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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羽惊鸿     回到大明当神子txt下载     回到大明当神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 叶升的疯狂

    王灵善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去大殿,敬福便来报,宋忠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宋忠走近前殿之后,面无表情的行礼:“见过神子。”

    “起来,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神子神机妙算,那孩子确实在靖宁候的庄子附近生活,只是并不是军中遗孤,是那附近的一个乞儿。已经让附近的人辨认过画像,确认是她无疑。那附近的人说这孩子出现在那里已经有大半年了,以前一直是和一个老乞丐在一起生活,前不久那乞丐死了,这孩子便在附近乞讨,晚上还会在附近人家偷东西吃。因为是个孩子,偷的也不多,所以附近的人就算发现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小就没了爹妈,又是一出人间悲剧么?

    顾不上同情芓芓的遭遇,王灵善便接着问道:“那军庄内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

    “有,今日去那庄子里搜查,发现了十几户空置的房屋,虽然那些房屋看上去像是杂物间一样,但从细节之处可以确定这些屋子前不久应该还有人居住,是被人刻意伪装成了这样。”

    “那就是有问题了?查!接着查!你们锦衣卫不是最擅长这个么?庄子那么大,十几人的衣食住行不可能轻易的掩盖过去,先把庄子里的人审一遍再说。”

    低着头的宋忠嘴角勾起冷笑:“禀神子,怕是不行,这件事锦衣卫怕无能为力。”

    嗯?锦衣卫不是能先斩后奏么?搜一个庄子有什么难的?

    难道锦衣卫没有历史上那么神通广大?

    王灵善以为是有类似于后世“搜查令”一类的规定,于是说道:“可是有文书上的问题?这些问题我来解决,你去做就是。”

    “锦衣卫先斩后奏,不需要什么文书。”

    王灵善大为不解:“那是为何?”

    “禀神子,徐州来信,太子在徐州遭到了刺杀,还有暴民生乱,所以留守凤阳的锦衣卫需要连夜赶往徐州,查明原委,此次前来只是向神子说一声,这就要出发了。”

    朱标又被刺杀了?这位太子挺有刺客缘呀。

    不对,刺客是怎么跑到徐州去的?徐州的刺客和凤阳的刺客背后会不会是同一个势力?

    还有,你去徐州是几个意思?凤阳的事情你不查了?

    王灵善看宋忠有转身离去的想法,便脱口道:“今日行宫被袭会不会和徐州的刺客有关?宋大人要不先把凤阳的事情查个明白?”

    “神子觉得行宫遇袭和太子遇刺哪个更重要?”

    王灵善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宋忠见王灵善没了言语,内心得意的一笑。

    “若是神子无事,那臣便告退了。”

    宋忠离开大殿,王灵善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个宋忠,都快把“不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行宫遇袭和太子遇刺哪个重要?这不摆明了就说你这个当摆设用的神子哪里比得上东宫太子!

    王灵善不由自嘲。

    也是,自己好像确实比不上,这天下毕竟是朱家的,和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神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走,去大殿!”

    --

    大殿之中,除了值夜的侍卫之外,便无他人。

    宫人已经将狼藉一片的大殿收拾妥当,只是地上的血迹还残留在这里,刚好可以大致的推算一下之前大殿遇袭的情况。

    王灵善站在了之前的坐席的位置,然后闭上了眼,脑海中开始回想今天在大殿所经历的一切。

    进席……歌舞……叶升率先发现刺客……

    刺客从天而降……陷入黑暗……黑暗中的打斗……徐允恭带队进来……

    最后,王灵善站到了火把涌入大殿之时叶升所在的地方。

    地上是一大滩血,当时叶升周围躺着几具尸体,都是一刀割喉。

    王灵善蹲下来看着这摊血,然后缓缓的笑了起来。

    这个靖宁候,刚刚是不是有些过于干净了!

    拿刀砍翻了三四个人,身上竟然一点儿血都没有,像是和徐允恭刚刚从行宫外赶来一样。

    反观章泽彬,一身蓝衫上全都是刺客的血!

    世上有杀人后衣不沾血的身手吗?

    或许有的,王灵善虽然没见过,但他现在多少也是和当世一流高手对打过的人,知道以他们的反应速度如果刻意的躲开血液的喷射还是能做到的。

    可问题是今天的大殿上漆黑一片,想看清对方怎么出招都难,他是怎么看清血液往哪个地方喷的?一刀割喉,那喷射半径可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一个战场上杀进杀出的莽夫,会在乎血液溅到身上这种小事?

    在和汤和的谈话中可以知道,叶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人,洁癖的可能性很小。

    那他今天这么干净就有问题了呀。

    如果这些人并不是他杀的呢……

    王灵善回想整个黑暗中的打斗过程,当那些刺客一股脑的向他这里冲过来的时候,根据殿中的脚步可以判断,有一部分刺客在殿中被拦了下来。

    当时章泽彬文质彬彬的形象太过有欺骗性,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在殿中拦住刺客的是叶升。

    可现在看来,那人是章泽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么叶升在哪?

    如果叶升是敌非友呢?

    当王灵善对叶升的怀疑越来越深之后,便转换了敌我关系,然后顿时茅塞顿开。

    当时黑暗中向他冲过来的第一轮刺客,除了被他一脚踢到窗外的小喽啰,还有一个拿短刀和赤手空拳的。

    拿短刀那个明显是从大殿大梁上跳下来的刺客,那赤手的是谁?

    是叶升!

    当大殿陷入黑暗的时候叶升第一时间就向自己冲了过来!因为他是赴宴的宾客,所以他没有任何的武器,赤手空拳!

    这场刺杀是叶升策划的!

    揭开谜题的王灵善依旧一脸疑惑。

    叶升为什么要杀语墨和芓芓?灭口么?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的王灵善一拍脑袋。

    我在这干想有什么用,想知道一个凶手的杀人动机,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把凶手抓来审啊,明天去靖宁候府问问就好了。

    只是,宋忠走了,他一个神子没兵没权的,怎么让一个侯爷乖乖就范呢?

    --

    靖宁候府,语墨挥退了下人,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

    当叶升走进来的时候,语墨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叶升被扇了个措手不及,嘴角竟然被她扇出了鲜血。

    倒不是语墨手劲过大,而是叶升在行宫的时候被王灵善一击打在了喉头,之前一直忍着,语墨这一巴掌刚好牵动了他的伤势。

    他一脸不可置信,喉间发出变形的嘶吼声:“你干什么!”

    “哼!我干什么!叶升!你好大的狗胆!你今天干了什么!袭击行宫,刺杀神子,还想杀我!”

    叶升怒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做得!”

    语墨冷笑着抬起手,雪白的手臂上有一个紫青的抓痕,分外显眼。

    “凭什么?就凭你这双手!我这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没被你这双手摸过!在那大殿里,你抓住我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了你!”

    “哼!叶升!也不想想你这爵位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我们白莲教暗中扶持,就凭你这个只会冲杀的莽夫,也配成为一个侯爷!”

    叶升喉咙受了伤,喊出的话语显得歇斯底里:“你闭嘴!”

    语墨一脸讥讽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害怕锦衣卫查到你身上,让你脱不了身,等到应天的人一到,你便身败名裂,再也无法逃脱!”

    “所以你想杀了那个小女孩,杀了这个人证!,这样她就不会说出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锦衣卫就能晚一步查到你和我们有勾结!你还想趁机杀了我!这样就能摆脱我的掣肘,直接和我们圣教的弟兄对接,然后逃之夭夭!”

    “真是蠢!蠢不可及!你以为杀了一个孩子就能撇清嫌疑?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摆脱我?我死了,我们白莲圣教的人依旧会把我死的事查的一清二楚!到时候别说朝堂追捕你,我们圣教的人也要追杀你!天涯海角,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叶升!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乖乖的当一条听话的狗!因为除了我们白莲圣教,再也没人能救你!”

    叶升被拆穿之后显然已经怒极,听到语墨的嘲讽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一巴掌打在了语墨的脸上!语墨当场就被打翻在地。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升:“你敢打我,你……”

    她看到了叶升眼中的疯狂,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过火,无论叶升再怎么走投无路,他那一身夯实的武力也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看着叶升一步步的走来,连忙变换脸色,脸上涌现出惊恐和楚楚可怜:“侯爷!奴错了!饶了奴吧!你今天若是把奴杀了,圣教那边的后路便堵死了!”

    最后一句话,让盛怒的叶升找回了几分理智,他伸手打翻了一旁的座椅。

    “我能怎么办!凤阳的这些锦衣卫今天已经查到了我那个庄子上!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群疯子有多么可怕!你真以为他不敢查我这么一个区区侯爷!别忘了,凤阳还有徐允恭掌控的一个卫所的官兵!”

    为了防止叶升暴走,语墨连忙说道:“侯爷,徐州已经传来了消息。朱标已经下令将凤阳的锦衣卫调往徐州,锦衣卫一走,这凤阳便再也没有人能查到侯爷头上,明天敖仓就会转移,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离开凤阳了。”

    叶升一愣,随即狂喜:“当真!”

    “当真!”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叶升紧绷的情绪有了微微的放松,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身侍女的服饰将玲珑的身段绷的结结实实,刚刚那一巴掌将她打的发丝凌乱,白皙的脸上已经浮现了红痕,一双眸子欲泣未泣。

    他实在是恨极了眼前这个女人!

