给韩鹏飞,他其实一直都没松口。

    但在韩海看来,这户口就是铁板上钉钉,一定要给他儿子了。

    要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韩海这一吼,小院里面的邻居都冒头出来看热闹了。

    哎哟哟,这是咋回事,两兄弟给掐起来了。

    家庭伦理大剧可一向是叔叔阿姨们的最爱,好奇心强的只差没搬板凳倒一杯菊花茶坐在旁边自由欣赏了。

    韩江是爱面子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

    韩海脸色也不好看,他倒不是因为面子。

    有了这个户口,就能兑现出来三四万,他在京市买房就有希望了。

    他可不想像哥哥这样窝囊,一辈子住在这种小院里,他要走出去,住大楼房。

    彭彩兰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总算是找到了怼人的机会了:“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明明跟家里老人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呢,现在舍不得啦?”

    瞧瞧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欠了你们家钱了。

    听得姐的脾气都上来了。

    范晓娟清了清嗓子:“户口是吧,真的对不住,我闺女也要上学呢,谁家也没有多余户口啊是吧,再说了,韩鹏飞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凭什么用我们家韩江的户口,谁也没多余的功夫管别人家儿子是吧!”

    彭彩兰:“!!!!”

    范晓娟又继续:“你白天晚上喝起来的水,是不是都往脑子里面灌了?”

    彭彩兰:“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范晓娟继续补刀:“说你脑子不清楚呢,老人家记性不好我就不说啥了,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韩鹏飞是韩江的侄儿,不是儿子,你说你们家韩鹏飞读书要户口,就该自己想办法啊,法律也没规定,生闺女帮人家养儿子是不!”

    “你们也说说,谁规定我生了闺女,就要给男人兄弟养儿子的啊。”

    噗!

    这女人,讲道理的时候归讲道理,骂街的时候她也行,真没见过吵架起来这么全能型的选手,要把她惹急了,说不定她还会哭!

    她今天好,就把大招放在后面使,可彭彩兰什么时候听人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在婆婆嘴里,别说一个户口了,韩江家的是个赔钱货,以后老大家的东西,都该给老二!

    彭彩兰平常也是个利索人,最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每次交锋都以失败告终,害得她都快怀疑人生了。

    “话是这样讲——”

    “啊,你都知道话要这样讲,那你还来找我要户口干什么?”

    啊啊啊啊,不是你们答应了吗?

    呸,不要脸的。

    范晓娟脸上挂起来一丝笑意,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就知道吃我们家的便宜,户口你也好意思开口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那缺德样儿。”

    又抬高了声音跟她说:“我估计啊,是老人没跟你说清楚,户口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给自己家孩子啊,就算我家孩子用不着,卖掉是不是也行,好歹几万块钱呢!”

    卖掉!

    彭彩兰气得嘴巴都要哆嗦起来了,她怎么知道户口可以卖钱的,范晓娟这是要自己卖掉户口啊。

    她的四万块钱,她的房子,她都交了定金的房子!

    彭彩兰气得就要去抓范晓娟的头发。

    两妯娌交锋也是数次了,她哪能这么容易就中招啊,这不是等着彭彩兰发飙呢,她一躲,嘴里还喊道:“你别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呢,我跟你好好说话,你还要打人。”

    看热闹的这下精神了。

    “哎,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话,咱不能动手啊。”

    “这位女同志确实有点霸道啊。”

    范晓娟一躲,顺手还抓了彭彩兰一把,彭彩兰“啊啊啊啊”的尖叫了起来。

    范晓娟很文明:“咱别这样,有话好好说话不成吗?”

    “长嫂如母,咱娘不在,我替她教训教训你。”

    场面一度变得很混乱......

    韩海知道,这事儿跟他哥哥嫂子吵架也没用,搬出老人出来才是正经,毕竟韩鹏飞才是老头老太太的心头肉,一说起孙子读书的事情,老两口也是鼎力支持,疯狂给韩江施压,非要把户口给到孙子不可。

    都是儿子,老人可没分大的小的。

    在他们看来,都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那怎么就管不得他家里的事儿了?

    怎么就要不得他们的钱了。

    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可没想过韩江爷奶要干预这么多事儿,他们会怎么想,可放在他们当家长的时候,就想疯狂的控制着下一代的想法。

    韩海很含蓄的说:“哥,咱们也别吵架,这事儿是这样,不然不把户口先借给鹏飞用一下,鹏飞毕竟比星辰大了半岁,等他上了学——”

    “呵呵!”旁边有人冷笑。

    这回是吃瓜群众的声音,这户口还有借的?

    有借无还了解一下!

    韩江沉默着,不知道怎么打发死缠烂打的弟弟。

    自从户口一下来,家里就炸开了锅,老人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了过来,韩海一次又一次的问,他当然想给自己女儿,可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范晓娟弱弱的问了一嘴:“对了,韩海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儿子?”

    彭彩兰:“????”

    并狐疑的看向韩海。

    范晓娟一脸好奇的问:“我差点都忘了,上次我不是送韩鹏飞去医院,你家彭彩兰给了你们家的户口本给我,登记的时候我就拿着韩鹏飞的户口本看了啊,他已经是京市户口了,你这回是给哪个儿子要户口?”

