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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闲半散     茁壮的草根txt下载     茁壮的草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老本行

    从建材市场出来,付山根夹着公文包,抬手召开一辆黄面的,动作潇洒流畅,上车后又对宁向东扔下一句:“晚上的时间留给我!”

    望着黄面的绝尘而去,宁向东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个细节,山根儿这家伙,每次进城都穿西服,这次终于不再系领带了,而且还穿上了皮鞋,看来人的观念随着环境的改变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他更喜欢现在的付山根,尤其刚才那句把晚上的时间留给他,不容置疑的口吻,再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山里汉子形象。

    不过赵宝库这回唱的又是哪一出?

    真是操心的命,操碎的心,宁向东暗自埋怨,纯粹都是自找的。

    我本是卧龙岗上的闲散人……

    跟付山根分开,宁向东去找赵宝库吗,快到优美服务站时,老远就看到门口有两个工人,正竖着一架人字梯,站在上面卖力的拆门头。

    店门也大敞着,窗户上跟办公自动化相关的宣传贴纸也都撕掉了,宁向东站在马路对面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大堂里空荡荡,所有的东西已经搬空,地上也铺满旧报纸,看样子是准备粉刷墙壁了。

    宁向东并没有走过去,一直站在马路对面默默看着,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赵宝库,也没看见皮红兵。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没有失落,没有惘然,反而有几分希冀,像是看着一个旧时代的远去,自己来到这里,只为了无言的告别。

    服务站离家已经不远,往回走的路上,宁向东身上呼呼冒汗,今天的太阳也太火热了点,他只好擦着墙根儿,捡有树荫浓密的地方走。

    这条街是冶院的一侧,有爱情街的别称,很多恋爱的学生喜欢在这里约会。

    宁向东慢吞吞的走着,一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对恋人正拥在一起。

    也不嫌热!

    宁向东心中腹诽,脸上带着歉意,从两人身边缓缓走过去。

    没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轻轻的抱怨:“这人真讨厌!”

    “……”

    这是第三次了,上两次遇到的还是赵宝库和二姐搞对象的时候。

    物是人非啊,宁向东苦笑着摇摇头。

    回到家里,意外的看到二姐两口子也在,不过两人都耷拉着头,老妈霍敏芝坐在对面,一副昂扬的斗志。

    话说霍敏芝这老太太自打退休后就声称更年期,刚一开始全家都让着她,想着齐心合力能帮她早点更完,谁知一直更一直更,眨眼好几十万字过去了,还是没更完。

    既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妙,宁向东换了张冷漠脸,打算直接溜回自己房间躲避风头。

    可他太小瞧他妈的能量,既然看到了哪能放过他。

    老太太自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魄力,当即开口道:“一个省心的都没有,你俩瞧瞧,老三每天过得什么日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如今连个去处也没有!”

    自打宁宝隆被拆,宁向东赋闲在家,从此家中又多了个闲人。

    宁鉴良每天去陪丁启章解闷,霍敏芝刚刚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清净,宁向东就回了家,想当初在山里见不着心心念念,现如今天天眼皮子底下晃荡又看着心烦,母子俩就这么见不得离不得的捱岁月。

    宁向东被老妈点了名,吓得就地站住,寸步不敢移,霍敏芝眼瞅瞅他,又看看对面的俩人,不禁悲从中来。

    含辛茹苦养大三个娃,一个个长成了人高马大的,好容易都捞到一份正式工作,谁知前后脚又都把工作扔了,试想哪家长辈能接受这个。

    国家鼓励从事个体经商,这几个孩子听点风声就当雨,就没想过政策变了怎么办,还是缺少社会的捶打。

    有个店还凑合有口饭吃,现在盘出去了又想往外跑。

    “你俩,去的那地儿叫什么?”霍敏芝冷冷的问。

    “高阳……”

    “高阳在哪儿?”

    “河北……”

    一直站着不敢喘气的宁向东终于忍不住了:“好好的怎么往那儿跑?”

    宁向红瞟了一眼三弟,嘟囔道:“先别打岔,听妈训完话。”

    “去去去!你们仨都走!”霍敏芝不耐烦的挥挥手:“我懒得管你们,反正咱家就这点家底,你们别惦记着祸祸就行了!”

    三人暗中对了对眼,干脆躲出去再说吧,霍敏芝能量巨大,万一当着她说事儿的时候,哪句再把她又引爆了,岂不自寻死路。

    “你二姐的师傅在那边搞了个摊子,专攻针织家纺产品,前阵子打回来电话,叫你姐也过去……唉!”

    赵宝库愁眉苦脸的蹲在楼洞门口,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

    “你唉什么啊唉!天天守着优美服务站,进账一天比一天少,再耗下去一样得完蛋,你看不出来啊!”

    霍敏芝不在,可显出宁向红来了。

    不过宁向东挺支持二姐的观点,不知什么缘故,汉光优美的办公机器在并原的份额越来越少,他早就觉得这样下去会影响了服务站的收益。

    “我店都卖了支持你,唉一声也不行……”赵宝库发牢骚也不敢正视他老婆,直愣愣看着宁向东说话。

    “那去高阳就有出路?”宁向东挺担心,主要出于对未来未知的忧虑。

    “我师傅说了,那边市场已经成气候了,听说还要建个大型市场,现在去正好,还能占个门脸。”宁向红说的两眼放光。她跟了赵宝库,一直也有点小野心,琢磨干点什么,这次算是逮着一个机会。

    “我也觉得能行,你姐当年是生产标兵,技术过硬,去了那儿不靠别的,就这身国营大厂练出来的本事,不当老板当个技术员,估计也得抢着要。”

    这话听的宁向红又不乐意了:“什么叫不当老板?我告诉你赵宝库,别打你的小算盘,你不就是憋着劲想再起炉灶吗?就算是再起炉灶,也得跟针纺搭边!”

    说着,宁向红放缓语气,道:“话说回来,咱们这些年受这么多苦,总算能干点大事了,我敢败家吗?现在看也就纺织这一行能做了,咱俩还都熟!”

第三百三十一章 牵线

    八月是并原最热的时候,三个人在院里呆了这么一小会儿,只说说话就出了一身汗。

    赵宝库歪着头看看天上的云,对宁向东说道:“一丝风都没有,只怕这天闷着雨,要不待会儿去我家得了,咱俩晚上喝点,好好聊聊。”

    “今天可不行,姐夫,我跟山根儿已经说好了,晚上和他大哥一起吃饭。”

    付山根有个大哥在城建委工作,这事儿赵宝库也知道,听了后点点头:“那改天也行,你先忙正事儿要紧,再说我俩也不着急,一天两天的走不了,最快也得到月底了。”

    宁向东一惊,道:“月底就走这叫不急?中秋节都不在家过了!”

    赵宝库笑了笑:“什么年啊节的,其实都是人为自己找乐子,有空了就一家人在一块儿聚聚吃个饭,不跟过节一样嘛。”

    宁向东想起小时候就眼巴巴盼着几个重要的节日,那种心情可不仅仅是全家坐一起吃顿好的,更多的是所有人一起盼望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生活总得有点仪式感。”

    “咳,算了,咱不扯这个,”赵宝库摆摆手:“皮猴儿接了我的店打算卖石材,但我估摸着那地方他也干不长久,离得冶院这么近,整天拉货车过来,太吵。”

    宁向东没说话,看着赵宝库。

    没来由的把话往这儿扯,肯定还有什么说辞。

    “他要是哪天干不下去,我寻思着你到时候接过来得了,本来这回我就打算先问你的,可你二姐拦着不让问,说你没钱。”

    说到这里,赵宝库挤了挤眼,笑道:“我知道你有。”

    宁向东心里扑腾扑腾的跳,他当然知道他有。

    宁向红一看赵宝库挤咕眼,又凶起来,喝道:“说话就说话,挤眉弄眼的憋着什么馊点子呢!”

    “我这不是被烟熏着了吗?”赵宝库弱弱的回了句嘴,眼泪流出来:“你看你看,这泪都被呛出来了。”

    宁向东见状,叹了口气,道:“我先走了,晚上这顿饭是山根儿他大哥请,去晚了不合适。”

    “去吧,向东,”赵宝库用力拍了拍他肩,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犹豫一下,只说了一句:“好好干吧!”

    宁向东点点头,跟二姐打了招呼,才转身向家属院外边走去。

    走到大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宁向红已经不见了,只剩赵宝库还蹲在那里,看到他望过来,伸手招了招。

    宁向东也招了招手。

    走到街上,没打出租车,还是沿着那条“爱情路”慢吞吞的走。

    怎么也没想到,赵宝库的公司说黄就黄了。

    怎么说赵宝库也算是并原最早下海经商的一批人,也是最早主动服从厂里决定,申请下岗的人,多少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是大款的命,不曾想说倒下就倒了个彻彻底底。

    再次路过服务站的时候,梯子已经不见了,门头也都拆的干干净净,几个工人在厅堂里边忙碌着。

    这一幕看着如此熟悉,恍若当初宁宝隆装修时的样子。

    宁向东相信皮猴儿接这个店肯定没有亏了赵宝库,但是赵宝库闪烁其词的想让自己再接回来,很难说只是为了情怀。

    那接回来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再开个服装店吧。

    这时,宁向东忽然想起龚强跟他说人民路城市信用社想搬家的事儿,城市信用社财大气粗,如果租底商门脸,不可能再割出一个角给他们卖衣服吧?他不由心里大大的跳了一下,由此兴奋的浑身毛孔都张开,瞬间出了一身透汗,

    ……

    和上次来城建委时不一样,付振岳这次没叫他俩在小餐厅吃饭,而是安排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显然是动了脑筋的。

    宁向东看了饭店布局就想笑,这种地方对请他吃饭真是恰到好处,太大了他承接不住,太小了又拿不出手。

    饭店买卖很不错,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因为是提前预约,给三人安排了雅间。

    进去后,凉菜很快传上来,付山根把酒打开,分别给宁向东和他大哥满上。

    酒菜备好,付山根请他哥说两句,虽然就三个人,可礼数也不能乱。

    望着付山根不慌不忙的沉稳劲儿,宁向东心里感慨,真是时代在变,带动了每个人都在改变。

    “小宁,山根儿总说你实诚,可我看你人品有问题!”

    三人举杯,酒过三巡后,付振岳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宁向东疑惑的放下筷子,看了付山根一眼。

    付山根也蒙了,大哥单独跟他在一起,也对宁向东推崇备至,要求他事事都无条件服从,怎么当着面,反而说出这么大意见。

    “哈哈,”付振岳看两人都被唬住,笑道:“说你人品有问题,是说你交朋友挑人,怎么对我弟弟够意思,到我这儿连来都不来啊?”

    “大哥,以后千万别这么吓人了!小老百姓受不了!”宁向东长出一口气,道:“您在机关单位,又是个负责人,每天忙里忙外,我是真不敢打搅。”

    “再忙也看对谁,我就不能交几个朋友吗?”

    “大哥说的对!”

    这些没营养的话,宁向东说的轻车熟路,无非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罢了。

    并原是将近三千年的古城,离曲阜又近,自古以来受儒家文化影响,做什么事向来讲究个开场白。

    “我跟山根儿说的那个建筑商,也是多年的朋友,正好要买一批楼墙砖,正好你们又有,所以我就给你们牵个线。”说完,付振岳又强调道:“我这可不是对缝啊,该多少钱你们双方见面谈,谈的拢就做,谈不拢拉倒,不要考虑我的存在!”