    若不是白莲教,他现在还能和兄弟一起畅快的饮酒,在军营驯烈马,挽大弓!

    这都是白莲教害的!是他们勾起我的贪念!是他们让我杀了杨璟!是他们让我万劫不复!

    他向着语墨扑了过去,蛮横的撕开了她的衣服,脸色狰狞,如同野兽!

第四十二章 我帮你

    现实中的人没有所谓的上帝视角,这是独属于看小说的读者的权利。

    语墨也没有,她以为凤阳的锦衣卫走了之后,应该就没有人再追查凤阳的事情。

    但她没想到的是,锦衣卫这几天能如此迅速的查到叶升的身上,不是留守凤阳的指挥佥事宋忠的功劳,而是那位她心心念念想要勾引的神子王灵善在推动着这一切。

    第二天一早,王灵善拉着徐妙锦跑到了凤阳徐家祖宅去找徐允恭要兵去了。

    王灵善想的很简单,叶升一个侯爷,竟然干出了这种事,你是不是多少得管管?他的宠妾是个白莲教徒,你是不是多少得抓过来审一审?一个侯爷和白莲教勾结到了一起,这背后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是不是得了解一下?

    结果说完之后,徐允恭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不给!”

    要兵不给,王灵善很不理解。

    “为什么?”

    徐允恭揉了揉眉心,这几天王灵善不是茶馆喝茶就是上山烧香,还和几个花魁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他可没有这么清闲。朱标去徐州之前将抵御蝗虫的准备事务权全都交给了他和周德兴。

    他的爵位虽然是超一品的国公,可他这个国公却是从他老爹徐达那里世袭过来的,这凤阳的勋贵虽然爵位比他高的没几个,可但凡遇到个勋贵他都得叫叔叔伯伯,辈分确实不高,所以这次赈灾需要勋贵协助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周德兴,他就负责和淮北的普通百姓打交道。

    百姓家底薄啊,一家也就那么几只下蛋的老母鸡,被朝廷征走了算怎么回事?就算给钱也不行啊!那可是下蛋的母鸡,是普通的鸡吗!

    所以这几天遇到的鸡毛蒜皮的事情着实不少,各地乡贤堵在各级衙门那里讨说法,最后压力全给到了徐允恭这里。

    就这行宫昨天还特么遇袭了!现在你还跑上门来信誓旦旦的想抄一个侯爷的府邸!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神子吗?你是检校出身的锦衣卫吧!

    净给我惹事!

    不过好在徐允恭是最早见识到王灵善的神奇之处的那一批人,所以并没有像其他勋贵一样轻视他,见他发出疑问,便解释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可证据呢?”

    “我就是人证啊!他昨晚刺杀我诶!”

    “你说靖宁候是昨晚的刺客,可你亲眼看见了吗?大殿那么多人,有谁能为你作证吗?况且还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兵追杀刺客,还带回了两具刺客的尸体。”

    “呃……还有他那个宠妾语墨,她身上有白莲教的纹身!”

    人家的宠妾你是怎么扒开衣服看的!

    徐允恭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呀?扬州之事你也曾参与,那里的百姓还曾参拜白莲教的教尊娘娘呢。她一风尘女子,本来就容易信奉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信众呢?皇爷下令绞杀白莲教,杀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教众,而不是那些无辜的信众百姓。不然如今的扬州还能剩下多少人?”

    “查一下不就有证据了么!证据这东西,不查怎么会有呢!”

    徐允恭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也不能直接抄一个侯爷的家呀!普天之下只有锦衣卫能有这个权利,而且大多数情况也都是皇爷默许他们才去做的,你真以为一个侯爷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么?”

    王灵善不死心:“就是我也不能么?”

    徐允恭很想回他一句:你觉得呢,你对你自己的身份就没点而逼数么?

    不过看在他曾经在炸药燃爆之际救了自己和三妹的面子上,他还是比较委婉的斟酌了一下言辞:“神子虽然权同天子,但你毕竟刚当上神子不久,而这些勋贵又都是百战之将,军功都是从自己手里实打实的打出来的,所以……”

    说半天还是说自己这个神子就是个摆设呗!

    王灵善无奈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

    徐允恭见王灵善还有些坚持,于是说道:“要不晚上我帮你把他约出来,然后先探探口风?”

    王灵善摇了摇头。

    勾结白莲教如同谋反,谁会傻乎乎的承认。

    “那就没办法了,一切等太子殿下回来之后再说吧。”

    徐允恭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凤阳府的人来报:“魏国公!禽舍那边出事情了,说是有鸡瘟蔓延!”

    “什么!岳堂这个光禄寺少卿怎么当的!”

    徐允恭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

    正主走了,王灵善留在这儿也没意思,原本打算直接回行宫。不过在徐妙锦的邀请下,两个人闲来无事便逛起了徐府园林。

    一路上,王灵善都有些沉默寡言。

    神子,无天授牧民之权,却有仙身圣体之实,故,位同天子——这是诏书上的话,翻译成人话就是神子除了政事之外,其他的权利和皇帝一样。

    可现在他这个神子,连调个兵都做不到,连一个侯爷都得罪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叶升是一个侯爵的话,真以为这个时代没有证据就办不了案么?

    他倒不是非要执着于查案,只是他现在急缺一件事情去向那些百官和勋贵证明,自己这个神子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轻视摆设。

    可关于政事的部分他又不能管,所以现在眼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个案件了。

    徐妙锦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问道:“你真的很想查这个案子吗?”

    “嗯,我可以确定叶升就是昨天晚上的刺客,也可以确定那语墨就是白莲教徒。”

    徐妙锦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别怪哥哥,他虽然身居国公,可顾忌也很多,没有圣意就妄动一个侯爷,于情于法都说不去,他也没有这个权利。”

    王灵善哂笑一声:“我知道,若是官大爵高就能为所欲为,这世界还不乱了套了。”

    “只是……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呀。”

    两个人走累了,便坐在亭子里,微风拂面,徐妙锦抬头看着有些失意的王灵善,咬了咬牙说道:“你能确定他们有问题吗?”

    王灵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道:“我确定,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语墨和芓芓,但他们之间绝对有猫腻!”

    徐妙锦在心里下了决心:“好!那我帮你!”

    王灵善诧异道:“你帮我?你怎么帮我?你这个郡主还有私兵不成?”

    徐妙锦狡黠一笑,然后伸出了手掌,手掌上躺着一枚兵符:“我刚刚把大哥的兵符偷出来了!”

    王灵善:“……”

    坑兄的!干的漂亮!

第四十三章 风声鹤唳

    叶升漫步在靖宁候府中,看着府中像往日一样忙碌的下人,一时间唏嘘颇多。

    这份家业,是他在战场上用二十六处刀伤,八处箭伤换来的,堂堂大明靖宁候!

    可惜,很快这些就会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等到敖仓的事情结束,他就会假死脱身,从此之后便没有大明靖宁候,只有白莲教的护法叶升。

    唉,还是活着更重要,他还年轻,现在不过才刚刚四十,正值壮年,凭他这一身武力,不怕没有另一番作为!

    只是可惜了这偌大的侯府!

    想着想着,叶升的视线不自觉的挪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正在弯腰扫除,一身侍女服将纤细的腰肢衬的曲线毕露。

    那丫鬟也注意到了自家老爷的视线,却也不敢避讳,只是有些脸红,不自觉的拉了拉自己的下衬,试图遮住些什么。

    这府中的下人都是主人是私产,主人要想对她们做什么,她们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叶升倒不至于对一个丫鬟发情,只是联想到了昨晚的情形,身上不由的一阵躁动。

    哼!**人!等到我到了白莲教,没了这身官身,你就再也没办法威胁我,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舔着嘴唇,正想着是不是要再去那**人房里折腾一番,却见守门的侍卫匆匆忙忙的冲进了内院:“老爷!不好了!卫所的人带着兵包围了侯府,已经冲进来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晴空霹雳,一下子就给叶升炸的心神剧颤。

    他的当下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一定是应天的人赶过来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官兵的脚步声。他顿时红了眼,反身冲向大堂。

    不能被这些官兵抓住!不然的话就锦衣卫那些挖地三尺的疯子,绝对会把他和白莲教的事挖出来,那朱元璋还不得把他活剥了!

    不行!绝对不行!

    --

    王灵善拿到了徐允恭的兵符,然后便马不停蹄的跟着徐妙锦去卫所领兵。

    他的神子身份在底层还是很有用的,况且他提的兵也不多,不过区区两百人,卫所的军官看到兵符和徐三小姐都在,便大手一挥带上人就直奔靖宁候府。

    到了靖宁候府外,领兵千户向王灵善请示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抄家也是有讲究的,这些勋贵府邸都是大明数的上号的人物,哪怕是犯了事也只是象征性的把府邸一围,然后向府邸内的管事出示文书或者搜查令,之后府内府外移交人犯,力求体面解决,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蛮横的破府而入,那就是勋贵犯了谋反大罪,皇帝下旨抄家。

    可这一切王灵善不知道呀,就连徐妙锦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所以那千户问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倒是把王灵善给问愣了。

    “怎么办?冲进去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那千户也是个愣的,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就激动了。

    我艹!这是撞上大案了!要是办好了还不得升官发财娶美妾!这种好事以往都是锦衣卫的,哪轮得到他们?冲冲冲!