    “不然呢,你家韩鹏飞还要两个户口不成?”

    “还是,你们家的金蛋蛋尊贵,上了一个还要再上一个?”

    吃瓜群众:“!!!!”

    哎哟我去,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剧情啊。

    啊,好像get到了什么猛料。

    甚至有人玩笑着打闹:“韩海,到底怎么回事啊,别回去让你媳妇罚跪搓衣板啊。”

    “你看韩海那样,还跪搓衣板,晚上连床都不给他爬上来。”

    韩海:“......”

    范晓娟一脸八卦之魂不熄灭的既视感,颇有兴趣的问:“你是跟彭彩兰悄悄生了二胎呢,还是在外面包了个二奶,咱没事就说说呗。”

    彭彩兰直接给骂懵了,反应过来又羞又愧的:“你怎么满嘴不干净的。”

    说着就要扑过来撕范晓娟的嘴。

    范晓娟能给她撕到就奇怪了,文文明明的躲开,很严肃的同她讲:“彭彩兰,别给我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啊,这是什么年代呢,你给我看清楚了,现在是新中国,解放都解放四十几年了啊。”

    “.......”

    彭彩兰这些年一直都是顺顺当当的,仗着婆婆给的东风一直压着范晓娟打,她可一直没觉得是自己肖想了不该得的,前几日搬了家还不忘吐槽范晓娟抠门呢。

    就这会儿了,彭彩兰还哭这闹:“你乱讲,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最近总让范晓娟压着她打,从没有她占过上风的时候,她这自尊心强的人怎么受得了,此刻她就想揍范晓娟一顿,不管他娘的先打了再说。

    结果人也没给她打到,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到叫人看了笑话。

    彭彩兰一屁股坐在大伯哥的房门口,披头散发的就是哭。

    黄穗华跟他男人嘀嘀咕咕说道:“这人还真是有意思,闹上门要人家给京市户口呢,白占便宜是占习惯了,权当人家的东西是自己的了。”

    孙家老三小名叫孙狗子,孙狗子直了眼睛就问:“白给?”

    黄穗华:呵呵,可不是,听着就很神奇。

    孙狗子一拍大腿:“这样的兄弟给我来一打。”

    黄穗华继续翻白眼:要是你是被啃的那个呢。

    她觉得韩江脾性真是太好了,借东西这种事不能有头回,借了一辈子,一次不借就成了坏人。

    好在孙家两兄弟可是分的很清楚了,丁是丁,卯是卯,井水不犯河水。刚开始范晓娟让人住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好,那会儿也不熟不好意思说,但心里已经认定了借东西出去还东西难。

    果不其然,借了房子人家还要来要户口。

    要完户口不知道能要啥。

    房子,车子,家具?

    难道人家没闺女,没孩子要读书吗?

    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白要这种大件的道理吧。

    白要,还这样理直气壮的坐在人家门口哭,这也太不要脸了点吧!

    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也是难得见到这种情况,就当电影看看,增长见识了好吧。

    大事情上,谁家里不是亲兄弟明算账,彭彩兰可真是便宜占多了成习惯了不是,还要搬出老人出来。

    韩海的脸都白了:“大哥,你自己说说,当初爹娘是怎么跟你说,你又是怎么答应他们的,这会儿才说不算数,我怎么给人交代,咱们还是亲兄弟不是?”

    他也已经答应那头了。

    连带着房子的定金都交了,就等着卖户口的钱交房子剩余的款项,一并装修。

    现在告诉他没户口了。

    那头不知道怎么交代。

    交出去的房子定金怎么搞?

    韩海一下子懵圈了。

    韩江到现在还没消化这些个信息量,头昏脑涨的。

    他只知道户口这事儿已经拒绝过家里老人很多次,而且也说的很清楚了,这户口肯定要上给韩星辰,韩鹏飞要读书,得韩海自己想办法,儿子是谁的谁管。

    可听着范晓娟的意思,竟然是韩鹏飞有了户口。

    而且这事儿韩海还瞒着他。

    不但如此,韩海还跑来要他手里头的那个户口。

    “不是我不给啊。”范晓娟说:“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韩鹏飞自己上了城镇户口,是京市的城镇户口,这话我可没有瞎说,我自己亲眼看见的,十一月上完,十二月就来要我们家的户口了,我不知道你要过去户口是干嘛的,是要卖?”

    她疾言厉色的:“韩海,以往看在你是韩江兄弟的份上,我们能拉扯一把就拉扯一把,但要我剐下自己这层皮,去贴你身上,就是不行。各人有个人的家庭,有个人的难处,我的钱,我的房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会白白给了别人,就算户口我不上给韩星辰,难道我自己不会卖,那可是四万块钱!”

    这回,不单单是户口的问题。

    退一步,以后一辈子都要让着他们,让这些水蛭钻到肉里面吸你的血。

    韩海也挺不要脸的,到这会儿还理直气壮的搬出爸妈出来:“大哥,你到底有没有拿咱爹妈的话当正数,有没有拿我当亲兄弟?”