    “尤其是你要注意,不但石头质量必须保证,还不能哄抬物价!”付振岳指着付振青,严肃的说道。

    付振岳这么说话,宁向东哪能等着付山根表态,抢先说道:“这点大哥放心,一定严格按照正规程序办事!”

    付振岳满意的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确实不费力气。

    他牵这个线心里多少有点压力,纯粹是为了帮亲弟弟的忙,跟自己一分钱都没有牵扯。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绝症

    说起来付振岳撮合的这件事,是只管牵线不管搭桥,自己弟弟山根儿这边吃了一顿饭,还是自己掏腰包,就简略说了说概况,那边建筑商干脆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剩下的具体事宜还是要自己接下来跑。

    宁向东看的明白,这跟联系水泥是一个路数。

    往大了说起来他好歹也算个企业家,往小了是个小业主,可现在每天干的事就好像是个夹着包挤公交车的业务员。

    还是雷明说的对,要有个自己的业务团队才行,不仅仅是效率问题,更是脸面。

    现如今大理石虽然畅销,但还是买方市场,这东西主要还是高楼大厦用的多,贴个墙砖,铺铺地面什么的,寻常百姓家也就是刚刚兴起那阵子用作茶几或者橱柜台面。

    只是装修这种事儿跟穿衣打扮差不多,整个九十年代都是跟风,一阵一阵的,今年花几万块的装修也许明年看着就老土。

    并且,跟风有个最大的毛病是家家户户都长的差不多。

    这现象一直到新世纪才有了极大改观,无论家具还是装修,人们开始追求简装修重装饰的风格,更有一批人开始追求个性化,由此催生的家居设计才开始走进生活中。

    不过,虽然劳苦大众才是真正舍得花钱的金主,但对于他们这些卖石头的,这块市场确实利用不起来。

    也许卖衣服的能好点,其实也差不多,直接面对消费者的是利益最末梢,赚的一把辛苦钱,最大的蛋糕实际上都被裴颂那种人分走了。

    设计师,劳心者,永远是食物链的顶端,这些人不但可以引导普罗大众的流行方向,甚至还能够制造流行元素,发动流行风暴,后来有个词叫炒作,基本都是这么个原理。

    这道理宁向东也是一天天耳濡目染才渐渐开始明白的。

    此刻他也一样,眼界未开,脑洞开的就有限,也就对付对付简单的操作还算得心应手。

    接下来就是跟建筑商在一起吃吃喝喝,中国人的老习惯,礼仪之邦,礼数不到张不开嘴。

    按说吃饭属于基本开销,是小钱,可自打东青采石场开张以来,会计付俊花每个月汇总出来的账单,用于公关一项的费用让付山根心疼的受不了。

    这几天跟建筑商谈的时候也一样,所有开销都是采石场承担,乡镇企业家付老板每次吃喝玩了,都是咧着嘴去买单。

    面对付山根的哀叹,宁向东也颇有感触,其实一顿饭成本能有多少,其实都是买了饭店的服务。

    “山根儿,咱们在并原开个饭店怎么样,就算是东青采石场在省会的一个落脚点,也算驻省会办事处。”

    付山根乍一听觉得不错,心里也颇为意动,但再一细想,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场子里还打算增添设备,有几台主机至今还是租别人的用,这钱花的就挺冤枉。

    “不怎么样!首先连个地方也没有。”付山根摇摇头不赞成。

    东青采石场给皮红兵供货以来,很多人闻风而至,甚至还包括外地的一些石材商,不知借助什么手段摸到了鹅关村。

    山里虽然通了公路,可整体环境依然不好,省城的客商还好说,当天打来回也没问题,但外地人来了,都愿意多呆几天才走,只好把他们安排在陈村镇招待所,但陈村的条件也很一般,所以付山根虽然不同意宁向东的建议,但这事儿也在心里扎了根,他想了想说:“要不再走走看,如果将来真的需要,再弄个办事处也行。”

    “那就这样,看看再说。”宁向东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冒这么一句,并没觉得有多迫切,对他来说,眼下银谷大厦什么时候落成才是最牵挂的。

    时间过得很快,赵宝库夫妻俩终于启程奔赴河北高阳。

    霍敏芝哭天抹泪送走唯一的女儿,回来一路上找茬骂宁向阳和宁向东,哥俩屁也不敢放,老妈这一套永远不变,离得越近的越是臭不可闻,离得越远的越香饽饽,他俩现在已经预见到,只要是那两口子回来探家,霍敏芝绝对当神仙一样供着。

    这一点宁向东深有体会,可惜大哥宁向阳从来没离开过父母身边,至今也没体验过三春辉。

    天气转凉的时候,宁向东去丁启章家探望,老人因为身体原因,别说公园,如今连自家的小院也不怎么出去,他的保健医生再三叮嘱不能受了风寒,担心会引起连锁反应。

    来开门的是父亲宁鉴良。

    自从丁启章在北京做了手术回到并原后,父亲就每天雷打不动过来陪着。

    宁教授最初是按捺不住寂寞,自从没了丁老这样的对弈者,他在公园里是屡战屡败,被强烈挫败感伤透了心的宁教授才真切感受到,俞伯牙因焦子期之死摔琴的心情。

    高山流水觅知音,没有对手的象棋大师是不完整的。

    在丁老家里,除了老爸,还有一位中年人,眉宇间跟丁老颇有几分神似。

    “我儿子。”宁教授指了指宁向东。

    中年人忙站起身,习惯性想握握手,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又想拍拍宁向东的肩膀,手举在半空中,也觉得不合适,便随意挥了挥,笑道:“你是我父亲的朋友,一时不知怎么打招呼了。”

    原来这就是丁志国,丁老的二儿子,就职于发改委,雷明的好朋友……

    只是一闪念,宁向东脑海里便闪过许多标签,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本能反应时,不禁汗颜。

    这就是丁老曾经敦敦教诲他的做人做事的态度,面对一个打算深交的人,首先关注的焦点不是这个人的品质,而是附加的社会属性时,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

    “丁大哥,还是个论个吧,丁伯伯是丁伯伯,我是我。”

    丁志国怎不知父亲一贯坚持的理论,他在北京曾经有几年工作不顺利,如果丁老肯打个招呼,能节省很多力气和时间,可丁启章始终一句话没有说,完全靠自己走出困境。

    宁向东说出这番话,分明是丁启章的理论翻版,说明这个年轻人在父亲心里的分量不一般。

    丁志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爸爸是胃癌。”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世事无常

    “我爸爸是胃癌,不过据说分型还算好,所以切除三分之一后,如果保养得当,存活率还是很高的。”

    怪不得!怪不得!宁向东心里大叫着,其实他早有预感,丁老得的病很凶恶,不然怎么可能很短时间内就把一个健硕的老人摧残的如此消瘦。

    丁启章是参加过革命战争的离休干部,建国后才从军队转到地方参加新中国建设,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按他自己开玩笑的话说,年轻时跟随部队转战南北,经常处在高速运动中,相当于现在体育运动员的锻炼强度,同时饮食清淡粗粮又是为主,符合当今社会的养生之道,既参加了革命,解放新中国,同时又强健了个人体魄,两全其美。

    说这话时丁老尚能每天逛逛公园,下象棋时思路敏捷,杀得宁教授经常靠耍赖取胜。

    宁向东来的时候,丁启章刚好上二楼的卧室去休息,三人在客厅说了半天话,丁老始终没有睡醒,他不便打扰,便起身告辞,丁志国亲自送出门外。

    宁向东知道他心存感念,也没有过多阻止。

    两人走到院门前,丁志国停下脚步,说道:“雷明跟我关系不错,可惜他在杰通资本也不是说话能算数的人,我劝过他几次,不如像从前那样,出来自己单干,本来已经心动了,谁知来到并原没多久,忽然改了主意,打算先这么一直干着再说,我想,他可能因为遇到你了吧。”

    宁向东闻言愣了愣,很快就明白是谁促使雷明改变了注意,世上能改变一个人的力量,除了真爱还能有什么呢。

    不过看丁志国的样子,估计雷明并没有跟他交底,宁向东自然更不会三八婆一样说出去,便笑了笑说道:“我可没那么大魅力,能改变雷总的人生规划。”

    这话说的措辞不当,被丁志国听出了话外之意,他眉毛扬了扬,不置可否的笑道:“这个老雷,倒是会假公济私,难怪杰通想换他去香港分公司主持工作,他都要跑来找我帮忙,跟他们总部说话,要留在并原。”

    丁志国说完雷明,望着眼前的宁向东,顿了一下,说道:“资本运营这种公司的派出机构,通常运作几年稳定了以后,主要负责人就会调整到其他地方,尤其像雷明这种得力干将,是用来打江山的,不会用来守业,等他离开并原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北京找我。”

    丁志国言辞平静,语调也沉稳平和,但宁向东知道,他这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意味着一种承诺了。

    虽然自己大概率不会去麻烦他,但宁向东还是感激的说道:“我会的!”

    没有像平常人那样说谢谢,也没有假意谦辞,而是表达了真有事一定去求助的心意,这对两家如此深厚的友情来说,才是正常的交流。

    丁志国闻言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回屋。

    宁向东站在小院门前,目送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后才离去。

    老干区离自己家不远,旁边就是滹北河,今天亲耳听到丁老身患绝症,坐实了长久以来心中的猜测,宁向东心中烦乱,不想马上回家,便信马由缰的走到滹北河的堤坝上。

    这一段堤坝向南,一直走下去,大约十几分钟就能走到柳溪街街口的一段,那里曾经是学生时代逃学旷课时最爱去的地方。

    滬北河本是黄河的支流,过去水很大,从黄河里直接有渡船可以划过来,后来上游修建了很多水库,滬北河的水流便越来越小,只是为了防洪,还保持着原有河道没有填埋。

    羸弱的河水在宽阔的河道里散开,最深处也不过一米,河岸边生长很多野生柳树,歪歪斜斜自成一景。

    由于没什么危险性,又有水有阴凉,这儿就成了喜欢钓鱼的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而他们几个旷课的小伙伴也一致认为,柳溪街口这一段也是风景最好看的一段。

    现在已经十月底,天气转寒,尤其是傍晚,太阳没有了热力,从北方鹅岭山谷里钻出来的寒风,沿着空旷河道一路刮来,气温比闹市还要冷几分。

    宁向东被风吹的东倒西歪,连忙缩着脖子,从堤坝上跑下来,尽管心情不好,他也不敢迎着北风散心。

    天色黑尽的时候,风渐渐停止,并原民谚说“狂风怕落日”,诚无虚言。

    到河边走这一圈,心情也未见好转,反而灌了一肚子凉气,宁向东兴致缺缺往家走,在路上收到付山根打来的传呼,说他已到并原。

    这趟来还是为了建筑商买石材的事儿,这期间一些平常联系主要是宁向东负责搞定的,但这次是签订正式合同,付山根本人必须要到场。

    宁向东看着屏幕上的留言想了想,明天一大早要赶去建筑商那儿签字,干脆晚上也住酒店得了,反正付山根定的标准间,正好闲着一张床。

    在路边找了个公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毫无悬念是老妈,当听到宁向东说晚上不回家时,只是“嗯”了一声便撂了电话。

    对霍敏芝而言,这偌大一个家就好像是旅馆,老大宁向阳干着公安,没结婚时工作时间就没个固定的时候,老二宁向红倒三班,现在更是远走他乡实现自我价值去了,这个老三更是小小年纪去参军去部队,复员回来也没在家待过完整的一年。

    说起来这一家人都姓宁,就她自己姓霍,可事实上,姓宁的没一个安生的,都比她能霍霍多了。

    宁向东打完电话,打车来到付山根居住的酒店,得知他也没吃晚饭,就一起出去胡乱找了个小店解决肚子。

    “向东,我这段时间想了想,你说在并原弄个办事处,要不就弄一个得了。”

    “怎么又想通了?”