    于是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踹门冲了进去,进去之后就是不管不顾的打砸摔!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叶升误会。

    等到卫所官兵终于冲到靖宁候府内宅的时候,叶升提着长枪冲了出来。

    千户看见叶升就如同看见了闪闪发光的军功,大喊道:“靖宁候叶升,奉旨意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千户这么不管不顾的一喊,更是让叶升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也不去想这个“旨意”是天子旨意还是神子旨意,当下长枪一扫,向着千户就杀了过去。

    一个千户,哪比得上骁勇之将叶升?枪杆一扫便飞了出去,入府官兵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于是刚刚还打砸摔的官兵又开始一股脑的往外跑,办个差谁也不想把命搭进去。

    王灵善带着徐妙锦慢悠悠的走在后头,结果刚进府门就发现官兵一股脑的往外跑,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断喝一声:“站住!怎么回事?”

    “靖宁候开始杀人了!”

    王灵善和徐妙锦对视一眼,连忙往院中赶去。

    杀人?这叶升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叶升为将多年,府中还是有死忠于他的亲兵的,此时他们已经集合在了一起,站成了一个简易的军阵,将叶升围在中心,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官兵。

    王灵善踏入院中,看着手持长枪的叶升,喊道:“叶升!还不束手就擒!”

    叶升看着王灵善,不禁怒从中来!

    昨天就是这个所谓的神子坏了他的好事!

    他怒喝:“束手等死吗?放你娘的狗屁!”

    咦?这个叶升好像不太冷静啊?要不……诈一下?

    于是王灵善装作胸有成竹的说道:“叶升,你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你现在公然对抗大明官兵,是想谋反吗?”

    叶升拄枪怒笑:“没错!杨璟是我杀的!要怪就怪他不念昔日旧情,坏我好事!”

    嗯?杨璟?什么杨璟?关杨璟什么事?他杀了杨璟!

    王灵善吃惊的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艹!平a交闪?本来只是想抓条大鱼,这下子把鱼塘给炸翻了!

    他想起来杨璟是谁了,汤和的另一位亲兵,营阳候杨璟!

    一旁的徐妙锦也是一脸的吃惊:“营阳候的死,是你干的!”

    “正是本候!”

    还挺坦荡!

    叶升拎了拎手中长枪,一指王灵善:“随本候杀出去!”

    徐妙锦上前一步,冷哼道:“上弓弩!”

    她作为将门之女,对领兵之事自幼娴熟,不像王灵善,只知道让人往前冲。

    明初的官兵,在明初各大名将的调教下皆是虎狼之师,之前只不过是叶升太过骁勇,才会让他们乱了阵脚,此时有明令下达,士兵便整齐划一的掏出了背后长弓,张弓搭弦直指叶升和他的亲兵。

    “放!”

    箭矢如雨一般落下,叶升怒吼一声,长枪如银龙舞动,竟然将箭羽给挡的七七八八。

    不等第二轮箭羽落下,叶升便拖枪前冲:“杀出去!”

    徐妙锦大为皱眉:“堵住他们!”

    可关键是拿什么堵?手持长枪的叶升犹如一柄淬了毒的利刃,触之即死!这些卫所士兵冲上去根本就不能挨上一招半式!

    这次就来了两百人,靠这些官兵还真不一定能耗死他!

    王灵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冲了上去。

    叶升看王灵善冲了过来,哈哈大笑,整个人凌空跃起,长枪狠狠的向下一砸,王灵善双手横握长剑,向上一挡。

    硬碰硬!

    他的双肩一沉,长剑被长枪一砸有些微微形变,但却是扛过了这一击,长剑上的铭文【天理】随着剑身不断的颤动。

    这把随他参加祭天大典的礼剑不错啊,能和长枪这种重武器硬刚!

    王灵善双手发力向上一托,将叶升的长枪狠狠的架开,手中的剑脱离了长枪的压制,在剑鸣声中恢复了它本来的笔直形状。

    两个人随即大战在了一起。

    没了叶升这把刀刃,剩下的那些亲兵反而好对付多了,在徐妙锦的指挥下,很快便被围杀生擒。

    唯独叶升和王灵善的战局,一般人插不上手。

    王灵善在这场战斗中依旧处于劣势。

    艹!回头我非得练习一下搏杀之术不可,遇到个人总打不过算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他和叶升对打,觉得自己被对方压着打的原因是因为黑暗放大了自己实战经验不足的缺点,可今天他才发现,拿起长枪的叶升和赤手空拳的叶升简直就是两个人!

    他都怀疑蒋瓛来了能不能搞定这家伙!

    他之所以能和叶升对打到现在,凭借的完全是这把一直被他忽略当成摆设的长剑,若是换成一般的武器的话,恐怕早被叶升一枪砸断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叶升耗体力,对打是需要体力的,而他的神躯在这一方面能玩爆叶升!

    来吧,来跑一场拉力赛!看谁先趴下!

    王灵善开始主动向叶升挥剑!

    叶升也慢慢的发现了这个问题,眼前这个神子竟然越战越勇!

    他难道就不会累吗?

    叶升看着自己的亲兵一个个杀掉被擒,心中也越来越急!

    这样下去,他早晚会落到官兵手里!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有一道亮光在他眼前闪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的反光,他心中顿时大定,开始专心和王灵善对打了起来。

    这一打,就打了足足有一刻钟!

    周围的士兵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看到最后面无表情。

    两个人都给他们打麻木了!

    也正是周围士兵都松懈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墙外飞身而起,手持短刀向王灵善一跃而去!

    轻功卓绝,一击必杀!

    王灵善刚刚招架住叶升的长枪,便感觉到自己背后猛然一疼,然后浑身的力气如洪水一样泄去。

    他回头,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一身黑衣。

    是昨天那个从大殿房梁上扑下来的刺客!

    嘎我腰子!

    这家伙还没被徐妙锦踢废啊!

    那刺客面无表情的拔出短刀,鲜血从王灵善的伤口喷涌而出!

    另一边,叶升狞笑着一枪砸在他的脸上,将他砸飞了出去。

    两个人配合着,杀穿了卫所的官兵,冲出了靖宁候府。

第四十四章 消失的刺青

    “王灵善!”

    当王灵善被砸飞的时候,徐妙锦就一脸担心的向他跑了过去,这反而避开叶升的路线,让她逃过一劫。

    她跑到王灵善身边,看到王灵善背后的伤口喷泉似的往外涌血,连忙用手摁住,但那血液却依旧源源不断的从她指缝中挤出来,她焦急的喊道:“王灵善!你醒醒!”

    王灵善脑袋晕乎乎的,徐妙锦的声音在耳边忽大忽小,整个人的视线都扭曲了,整个人的身子都是软的。

    “别喊了,我没事!”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使劲的晃了晃脑袋。

    其实脑袋挨这一下真没多少事,主要还是后背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扎在了他的脾脏上,引起了大出血。

    脾脏是人体血库,脾脏受损的失血速度不比颈部大动脉差,那个刺客正面作战的能力不咋地,但刺客技能的确是点满了,一般人挨这么一下几乎可以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王灵善不敢赌自己的自愈能力能不能修复脾脏受损这种伤,所以乖乖的对自己使用了【治愈】。

    白光闪过,神清气爽。

    他站起来,看着自己的一身衣袍又染成了红色,哭笑不得。

    凤阳挺好,就是挺费衣服的……早知道把敬福给带来了!

    敬福昨日受了伤,所以今天王灵善便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在行宫和敬德一起陪芓芓捉迷藏去了。今日若是把他带来,有个高手在旁边压阵,也不至于受到偷袭。

    “叶升呢?”

    “杀出去了,官兵没追上。”

    王灵善一脸懊恼。

    明初的军队确实人才济济,要不就是会领兵打仗,要不就是武力过人,能在这群武将中当上侯爵的,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王灵善看着周围受伤的官兵,命令道:“将伤者送回卫所,其余人包围靖宁候府,一个人也不许放走!”

    徐妙锦看着王灵善一身血迹,说道:“接下来怎么办?先回行宫么?”

    “不,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

    当语墨听到门外有官兵的声音的时候,第一反应和叶升一样,以为是应天的人来了,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时间不对。

    应天的人来到这里,最快还要有三四天的时间。

    那这官兵……难不成昨天袭击行宫的事情暴露了?

    叶升这个废物!

    她打开门,发现庭院已经被官兵把守的结结实实,她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根本就逃不出去。

    该死!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还在算计着如何脱身,便听到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扭头间便已是梨花带雨,装作一脸惊恐的看向房门。

    进来的自然是王灵善和徐妙锦。

    语墨见来者是王灵善,惊慌的脸上毫无变脸痕迹的增添了几分喜意和委屈,就像是在无助的绝境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上前几步,跪倒在了地上,咬着唇,眼睛含着泪花,无助的看着王灵善,也不说话,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看到这个场景王灵善一时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旁的徐妙锦可不吃她这一套,冷哼道:“叶升昨日袭击行宫的事情败露,又对杀害营阳候的事不打自招,已经逃了。”

    语墨听完一愣,随即大惊失色道:“这一切奴婢皆不知情啊!老爷他……怎会如此大胆!”