    “没有!”韩江冷冰冰的声音传了出来:“如果兄弟情是需要我花钱去买,那我也可以不要,咱们以后也别称兄道弟,我没你这么没骨气的兄弟。”

    “大哥,大哥,大哥.......”

    “不要逼我。”

    韩江大跨步走出了正房,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弟弟韩海来这里,是要要走韩星辰的户口,卖掉好给他自己买房的,兄弟把他女儿看得比砖头还贱。

    他算得这么清楚,有没有拿他当亲兄弟看待,都难说的很呢!

    韩海也清楚,这辈子还想从他大哥这里沾到什么便宜,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第十八章

    韩海走了,估计心里把范晓娟骂了千儿八百遍。

    范晓娟心里头跟塞了一块石头一样,都说兄弟肖父,韩海父子两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自私自利。

    当年韩老头为了跟兄弟争一颗苹果树,分家的时候打了起来,把韩江二叔差点打成了半残废。

    后来两兄弟就没好过,再后来韩家二叔挖完水井,韩老头就把自家的粪坑给安在人家水井边上,干这种缺德玩意儿事儿出来,还好意思跟儿子说兄弟齐心这种鬼话。

    范晓娟在外面收拾了一会儿进来,看见韩江还坐在地上发呆。

    北方的冬天真是冷啊,男人穿得少,那是因为他总在动,就这样坐着久了,也会觉得凉。

    范晓娟在他跟前蹲下,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哎呀!”

    生气了。

    她一直忙这事,还没来得及跟男人说呢。

    不是刚才吵架,他还不知道原来侄子一直上着户口。

    韩江说:“户口给了咱们星星,我心里其实挺愧疚的,鹏飞这孩子跟星星差不多大,上学也是差不多时间,我一想到咱们孩子能上到好学校,他家孩子要是上不到公办我这心里就不舒服,谁知道.......”

    谁知道人家儿子早就是京市户口了。

    两辈子的夫妻了,她还不够了解男人么,生气了就是这样,自己闷头生气一会儿,消化没消化掉,都不会跟她多讲。

    他这回是生气了,还伤心了,还不把自己给憋成内伤?

    范晓娟捏捏他的手,果然给冻得冰冷冰冷,她拿着男人的手又放在自己脸上,然后凑在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他的指尖,韩江反应过来赶紧抽走:“冷。”

    他还知道自己手冷呢!

    范晓娟拉着他往厨房里面走:“帮我烧火嘛。”

    韩星辰从厨房离探出来了个小脑袋:“我也要牵手手。”

    说完哒哒哒跑过来,也像妈妈一样拉着爸爸的手。

    男人不好意思起来:“我真没事。”

    他只是觉得羞愧而已。

    要不是当年心软让韩海来这边工作,助长了他的欲望一天天的上涨,他也不会得到了一点想要更多的,一天天的尽琢磨这些邪门歪道。

    范晓娟拉他在灶子边上坐下,灶火暖烘烘的,烤在他身上,也照在妻子干净明亮的脸上。

    她比同龄人要更白,更活泼,也更喜欢笑一些。

    但就在前不久,为了韩海两口子的事情,她还哭着跟他闹,那会儿他觉得这女人真麻烦,一天到晚的吵来吵去的,却也一点都没明白她当时的感受,她那会儿是不是也跟他现在这样,内心觉得又憋闷又恼火。

    范晓娟冲他笑了笑:“要干活啊,大的小的都要干活,谁都逃不掉的啊。”

    土豆、番茄,都是冬天能够买得到的蔬菜。

    土豆刮了皮切成等份量的长条,泡水过开水煮上分吧钟,控干水份以后拌上淀粉,放在室外冻着。

    番茄用开水烫掉皮,再剁碎以后用冰糖熬煮,收汁到浓稠,出来的就是小孩子们都抗拒不了的番茄酱了,番茄酱用干净的罐头瓶子收好,这种天气至少能放一周。

    接着就是准备炸酥肉。

    酥肉的做法也很简单,韩星辰不吃肥肉,就用里脊切条,分开装了一碗,韩江喜欢吃点肥肉,就用去皮了的五花肉,跟里脊肉缠在一起。

    肉用盐和花椒粉腌制,花椒粉是现磨出来的,贼香。

    很多年后她还用这个方子做出来酥肉,嘴挑的韩星辰都爱吃。

    另外起一碗红薯淀粉,加入少量的面粉,加入鸡蛋液或者清水,调制到适当的浓度以后,加入现磨的花椒粉跟盐。

    腌好的肉裹上淀粉浆炸两遍,就成了咔咔脆的小酥肉。

    韩星辰呢,像只花蝴蝶一样,端着一大盆薯条出去。

    她妈说送周围邻居吃,也感谢他们在吵架的时候帮了一句嘴,成功把韩海给臊回去了。

    这韩海,以后可不敢为了户口的事情烦他们咯。

    韩江就坐在小桌子边上,一口一个酥肉,咔嚓咔嚓咬得咯嘣响。

    这哪里咬的是酥肉,这简直是想要咬韩海一口!