    “每天这么跑来跑去的,开销也挺大,弄个办事处也有个落脚点,还能省点。”

    “要这么想还是别了,这种情况对咱们来说还是少,这个建筑商合同签完就没这么忙了,办事处不得空置着,所以还是再看看。”

    付山根本来就没主意,再看宁向东又变成上次他的想法,想了想说道:“要不哪天你回村里一趟,看看咱们有必要增加几台设备吗?”

    宁向东一听来了精神,自从宋小青走了就一直想回鹅关,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明天签了字正好和山根儿一起回去看看。

第三百三十四章 鹅岭之变

    再次进入鹅岭恍然隔世一般,黄巢谷景观大道已经全部竣工,沿线配套的绿植也已经全部移交园林局负责维护,公交车接连钻出三条隧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的峡谷不再是从前熟悉的直立黄土,道路两边种满了树,而本土的低矮灌木反而成了夹杂在期间的点缀。

    这条路投入使用不到一年,付山根已经走了无数次,每次都如同第一次那样,盯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看的老眼昏花。

    车子到达鹅关村是最后一站,他推推身边的宁向东,道:“醒醒,到家了!”

    “这么快?”宁向东擦擦嘴角,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向窗外。

    这是鹅关村?

    恍恍惚惚的视线里,好像进了一座公园。

    虽然是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绿色已经变成金黄,但是这样的山村秋色反而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到处一片金光灿烂晃的人双眼迷离。

    付山根拉着宁向东直扑书记付为政家,进了门就大嚷摆席。

    宁向东睡梦半醒,被他的张狂惊到。

    付山根回到主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以前可不这样啊,见了他老叔从来都是毕恭毕敬。

    “我说是谁,原来是山根儿回来了!”

    屋里传出一声惊喜,透着贵客临门的殷勤劲儿。

    付为政一路小跑从里面出来,猛然看到宁向东站在院里,立刻刹住脚步,双手在后背蹭了蹭,才上前一把抱住:“这不是宁娃子嘛!”

    仿佛阔别数十年,铁人也感动的掉泪,宁向东用力抻着脖子叫:“老叔,松松!”

    说话间,又是一声惊喜的大叫:“宁娃子!”

    眼前一花,一条黑影刮风般扑过来,从背后抱住宁向东,力道丝毫不输付为政。

    场面一度混乱,二鬼摔跤般勒的宁向东喘不过气,扯着嗓子嚷道:“不至于,不至于!才几个月没见面!”

    院子里小凉风嗖嗖刮,山里就这样,一入秋风寒的刺人脸。

    几人进了屋,付为政张罗婆娘沏茶三杯,宁向东耸耸鼻子,问道:“茉莉花?”

    付为政得意一笑:“百年老字号吴泰泰的高末!”

    吴泰泰是老字号不假,跟并原本地的老字号乾禾祥齐名,不过人家是北京来的,刚刚走出大山的乡亲们就看着外面的东西好,所以成了家家必备的待客茶饮。

    茶庄名气大,不代表付为政买的茶叶好,高末这名儿叫着好听,实际上都是卖剩下的碎茶叶渣子,就冲这热水冲开后扑鼻的花香,很可能是再加工,用茉莉花瓣冷熏过。

    宁向东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果然百味杂陈,可惜了从冷泉打回来的山泉水。

    付山根不怕烫,端起杯子饮尽,才开口道:“我婶儿准备的席咋样了?”

    此刻时间尚早,宁向东奇怪的望着他:“没到晚上就备席,村里有人来了?”

    “不就是我嘛!”付山根开心的咧嘴大笑。

    宁向东偷眼去瞧付为政,但见老叔一团和气,丝毫不以为杵。

    “今儿个让你尝口鲜的,山根儿!”付为政眉开眼笑的说道:“你二蛋叔昨天过来,拿了几只风干兔。”

    “二蛋叔呢?晚上过来不?”

    宁向东一听窦二蛋来了情绪,他可正经有日子没见这位老叔了。

    付为政一拍脑门:“光结记着山根儿大侄子,忘了跟二蛋说了!”

    高存光忙起身道:“我去叫他。”

    说着话就往外边走,付为政连忙追着喊道:“骑我自行车去,节省时间!”

    高存光走后,付山根也拿够了劲,自告奋勇去收拾兔子。

    其实山里的风干兔子,如果挂个两三年,经过酷暑严寒的自然转化,生着也能吃,只是今天宁向东来了,都知道他吃不惯生食,所以才要剁巴剁巴上笼用大火蒸熟。

    山根儿前脚刚出门,宁向东便望着付为政,小心问道:“老叔,您是不是退了?”

    “咳!跟退了也差他娘的不多!”付为政出口成脏,明显憋着怨气:“宁娃子啊,你是俺们这村的贵人,可你帮带,不能可着山根儿一个人吧,要把俺们这些人都带带啊!”

    宁向东立刻明白了,山里路通了,人们欲望也通了。

    他看着付为政,苦笑一声:“老叔,我可没那么能耐,说起来搞这个采石场,还是人家山根儿的主意呢。”

    “唉,山根儿尾巴翘上天了!人也张狂完了!”付为政气哼哼的说道:“连我求他在石场插个人进去,都难说话的很!”

    难怪山根儿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宁向东暗自点点头,村里就这样,你锅里煮一块肉,还没等熟,刚冒出点香味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

    山根故作狂傲的的自保手段虽然过于简单粗暴了点,可太细腻的拒绝说不定别人还理解不了,反而引起反弹。

    都是乡里乡亲,街坊邻居的,付山根不容易。

    想到这儿,宁向东决定帮山根儿一把,对付为政笑道:“老叔,山根儿这家伙尾巴翘上天,你就得给他拽下来,哪能还一个劲的哄着,那还不越翘越高啊!”

    “我就知道你宁娃子有办法!”付为政眉开眼笑:“那你有啥好主意,说来听听。”

    “我的法子简单的很,就一个字‘晾'!”

    “晾?”付为政砸吧着嘴,像是把这个字吃了,想了想说道:“那晾到啥时候是个头?”

    “晾到他服了软,主动找老叔要人的时候!”

    “这……靠谱吗?”付为政狐疑的看着宁向东。

    “靠谱!”宁向东肯定的点点头:“老叔就是太热情了点,给他脸多了,他就不知道珍惜了,你干脆来个不搭理,他个怂货立刻就老实了!”

    “还是你娃主意正!”付为政一拍大腿:“我现在就去给他甩脸子,把兔崽子撵走球!”

    说着话付为政站起来,抬腿就要往外走,宁向东见状连忙拉住,道:“这可不行,老叔!您这哪是甩脸子,把脸直接撕破球了,今晚该吃吃,该喝喝,该忍还得忍,等翻过这一篇,明天才开始,不然我也得跟着折进去。”

    付为政停住脚步,仔细一琢磨,发现是这么个理儿,重新坐回去,道:“就依你,再让兔崽子吃喝一顿,就当喂猪咧!”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红山铁矿

    “宁娃子!”

    随着一阵车铃铛响,窗外传来窦二蛋的大嗓门。

    “二蛋叔!”宁向东嚯的起身,走出房门。

    窦二蛋一见着他,立刻伸开双臂往前冲,宁向东吓得连忙闪开。

    村里这都什么讲究,从前的时候握个手都不习惯,如今一见面就要行大礼。

    “我听高存光说你来了,二话没说风尘仆仆就赶来了!”窦二蛋明显兴奋劲没过去,扎着俩胳膊走过去,宁向东连忙伸手架住。

    “你狗球屁的风尘仆仆,还不是坐在后椅架上敲着腿就来了,俺才累的要命!”高存光接了一句,直奔屋里而去,嘴里喊着:“嫂子,吴老太太的北京茶,赶紧着再给我来一杯!”

    “存光说的没错,你狗球有啥风尘仆仆,还不是我车子受的累!”付为政上前把邮政绿自行车推进南屋储藏间,仔细擦拭了一番,自从鹅关通了公路,他这车子轻易也舍不得走一趟山路,只习惯平崭崭的油路面子。

    “宁娃子,你再回城里,找公路局的人说说,咋去俺们村的路,修一半就拐上走咧!”

    当年修路的时候,好汉寨的村民可没少出力,把鹅关村通往他们村的路面都平整差不多了,满以为山区公路能一直通到村里,没想到半中间拐了弯,直接向鹅岭水库那边的平口去了,结果好汉寨的人出门,一半碎石子路,一半柏油路,还是只能在地下走着,到鹅关才有公交车坐。

    这些情况宁向东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刚才下车时看见通往好汉寨的岔路也是新茬柏油面,以为一直通到村子里,此时才知道是条断头路。

    “宁娃子甭去问,他窦二蛋早就去镇上打听明白了,当初图纸规划就没有通往他们村的设计。”付为政从南屋出来,接话茬说道。

    “那俺们村白帮他们平路基了?”窦二蛋瞪着眼说道。

    “那是你们愿意,谁也没让你们干,再说用的废钢渣还是人家宁娃子的。”付为政撇撇嘴。

    这种拱火的话,放在以前窦二蛋早蹦起来了,此刻却哈哈一笑,道:“别觉得你们鹅关村有资源,政府才帮扶你们,俺们村的铁矿也报上去了,只要环保和土地局过批,新路马上就修,还是两条!”

    谁都知道好汉寨的红山是铁矿区,铁矿石多的都冒出地表,与空气接触后氧化生锈,漫山遍野都染成了红色,地质勘探也取得了相关数据。

    只是有个问题,鹅关村主打旅游产业,猪圈沟的大佛景区距离好汉寨也不远,假如那边开了矿,势必会给景区环境带来压力,政府近期正在论证开矿的可能性。

    如果符合开矿条件,极大可能是打通现有公路之外,再修建一条通向鹅岭水库的道路,到时候就可以因地制宜,灵活开采运输。

    这事儿鹅岭附近的山民都知道,因此付为政冷笑了一声:“有没有路还说不清呢,就那几斤矿石,政府未必看在眼里。”

    红山铁矿石含量颇有点鸡肋,说多吧,前期投资太大,可能最多收回成本就枯竭了,说少吧,却也够开采几年的,所以论证结果迟迟没有出来。

    付为政冷笑声未落,窦二蛋打了个响鼻,冷哼一声,抬腿进了屋。

    老嫂子刚给高存光端上一杯茶,他拿起来一口喝干,赞了一句:“好茶!”

    高末这种茶本身,就仗着那点碎末子有点味儿,所以喝的人都小心翼翼的,通常抿一小口就赶紧填满水,接着再抿,这样还能凑合着多喝几泡,像这哥儿几个这种喝法,基本上喝干这一杯就得换新茶了。

    付为政连连摇头,可惜蔡义和走了,他种的茶树倒是年年长,但满村里没一个人会炒茶,连跟他最久的付俊花也只知道流程,掌握不了火候。

    想到这儿,付为政忽然眼睛一亮,坐在那儿光傻乐的宁娃子不是会炒茶吗?

    “宁娃子,老蔡那个茶,你还能做出来不咧?”