    “哼!他没有正妻,你又是他的宠妾,与他同枕而眠,他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郡主何出此言?奴婢的身份您还不知?不过是他从教坊接过来的一个玩物罢了。高兴了便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不高兴了便随手打骂。那种杀头的事情他怎么会告诉奴婢?”

    王灵善看着语墨脸上的红痕:“这是怎么弄的?”

    语墨低着头:“是老爷打的,昨日从行宫回来之后,他不知为何突然大发脾气,便出手打了奴婢,原本奴婢以为他是迁怒于昨日奴婢服侍神子酒席,方才才知道,原来另有隐情。”

    王灵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说道:“你是白莲教的人。”

    语墨心里一惊,随即突然脸色大变:“神子何出此言?奴婢虽是教坊女子,却也知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怎敢与那邪教沾染分毫?”

    王灵善继续说道:“昨天叶升袭击行宫,是为了杀你还有那个小女孩,他为什么要杀你们灭口?太子车驾前遭遇刺客,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语墨一脸迷茫:“神子在说些什么?奴婢不懂,奴婢是老爷的侍妾,老爷要杀奴婢的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装的还挺像!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王灵善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语墨的衣领,将她的衣服往后一扯,“刺啦”一声,露出了光洁的后背。

    “还狡辩,你背后这…这……”

    王灵善看着语墨白皙的后背突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玉背上白亮细腻,却是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刺青!

    语墨下意识的捂住胸前,避免胸前的景色像后背那样一览无余,她脸色羞红,嗔怪的看了一眼王灵善:“神子…郡主还在呢……”

    徐妙锦见王灵善突然出手撕扯语墨的衣服,虽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看王灵善盯着语墨的光洁的背挪不开眼,没好气的啐到:“色胚!”

    这狐狸精的背就有这么好看!

    她忍不住也瞟了一眼,随即也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说这狐狸精背后有白莲教的刺青吗?刺青呢!

    两个人抬起头,一脸疑惑的对视一眼。

    她刺青呢?没刺青他说了半天不成了瞎编了么?这还怎么证明她是白莲教啊!

    语墨再次羞怯的开口:“神子…你……是要奴婢服侍你吗?”

    “啊?不不不……”

    王灵善连忙松开了手。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徐妙锦瞪他:现在怎么办!

    王灵善耸肩:我也不知道!

    就在两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来报:“禀神子,禀郡主,魏国公来了!”

    徐妙锦身形一僵,下意识的躲到了王灵善背后:“我大哥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艹!忘了偷兵符这一茬了!

    王灵善顿时也有些头疼,他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把这里守好,屋里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了!”

第四十五章 权利说

    靖宁候府大厅,魏国公徐允恭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

    王灵善走进大厅,打着哈哈说道:“哎呀,允恭呀!你不是去禽舍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鸡瘟的事情解决了么?”

    徐允恭没理他,瞪了一眼藏在王灵善背后的徐妙锦:“徐妙锦!出来!”

    所谓长兄如父,徐达又去世的早,所以徐允恭真生气的时候,徐妙锦还是挺怕她这个大哥的。

    所以她听到徐允恭的怒吼之后,身子下意识一颤,整个人缩着脖子抓住王灵善衣服后摆,重新变成了一个挂件。

    “不出去!”

    “你出不出来!”

    “我就不出去!”

    “反了你了!”

    大怒的徐允恭“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举起巴掌就要教训自家妹妹的样子。

    不管徐允恭这次是真想打还是装样子,王灵善都不得不拦了,毕竟徐妙锦是为了帮他才偷的兵符。

    于是王灵善连忙张开双臂将徐妙锦挡了个结结实实:“哎呀呀,魏国公,这点小事儿,不至于不至于……”

    徐妙锦小小的一团在王灵善背后一躲是一点儿都看不见,徐允恭举起的巴掌打不到自家妹子身上,便开始围着王灵善绕圈圈,王灵善见徐允恭绕圈圈便连忙跟着徐允恭绕圈圈,拉着王灵善当挂件的徐妙锦便随着绕圈圈。

    一个位同天子的神子,一个超一品的国公,一个堪比皇女的郡主,就这么在一个侯爷的大厅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三个人在那你躲我拦,门口的侍卫都看傻了,一个个憋笑憋的脸色通红。

    最后徐允恭也发现这样转来转去有失体统,便没好气的放下了手,瞪了一眼王灵善:“小三她小不懂事,神子你也跟着胡闹!私调卫所官兵,擅抄军侯府邸,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么?”

    王灵善也有点儿心虚:“这不是事急从权嘛……反正有什么责任我来担就是了。”

    “你……”

    你担得起吗!

    这句话徐允恭没说出口,没好气的一甩衣袖。

    “说起来这个,这个叶升确实有问题,这次调兵也不算师出无名。”

    徐允恭皱眉:“你找到他私通白莲教的证据了?”

    “呃……这个……”

    王灵善一时语塞。

    这怎么说呢,证据从人家姑娘身上凭空消失了。

    眼看徐允恭的脸又要沉下去,王灵善连忙说道:“不过叶升却与营阳候杨璟的死有关,是他杀的营阳候,这是他亲口说出来的,而且他还打伤了不少兵卒,畏罪潜逃。”

    徐允恭眉头一颤,神情变得严肃:“此言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今日来的官兵皆能作证,这是那叶升亲口承认的事实。”

    徐允恭沉默不语。

    营阳候杨璟,在勋贵之中也算颇有威名,不多见的文武双全之人,徐允恭在幼年的时候便常从汤和和徐达的口中听说过此人,他自己与杨璟也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那是他还小,杨璟去世的时候他还未及冠。

    杨璟是叶升杀的?

    那这事情确实不小。

    徐允恭看了王灵善一眼:“此事需要立刻上呈皇爷和太子殿下。”

    王灵善见徐允恭终于不计较他私自调兵的事,心里终于大石落地:“除此之外,还需要缉拿叶升,不然始终是个祸害。”

    徐允恭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缩在王灵善身后的徐妙锦听到自家大哥不再提起她偷兵符的事情,小心翼翼的从王灵善背后露出一个脑袋:“大哥不生我气了?”

    徐允恭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胡闹!”

    徐妙锦吐了吐舌头,从王灵善背后走了出来,上去抱着徐允恭的胳膊开始撒娇:“好大哥,不生小三的气了好不好?小三回去下面给你吃!”

    王灵善:???

    你们兄妹两个怎么回事!又是小三又是吃下面!

    王灵善知道这百分之百是自己想歪了,不过还是忍不住神色怪异了一下。

    这丝怪异被眼尖的徐妙锦精确的捕捉到了,于是不服气的说:“哼!你不信我会做饭?我做的油浇面可好吃了。”

    油浇面?就是后世的油泼面吧……

    “信信信,有自己亲妹妹下厨,这下子魏国公有口福了。”

    徐允恭几分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又瞪了徐妙锦一眼,算是彻底揭过此事。

    他叹了口气,说道:“神子,你这次执意查抄靖宁候府,实属不智呀。”

    王灵善听到之后不由挑眉:“哦?叶升亲口认罪,又出逃在外,调兵师出有名,还有何不妥?”

    徐允恭见王灵善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于是他向厅外挥了挥手,大厅外的侍卫行了军礼便退下了。

    徐允恭这才说道:“神子,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算是抹去了大明的一个侯爷。”

    “他既有罪,还抹不得?”

    “有罪当诛,自然抹得。不过,在大明,能够动的了勋贵的,只有皇爷。”

    王灵善还是一脸不解。

    于是徐允恭便继续说道:“之前胡逆一案,动荡十年,牵扯了近三万人,最后连文官之首的韩国公也牵扯其中,勋贵那时候已经是风声鹤唳,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退就是万劫不复。”

    “如今,刚刚安定了两年,却又有一个侯爵在你手中获罪潜逃,你让勋贵们怎么想?”

    “神子在朝中本就有所非议,勋贵在胡逆案之后一直胆小慎微抱团取暖,不会轻易忤逆皇爷的决定,可今天当他们发现能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人多了一个,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叶升的罪名确实该死,若是皇爷下旨让锦衣卫彻查叶升罪名,那勋贵就会不闻不问,因为那是皇爷和勋贵之间的事。可若是叶升是因为神子你才死的,那这些勋贵就会把矛头对准你。”

    “他们绝对不允许还有皇上之外的第二个人,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徐允恭说的还有些委婉,但王灵善却听明白了,然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徐允恭想说什么了。

    自从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中央集权的帝制出现,使得天下大部分的权利都集中到了天子的手中。此后,随着朝代的演替,皇帝的权利便逐渐的增大,越来越不受到制衡,乃至最后一个朝代之时,朝臣如同皇家奴才。

    大明的中央集权虽然没有清朝那么严重,但两厂一卫的出现却也让皇室权利胜过以往的任何朝代。

    皇帝和朝臣,既是从属关系,某种意义上也是竞争的关系,皇帝的权利越重,朝臣的权利便越轻,两者此消彼长,却又谁都离不开谁。

    明朝的皇权比以往朝代都要集中,但若说近三百年的大明哪一任的皇帝权利最为集中,那便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仅仅手持锦衣卫一把屠刀便杀的人不敢直视,连百官之首的丞相一职都撤掉了。

    也正是因为朱元璋的说一不二,才让王灵善坐上这个史无前例的神子之位,若是换个皇帝,哪怕是之后同样说一不二的永乐皇帝恐怕都不行。

    而朝堂百官之所以反对王灵善,除了神子之位史无前例有违礼制之外,潜在的原因就是这些朝臣们不愿意自己头上再多一个可以生杀予夺的位置,再多第二个皇帝!