    这酥肉本来就脆脆的,又带着油香味儿往嘴里钻,咬上一口唇齿留香,再来上一口热乎乎的西红柿鸡蛋汤,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儿。

    好容易弄完了晚上吃喝的,范晓娟也在对面坐着,昏暗的灯光照在两人年轻的脸上。

    年轻真好啊,生命能够重来一次的感觉太好了。

    “范晓娟同志,你这酥肉薯条什么的,是跟谁学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手艺呢。”男人吃的欢,又觉得奇怪,以前她怎么就不做这些个玩意儿呢。

    花蝴蝶韩星辰从外面回来了,刚刚装着薯条的小盆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水果。

    有桔子,有苹果,还有大鸭梨。

    赚大发了。

    “哟呵,韩星辰,你这是去了趟集市啊?”从她手里头接过来小盆。

    当时炸薯条的时候就本着节约成本的原则,结果还送出多余的出来了,前一世她故步自封,从不跟人来往,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孙家奶奶给了大鸭梨,虎子爸给了大苹果,香香给了我一个桔子,玲玲给了一个橙子!”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拿起一个酥肉放嘴里咔嚓了一回:“香!妈妈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所以他们又送了我水果,玲玲跟香香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瞧这小孩儿,都会给大人带高帽了。

    范晓娟哑然失笑:“那妈下回岂不是再给你做回面子。”

    韩星辰疯狂点点小脑袋。

    韩江不以为然:“这么小点孩子,知道啥呢?”

    可不能助长孩子的虚荣心呐。

    “那可不是,人家韩星辰也有社交需求的好不好,你的小朋友们喜欢吃薯条,下回来咱家玩,妈妈再给他们炸来吃。”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薯条饺子什么的往里面一冻,拿出来吃多方便啊。

    “对啊,我现在可不是小朋友了,我都是大姐姐了。”才六岁不到,一丢丢大的小人儿,人家都觉得自己可大了。

    小孩儿啊,就总盼着时间过快一点。

    等到长大了呢,又希望时间时间过的慢一些,从年轻时候,到老年,似乎就是一瞬。

    范晓娟踢了踢男人的小凳子:“等吃好了,你洗碗。”

    “范晓娟,你可真是变了啊。”韩江瞬间不好了,以前她可不这样频繁喊他洗碗。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不好了。”范晓娟找了个椅子,舒舒服服的往上面一坐:“刚刚想说我变好了,现在想说我变不好了呗,你也是两只手,两条腿,怎么就不能干干家务活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包揽家务,在她心目中韩江可是啥事都干不好。

    后来逆境中求生存,才发现这男人被逼急了,竟然啥都会。

    看来不是干不好,是有没有心去做!

    “你以前从不叫我洗碗。”舀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拿起一个大馒头就啃了起来,刚才被弟弟闹了一场的阴霾,也在妻女的欢声笑语中弥散。

    “真不一样啦?”

    “不一样。”

    “那我变回去好不拉?”

    “别!”吃完了饭,韩江总算妥协,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愿意洗碗,不就是个洗碗嘛,为了以后还能吃到好吃的,洗一次碗能咋地呢。

    事实证明啊,男人要是用了心,还是能洗好碗的。

    没刷破,没打碎,不是也刷的蹭亮如新嘛!

    他还知道往水里头拼命加热水。

    范晓娟表示满意:“以后洗碗的活都交给你了,我做饭,你洗碗,韩星辰扫地。”

    也不能给孩子养懒惰了。

    韩星辰比她爸好说话,只要有好吃的,举起双手都服从妈妈。

    隔壁黄穗华刚好过来还碗:“哟,你家大老爷们还会干活。”

    以前可没见韩江会干活,范晓娟这么大方呢,果然人分了家,就是神清气爽。

    “长了手的人还不会干活呢!”

    “还是你厉害,你家男人真是没得挑,又勤快又肯挣钱,要不是有这么个兄弟......”黄穗华欲言又止嘿嘿笑着。

    她家里跟韩江那点破事儿,起初孙如凤不是对韩江有那么点心思么。

    后来,真有人给两人做了介绍,这姑娘就嫌弃韩江这啊那的,其实人韩江也没看上她,等人真找了范晓娟,两口子关系好的不得了了,这姑娘开始心里不平衡了。

    这孙如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又开始跟韩海不清不楚的,偏这事儿就彭彩兰一个人不知道。

    吃完了饭,小丫头被香香玲玲给叫走了。

    走的时候还顺了个桔子,撒欢的野马一样往外面跑。

    范晓娟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性子外向,出去玩能拿桔子绝不拿苹果。

    因为啥,桔子能掰成很多瓣儿分呗。

    她看着韩星辰屁颠颠往外跑的背影就说:“你看到没,住胡同小院的好处就在这里了,孩子吃完饭就能撒欢。”

    “住单位房子也都是同事的孩子,还能拘着你闺女撒欢不成?”