    话题从红山铁矿骤然跳到炒茶制茶上,宁向东一时反应不及,头转到付为政这边时,脸上笑容尚未收敛,而那边二蛋叔正喋喋不休跟他说话。

    “别嚷嚷了狗二蛋!”付为政对还在巴拉巴拉没完的窦二蛋怒了一声,又问了宁向东一遍。

    “哦,这个会啊,不过现在要炒就是秋茶了,劲太大。”宁向东点点头道。

    “管它甚茶,有就行!”付为政喜不自胜。

    正说着,付山根端着兔子进了屋,一看窦二蛋也来了,立刻弯腰从床下边拽出个塑料桶,大大咧咧吆喝道:“人齐了,开整吧!”

    由于东青采石场产销两旺,付山根现在算是两村首富了,淳朴的山里人敬不敬你,首先看你腰包是不是硬气,付俊花他爹为啥那么牛,就连付为政也得礼让三分,就是因为在广东挣了不少钱。

    此时付山根也是一样,一声吆喝也没特意对谁说,三个老家伙立刻抹桌子拿板凳,很快把餐桌收拾出来。

    付山根没坐,而是稳稳的对宁向东说道:“向东,你坐这儿!”

    宁向东一看是上座,连忙说道:“这哪行,三位老叔论论,看你们谁过去坐。”

    按常理是付为政,所以他发了话:“如今村里不兴老规矩了,谁是客人谁坐上座。”

    窦二蛋一听乐颠颠过去坐下,看着付为政和高存光的牛蛋眼道:“干啥,鸡屁股里憋鸡蛋呢?眼珠子瞪那么圆!”

    宁向东乐不可支:“二蛋叔坐这儿对着呢,人家就是客人。”

    说完自己胡乱坐个位置,付山根一看,也在他旁边随便坐下。

    剩下两个大辈无奈,也坐了,才说道:“如今这世道真是没法说,人人向钱看,钱特娘混成大辈了!”

    宁向东笑眯眯的说道:“这话也没错,没钱什么事也干不成。”

    窦二蛋一直藏着心事,这会儿听宁向东自己把话题扯过来,立刻抓住道:“宁娃子说对了,比如开发红山,政府现在最大的想法是借钱给我们修路,让我们采矿赚了钱再还,这样矿场就算是村办企业了。”

    “这是大好事啊二蛋叔!如今政府对村办企业大力扶持,优惠政策很多的!”宁向东马上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参悟

    宁向东淡淡的笑了,有项目还愁钱吗?有钱才愁项目啊,现在人民群众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缺的是怎么能让钱下蛋。

    “二叔,我以为你有多大难处,钱的事最好解决。”

    “俺就知道你向着老叔!”窦二蛋终于等到这句话:“那你啥时候拿钱来?”

    宁向东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能再在山里投资了,弄采石场就够沾光了,再弄个铁矿,这算啥!”

    “算啥?算农民企业家!”窦二蛋老酒下肚,说话比平时更豪气。

    “说正事啊二蛋叔,你弄铁矿,打算自己弄还是以村里名义弄?”

    “当然是以村里名义!”

    “那就好办了,你要想自己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宁向东松了口气。

    要是二蛋叔说自己想开矿,开口问他拿钱,又少不了得回去找龚强说软话。

    “二叔,既然是村里要干,那就以村里名义,走正规途径,招标好了!”

    “招……标?”窦二蛋压根不知道还有这种方式。

    “对!城里有的是热钱,提着猪头找不着庙门,好汉寨的铁矿我了解,我回去帮你们联系,二叔你也别闲着,这就去镇上,逐级申请。”

    宁向东心里早已想到一个可靠的投资方,杰通资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回去跟雷明说说,既帮窦二蛋解决资金困难,又助雷明业绩更上一层楼。

    一直坐在旁边的付为政总算松了口气,他听窦二蛋开口就要拉宁向东投资,心里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把这家伙拉过来喝酒。

    宁娃子可是个日能娃子,看事情准的很,他要是还在山里找事情干,那说什么也得拴在鹅关村,可不能放到好汉寨去。

    窦二蛋同样也揪着心,虽然得到宁娃子的承诺,可毕竟不是他自己去村里干铁矿,招引来的人怎么样还说不清楚。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赵伟,宁娃子这识人的眼光可真是差的太远了。

    窦二蛋越想越觉得如鲠在喉,只是此刻酒桌上不方便说,只好压下心里的冲动,继续聊起开矿的话题。

    宁向东又提出一个建议,鹅关村和好汉寨地理位置唇齿相依,两村完全可以考虑一起合作,共同开发山区资源。

    这话一出就不妥,正因为鹅关和好汉寨相邻,行政关系又同属于陈村镇管辖,窦二蛋和付为政做了一辈子酒肉朋友,工作上实则互相瞧不起,多少年来都是相互竞争的局面。

    付为政看了窦二蛋一眼,笑笑道:“宁娃子说的这个虽然不现实,不过二蛋你可以参考一下,他和山根儿在俺们村搞的大理石场买卖不错,你就没个想法?”

    “净是瞎球说,我是他叔,能抢孩子们的买卖?”窦二蛋一听直上火:“亏你这大岁数,还起脏心眼子!”

    窦二蛋骂的够狠,付为政却不恼:“要不说宁跟聪明人打一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难道就并原人才用大理石?平口人就不用?你狗娃连抄作业都不会抄!”

    付为政的话好似当头棒喝,窦二蛋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忽然开了道天光。

    对呀,他们村附近也有大理石,开个石材场往平口那边卖,应该没问题。

    所谓一通百通,如果有铁矿和大理石两样企业顶着,他就敢找政府开口借钱修路。

    窦二蛋越想越高兴,脸上笑开了花,过了半晌才发现,其余几人一直盯着他看不做声。

    “二蛋,就差笑出声了!”高存光调侃道。

    “那咋了,就是高兴,多亏了他老叔!敬你!”窦二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蛋叔,你要真打算开采石场,我帮你在并原开渠道。”宁向东一看他上了心,连忙说道。

    窦二蛋当即老脸通红,连连摆手:“你叔再没本事,也不能从你锅里抢肉吃!”

    “叔,锅太大,肉也太多,别说你来捞,再来几个人也捞不完!”

    付为政和高存光坐不住了,立刻挪着屁股挤过来问道:“那我俩也在村里弄个采石场,到并原去卖,你可别见怪啊宁娃子。”

    “并原又不是我家后院,你们随便去呀!二位老叔!”

    宁向东话音刚落,旁边的付山根脸如黑炭,抢着开口道:“去可以!不管包销,自己找路子!”

    还没等付为政和高存光接话,宁向东又马上说道:“不包销,但跟窦二叔一样,帮忙联系渠道!”

    明着拆我台啊这是!付山根眼睛瞪的如铜铃,不解的盯住宁向东。

    宁向东拍拍他,道:“山根儿别急,你先听我说。”

    “其实,我巴不得咱们村都去并原卖石头,按照目前市场消化能力,再来一个村都没问题!”

    宁向东看着付山根,继续说道:“咱俩就是行动力太差,光指望皮红兵他们往外销,这样局限性就太大了,如果鹅关和好汉寨多来几家场子,一块儿去占领市场,最好再成立个协会什么的,这样整个并原和周边地区的话语权就掌握在咱们手里了,那时候才是鹅岭大理石真正实现价值的时候!”

    这一晚几人尽欢而散,付为政把宁向东安排到村会议室那间老屋休息。

    天色已晚,窦二蛋不想走夜路回村,也一起过去住,付山根也不想回家,便跟过去凑热闹。

    三人到了会议室,窦二蛋心里憋着话想跟宁向东说,此刻终于找到机会。

    “宁娃子,你有个好朋友,就是给你开车送废钢渣的那小子,你知道不知道他为人挺不地道的?”

    “知道!”宁向东点点头。

    知道?

    窦二蛋愣了,自己憋了这么久没说,原来宁娃子知道?

    “别人有困难,能帮就帮了,将来他若是有能力还,不用问自然会还,若是没有能力还,问了也还是还不起,假如能还却偏偏不还,说明心已从恶,就算去追讨,也只能讨回一肚子仇恨,凭空树个敌,大恩也变成了大仇!”

    这番话听的窦二蛋懵懵懂懂,如坠云里梦中,他就听明白一句话,问道:“帮别人忙不就是想让对方记着你的好吗?不然还帮什么?”

    “为求善果,而结善缘,小乘;无心而作,无为而施,大道。”

    窦二蛋不说话了,流露出沉思的样子,实际上还是没听懂。

    宁向东暗自叹息,今夜偶得参悟,却没有遇到懂的人。

    可惜,可惜。

第三百三十七章 财神

    习惯了城市夜晚,忽然再次睡在山里,本来以为是个心旷神怡的体验,而且还有两位乡亲故旧,夜色下秉烛夜话,岂不美哉。

    没想到窦二蛋巴拉巴拉打了一通小报告,在触发了宁向东一番感悟后,却没有引来丝毫共鸣。

    俩货早已躺倒在床,睡得不亦乐乎。

    这一夜咬牙放屁打呼噜,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宁向东被吵的一夜难眠,唯有双目望天,枕臂待旦。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放亮,付为政便过来敲门,叫三人去村部吃早饭。

    村部的房屋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墙壁都用涂料粉刷过,院子外墙还用水泥抹出一道宣传栏,上面画着我们的祖国像花园的水彩画。

    “都是镇上派人搞的!”付为政颇为自豪。

    宁向东也没想到,只是短短几个月鹅关村变化若此,看来镇上今后的工作重心要向这里倾向了。

    窦二蛋是眼睁睁看到鹅关变化的,不嫉妒那是假的,可自己村子离资源少,竞争力又不行,只能是深挖潜力上想主意了。

    村部饭堂也是一间老宅改的,几人进去后,看到高存光已在里边等候。

    付山根离开村子两天,心里急着去场里安排活儿,因此坐下后端起一碗碴子粥,也不管烫不烫,几口吸溜完,对宁向东丢了句吃完饭去场里找他,便自己先走了。

    付为政,高存光和窦二蛋叹了口气,同时望向宁向东。

    面对饱受付山根摧残的三人,宁向东知道他们憋着什么话,但他又能说什么,只好把饭碗一推,说声我也吃好了,站起身离开食堂。

    来到外边,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清晨的村子里很是清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烧煤味道。

    现在只是深秋,村里就随意烧煤,这在没有路的时候是不敢想象的。

    过去蛭石矿还没关闭的时候,每年入冬后,都会无偿分给乡亲们一些煤块,但是大伙哪舍得随便用。

    而且那些煤块也不够一冬的用量,大伙儿通常是留到春节前几天,才混着劈柴一点点消耗。

    现在村里用煤,是有人在陈村以批发价收购,定期用拖拉机整车从镇里拉上来零着卖,刨除柴油和颠簸损耗后,一车斗卖的钱还有点赚头。

    不过就这样耗时费力的微利买卖,现在也有人竞争了。

    国道刚通车时,只有一个吆喝卖煤的,现在有五六个,而且这个人常常就遇到一处,卖煤的人也自觉,撞见了也不废话,其中一个人肯定就绕到村子另一头吆喝。

    虽然这买卖还在继续,但人多了价格只能越来越低。

    无序竞争的最终结果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价格战了。

    通过这件事儿可以预见,如果不对鹅岭大理石的开采有个统一引导,最终结果也一定是重蹈卖散煤的覆辙。

    想想昨晚的所见所闻,宁向东就有强烈的感觉,连不具备通车条件的好汉寨都蠢蠢欲动,可以想象万事俱备的鹅关村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付为政和高存光也算是村中的代表人物了,他俩都按捺不住,昨晚就迫不及待表明态度,那其他人一定是更加跃跃欲试。