    勋贵与朝臣不同,勋贵被朱元璋收拾的更服帖,所以他们连反对都不敢。

    他们不反对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神子之位和勋贵的爵位本质上几乎相同。

    神子身份殊贵,他们身份也殊贵。

    神子无法参政,他们没有朝堂的官职也无法参政。

    神子不受朝堂那帮文臣待见,巧了,他们也不受待见。

    这么一看,是不是挺像?不就是一个比他们位置高一些的勋贵嘛。

    所以他们虽然反感王灵善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骑在他们头上,但在朱元璋的淫威之下倒也没有多少反对的心思。

    可若是王灵善的存在威胁到他们的位置呢?

    朱元璋和这些勋贵,是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弟兄,他们之间和朱元璋与朝臣之间的关系不同,在他们心里,他们和朱元璋是同一帮人,朱元璋就是他们的老大哥。

    叶升这件事,若是朱元璋下令彻查抄家,那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当弟弟的犯了事,当大哥的教训弟弟是应该的!比起国法,他们更认朱元璋的军法!

    有道理吗?没有道理,但他们就认这个。

    可如今王灵善这个外人跳出来算怎么回事?

    这群被逼到悬崖上的勋贵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疯狂反扑?

    大哥,你骑在我们脖子上对弟弟们拉屎,弟弟们张开嘴接着就是,可如今一个外人骑在我们头上撒尿算怎么回事?

    要知道,现在的勋贵在军中的影响力相当之大,军队几乎可以算是都把持在勋贵手中!

    朝臣是文,勋贵是武,若是这一文一武联合起来向朱元璋逼宫,那他这个神子……

    王灵善细想了一下,然后浑身冷汗。

    艹!不会玩大了吧……老爷子,我可是救过你的好大儿的,他们要是逼宫,你可得挺住啊……

    --

    叶升被神子抄家的消息在凤阳不胫而走,果然引起了凤阳勋贵的沸腾。

    不少勋贵当场就披盔戴甲冲到了行宫之前……然后被魏国公徐允恭给拦住了。

    “神子事小,闯行宫事大,诸位叔伯冷静一下!”

    徐允恭在行宫前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喉咙都喊哑了,也没让这群勋贵冷静下来半分。

    而这群勋贵们没进来的原因是因徐允恭提前从卫所中调来了三百人,将行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那群勋贵见行宫进不去,又不敢真的调兵袭击行宫,毕竟,自己闯和派兵去闯是两个性质。

    索性,他们便咬牙切齿的在行宫外搭凉棚,搬桌凳的坐着,徐允恭怎么劝都没用。

    王灵善从行宫的阁楼扒着缝往外看,神躯加持过的视力可以让他清晰的看到,守在行宫门前的侍卫见到身前站着的这些勋贵,握枪的手都是抖的。

    这可都是在军队中跺一脚就震几震的大佬啊!

    徐妙锦在一旁幸灾乐祸:“啧啧啧,这么多勋贵聚在一块儿,本郡主也是头一次见,你现在出去恐怕会死无全尸吧。”

    王灵善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

    这事闹的……怎么还胆战心惊的?这下子算是捅了勋贵窝了!

    这大夏天的,怎么让这些勋贵大佬们降降火呢……

    王灵善顿觉头疼。

    可是,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四十六章 花陨

    入夜,语墨在房间内渐渐的有些坐不住了。

    在这凤阳,朱标不在,神子的地位最高,掌握兵权的又是徐允恭,所以下面的这些人倒也不敢不把王灵善的话当回事,因此靖宁候府的侍卫将语墨给看的很好,门口的侍卫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语墨在房内思索着,按照原计划,今天是敖仓转移的日子,不过白天靖宁候府出事的事情一定会传到凤阳的白莲教那里,为了安全,他们大概率会选择静观其变吧……都怪那个该死是叶升!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出去,至少得想个办法传个消息出去!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红痕尤在,却依旧遮不住她身上的风情万种。

    她站起来,走向房门:“侍卫大哥,奴家饿了,你们……”

    她伸手拉门,发现门被锁住了!

    语墨:?

    门外传来了守卫的声音:“神子临走之前说了,说不能让姑娘接触到任何一个男人,姑娘就在房中好好休息吧。”

    语墨:……

    那个混蛋!到底什么意思!

    她罕见的有些急躁了起来!

    这几天,她为了勾引王灵善用尽了方法,隐晦的,浪荡的,直白的,文雅的,各种调调全试了个遍,结果这个家伙始终对她若即若离的!

    难不成他还真是个油烟不近的神仙不成!

    如今又把她囚禁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金屋藏娇吗?

    她坐在化妆镜前,深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今天的事情透着不对劲儿。

    留在凤阳的锦衣卫确实去了徐州,今天来靖宁候的人是凤阳卫所的官兵。

    可为什么来的人是这个神子和中山王府的郡主?如果真的是因为叶升袭击行宫而引来的官兵,那来的人应该是魏国公或者按察司的人才对,怎么可能是这个刚刚即位的神子?

    难不成这个神子的权利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总不能真的和皇帝一样吧,那朱皇帝能受得了?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是白莲教的人?他来凤阳不过仅仅几天,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有白莲教?

    语墨将这几天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位大明神子为何一口咬定她是白莲教。

    难不成又是叶升暴露出来的?他没脑子吗?

    正在语墨满脑子不解的时候,她梳妆台前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边打开,一个人从窗户爬了进来。

    语墨下意识的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簪:“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语墨大为震惊:“红袖?你怎么过来的?”

    她连忙过来将霓红袖拉了进来:“小声点儿,外边有人守着。”

    霓红袖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外边好多侍卫,我好不容易才溜了进来。”

    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位白露坊最炙手可热的花魁拥有一身远超常人的轻功。

    能够在寸许之地落脚的假山山尖上起舞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脚力寻常的弱女子。

    只是和人们认知的武侠小说之中不同,在武侠小说之中,似乎只有绝世高手才有一身飘来飘去的轻功,实际上这两种功夫虽有关联,但关系不大。

    虽然大明也有不少高手在精通杀人技的同时有一身卓越的轻功,但很少有人会刻意的将这两种功夫同时练的炉火纯青。

    就像六百年后的运动员,你不能要求一个普通人在具备刘翔的速度的同时还要拥有吕小军那样的体魄——这根本不现实!

    霓红袖虽然没有多么厉害的身手,但凭借一身能在假山起舞的轻功,愣是绕过了靖宁候府的侍卫,来到了语墨的房内。

    不过看她一身尘土的样子,想来今天将这平时在舞台上才能用得到的纵身术用在了潜行上,没少磕碰。

    可此时的语墨可不管她怎么来的,对她而言简直是救星从天而降,她连忙抓住她问道:“好姐姐,是三爷让你过来的么?今天的事情他怎么说?”

    霓红袖一愣,顿时有些唯唯诺诺:“不是啊,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语墨被她说的一愣:“今天靖宁府出事之后,你没有去找三爷吗?”

    “我……我……我忘了,我没想到这个……”

    “不对,今天原定的是敖仓转移的日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三爷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靖宁候府进不来,他一定会让人去白露坊找你的,你去哪了?”

    “我……我去了宋国公府……”

    语墨怒道:“你去那干嘛!”

    “我想救你呀,我在凤阳最大的恩客就是宋国公,靖宁候府出了事,我只能去找宋国公府了。”

    “你……笨死你得了!除了胸前这几两肉,你还会什么!冯胜又不在凤阳,你去宋国公府有什么用!就算去给人睡都找不到人在哪!”

    看到语墨发怒,霓红袖不敢顶嘴,只是下意识的低着头。

    “我……我想不到那么多,平时都是你拿主意,今天听到靖宁候府出了事,我整个人都是慌的,只想着要把你救出来。”

    “你不知道今天的阵仗有多大,神子带着人查抄了靖宁候府,靖宁候叶升杀了官兵,潜逃在外,凤阳府下了告示,叶升从一个侯爷彻底变成了逃犯。那些勋贵们都炸了锅,一起去围了行宫,魏国公为了保护行宫甚至出动了卫所的官兵。”

    “后来那些勋贵见行宫里没有动静,便一起去了信国公府,信国公称病不见客,那些勋贵估计现在还在信国公门外守着呢。”

    “知道靖宁候府被围之后,我想救你,却不知道怎么救你出来,只好去宋国公府碰碰运气。可是宋国公不在家,管事做不得主,国公夫人见了我就让管事把我轰了出来……”

    “我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着先见了你再说,所以就过来了……”

    霓红袖低着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丫鬟。

    语墨又气又笑,在她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真是笨!不会动脑子就不会乖乖的等着?三爷自然会联系你怎么做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又联系不到你我,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变故!”