    范晓娟一直惦记着要买齐三排房子,就有一整个小院。

    可韩江呢,一直都惦记着楼房呢。

    每天早上倒夜香,洗个澡要去澡堂子,他可是羡慕死了那些分了集资房的同事们,能在家里尽情蹲坑,还能在家里洗澡的小日子了。

    也不怪男人这样想,刚出来楼房的时候人人都稀罕楼房,等胡同里都拆完了,小院四合院就成了稀罕物件了。

    胡同里好啊,范晓娟自己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一出门就是玩伴,谁家没关大门就可以往里头闯,这哪像住楼房呢,楼上楼下关门闭户的,敲门找玩伴都不方便,有生之年都住胡同里好了。

    吃完了饭,两口子往新装修好的房子那边走。

    等那头弄好了,再给厨房装柜子。

    这边马飞开了工,沙发、茶几、电视柜这些早就做好了,清一色的原木色,刷了一层清漆,倒是别致大方,现在就剩一个主卧到顶的柜门没装了。

    主卧里面收拾了一下,比以前空间大了很多,一个一米五的双人床,旁边一个小架子床,最最里面靠墙一排打了一排的柜子,从地到顶,省了一套矮组合的空间,屋子里面一下子就敞亮了起来。

    墙面是白色的墙。

    柜子是大大方方的原木色。

    顶着吊着顶是白色,看上去真跟人新买的楼房差不多,不过从窗户外看出去,能看到那颗石榴树,还带着景的房子,甚至比楼房还好还新还敞亮!

    这才几天没看!

    床那些都安顿好了,铺上棉絮就可以睡,不过家具是新打的,肯定要晾一阵,韩江现在就有想要住进来的冲动了。

    “娟,这沙发多少钱呢!”走到隔壁房,韩江一眼就看到沙发上去了。

    灰色灯芯绒的面儿,海绵的底子,榉木的架子,外头用灯芯绒又包了一圈,看着就高档,韩江往上头一坐,海绵的软硬度比弹簧可是舒服多了,可这种沙发也贵吧。

    “你猜猜?”范晓娟抬抬眉毛!

    “我可不敢猜。”不过,下班以后在这上面坐一会儿,也是很享受了!

    “木架子是木工打的,海绵和套子布都是我在单位拿的滞销品,套子是让马大姐给我缝的,加上工钱,这一共花了百来块钱吧。”

    韩江:“!!!!”

    蹭的单位的滞销品,灯芯绒,大块的海绵,要是自己去买,也要一两百块钱。

    韩江也不是不懂的人,他单位也有小年轻结婚买这种沙发,号称是进口货嘛,贵的不要不要的,可坐上去也真是舒服,现在稍微有点钱的小年轻结婚都买这种进口沙发。

    “这沙发,你又是怎么做出来的?”韩江觉得媳妇儿挺有才。

    “沙发不就是一个架子,上面铺四个垫子嘛,这么简单的东西,做出来蛮稀奇吗!”所以说啊,九十年代可真是大浪淘金的年代,只要脑子活,还怕赚不到钱呢!

    韩江真的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对了,户口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户口的事儿?”范晓娟差点笑出声来:“韩海估计没跟彭彩兰说,她个大嘴巴,所以呢,那天她来找咱们闹,咱们不是带着韩鹏飞的户口本去医院。”

    韩江点头,这事儿他知道。

    范晓娟接着说:“去到了医院,登记的时候我发现的,后来我去找了蔡大姐问了,人韩海那会儿确实都给韩鹏飞上了户口了,而且公交公司的户口上的早,不少人找他们打听户口的事儿呢。”

    户口可以买卖,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一个户口一般能买到三到四万块钱。

    可一般家庭,也不会拿这个户口去卖,因为孩子上学要户口,以后就业有户口也方便,看着三四万能发一笔横财,可真摊到孩子身上,就不值几个钱。

    所以,当韩海听到户口可以卖好几万的时候,确实也是动了心的。

    但,韩鹏飞要读书,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竟然想到了瞒天过海这一招,瞒下来了自己也有户口这事儿,把韩江手里的户口卖掉。

    韩江脸上瞬间变得阴沉。

    韩海这是没有拿他当哥哥吧!

    要是真拿他当兄弟,也就该拿韩星辰当亲侄女,这是亲叔叔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一走出韩江家门,韩海两口子就吵了起来。

    因为韩海看中了套房子,定金都下了,现在跟她说房子买不成了,说不定定金都拿不回来,彭彩兰一下子就炸开了花。

    “韩海,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这手里多少钱呢,就敢提买房子的事儿,现在好了你哥不肯给你户口,要上给那死丫头,咱们这买房的事情怎么说,是不是买不成啦?”到现在为止,两口子都不知道户口早就上给了韩星辰。

    现在要插一脚,恐怕是晚咯。

    今天这样闹一场,韩海哪还有脸继续找他哥去啊。

    可房子他也想买!

    “你冲我发什么火,钱是哪里来的,天上能掉下来,我爹娘给的那三万块钱,你以为是从哪里来的,那都是我哥结婚之前给家里打的!”当然,以韩老头一天到晚觉得有人阴谋篡位的性格,肯定没把钱都掏出来给他们。

    “而且,当初我哥他们单位集资建房的时候,我爹娘就死活不肯掏,所以后来才买这小院的,就因为这事儿,我哥跟我爸妈心里头都有疙瘩呢,这三万块钱的事你要是说漏了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彭彩兰本来气焰一米八,瞬间整得没脾气。

    钱也其实是韩江的。

    要是真追究起来,韩江一句谁拿走了钱谁养老,整得两人都会没脾气。

    可韩海郁闷的是,到手的三四万块钱飞走了不说,售楼处那里交的定金还能拿回来不?