    想到这里,宁向东决定先不去采石场了,去付为民家走一趟。

    付为民是二楞未来的老岳父,可算是方圆几十里的民间领袖,他的看法一定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就这样,宁向东一边想着,一边来到曹二愣家,走到院子门口时才恍然醒悟,自己是要找付为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别说二楞和俊花还没结婚,就算结了婚,付为民也不可能跟着住到女婿家里啊。

    一夜没睡好,大脑都短路了。

    宁向东晃晃头,不经意看到院门两边,分别各摆着一只石雕小狮子。

    他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了一会儿,不由笑起来。

    这两只狮子竟然跟北京故宫太和殿门前的狮子造像一模一样,就是个头小了不少。

    左边的狮子龇牙咧嘴正视前方,脚下踩着一只绣球,右边那只歪着头打量自己,肚子下边藏着一只小狮子。

    雕工活灵活现极为精致,只是吃不准是二楞的手笔,还是他岳父付为民的亲工。

    这时,二楞家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老汉,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个后生,盯着镇宅兽摇头晃脑,老汉猛的警觉起来。

    自从公路修通后,过去宁静祥和的山村已经发生过两次被盗了,还好不是财物受到损失。

    公路修通时间还短,山里人家封闭已久,没有太多财富积累,被偷走的主要是鸡羊狗这些家禽家畜。

    “干甚的了!你是!”老汉瞪着眼喊了一句,人却站在屋门前不动。

    他家现在上有老,下有残,自然不能贸然出手。

    宁向东正潜心观赏狮子,被喊声喊惊动,抬头一看,是二楞他爹。

    “叔不认识我了?”

    山里的主宅都是向南而建,宁向东面向北,正好是逆光,二楞他爹被冬天直射的太阳晃的看不清楚。

    老汉用手遮光,像个美猴王一样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清。

    “谁了么?”他见过宁向东,只是见的太少,脑子里虽然有印象,但压根没往他身上想。

    “我是宁向东,以前是山上蛭石矿的。”

    宁向东担心二楞爹连他名儿也忘了,干脆说详细点。

    “向东……!”

    二楞他爹还没说话,屋里早传来一声惊呼,随即窗户咣当一声被推开,曹二愣吃力的用双手撑着身子,探出头来看。

    “快进屋来!”一看院门外站着的人真是宁向东,二楞欣喜的叫着。

    他爹也反应过来,张开嘴大笑道:“宁财神来咧!快上屋!”

    “……”

    宁向东对二楞他爹笑笑,顶着一脑门黑线进了屋。

    进去后才发现,桌子上,柜子上,甚至二楞的枕头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雕品。

    “二楞,院门外那对狮子雕的真够传神啊!”

    宁向东由衷赞道,看了屋子里这些雕件,他瞬间认定,门口的狮子必定出自二楞之手。

    “传神谈不上,照着明信片上的图比对着雕的,要是能看一眼实物,你再夸传神我才敢勉强笑纳。”二楞摆摆手,淡淡的笑着。

    “谦虚过度就是骄傲。”

    “那……好吧,”二楞笑容不减,挪了挪腿。

    宁向东如遭电击般,不可思议的盯着二楞道:“……能动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集资

    深秋的太阳已经可以照进大半间屋子,阳光顺着窗户照进来,洒在曹二愣身上,以及侧面的脸上,整个人好像放着光。

    宁向东发现他的腿能够轻微挪动时,不禁又惊又喜:“好点了?”

    “嗯!”

    曹二愣肯定的点点头:“路修通之后,出山方便了,俊花他爹专门从镇卫生院包了辆车,拉我去省城医院彻底检查了一遍,大夫说脊柱问题不大,就是有块淤血压迫主神经,而且位置不太好,周围都是神经丛,所以开刀风险大,治是可以治,不过只能通过保守方法慢慢化淤。”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恭喜呀二楞!”宁向东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连声说道。

    “还是得感谢俊花他爹,坚持认为就是摔一跤,受力有限,不应该有这么大的伤害,要没他老人家坚持,我可能就认命了……”

    “你的命真好!”宁向东由衷的说道。

    “是呢,俊花他爹也这么说,不过他指的是俊花看上我这事儿。”二楞笑的一脸幸福。

    宁向东也笑起来,缘分真是说不明白,当初二楞要人才不如俊花的样貌,要文化不如俊花水平高,就因为去找羊受伤,人家大姑娘就以身相许,反而因祸得福。

    “对了,你们去并原怎么不找我?”

    “俊花不让,她说上次在你家住了几天,惹得小青妹子不高兴,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去打扰了!”

    宁向东一阵尴尬,这件事牵扯面有点大,尤其这话从二楞嘴里说出来。

    “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向东,俊花他爹才尴尬。”二楞看出宁向东难为情,出言宽慰道。

    “你这称呼还是不改,一口一个俊花他爹,小心听见了收拾你。”

    “当她家人面是叫叔的,”二楞腼腆的笑笑:“你过来干嘛,不是只为看看我吧?”

    “嗯,本来是找为民叔,结果是走惯的腿,迷迷糊糊拐到你家了。”

    听说宁向东不经意走到他家,二楞反而很高兴,这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挺重要。

    “那就去俊花家吧,我这儿没什么事,你中午过来吃饭。”

    吃饭宁向东可没敢答应,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毕竟在这村住了两年多,谁知道俊花奶奶中午会不会留他。

    “二楞,你做的这些小玩意儿,好卖吗?”

    二楞摇摇头:“一个也没买过,俊花他爹,哦……为民叔说先不急卖,工艺品这东西,还是等人上门才能卖上好价。”

    “那也得宣传啊!”宁向东拿起几件看了看,说道:“不然谁知道山里还有这么精美的物件。”

    “还是再等等吧,等明年天暖和了,城里人过来旅游看大佛的时候,我打算在村头公交站旁边摆个摊子。”

    宁向东想了想,虽说摆摊卖雕件,有可能沦为匠人做的东西,只是鹅岭石雕已经沉落了许多年,想重新养出人气,单靠二楞也不行。

    大师也得吃饭,但愿二楞别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迷蒙双眼,毁了自己从工匠到宗师的蜕变之路。

    两人说了几句,宁向东跟二楞告辞,去了俊花家。

    付为民在鹅关也有自己的院落,只是从回了村以后,一直陪着在老母亲,住在俊花奶奶家里,他的小院就只儿子俊才自己住着。

    俊花奶奶的小院一如往昔,宁向东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墙根底下坐着搓艾草绳。

    “奶奶!”

    俊花奶奶抬起头,看着半人高院墙外站着的大个子后生,怔了一下才叫出声:“宁娃子?”

    “是我!”

    “哎呦!”俊花奶奶把草绳一扔,颠着小脚往门外走。

    宁向东连忙抢进去扶住。

    “不用扶,没你想的那么不济!”老太太甩开他的手,对屋里喊着:“民娃,快出来,宁娃来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俊花奶奶老脸拉下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俊花他爹脸大着哩,你看我去收拾他。”

    宁向东跟着老太太进了屋,就见俊花爹四平八稳坐在正堂,见到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俊花奶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揪住俊花爹的耳朵,骂道:“一天到晚摆个死谱!也不看看来的是谁!”

    “妈,你松开!”俊花爹呲着牙把老太太的手掰开。

    宁向东左顾右盼只做没看见,也不上去劝阻。

    俊花奶奶松了手,又骂骂咧咧几句后,才对宁向东说道:“你先坐下宁娃子,老太婆给你倒水!”

    这话摆明了说给俊花爹听,他一百个不乐意站起身,用鼻子对宁向东哼了一声:“坐吧!”

    趁着俊花爹去厨房拿水壶,老太太冲宁向东挤咕挤咕眼,轻声道:“二楞手艺提高太快,俊花他爹说那孩子一个月能顶他当年练一年的,自己就有点受不了,前几天还冲我摔摔打打,老太太就作死吓唬他,最近才老实多了。”

    二楞有进步是好事儿啊,只是想不到俊花他爹的戏这么多。

    看着老太太戏谑的表情,宁向东也低声笑道:“奶奶,您也别总压着我为民叔,我叔一辈子以本事服人,冷不丁冒出个比他强的,心理上一时不平衡,时间长了就好了。”

    “我老太太守一辈子寡,也没什么本事,字都不认识几个,不照样受人敬重?想让人高看一眼,可不是靠拉着驴脸唬人,靠的是把事情做到喽!”

    正说着,屋外传来脚步声,俊花爹拎着暖壶走进来,宁向东闭上嘴不做声了,暗暗对俊花奶奶竖了竖大拇指。

    付为民给宁向东倒了一杯白水,老太太知道他俩要说事儿,这次没再当着外人面欺负儿子,独自出屋继续搓艾草绳去了。

    “为民叔,我来的有点仓促,什么也没给您带。”

    “有屁快放。”付为民他娘前脚刚走,他立刻又耷拉着眼皮,板起一张老脸。

    宁向东见状,无声的笑笑,道:“我想把鹅关村的人组织起来,大伙儿都出钱,成立个大理石协会,请您出面当秘书长,您觉得如何?”

    付为民抬起眼皮,用眼角扫了宁向东一眼,说不尽的蔑视,缓缓开口道:“你想进监狱里坐着,就别来拉我当垫背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绿色产业

    “这是怎么说的?”宁向东吃惊的问道。

    “先不说你这个想法有多天真,光说集资,就属于非法性质,判你娃十年八年也不为过!”

    “有……这么严重?”宁向东目瞪口呆,万幸还只是个想法。

    付为民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是自己手上有实业,想凑在一堆儿报团取暖,这没什么说道儿,但是出了钱,还交到你所谓的协会,那就不行,就算国家不法办你,你就敢保证这笔钱不出事?”

    “赚了好说,赔了呢?你怎么解释?”

    “就算能解释的清楚,别人信吗?”

    付为民一连串发问直击灵魂,可怜宁向东只是一小时前才在心里萌发的小幼苗,就这么被掐了个奄奄一息。

    “山里人穷了这么多年,看钱比命还重,你宁娃子就烂命一条,赔都赔不起啊!”

    “我……好好想想……”这回答少气无力。

    “你是得好好想想!做事情可不是拍脑门!”付为民一句紧似一句:“要不是看你跟俊花关系好,我才懒得说。”

    吓!为什么光说和俊花好?我跟二楞哥也是铁把啊!

    宁向东眨巴着眼睛,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这时,俊花奶奶进来了,说道:“宁娃子中午不许走,在家吃饭。”

    付为民一看老母亲,凌人之势瞬间消失,变成低眉顺眼的谦恭晚辈。

    宁向东跟老太太不客气,闻言点点头。

    “想吃啥,俺给你做。”俊花奶奶又问道。

    “唔……要不就是不烂子吧。”

    山里的美食有机会吃一次就是一次啊,回并原可吃不到这些大铁锅的柴烧饭菜了。

    付为民愣了愣,说道:“哪能光吃这个,怎么也陪你叔喝点。”

    “奶奶,要不按我叔吩咐的办吧。”宁向东状似尊老,却坑的付为民不轻。

    眼看老母亲又要发作,吓得连忙道:“妈,你就听宁娃子的!我说了不算,我……我去烧灶了。”

    说完抬屁股溜出门。

    “奶奶,俊花没在家?”