    霓红袖受了疼又不敢躲,见语墨发过脾气后不那么气了,便摘下了背在身后的包裹:“对了,你吃饭了没有?我怕你没有吃饭,就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

    语墨坐在那不耐烦的说道:“吃过了,我又不是被关进了大牢!一日三餐还是有的!也不知道那神子是怎么想的!就把我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这是有贼心没贼胆?想把我养作外室么!”

    霓红袖犹豫了一下,为王灵善争辩道:“那位神子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贪慕女色的人。”

    “哼!你这个大家闺秀懂什么?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霓红袖不敢反驳,从包裹里拿出吃食之后,又拿出了一个经筒。

    “我把你放在坊里的经筒带过来了,我觉得你应该用的到。”

    语墨见到经筒之后微微一愣,无奈的揉揉眉心。

    “算你拿过来了一个有用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我已经烂熟于心,你拿不拿倒是无所谓的……”

    她抬头看见语墨唯唯诺诺的表情,倒也没有再训斥她,便伸手接过经筒:“也确实该让这些勋贵出出力了,封锁侯府的都是卫所的人,只有这些勋贵才能帮得上忙。”

    霓红袖看着语墨拿着经筒,不见如何动作便打开了机关。

    这经筒上喂了致命的毒,只有语墨知道如何打开,里边装的不是经书,而是一本册子。

    一本记录着大明勋贵所有不法之事的书册。

    语墨拿着书册,徐徐翻开,上面分门别类的记着各个勋贵不法的所有实证,人证物证皆在,若是放到了朱元璋的案前,这大明不知道又该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哼!这些平日里只想着酒色财气的勋贵,这两年没少在姐姐身上占便宜吧,今天是时候让他们把占的便宜都吐出来了,姐姐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让他们白嫖呢?”

    霓红袖看着语墨手中的册子,听着她毫无顾忌的将她向勋贵们自荐枕席的事情说出来,原本低耸的眉眼消失不见,变的面无表情。

    “周德兴、谢成、曹兴……”

    霓红袖一页页的在这些勋贵之间挑挑拣拣,眉眼间透露着一丝病态的兴奋,似乎这些勋贵只是她手中的货物一样,这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那种操控着一切的自信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昨日叶升留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变的那么刺眼。

    这个畜生!给她惹了这么大的篓子,他怎么敢!

    “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神子也是,不知道今天到底犯什么神经,竟然当众撕扯我的衣服,好像我背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或许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嗯?”

    霓红袖上前一步,将语墨肩上的衣物拉了下去,手掌轻轻的覆盖在了她的肩后。

    语墨只觉得被霓红袖的手在她的肩上有些热,随后霓红袖便伸手拿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缓缓的照在她的肩头。

    那是一株盛开的莲花,花蕊的位置还有一抹焰火,熠熠生辉。

    语墨受到针刺一遍直起了身子,她抬头看看霓红袖,不可置信的质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她意识到有什么逃脱了她的掌控,而这个答案就在霓红袖身上。

    “没什么,只是一种树汁罢了,将图案用这种树汁画在黄纸上,贴在皮肤上遇热便能印上画好的图案。”

    语墨瞬间想起了在那龙兴寺中,她们两个相互梳妆,霓红袖也曾像今天这样拂过她的肩头。

    “是你……你怎么敢……你还做了什么!”

    霓红袖看着一向自以为是的语墨脸上出现了惊恐和恶毒,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冷笑,心里痛快极了。

    “倒也没什么,你不是好奇为什么他们能那么快找到叶升的头上么?因为你让我去勾引那位神子的时候,我找来的地痞就是那些军户,而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了那位神子,他们是军中遗孤。”

    “所以后来当叶升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有了调查的方向。”

    “哦,对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龙兴寺那天,在你对那神子投怀送抱的时候,你肩上的印记已经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昨日在那行宫里,我也已经猜到了袭击行宫是叶升……你家这个鲁莽的侯爷,可真是帮了我不少的忙。”

    语墨看着变了一副模样的霓红袖,脸上的恨意不加掩饰,她在霓红袖面前也从不掩饰什么,在她心里,霓红袖不过是一个被她驯服的玩物,像养在身边的小猫小狗一样。

    谁知道这个玩物竟然有胆子弑主!

    “你这个贱人!”

    她愤怒的抬起手,向霓红袖脸上打了过去。

    这次霓红袖没有像以往那样任由她打骂,而是伸手抓住了语墨的手腕。

    擅舞的霓红袖终究是要比语墨的身手更好一些。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呢,一副自以为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看的让人恶心!”

    语墨的手腕被霓红袖攥的生疼,她心中终于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她挣扎了一会儿,始终挣扎不开,眼中的愤怒终于变成了哀求:“好姐姐,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说,你这样,妹妹害怕。”

    霓红袖看着她惺惺作态,心中积攒已久厌恶终于可以不加掩饰,她忍不住伸手打在了语墨的脸上:“别装了,你这变脸的功夫,姐姐可是早就领教过了呢。”

    随即,霓红袖又自嘲道:“真是在教坊待久了,说话都一股教坊味,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

    语墨脸上挨了一巴掌,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脸上再次露出了恶毒:“你会后悔的!”

    霓红袖冷笑,上前又是一巴掌。

    “是啊,上一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让老鸨把我和一群喂了药的大汉关在了一起,整整三天!”

    语墨被扇倒在了梳妆台上,她趁机将梳妆台打翻在地:“来人!来人!快来人!”

    “别喊了,门外是侍卫已经不在了,现在这里不是你的教坊,也没有你呼来喝去的小厮和白莲教众,只有你和我。”

    语墨的眼中终于泛上了惊恐:“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是那位神子把我关在这里的,杀了我他饶不了你!三爷也饶不了你!”

    霓红袖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册子,随手翻开:“真可怜,平时一副瞧不起男人的样子,可到最后还不是倚靠男人?没了叶升的权势,没了白莲教的倚靠,你一个贱籍妓女,还能做些什么?仗着从小在教坊学来的勾引男人的伎俩,真以为在床上就能拨弄春秋了?”

    语墨听到霓红袖的言语,仿佛一只炸毛的猫:“呸!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在床上搔首弄姿的骚货!你还以为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吗!你不过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妓女!倚门卖笑的娼妓!”

    霓红袖的脸上泛起冷笑:“是呀,我也不过是一个娼妓,这两年还多亏了妹妹的调教!”

    语墨歇斯底里的叫嚷:“说!是谁指使你的!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敢……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霓红袖翻着手中的册子,说道:“没有什么人指使我,我就是要让你死,让这些人都去死!”

    “你疯啦!你背叛圣教,三爷不会放过你的!若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你加入过白莲教,官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你。”

    霓红袖面无表情的看着语墨:“我不在乎!我就是要你们去死!哪怕引火自焚也要把你们一起烧死,到了阴曹地府,我就变成厉鬼,把你们一个个生吞活剥!”

    语墨咬牙切齿:“三天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当初就该把你和那群男人关上个十天半个月,不信磨不平你骨子里的傲气!”

    霓红袖不屑道:“你也只有这些手段。”

    随即又惨笑道:“可惜,这两年你让我爬上不同男人的床,我这身子已经习惯了男人的存在,你就算再把我关进去又能怎么样呢?屈辱么?我早就麻木了。”

    “倒是你,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嫉恨么?当初我来到白露坊的时候,你看着我,就像看到了猎物。就像这几日你见到那位中山王府的小郡主,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我的眼睛,你暗中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剥光之后丢到男人堆里!你肮脏污秽,便见不得别人洁白无瑕,不染尘埃!”

    “啊,我怎么能忘了呢,妹妹你呀,曾经也是尊贵的丞相之女呢,是吧,汪引圭。”

    “你闭嘴!”

    语墨如同一条被人打到七寸的蛇,挣扎着向霓红袖扑了过来,被霓红袖再一次打翻在地。

    丞相被废之前,设有左右二相,而与胡惟庸同期为相的,便是右相汪广洋!

    洪武十二年,诚意伯刘基无故身死,御史中丞涂节在胡惟庸的指使下有意诬陷右相汪广洋,汪广洋最终获罪贬谪海南,形同流放,途中又得朱元璋一纸诏书,自缢而死!

    那年的宰相之女汪引圭,不过四岁便进了教坊,最后成了如今的花魁语墨。

    霓红袖看着倒在地上的语墨,这一身仿佛天生为男人而生的身子哪怕倒在地上也显得凹凸有致。

    “可惜呀,你娘陈氏虽然是汪相妾室,却敢随汪相一同赴死,如此贞妇在当今皇帝那里也是受到过几句称赞的,可女儿却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语墨咬着牙:“你闭嘴!你这种胡逆叛党之后,不配提我爹我娘!”

    霓红袖冷笑道:“你说我心底傲气,放不下当初的身份,你看,你又何尝不是?”

    说着,霓红袖拿起地上铜镜,狠狠的砸在了语墨的头上,一下又一下,疯狂而狠决!

    那躺在地上的花魁语墨,除了最开始的几声痛哭之后,很快便没了声响,霓红袖却不知疲倦的继续砸着,将那张妖艳至极的脸砸的血肉模糊,将这两年来的不甘和耻辱全都倾泻而出!

    她畅快淋漓,她大笑不止!

    她笑着又哭着!