第十九章

    第二天还要上班,范晓娟这一大清早起来,买了一兜肉包子。

    马飞现在还在家里干活,把主卧那边的家具给打出来,家里得给马飞管一顿午餐。

    说起马飞来,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而且很会运用时间,别人一个半工才能干完的,马飞只要一个工,所以能给他买肉包子,家里就不给他准备馒头,人要吃饱了才好干活嘛。

    给马飞留了几个当中午饭,就开始收拾小姑娘。

    小女孩可没有小男孩皮实,可做事绝对比同龄男娃要利索,一大清早起来,韩星辰就自己穿好了衣裳,拿着梳子给自己梳头发了。

    只可惜,这小孩手上还是不大能使得好劲,弄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

    “妈,妈妈!”这梳子卡在头发打的结上了,可不是急了嘛,飞奔过来厨房就找妈妈。

    好家伙,衣服上面的纽扣扣得也错了位,这孩子倒是心里有事儿,可干不好,越帮越忙。

    范晓娟笑的肚子疼,给她一边解扣子,一边跟她说:“从上到下要对齐呀。”

    小棉袄是去年买的,今年已经有些脏了,冬天的衣裳谁也不会天天洗,洗多了棉不暖和,只能用漂亮的发型给闺女的外型找补了。

    扎了两个小麻花辫,扭成小团团,上面扎着两个小娃娃发饰,又可爱又活泼。

    小家伙随了她的冷白皮,一张脸漂亮的跟年画娃娃似的,穿着旧衣裳都喜庆。

    垫着脚尖在镜子里照了照,韩星辰自己也很满意。

    头发才扎好,外头孩子们的叫声又传来了:“韩星辰,韩星辰,快出来啦。”

    一个小脑袋冒出来,又一个小脑袋冒出来。

    这是胡同里的双胞胎,大的叫玲玲,小的叫香香,小姑娘们喜欢扎个堆一起玩,小伙子们喜欢扎个堆,这在以后有个特别贴切的词儿来形容——“有壁”。

    一个说:“咱们等等小星星。”

    冲她挤挤眼,那是喊小星星快一点呢。

    另一个说:“快点呀,小星星。”

    两个孩子就住在胡同里,跟韩星辰一伙儿玩的,竟然到了上学放学都要一起的程度。

    韩星辰急了,抓着肉包子就要往外面跑。

    被范晓娟一把就拉住了:“喝完牛奶才能走!”

    这孩子小时候不长个子,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还是班上最矮的,大人心里就慌啊,范晓娟就特别后悔她小时候没补充营养,后来听专家讲,光喝粥哪有营养啊,长个儿要补充蛋白质。

    于是得偿所愿,重生以后给孩子牛奶鸡蛋都安排上。

    韩星辰哪里肯让小伙伴们等啊,生怕两孩子丢下她不管了,牛奶也不喝了,就要往外头跑。

    牛奶一大瓶喝不完也是浪费,这年头有冰箱的人少,一般家里人口少的,定牛奶就不划算,但是香香的奶粉也是好的呀,冲好一杯放在她面前,这孩子就顾着臭美,到了出门的前被妈妈拉着不让走了。

    小家伙性子急,怕小伙伴们走了,急的呀:“妈妈,妈妈,你喝了好吗,牛奶很营养,你很辛苦给你喝。”

    其实她是惦记着要跟小伙伴们一起出去了。

    范晓娟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性子急,随她。

    要不然怎么还没到预产期,这个小家伙就急不可耐的要钻出来,小时候喝奶也是急吼吼的,拼命的吸,一边喝一边喘着粗气,就是不能斯文一点,这从小就急吼吼的性子啊,范晓娟得给她掰一掰。

    被妈妈拘着喝完了那杯牛奶,死活就是不肯在家里待了,拿着包子就飞奔出去。

    这个时候外面路滑,当大人的走路都是小心翼翼。

    这群孩子,一跑出去就没见了踪影。

    当然了,范晓娟可不记得她自己小时候有这样迫切出去玩的时候,她这么大年纪这会儿,饭都吃不饱呢,现在好容易吃饱饭,人又都开始为了房子发愁。

    范晓娟吃完了早餐就往单位里去。

    按说吧,库存消耗是市场部跟采购部的事儿,跟她这个当财务的没啥关系,可自从有了厂里面的政策,她也多少留了点心。

    要是给厂里面处理掉这一批灯芯绒,拿到的奖励都有五六千呢!

    到时候,装修房子的钱不是出来啦?