    宁向东自进门就跟付为民尬聊,也没见俊花出来照个面。

    “哦,那孩子在她屋学习呢,说是怕以后你们采石场发展了,她那个记账水平跟不上。”

    宁向东本来还想去俊花屋里转一圈,一听说这妹子为了他们石场在下功夫,便打消了念头。

    老太太陪他坐了一下便去厨房张罗饭,付为民也没见回来坐,估摸着是忙着给他妈献殷勤。

    宁向东独自坐在堂屋发了好一阵呆,快忍不下去的时候,付俊才过来了,一进院子就被他爹好一通数落,骂他天天游手好闲,看着日头过来蹭饭。

    这么一闹腾,平静的小院终于鲜活起来,付俊花从西边屋走出来,对她爸没好气嚷道:“爸,您今儿是怎么了?大清早就听见跟我奶奶拌嘴!”

    “什么是我跟你奶奶拌嘴,是你心心念念的宁大哥来了,还带来个不着调的馊主意,被我训了一顿!”

    “宁大哥来了?”俊花一听,向堂屋跑过来。

    宁向东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几个月没见,俊花更漂亮了!”宁向东一见到俊花就赞了一句。

    俊才闻言笑道:“天天抹二楞给他买的宝宝SOD蜜!”

    “哦,我知道这个,宝宝天天见,哈哈!”这个护肤品在电视里广告做的很猛,天天看电视的人都知道。

    中午俊花家的这顿饭,因为宁向东的到来,平添了几分趣味,付为民也终于有了点正常人的样子,继续跟宁向东聊起刚才的话题。

    “要我说啊宁娃子,采石场的生意再干一两年,还是收手得了,转让给村民们。”

    还不等宁向东说话,俊花在旁边不干了,睁大杏眼说道:“说啥呢,爸!宁大哥和山根哥他们才刚刚开始干,眼瞅着买卖一天比一天好,划归矿场的山都销下去一层,你劝他们不干了,这不是坑他们吗?”

    “嘿嘿,爸爸知道你藏的小心思,不就是怕你二楞哥失业吗?你也不想想,我也是你宁大哥的合作者啊!”

    “对呀,为民叔,那您为什么劝我呢?”

    宁向东放下筷子,端起杯子敬了付为民一下。

    这顿饭没人喝酒,便以茶代替,宁向东抿了一口,微微一愣,居然也是茉莉花味的高末。

    别是村里一起去吴泰泰团购的吧。

    “唉,主要还是采石场位置不好,成也鹅关,败也鹅关!”

    付为民也端起茶杯回敬宁向东一杯,才说道:“鹅关是古村落,政府看上了这儿的旅游资源,才大力投资开发,修了路,建了景区……”

    “正是因为有了路,才方便山里的矿产资源外运换取利润,可开采是个污染行当,与旅游恰恰相反,旅游需要青山绿水,开矿对环境有破坏性!这就成了死循环!”

    “我在广东亲眼所见,很多作坊式生产,整村的生态都毁了之后哦,政府才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着手整顿关停,所以我想,咱们这儿早晚也一样,采石场势必干不长久,这也是我从开始就让二楞学手艺的原因。”

    宁向东听的心里慌乱,蓦地想起俊花刚刚说的话,望着她问道:“你刚才说采石场那个山头,已经削下去一层了?”

    俊花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皱眉道:“待会吃完饭,一块儿过去看看吧宁大哥,那儿老远就能看见,灰扑扑的一大片。”

    宁向东缓缓摇头:“不用看了,我能想的出来。”

    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蛭石矿的山侧,当初也是被挖出一个巨大的坑。

    “那为民叔,你说好汉寨那边怎么样,红山铁矿很可能有扶持。”

    “窦二蛋要干就干,你少跟着掺和,那就是个愣头青!”付为民毫不犹豫,直接把宁向东的想法驳回去。

    “那鹅关这儿可真找不着什么事情做了,”宁向东苦了脸。

    城里等着盖大楼,他无所事事才跑进山里,没想到鹅关今后大力开发的旅游产业,与矿产水火不容,采石场要是也黄了,这几年就真的家里蹲了吗?

    “谁说没做的,俺们鹅岭可是物产丰富,除了矿产就不能想点别的?比如养个羊,喂个鸡啥的,鸡羊满山坡,谁见谁不爱。”付为民建议道。

    宁向东闻言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下去,畜牧对本村的乡亲们来说再合适不过,对他就太不现实了,自己真要放了羊,肯定要常年住在山里当羊倌。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一般人还真操不起这份心。

    宁向东心事重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浓郁花香激的他皱皱眉,确实不如蔡义和的乔木大叶茶好喝。

    想到这里,他的心陡然一颤,不知城隍庙后山的那些茶树,现在怎么样了?

第三百四十章 炸山

    鹅关城隍庙,始建于明,废于清,六百多年来,遗世独立。

    如今周围的配楼、廊坊均已残破不堪,只有正殿还算完整,文物局的工作人员几个月前曾进行过一番修缮,并竖立了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

    石碑的选材来自东青采石场捐赠,其上刻字是二楞的手笔,俊花为此还特意崇拜了楞哥一下,言称只要大殿不倒,永存墨宝。

    曹二愣甚为遗憾,可惜只能镌刻印刷仿宋体,不能让他恣意而为,留下自己的笔迹。

    宁向东来到城隍庙时,太阳刚刚过午,明亮的照在重新粉刷过的斗角勾梁上,潘郎殿便显得神采奕奕。

    “修缮的太新了……”宁向东摇了摇头,似乎能闻到现代工业机器生产出的化工油漆对六百年前古木的侵蚀。

    “这样才好看啊!”俊花站在旁边,脸颊被红漆柱子反射的光映的灿若春花。

    “就剩好看了!”宁向东叹口气,没有过多解释,若是蔡横舟或耕夫任意一人在这里,只怕要开口骂娘了。

    二人沿着那晚连夜采茶的小径走进山里,大约十几分钟来到几颗茶树旁。

    也许是错觉,总觉得这些树没有人照拂,显得无精打采。

    不过满树的叶子挂了许多蜘蛛网。

    这个现象让宁向东有点心惊,通常植物出现不健康的状况时,就会招来害虫,虫子多了,就会引来蜘蛛。

    老蔡这些茶树,能够在北纬三十七度以北存活,已经是老天爷赏脸,如果因为他的离去便从此绝迹,只能说一饮一啄皆在因果之内了。

    看完茶树,俊花想带宁向东去采石场看看,被宁向东拦住了:“你还是回去看书,要不就去看楞哥,去采石场我知道怎么走,你就别管了。”

    俊花低头想了想,道:“那我还是去看书,愣子那儿我才不去。”

    宁向东奇怪,他记得以前俊花成天到晚泡在二楞家不走的啊。

    “他现在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我一去老想欺负我。”俊花耳根微红,这种话也就能跟不是外人的宁大哥说说,跟她亲爹都没法开口。

    “这个二楞!”宁向东想笑,又怕俊花难为情,只好忍住说道:“你年龄小,不过二楞哥可不小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好差不多,就把喜事办了吧。”

    “嗯!”俊花痛快的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所以说你们那个采石场怎么也得坚持两三年,等我跟二楞结婚,还打算用场里的料铺地板呢。”

    说完俊花大大方方跟宁向东道了别。

    宁向东反而呆住了,现在的人怎么都不按规矩行事了,按理说自己对俊花提她跟二楞的婚事时,不是应该满脸通红,说一句我才不结婚,然后甩着辫子逃走的吗?

    ……

    快到山脚时,很远就听见刺啦刺啦的噪音,看来是财下来的石头不少,这里才这么热闹。

    宁向东快走几步,走进加工点才发现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就曹跃进和另外两个人在锯石片。

    “山根儿呢?”宁向东趴在曹跃进耳朵边大声问。

    曹跃进扭头一看是宁向东,立刻停了手里的活儿,对另两人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个把电闸拉了。场子里顿时静下来。

    “早晨听山根儿说你回来了,还说晚上找你喝酒呢!”付跃进擦擦头上的汗,虽然已经是深秋,不过他们干的都是下力气活儿,甭管什么节令,天天都是一身汗。

    “好啊,好啊,晚上都去喝酒!”宁向东掏出烟扔了一圈,又问道:“山根儿呢?”

    “上山了呀,早晨上去一直就没下来。”

    山根够敬业的啊,宁向东暗想,他满以为干到现在这个程度,付山根早就不跑现场了。

    “天天都这样,山里人走到哪一步也闲不住!”付跃进抽着烟,看上去挺享受。

    他如今也不卷小兰花了,已经习惯抽整烟,上次宁向东出主意在景区弄商店,没过几天,就在猪圈沟沟口搭了间房子,弄着小卖部。

    自从龙山大佛景区一天比一天完善,已经陆陆续续有些听到风声的城里人过来溜一圈看看,中午在小卖部讨点开水,顺手也买点东西,付跃进零售价比外边稍微贵了一丢丢,积累下来也挺可观。

    “确实,看跃进哥就知道!”宁向东笑着奉承了一句,付跃进最早跟着他和山根儿干,可惜当时只是以招聘的形式招的工,山根儿不乐意把他进来,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后悔,跃进在采石场做出的贡献远远超过发的工资。

    “你这宁娃子,回了城就开始玩虚的。”付跃进不爱听宁向东夸他,还不如什么也不说,更显得亲近。

    宁向东笑笑,也不以为意,跟山里人打交道,彼此都糙一点,大伙儿心里舒服。

    于是也不再多说,挥挥手便向山上走去,刚迈出去一步,山上就传来一声闷响,付跃进咧着嘴笑道:“又放了一炮!”

    东青采石场当初的第一炮是付跃进放的,他也是第一任放炮员,专门在镇派出所接受的培训,对打眼布炮熟悉的很。

    宁向东闻言,连忙加快脚步,山上刚爆破完,他想看看现场的处置情况。

    爬到山顶时,灰尘还没有完全散尽,付山根叉着腰,正带着十几个人歪在一处斜坡上聊天打屁,正好脸冲着山下的方向,宁向东的脑袋刚一冒出来,他就看见了。

    “好你个狗娃!说好了吃了饭就上来,磨蹭到半下午才来,我还以为你被二蛋叔拐到好汉寨去了!”

    付山根边说着,边站起来。

    老板起了身,旁边的工人们也纷纷站起来。

    宁向东打量了这些人一番,发现一个也不认识,就问道:“山根儿,没咱村的人?”

    “没!”付山根拍打着身上落的浮土,说道:“开始还有几个,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看着宁向东不解,付山根解释道:“我在村里辈分也不大,还有个爷叔也来凑热闹,我也没法叫他干活,自己呆了几天没意思就走了,后天村里也就没人来了。”

    “还是应该找几个本村的,你要是不在家,跃进在下边看着,上边也有自家人,多好。”

    宁向东说这话没避讳周围的人,付山根就有点挂不住,连忙说道:“不是本村的也一样,看看,这安全守则写的多好!”

    不说安全守则还好,一说这个,宁向东顿时脸上失色。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退意

    宁向东在山脚下的加工点,遇到付跃进聊了几句便往山上走,一路上心里始终若有所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来了山上,遇到付山根带着人刚刚放完炮,准备清理碎石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因为什么揪心。

    付山根指着安全守则让他看,宁向东一眼看见钉在墙上的黄色三角警示牌。

    山上的采石点并没有门,他们就把进入采石场的路口当做门,在这里按照安全生产流程设置了标语和警示牌。

    “山根儿,今天的活儿不干了,马上停工!”宁向东指着周围的人,急道:“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没有戴安全帽,太危险了!”