    洪武二十三,应天巨变,昭示奸党录布告天下,她从尊贵的侯府嫡女,变成了教坊的贱籍。

    在白露坊,她遇到了已经名声在外的花魁语墨,她看她的眼神全是病态的火热。

    勋贵之后,侯府嫡女,这两个头衔使得为她而来的宾客络绎不绝,可她却死守着自己骨子里的清高,不肯接客,受尽了教坊中各种熬人的法子,自杀而不得。

    老鸨头疼不已,语墨却笑眯眯的从老鸨手里接过了调教她的活计,这个自幼在教坊中长大的花魁,见过的法子可比现在的老鸨要多的多。

    她绑了她的四肢,给她灌了畜生才能喝的猛药,笑眯眯的对她说:“这一任的鸨娘,到底还是心善了。”

    她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加上那药物的猛劲,理智尽失。

    于是语墨转手将神志不清的她送进了燃着红烛的房间。

    那一夜,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药物的后遗症现在还在。

    清白已失,她几欲寻死。

    初夜不在,教坊便再无顾忌,她被丢入了全是男人的房间,那些男人都是喂了药的。

    三天过后,她被抬了出来,在那扇门前,语墨笑嘻嘻的对她说:“好姐姐,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妹妹呢,你说她那稚嫩的身子,受不受的了这一遭?”

    她认命了,挣扎着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再也没有了侯女的清高。

    她不能让妹妹的牌子挂在教坊的花榜上。

    “绮韵的客人,我来伺候。”

    语墨站在那里看都不看她一眼:“哪有什么绮韵呢?红袖姐姐只有一个叫弄弦的妹妹,好多客人都奔着她那把出神入化的琵琶,慕名而来呢。”

    她的傲骨被掰折磨碎,她开始不顾一切的去学那些伺候男人的伎俩,去暗中勾引每一个看上妹妹的客人,把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再然后,她被语墨送到一个又一个的勋贵府上,去满足语墨的一切要求!

    可最后,语墨还是把主意打到了越来越貌美的绮韵身上。

    好在有章泽彬,将妹妹接了出去。

    而现在,这个人终于死了!

    霓红袖瘫在地上,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分不清自己是哭还是在笑了。

    她抬起手,手中的铜镜沾满了血,她将那血抹在了自己的红唇上,镜中的自己,妖艳如鬼魅。

    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位中山王府的郡主,曾几何时,在宴会上,她也曾远远的看见过她。

    那时的徐妙锦还小,如同一只翩翩的蝴蝶,在朱元璋和徐达等人身前来回穿梭,一会儿揪揪汤和的胡子,一会儿又吵着让皇伯父抱,一会儿又从朱标的手中抢果子吃。

    当时已经算大姑娘的她,羡慕极了。

    她又想起了更早的时候,她也有过和徐妙锦一样的机会的。

    陆家凤凰女,绮袖侍玄袍!

    最后,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应天皇宫的御花园。

    记忆中的她还小,迷路了,急的直哭。

    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走了过来,向她伸出了手。

    “走,我让人送你回家。”

第四十七章 罪证书册

    信国公病了,一病不起神志不清,病情在三天前就快马加鞭报往京城——这是凤阳所有勋贵跑到信国公府门前得到的消息。

    关键是这个事情还特么确有其事,只要是有心人都能查到。

    这群勋贵上门的时候,全程是由汤昱这个小辈接待,礼数周到挑不出毛病,神色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看的这群勋贵心里直犯嘀咕。

    当王灵善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暗叹,汤和这老家伙确实厉害,这一手真真假假直接将信国公府从这件事中给摘了出去,哪怕出事的是他当年的亲兵。

    我都神志不清了,你们还想让我怎样?

    而他有没有病,王灵善还不知道么?

    勋贵们告状无门,最后只好各回各家写折子去了,他们要把压力直接给到应天皇城。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王灵善才有机会借助徐府的马车从行宫里偷偷溜出来。

    今早传报,靖宁候府出事了,他想亲自去看一看。

    马车上王灵善和徐家兄妹都在,王灵善和徐允恭都是一脸凝重。

    语墨死了。

    王灵善今天早上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当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艹!还有很多东西没从这位花魁身上挖出来呢!她暂时可是证明此事与白莲教有关的唯一线索。

    怎么就死了?

    此时,他正一脸哀怨的看着徐允恭,你安排的人也忒不靠谱了吧?连个人都看不住?

    徐允恭对此也是大为恼火!

    朱标临走前将凤阳的事务交给了他,结果这才短短几天,行宫被袭了,侯爷畏罪跑了,连一个证人都死了。

    这是打他脸呢是吧!

    这都是你这个神子惹的事!你看我有什么用!

    两个人一言不发,徐妙锦只能坐在两人中间偷偷吐舌头。

    她今天就是一个幌子,毕竟明初尚武,只有女眷出行才会用到马车。

    到了昔日的靖宁侯府,三个人下了马车,一言不发的往事发地点走去。

    敬福牢牢的跟在王灵善身后,昨日他看到王灵善回到行宫之后的那一身血,今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王灵善半步了。

    还没有走到语墨的庭院,便能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出事之后,靖宁府的侍卫害怕担责,便没有动过案发现场,庭院里,昨日守着庭院的六个侍卫倒在房屋门前,每个人胸口都是一个血洞,每个人都被扎了一个对穿。

    哪怕是王灵善这个武术白痴也能看出来,这伤口是被长枪之类的东西所洞穿的。

    王灵善质问道:“大晚上的六个人齐刷刷的死了,就一点儿动静没有?”

    徐允恭沉着脸看向守在靖宁候府的那个百户。

    那百户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战战兢兢的说:“确实没什么动静,属下不敢马虎,一个时辰换防一次,除了各处的守卫之外还有专人在府中巡逻。可……无论是府中的守卫还有巡逻的士兵都没有看到人来过啊。”

    徐允恭也没有心情对一个小小的百户发难,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应该是高手所为,这些士兵只能防的了常人。”

    王灵善看了他一眼,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叶升和他身边那个轻功卓绝的刺客。

    更何况这些侍卫身上都是枪伤,叶升就耍的一手长枪。

    庭院的信息就这么多,王灵善看完之后便看向房门。

    敬福适时推开了语墨的房门,房中的景象血淋淋的呈现了出来,一旁的徐妙锦一声惊呼,脸色瞬间变白。

    确实是血淋淋!

    只见房梁上吊着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地上一个无头的尸体趴在地上,冲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颗脑袋用长长的头发绑在房梁上,整个面容……怎么说呢,眼珠子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反正王灵善这个医学生都觉得有些辣眼睛。

    但是大致上还是能判断出是个女人。

    墙上,用血扭扭曲曲写着几个大字:白莲教害我至此,杀之快哉!

    最下边还写着落款人:叶升!

    这家伙在这儿玩到此一游呢!

    可关键是,死的这个人是语墨么?脑袋砸成这样,也分不清是谁啊。这也没办法来个DNA验尸呀。

    房间里显得有些凌乱,梳妆台被整个打翻,尸首所在的地方满地血迹,甚至有些无从下脚。

    王灵善没有等仵作前来,已经有了简单的推断:“血迹太少了,四周虽然凌乱但很干净,没有什么大范围的喷射状的血迹,这个人不是割喉死的,应该是死之后才被割首。死因……应该是头部受到重创?”

    这得恨成什么样呀,打成这个样子!

    王灵善想起叶升那沙包大的拳头,再看看在眼前晃悠的脑袋,浑身不适,而徐妙锦已经转身出去了。

    这场面对她来说冲击力有些太大。

    王灵善看着地上的尸体,挽了一下衣袖,准备验一下尸。

    不过怎么能真的让神子干这种脏活?眼疾手快的敬福连忙上前一步,先他有一步动手,将趴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给翻了过来。

    尸体上前后都没有什么致命的伤,不过这身衣服王灵善倒是记得,确实是昨天语墨身上穿的那套。

    王灵善咬了咬牙:“把她衣服脱了。”

    徐允恭:?

    你想对一个死人干什么?人死了你都不放过?

    王灵善顶着徐允恭鄙夷的眼神解释道:“我曾经看过语墨的身子,所以能够辨认出是不是她。”

    “嗯。”

    徐允恭浅浅的应了一声,眼中的鄙夷更多了。

    这才来凤阳几天你就勾搭上了!

    王灵善:“……”

    敬福倒是没什么芥蒂,三两下就将尸体上半身的衣服扒了下来。

    然后王灵善一眼就看到了尸体肩头的刺青,眉头深深皱起。

    徐允恭自然也看到了,说道:“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纹身?那看来这就是她了?”

    “嗯……”

    王灵善扫了一眼其他的地方,虽然有些尸化的迹象,但是还是能分辩出这具生前傲人的身子确实是语墨无疑。

    唯一不对的就是这个刺青!

    它怎么又出现了呢?昨天不是不见了么?

    难不成是什么特殊手法纹上的?只有特定情况才能显现的那种?

    王灵善一头雾水。

    敬福将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之后,顺手将衣服检查了一遍,然后从她的衣袖中翻出了一本书册,便连忙将册子递给了王灵善。

    “主子,翻出了这个。”

    还在想纹身之事的王灵善顺手接过,草草的翻了一下,然后双眼猛的瞪大,纹身的事情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连忙低头仔细看了一下,书册上的一些名字哪怕在六百年后也是赫赫有名,于是拿着书册的手就有些发抖。

    他忽然想起了朱标死后的那场政治屠杀,原来其中的一些罪名还真不是凭空捏造啊!