    她跟韩江工资都不高,韩江结婚前的收入都“存”到了韩父韩母手里,肉包子打狗的那种。

    她自己呢,这两年单位效益本来就不好,发的那点基本生活费,够她自己生活都艰难,现在家里剩下来的那点钱,买下一排都艰难,就更别说韩江这满脑子的,都是要住楼房了。

    当然,楼房有楼房的好,可小院这里她也喜欢。

    按她说,这几年电器什么的都不置办了,有钱就买房子,小院里面一排两间一万左右,当然比起集资房来说还是贵,可跟楼房比起来,价格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花五千块钱买电器,还不如多攒攒,等把房子归置好了,电器也就便宜了。

    这样一边想着,跟一个人一头就撞到一起了。

    马向华摸着脑袋抱怨:“你看看你,怎么走路的呢,眼睛长到地上了是不是?”

    范晓娟没空搭理她,准备往老厂长办公室走。

    刚走了几步,被马向华抓住了胳膊,努努嘴:“干啥啊这是。”

    她有事,要找老厂长。

    可老厂长办公室这会儿有人呢!

    就是为了范晓娟扯走的那几米灯芯绒,有人就“正义”上头了了来告黑状,就为了这事儿马向华闹得个头疼。

    “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马向华,跟范晓娟两人勾结到了一起,腐败国家资产!”里头的人信誓旦旦的说起。

    马向华一张脸苦得跟青瓜似的,恶狠狠的瞪着里头。

    “我也不为别的,就是看不惯有人腐蚀咱们的集体资产,咱单位现在都穷成这样了,这还要不拧成一股子绳,咱们这些底层工人怎么办呢,我们可是靠着厂里吃饭的啊,老厂长你放心,我一定效忠厂里,为祖国奉献全部的力量。”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范晓娟拉着马向华往门口一站,听得一清二楚。

    这人是故意的吧!

    “那你说说,她们腐败了多少东西。”老厂长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起码有三米的灯芯绒!”那人说。

    噗!

    范晓娟自己都差点兜不住要笑出声来,起码三米的灯芯绒,真是一个集体的大蛀虫。

    马向华脸上挂着一幅要被你害死了的表情。

    范晓娟拉住她,扣了扣老厂长办公室的门。

    屋内,站着的一个四十来岁,穿着保安服饰的男人,一脸义愤填膺,不是我绊倒你,就是你弄死我的既视感。

    这人就是单位的保安邓贵。

    靠着溜须拍马,把身份好容易转成了正式职工,范晓娟可记得,邓贵一改之前的低三下四的作风,立马变成“公家人”的姿态。

    他跟马向华结了点梁子。

    以前他的岗位要配合着马向华的车间搬东西,到现在他自持也是正式职工了,而且又不是一个部门的,就不太愿意干,为了这事马向华找过他领导,两人有段时间闹的挺不愉快的。

    知道是因为自己连累了范晓娟,马向华怪不好意思的:“娟儿,真是对不住啊。”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就这种见风转舵的人,老娘一个ko他三个。

    范晓娟笑笑:“邓师傅是吧。”

    邓贵鼻孔里面发出一声哼哼。

    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邓贵了!

    国企,正式工!

    可真是投错了胎,当个保安就能把你给能的,正式工临时工,又有多大的干系呢。

    范晓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见风使舵,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潇洒的走过去,把手里头的结构图拍到老厂长的桌子上,抬着她骄傲的小脖子说:“对不起邓师傅,我要跟厂长说点事,麻烦你回避一下。”

    酸,那是真酸。

    邓贵就说不出这种酸不拉几的文化人话,在他眼里不是他鄙视的人,就是鄙视他的人,所以他认定了范晓娟就是在鄙视他。

    “厂长,她这是搞阶级主义!”

    “我阶你妹!”

    “你骂人。”

    “骂你妹!”

    “这位女同志,你讲话能不能文明一点!”邓贵可真是要被气死了。

    “你妹不文明?”

    “噗嗤”一声,马向华又被她逗笑了。

    “你说啥,厂长她骂人!”邓贵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她鼻子:“我早就说过了,他们这些知识分子搞阶级主义,从来就不把我当平等我阶级,她就是搞阶级主义,脱离群众。”

    呸呸呸,叫你干活就是看不起你。

    有这个功夫搞内斗,怎么就没功夫好好干活,早些年能进国企也是要两把刷子的,靠着同情心才转的正,谁给你的勇气跑来告黑状的!

    进门不跟你笑一下就是阶级主义,你咋光不长脑子就长了自尊心呢。

    “你是三岁孩子还是四岁孩子,自尊心这么强,就别在外头抛头露面,躲回家里绣花好了。”

    论吵架,大老爷们肯定不是女同志的对手,被范晓娟这样一说,邓贵脸瞬间就红了。

    看看,他的自尊心又上头了:“俺懒得跟你讲,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就是看不起我们基层工作人员,朱厂长,我可是一个正义的职工啊,我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单位,就是集体,不像有些人,净会挖集体的墙角!”