    山根儿哈哈一笑,道:“谁说没戴,都在工棚里扔着,那玩意儿太麻烦了!”

    “要是镇上安监局的人突击检查,咱们挣的这点钱还不够人家的罚的!”

    “放心!这大山包,他们才不会上来,你们以前那个蛭石矿,除了厂里来检查,镇上什么时候来过?”别看山根儿是村里的,可也算是老企业工人了,对制度倒是熟悉。

    “我刚说的不严谨,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安全,你知道吗?高空作业和矿山开采,都属于安全生产里的高危行业,必须严格按照制度和流程的要求来做!”

    付山根看他说的急切,点了点头,道:“好好,就依你!”

    转身对工人们一摆头,喊道:“走着弟兄们,去工棚把自己的家伙式都戴好喽!”

    一群人嘻嘻哈哈跟在山根儿后面走,宁向东见状心里发沉,这明显是没有当回事儿,晚上得好好敲打敲打付山根,万一场子上有哪个人出事故,停产算小事,逐级汇报,等待处理这些也好说,最主要是人有闪失可真兜不住。

    他并不从高尚的角度考虑,什么人命关天啊等等,单单赔偿啊罚款什么的,这么一个刚刚起步的小石场也禁不起折腾。

    更何况肯定还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像随时捕猎的猛兽伺机而动,这不等于给人家送把柄吗?

    宁向东不放心,跟在众人身后,一起来到作业面,抬头一看,心立刻凉了半截。

    他一把把付山根拽到旁边,压抑着怒气说道:“山根儿,你是不是在作死?”

    “咋了向东?”付山根跟他认识了将近三年,可说是朝夕相处,从来没见过宁娃子发脾气,此时看他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瞪的溜圆,有点吓蒙了。

    “你每天就这么作业的吗?幸亏我今天上来看了,要是再晚点,信不信这地方就得砸死人!”

    付山根看了看不远处的作业面,只见一个大山包,如今被削下去三分之一将近一半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要说鹅关也算是有历史的石料产地,你就算不知道怎么采石,问问总可以吧,你现在领着这帮人,就知道图省事偷懒,光沿着下边一路往前赶,等哪天山体没了平衡,说塌就塌,跑都来不及!”

    鹅岭山区采石由来已久,也是经历过无数次事故总结经验教训,采石一般都从山顶开始,像剥洋葱一样,剥完一层再剥一层,如此施工,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无论开多少石头,哪怕只是一块儿,也尽量选择从高处取石,从来不敢直接在山脚就开始挖。

    宁向东说的严重,付山根最初不以为然,但当听到他说起老辈人开山之前,甚至都要祭拜祷告时,才重视起来。

    付山根这一代人,是出生在最火红的年代,天不怕地不怕,尤其是装神弄鬼的迷信活动,只是后来年岁大了,才渐渐明白了一些事。

    很多时候,山里从事劳动生产固然有一套看上去啰嗦的方式方法,但细细琢磨之下,似乎都有些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手段,只是被故意披上了祭祀祈祷等等故弄玄虚的外壳。

    “开山之前举行祭祀,虽然只是为了让人产生敬畏之心,其实根本上也是为了让人们从心里引起重视,从而提高警惕,最大限度避免受到伤害,可咱们现在呢,怎么省事怎么来,这可不行啊!”

    “行了宁娃子,别说了,其实这个道理我也知道,这不是皮老板催的紧吗?我想等这个山包干下去一半就停手,换了地方接着开嘛,这还不到一半山体,应该不至于塌了。”

    “现在看是不至于,可你没看看,这山是锥子的,竖的有点高了,这要是馒头包我最多也就说说,也不跟你急。”宁向东缓了语气道:“就算看着没事,我还是坚持按照规程办,人家安监局是专门干这个的,不知道汇总了多少事故教训,才总结出来的安全操作规程,不比咱们考虑才周全吗?”

    付山根掏出烟,给了宁向东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抽到快完的时候,才用力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捻了几下,说道:“好吧!向东,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听你的!”

    说完,对那帮拿着撬棍打算往沟里送石头的人们喊道:“今儿就到这吧,明天也先别来了,回家等通知。”

    看着工人们呆呆的站在原地,宁向东忙补充了一句:“在家期间工资照发!”

    这句话像鸡血,呆子们立刻复活,骤然爆发一阵欢呼:“还是宁老板大方!”

    付山根望着宁向东苦笑道:“幸亏采石场也有你的股份,是赔是赚你也跟着扛,不然我真觉得你是工作队进村都地主来了!”

    “如今地主也平反了,你真要那成分说明祖上有本事!”宁向东笑道。

    “得嘞,咱也下去吧,晚上把跃进叫上,上我家。”付山根道。

    “好啊,跃进刚在下边也跟我说了想一起坐坐,”宁向东想了想,有件事还是先跟山根儿打招呼的好:“我想叫跃进也进来一起干……”

    付山根一听惊了,道:“咱现在不缺流动的钱,不缺销路,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叫跃进合伙,想啥呢?”

    “我想,跃进来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把我的股份,都分给你俩。”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决定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听说宁向东要放弃股份,付山根愈发吃惊的问道:“你好好说话向东,是不是听谁跟你扯淡了?”

    宁向东原本也不打算瞒着山根儿,就把俊花爹的分析一五一十对他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付山根嘟囔着,低头沉思片刻,才说道:“向东,俊花爹说的有点道理,但你也别听风就是雨,咱们东青采石场,当初可是镇上一手扶持起来的,而且因为二楞在,还是福利厂,我不相信这些政策说变就会变,这不成了折腾咱们老百姓吗?投入这么多钱,就因为要建景区,说取缔就取缔?”

    “我也没说要取缔,我估摸着,将来肯定会有个说法,你看看现在,虽然很多地方还没开始动工,但也能看出,这是要以龙山大佛为核心,然后向周边辐射,整个形成一个大的生态景区,等所有设施全部全部完善之后,咱们鹅关村很有可能也要开发了。”

    “村里整体开发是好事啊,我双手欢迎,但跟咱的采石场有什么关系,咱们在山的另一侧采石不得了,运输就走你们蛭石矿以前那条专用道,跟黄巢谷景观大道两两不挨着,各行其事,谁也不影响谁!”

    “没那么简单,现在做什么都讲配套,采石场我估计不会继续保留。”

    “那还真取缔吗?”付山根急了:“这样本钱都回不来,血赔!”

    “想多了山根儿,政府当然不会坑百姓,”宁向东笑道:“就算取缔,也一定会照价赔偿,不过以我看镇上每年拿的那点财政预算,最大的可能是要求搬迁,再往水库那边挪挪窝,这样,旅游和工矿业发展就互不干涉了。”

    “那既然这样,你也没必要跑路吧?你这一退出,什么钱也没捞着,白白耽误了一年的功夫!”

    “这倒不算个事儿,反而是经过这近一年,我觉得我的存在对采石场没什么帮助,这才是主要的。”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山里人朴实,但朴实不代表看不明白事儿。

    “怎么没帮助,起码销路是你帮着找的!”

    “山根儿,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找的那点销路,还不如你大哥一个电话顶用。”宁向东笑起来,虽然付山根从来没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但自己得有自知之明。

    “可是……”付山根想再说什么挽留宁向东,忽然发现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向东,我可一点嫌你的意思也没有,相反你今天一说不想干了,我心里觉得没着没落的!”

    “所以我才说,要不让跃进参一股,他在场子里起的作用比我可大多了。”

    “不了……!”付山根摇摇头,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说道:“既然你不打算干,那我也不想让别人进来,再说跃进他也不一定想投入这么多钱,不然当初他就会跟我说的,我去他家找他,他也只说了工资的要求。”

    “我也就是提个建议,山根儿,主意还是你拿。”宁向东说道。

    他挺理解付山根,谁也不是救世主,最难熬的时间段刚刚挺过去,现在采石场开始进入红利期,平白拉个人分钱,有几个像他这样不按常理思维的人。

    “我知道,不过向东,采石场的财务状况你熟悉,我个人家里的经济收入你也有数,你那份股份给了我,一时半会我凑不齐你的本金,能不能缓我一段时间,等过了冬天,明年旺季再给你?”

    “这肯定没问题了!”宁向东爽快的说道:“再说我不干采石场,鹅关村还要继续来,蔡老师的茶树,我挺有兴趣!”

    原来是想转行啊,付山根一听连连摇头:“你这是扔了西瓜捡芝麻,采石场眼瞅着赚钱你不干,却要去种树,那可不是个那么简单的事,再说老蔡的茶树除了他能侍弄活,别人哪有那本事!”

    “所以,我才要去找蔡老师。”宁向东若有所思:“虽然他走的时候没留下话,但我想,只要下功夫,不信找不到。”

    “就为了那几颗树?”付山根真想把宁向东脑袋撬开,看看他脑子是不是泡在水里。

    “不仅仅是几颗茶树,它们能在北纬三十七度以北成活,而且还能长出风味独特的茶叶,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此时太阳即将落山,风虽然小了,但寒意更足,宁向东抬头看看身边野树上摇摇欲坠的枯叶,脑子里又浮现出中午去看望的茶树,那上面的树叶虽然挂满蛛网,却没有发黄脱落的迹象。

    “到底暗藏着什么能量,能对抗鹅岭的严寒酷暑呢?”宁向东喃喃自语着。

    “树说,胸中有了大目标,泰山压顶不弯腰,革命战士如青松,泰山压顶腰不弓!哈哈。”付山根来了句样板戏的词。

    “山根儿,还是多看看电视吧,现在好多电视剧呢。”

    鹅关村村部有一台十八寸的原装进口电视,是松上牌的,上面有八个选台按键。

    这样一台已经显得有些过时的二手货,还是路修通后,镇上免费送给村里的。

    不过虽然是旧的,但是质量杠杠的,付为政在房顶上按了个天线,能收三四个台,村里每周一三五晚上七点开始,让看半个小时新闻联播,周日晚上不限时,可以一直看到没节目为止。

    付山根一听电视,知道宁向东笑他那句戏词,其实他已经准备春节前去并原买台彩电回来了。

    要不是今年夏天才买了双缸洗衣机,电视早就买回来了。不过洗衣机买回来可把老婆高兴坏了,晚上侍寝了好几回。

    山里人有句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自己婆娘高兴,比啥都强。

    鹅关在并原地区算是落后的,山区基本都是这样,如果公路没修好,这种现状不定要持续多久,哪个老百姓不想过好日子,可环境不允许啊,山里连听响的物件都没几样。

    如今省会现在都开始普及有线电视了,宁向东家离刚刚成立的有线电视台距离近,沾光赶上了第一批架线,成为有线用户,电视频道一下变成了二十多个。

    “用不了多久,这段历史可能就模糊了,只会留存在内心最深处,变成一个时代的回忆。”

    此时两人已经走下山,宁向东看着村子边上,两条崭新的柏油马路,由衷的感慨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师

    付山根看宁向东打定主意,铁了心放弃采石场,也就不再多劝。

    当然晚上跃进过来吃饭的时候,他也只字未提宁向东要撤股的事情。

    而宁向东这里,既然对茶树产生了兴趣,眼下最主要的是找到蔡义和。

    自从上次在城隍庙一别,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知道蔡义和下落的,唯有耕夫大师了。

    第二天,宁向东与付为政和高存光等人告别,踏上回城的归途。

    他没有去找付山根打招呼,当在村口坐上公交车时,宁向东隐约听到山上传来沉闷的炮声。

    每个人的路不同,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向着成功而去努力,就好了。

    采石场显然更适合付山根,而适合自己的是什么呢?

    宁向东脑海里闪过宁宝隆、杰通资本和银谷大厦,这一瞬间,他有点恍惚。

    也许属于自己的路,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

    山里的路通后,公交车跑起来很快,以前将近半天的车程,现在缩短了一半还多,宁向东早晨上车,不到中午已经坐在了并原的家里。

    吃过午饭后,他好好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才惊奇的发现,要找蔡义和,就得先去找耕夫,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能打听到耕夫的下落。

    大师的家他自然认识,可这种人物如同闲云野鹤一般,等闲也不会坐在家里,不一定钻进哪处山林之中寻幽访古去了。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贾岛这首小词收在小学课本,此时忽然浮现在脑子里,原来当代大师也不全是出入在杯盏交箸之间,也有耕夫这样颇具古风的人。

    耕夫一身多能,不仅仅是画家和书法家,同时还是历史学者和文物鉴定爱好者,这些特质注定不能久困于水泥丛林中。

    既然无法得知大师的具体去向,说不得还是得去叨扰丁老,毕竟第一次见到耕夫,就是在丁启章家。

    考虑到丁老需要午休,宁向东下午四点才动身去老干区,这次见到他时,老人家的气色非常不错,虽然看上去还是过于消瘦。

    这也是胃切除患者的典型表现,术后无论恢复的怎样,身体迅速消瘦是必然现象。

    “你说的那个蔡横舟我有所耳闻,不过也仅仅是耳闻,老鲁跟他们历史学术界的人早年熟悉,近些年随着分派形成,联系也少了,所以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丁启章听宁向东说明来意后,开口说道。

    “什么是分派?”宁向东表示很好奇。

    “这些年来,随着改革开放,环境越来越宽松,学术界里也是百家争鸣,就涌现了很多学派。”丁启章身体不好,只能慢慢的说着:“你说的这位蔡老师,肯花费半生时间寻找龙山大佛,肯定是实践派的,还有一种就是坐在屋里翻阅各种珍惜孤本,从中捋顺脉络,来判断真实的历史走向,这种是学院派。”

    “这两种人不能说谁的方法好,都各有千秋,蔡老师那样的人,普遍产生于七十年代,因为那个时候,查阅史料的条件不足啊。”

    宁向东这才明白,原来读史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历史记载是盖棺定论的事实,中国的二十四史不过是一本复杂的流水账,读史更像是看记录手册一样,只需要记住每个纪年的大事,每个朝代的发展,追寻时间轴的推进,即可精通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殊不知仅仅是个皮毛,历朝历代留下不止一部实数记载。

    事实上,历史是个小姑娘,所有装扮只为取悦皇权统治者,汉朝的史记相对还算公允,而自唐带开始,唐太宗率先开头,每天监督史官记录,此后的历史,就只好姑且听之,观之,如此而已了。

    也因此演绎出诸多野史,而往往这些野史反而吸引史学者的兴趣,而去反复研读。

    耕夫跟丁老很熟悉,亲自把电话打到耕夫家中。

    非常凑巧的是,天气转冷后,大师不怎么出门了,只是多参与一些省市举办的学术交流等等,此时在电话里,听说宁向东要找蔡义和,便让他直接到家里来。

    “老鲁说,有很多话要跟你谈谈,电话里不方便,你现在就过去吧,他在家等你。”丁启章挂了电话,对宁向东说道。

    宁向东一听,也不敢多停,连忙向耕夫家赶去。

    耕夫在自己的书房跟他见了面。

    这是宁向东第一次踏进职业学者的书房,除了笔墨纸砚书这些能想象到的陈设之外,他还发现一个特点,就是“乱”!

    这种乱就是杂乱无章的乱,是任何女主人都头疼的无序之乱。

    宁向东进去后几乎找不着坐的地方,耕夫见状抱着一个鞋墩递给他,说道:“你看看找个空儿,就把这个墩子摆那儿,先凑合坐,我不拿你当外人。”

    宁向东四处张望,满地的各种纸片,上面写着各样的毛笔字,有的大有的小,除了从门口到书桌前的一条狭窄过道,就没个摆鞋墩的地方。

    他有心把地上的纸收拾一下,却被耕夫制止了:“都别动,弄乱了我就找不着了。”

    说完,他从书桌后边绕出来看了看,道:“要不就你脚前边那块地方吧,旁边那个字是你爸上次在丁老家遇见我要的,踩脏了没事。”

    宁向东低头看了看字,只见上面写着“棋高一筹”四个字,墨迹早已干透,落了一枚单独的“鲁”字印章。

    耕夫的几枚章大有讲究,最不值钱的就是本名本姓章,反而是其他几枚闲章最受世人追捧。

    宁向东一见耕夫在题字下边落了本姓款,连全名都舍不得给一个,就悄悄撇了撇嘴,瞧我爸混的这人品,真不咋样。

    没想到却被耕夫看在眼里,瞪眼说道:“要是你小子找我要字,我连写都不给你写!”

    “那我跟你换,怎么样?”宁向东知道大师的软肋在哪儿,笑呵呵道:“就拿我送丁老的那个年代的一把圈椅跟你换。”

    耕夫双眼瞪得更圆:“当真?!”

    “当假,唉!”宁向东乐不可支,叹口气说道。

    他实在对字画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哪怕是松狮大作。

第三百四十四章 展厅

    “好,好!”耕夫用手指着宁向东的脑门:“你知道老头子好这一口,才故意消遣是吧!”

    自从在丁启章家看到那对杌凳,耕夫就对宁向东那批明制家具牵肠挂肚,最听不得别人拿这个勾他瘾头。

    宁向东叫起抱天屈:“我知道您好这一口,可不知道您也想要,早说不得了,抽空跟我去库房,随便挑好了!”

    这些古典家具在耕夫眼里件件都是奇珍,可怜到现在都没有一窥全貌,宁向东对这些古典家具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却机缘巧合得到一大堆。

    “你刚说什么?库房?”耕夫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些家具在哪个库房?”

    “装饰材料市场的家居石材库房啊。”

    “胡闹啊小宁!”耕夫满腔悲愤:“这么珍贵的古董,你就跟那些石头放在一起,万一有个闪失,你这是是犯罪啊!”

    都说愤怒出作家,忧郁出诗人,书画大师有神经质,不然创作不出惊世之作,说不定这话是真的。

    宁向东望着无状的耕夫无语,放不对地方都成犯罪了,那是您没见过罗汉床上的床几,直接被俊花奶奶放院里剁鸡食用,那不得直接把老太太给判了。

    “这些家具,我想到一个地方,那里才是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耕夫说的地方在文源巷,解放前这里曾经是一所女子师范学院,解放后改建成一座图书馆。

    巷子很幽深,两边是高大古老的青砖墙壁,爬山虎覆盖在陈旧斑驳的表面。

    古老的院落,缓缓流逝的时光,遗世而独立的空间,一步踏进去,身躯便好像融化在历史的河流中。

    耕夫找的房子,在女子师院时代,是一间大的公共教室,图书馆时代,曾经当做小礼堂和阅览室,随着报刊杂志走入寻常百姓家,来图书馆阅读的人越来越少。

    前几年也改成录像厅繁荣过一段时间,两毛钱可以看一天,只是风格跟文源巷格格不入,后来又取消了。

    耕夫通过文联找到馆长,说明使用用途后,馆长很激动。

    如果在图书馆建立一间明代中式古典家具的展厅,无疑会把馆藏提升到一个很高的档次。

    对于以展厅形式保存这批家具,耕夫也双手赞成。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有良好的保存环境,又有相应的门票收入。

    双赢嘛,又是。

    去二环路建材市场拉家具就是宁向东自己的事儿了。

    这地方还是龚强给找的,谷生有曾经打算以这批家具逼宁宝隆就范,交出租赁合同,龚强被逼无奈,才自作主张在市场里个库房,把这些家具暂存在这里。

    宁向东这次还打算用货车,一车拉过去完事,被耕夫坚决制止。

    也不知道大师从哪儿弄来一笔经费,雇了一个箱柜货车,车上跟着七八个人,看着就跟普通装卸工不一样,把每件家具都用棉毡包好,破损处也细细捆扎包裹,并且逐一登记订册,一共两本,双方郑重签字后,交给货主一本。

    宁向东被这份认真仔细劲感染,再看这些大部分有残损的家具,眼光也不一样,望着递给他的人,像是个领头的,便问了一句:“看你们挺专业的,这些老家具能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现在不好说,因为都没进行过评估,如果都是一般民间的实用器,那就只值个断代的钱,但如果有代表特定历史时期的物件,就值很多,如果是孤品,说无价之宝也行。”

    宁向东听呆了,半晌回接话,龚强在旁边忍不住,问道:“能值八千块钱吗?”

    “多少?”那人楞了一下,反问道:“想什么呢?清醒点看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再说!”

    龚强一咧嘴,扭头看着宁向东,道:“完了,你娃这笔可赔了,我就说为这堆破木头不值得!”

    “我看你不是货主吧?”那人对龚强说了一句后,又看了一眼宁向东,道:“你也不像正主,这堆东西花了八千铲回来的?”

    “他还真是正主!”龚强抢答道:“花八千是因为交友不慎被骗的!”

    拉家具的人听胖子说完猛然狂笑不止,说道:“交的什么朋友?怕不是观音身边的送财童子吧?八千就把这堆宝贝给你们,你们还觉得被骗?要我说再翻十倍都不止!”

    龚强差点惊得坐地上,宁向东也是一样,问那人道:“师傅,你没看走眼吧?”

    那人叹了口气,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车装好就得赶紧走,我就跟你们讲一句,超过一百年的东西就算老物件,是老物件就值钱,你们自己品,细品!”

    说完,那人向驾驶室走去,打开车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说道:“你俩谁是正主,得跟着车一块去认认地方。”

    “不是图书馆,我俩都认识!”

    “那肯定不是了,这些家具损伤太大,要先得进行抢救性修复,才能摆到图书馆展厅里供人参观。”

    宁向东一听赶忙上车,龚强也想跟着去开眼,可货车驾驶楼只能坐三人,宁向东想了想,道:“得嘞师傅,我们哥俩跟那堆宝贝在一起,都去后面箱子里。”

    人货混装按说交通规则不允许,不过车也不用出市,司机没犹豫,挥挥手让他俩上车。

    俩人上去,刚找着个缝蹲好了,呼呼啦啦又上来几个人,都是刚才搬家具的。

    俩人一看笑起来,怪不得这么痛快就让上货箱了,感情这支队伍是钻交规空子的老队员。

    最后一个人上车后把箱门呼啦一声关上,里边立刻黑成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还没等两人说话,有个人摸摸索索走到货箱中间,把顶上一扇天窗推开。

    车子是柴油的,起步时动静不小,司机师傅明显不顾虑货箱里还有活人,车子开得忽快忽慢,龚强吃了体格胖大的亏,被摇晃的家具撞了好几下,不禁紧张的问道:“绑的紧不紧啊,别一个急刹车再散开了,咱们哥几个可都得玩儿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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茁壮的草根介绍: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锋芒毕露。
草根宁向东,逆天改命二十年。
茁壮的草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茁壮的草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茁壮的草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