    看看这wg留下来的语气,这阶级斗争流传下来的口吻。

    朱厂长早年也是被批d过,还下放过的人,最最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用阶级斗争来武装自己了,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很严肃的说:“邓贵同志,你好好讲话,现在都不搞阶级斗争了。”

    “那也是他们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还有别的吗,你是复读机吗你是。

    范晓娟给气的呀,随手拿起朱厂长桌上的一杯水就要砸过去,还好马向华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小范,小范,咱们冷静一点。”

    “你是要打人是不是就,朱厂长,我早就说了他们看不起我!”邓贵马上就上蹿下跳起来。

    “看不起你怎么了,国家规定我要看得起你了,还是宪法规定了我要看得起你,我就是看不起你,看你不爽,看你长得丑,看你碎嘴巴子,不配合同事我就看不起你,不干好应该干的工作我就是看不起你,你不爽吗,有本事来打我啊!”范晓娟扯着脖子就更他嚷嚷上了。

    “要人看得起你,自己拿出来点本事,别一天到晚跟谁欠了你钱一样的,人家知道学技术学本事,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都学了啥,活该当一辈子保安,你瞪我干啥,马大姐来单位当学徒的时候,你就是保安了,马大姐现在是车间主任了,你还是保安,谁规定你年纪大了就该受人尊重了,我就是看不起你!”

    当然了,邓贵可真没想到有人会当面说看不起他。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他今天遇到的不是秀才,是个泼妇!

    你日复一日的当保安,是我造成的吗

    范晓娟这一嚷嚷,也叫他知道,看不起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国家不管政府不管集体更不管,厂里更不会管。

    说着说着,范晓娟又激动起来,又要抡着东西砸人了。

    马向华赶紧从后面抱住她,对邓贵说:“你出去啊,还待在这里干嘛看,等着打架啊。”

    邓贵哪能跟她打啊,转身就往外头跑。

    才出门,马向华就是一脚,顺手就把门给锁死了。

    跟有些人就是讲不通道理,你索性跟他闹!

    忍着他,尊重他,他还让你怕了他。

    这一顿吵吵,不就让人悟出来了,尊严重要还是吃饭重要,邓贵跑到工会闹,恰好今天工会轮休,跑到党群办,那边也听腻了邓贵怨天载道的发言,随便糊弄糊弄就把人给打发了。

    结果诉了一圈苦,就没人不烦他的。

    人一走,范晓娟就来讲正事儿了。

    “厂长,灯芯绒确实是我拿走的,海绵也是我拿走的。”

    “小范!”朱厂长觉得头疼:“咱拿了就拿了,能不能低调点。”

    他觉得自己已经胃有点隐隐作痛。

    “但是我拿走灯芯绒不是只顾着家里用,而且用的也是马大姐他们部门的报废料,有部分脱色了的那种。”

    “行行行,我知道了,小范我是了解你的,但是别人不了解会乱说,万一到处说起来,对你个人也不好,你明白吗?”朱厂长揉了揉太阳穴。

    “我有个想法,咱们这批灯芯绒的颜色不好,做成成衣不是不好卖嘛,我就做成了沙发,这个沙发,您看看对比外面卖的进口沙发怎么样?”范晓娟就从兜里一掏,把沙发的图纸跟素描图样拍到了朱厂长面前。

    她可不是为了应付朱厂长才弄的图纸。

    为了抓个人来画素描,她可是花了点本钱的呢。

    尺寸图是韩江手绘出来的,看着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至于素描图,上面绘的就是沙发的样式,基本上能呈现出来成品的状态。

    “之前问马大姐要了点处理料,就是为了做这个沙发,我承认用了公家的东西,可咱们要做东西,也要打样对吧,我总不能放着大把的库存不用,跑出去买打样的材料吧,这事儿我没先跟您说是我不对,可东西一做出来,我就带到单位里来了。”

    就算邓贵四处去说,她也不怕他。

    只要她把库存料给单位处理了,还赚了钱,谁能说她一句不是了!

    朱厂长一页页的翻,一页页的看,看着看着人就坐直了,精神了:“你这沙发,看着不错,跟咱们市面上买的弹簧沙发还不一样。”

    马向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哟,加上架子原来是这样的啊。厂长,您不能怪我没提前说,这事儿没做成之前,咱也不好提前说不是,当初晓娟来找我,我就想说试试看,反正咱们库里面这两种料子,用不完也用不完,再说了,沙发架子在小范家里,我们也不能要人家把那么重一个架子搬过来不是?而且晓娟提议这事儿,我觉得也成,总不能让人自己掏钱打样吧,但我没跟您说,做出来效果我不知道,怕您失望。”

    为了厂里的库存品,和明年的效益,朱厂长的头发都发白了。

    偏偏还有人不知死活,有事无事闹一场。

    朱厂长倒是对这个沙发的计划挺感兴趣。

    关键是用掉的两种料子,还都是厂里面的库存品。

    灯芯绒,海绵。

    早先厂里想做内衣,进错了一批海绵,现在还在库房里面躺着呢,谁也没想到做成沙发,谁知道范晓娟这一举两得,直接就把两种料子给用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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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2000年介绍:
人生很长,人生也很短,
于兰于2021走到了尽头,
回望过去,
她这一生无怨,但是有悔。
所以再睁开眼的时候,
面对全新的2000年,
她决定做不一样的自己。
只是自己!你好2000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你好2000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你好2000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