    徐允恭见王灵善神色大变,好奇的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王灵善“啪”的一声合上书册,神色紧张:“出大事了,这书册你不能看!”

    徐允恭见王灵善的紧张神色,心中也凝重了起来:“怎么了?这书册有什么问题?”

    “你别管了,这件事就是你也插手不得。你马上派遣亲信把这本册子快马送到徐州太子殿下那里去。记住,这册子只能太子亲阅,旁人谁都不能看!”

    这册子上,记得全是勋贵的罪证啊!这消息要是提前泄露出去,他和徐允恭还不被凤阳的这群勋贵给生撕了!

第四十八章 这凤阳发生了什么

    那本记录着勋贵诸多不法之事的册子被连日送往徐州,朱标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在朱标回来之前,王灵善正拿着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宣纸上写着“叶升”“语墨”“白露坊”等字样。

    叶升跑了,语墨死了,可这背后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他将这几天遇到的事情汇总一下,像玩拼图一样,企图拼出整个事件的完整形状。

    首先,语墨几乎可以确定是白莲教的人,她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叶升,虽然王灵善对此还是心存疑惑,但可以先假设是叶升杀人。

    那么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王灵善之前的疑惑了。

    当时他疑惑,叶升一个堂堂的侯爷为什么舍弃荣华富贵不要,去做反贼。如今看他这么仇恨语墨,应该是白莲教抓住了他的把柄,以此要挟他为白莲教做事。

    至于这个把柄,那册子中已经写明,在西南湖广一带剿灭西番十八族时私通白莲教,贪慕军功。后来这件事被当时同在湖广任职的杨璟发现,最后设计将杨璟杀害。

    怪不得汤和还曾疑惑为何这莽夫叶升到了西番突然变成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帅才,他还以为是叶升成长了,结果这叶升根本就是白莲教在背后扶持起来的一个侯爷!

    后来,朱标的突然来到凤阳可能让叶升产生了某种危机感,他害怕自己与白莲教勾结的事情败露,所以才对语墨起了灭口的心思。

    可这块拼图上,还有很大一块区域都是空白,而在这片空白之上的,就是芓芓。

    叶升杀语墨,可以理解为灭口,杀芓芓却是为何?

    王灵善猜这件事的背后肯定和白莲教有很大的关联。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摆弄玩具的芓芓,这几天的相处芓芓已经习惯了这些围绕在她周围的人,现在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胆怯,现在正拿着一个风车玩耍着。

    这些东西都是前几天在龙兴寺的路上买的。

    王灵善放下笔,走到了芓芓面前,芓芓看到他忙完了,开心的向他张开双臂,王灵善便趁势将她抱了起来。

    “芓芓,再和哥哥说一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好不好?”

    然后芓芓原本笑着的小脸顿时就有些不开心,不过却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那些人之所以追芓芓,是因为芓芓偷吃了他们的馍馍吗?”

    “嗯!”

    “哦,那芓芓是怎么逃出来的呀?”

    “飞出来的。”

    “你还记得带你飞出来的那个人穿什么衣服吗?”

    芓芓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在哪里拿的馍馍吗?”

    芓芓皱着小脸很努力的想了一下,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芓芓记得你拿馍馍的时候,周围的人在干什么吗?”

    “不记得,突然好多人。”

    这回答和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

    王灵善还是笑着鼓励了一下:“芓芓真棒,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做糍粑吃好不好?”

    芓芓眼前一亮,点头如小鸡啄米。

    小吃货!

    王灵善又陪着她玩了一会儿,将她的注意力从刚刚的问话中转移了出来,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芓芓你以前去过茶馆吗?”

    芓芓立刻摇头,像一个拨浪鼓一样。

    这么肯定?看来你是知道茶馆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呀!

    这小姑娘那天突然开口的一声“茶馆”,对整个事件来说几乎起着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不然的话初到凤阳他连一个调查方向都找不到。

    王灵善严重怀疑是有人教她说的,可是一直没有证据,小家伙嘴巴很严。

    红糖糍粑都撬不开的那种,硬撬就哭的那种。

    王灵善还在尝试着从小家伙这里撬出一些别的有用信息,便听见有人不打招呼就走了进来。

    是风尘仆仆的朱标,这位去徐州治理黄河的太子终于撇下了徐州的事务连夜赶了回来。

    敬德看到太子来了,连忙行礼,然后带着芓芓回到了内殿之中。

    朱标见到王灵善之后就是一脸的没好气:“先生,你可真会搞事情!在扬州搞的扬州鸡犬不宁,如今来了凤阳,我才去徐州几天?你连我们大明侯府都给抄了!”

    王灵善讪笑道:“如果不是抄家,也发现不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不是?”

    朱标想起那本册子,然后就是一脸头疼。

    两个人又回到了桌前,敬德端上了茶水给朱标解渴,朱标看着桌子上的那张纸,一时间没瞧出什么名堂,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突然把那么吓人的一本册子送到我这儿,连个书信都没有一封的?”

    “就是要让你回来,这事儿太大了,这凤阳没人能管的了……话说宋忠不是过去了么?他没有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你?”

    朱标瞟了一眼他:“他只说了行宫被袭和军户遗孤的事,原本我就以为够精彩的了,结果昨天允恭的信使来到我那的时候我才知道和先生这两天的作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开胃菜,大明现在才几个开国侯爷?你说抄就抄?你是真不怕得罪那些勋贵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灵善苦笑一声,他也没想到那些勋贵会反应那么大呀。

    “这一切,还得从那天晚上的那场刺杀说起……”

    王灵善将来凤阳之后的所有经历和目前的推测都说了出来,朱标越听神情便越严肃。

    讲完之后,两个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白莲教,又是白莲教!”

    朱标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还有这些勋贵!仗着军功,横行不法也就算了!还把把柄都交到了白莲教的手里!真是……他妈的!杀了这么多人还不长记性!”

    王灵善对此不置一词。

    怨不得一直儒雅的朱标飚脏活,那本册子实在是影响太大了。

    勋贵,对于大明军队的影响力非常,而朱元璋又是一个擅长热血洗地的铁血君王。

    这两者之间产生化学反应之后,那本册子就变成了勋贵的催死符,掌握这本册子的人如果用里边的事情威胁这些勋贵,这些勋贵十有八九怕是不得不屈从。

    到时候以白莲教的尿性,指不定会搞出什么事来!

    朱标气呼呼的转悠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这件事先生处理的很好,没有让允恭看到这册子是对的。”

    王灵善对此只是一笑。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记心里就行!

    他当时不让徐允恭看这本册子是有考量的,这册中的内容所蕴含的能量太大了,知道内容之后,若是有心,谁都可以拿这些东西去威胁勋贵。

    这是朱元璋和朱标万万不能允许的。

    况且,如今朱标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莫名死去,这册子又到了朱标手里,那么这群勋贵会不会是历史上的结局还是个未知数,假如这群人没死,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允恭知道了册子的内容,恐怕也会反过来明里暗里的去搞死他。

    所以徐允恭看了没有利只有弊,索性只让他当个工具人传个信就好。

    不过……王灵善看朱标的样子,这群勋贵应该是死不了。

    朱元璋擅长以暴制暴,不知道这位太子又会用何种手段处理这一切。

    他没有多问,以他的身份干预太多也不好,他自己也要对自己的神子身份有所分寸。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听说殿下在徐州也遭到了刺杀?”

    朱标揉了揉眉心:“乱民生乱而已,我怀疑有人从中挑唆,已经让宋忠去查了。”

    说起来这个,朱标没好气的一笑:“说起来这几天那位铁鼎石可把宋国公气的不轻,宋国公差点儿当场让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王灵善顿时来了兴致:“哦?讲一讲?”

    “乱民暴动,刚好这次带过去了足足两个卫的兵马,宋国公和定远候便主张将这些乱民以反贼剿之。”

    “宋国公和定远候打了一辈子仗了,会这么想很正常。”

    “那铁铉却是不愿意了,说这些乱民因灾情生乱,应该安抚,等到灾情稳定下来之后就会变成良家百姓,还指着宋国公和定远候的鼻子说他们贪图军功,不体谅百姓,视百姓性命为儿戏……他娘的,他也不想想,那刺客都杀到孤的军帐里去了,能是一般的乱民么!”

    王灵善:“……”

    首先你这太子是真的招刺客,其次铁鼎石还真能干出来这事!

    “那殿下如今回到了凤阳,徐州那边是如何安排的?”

    “让定远侯维持治安,让铁铉负责巩固河堤的善后之事,宋国公坐镇大局,宋忠去查挑唆乱民的事……说起来那铁鼎石,还在那些乱民面前大骂暴民不法,蔑视朝纲,结果因为站的太靠前被暴民拉到人群里就是一顿暴揍,要不是我让人给他拉出来,恐怕命都没了!”

    王灵善顿时苦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一根筋。”

    “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好,朝廷也少不了这样的人,不然父皇也不会亲自赐给他鼎石二字。”

    王灵善想了一下,说道:“如今殿下回到了凤阳,宋国公一个人在徐州,会不会再次起了剿杀乱民的心思。”

    朱标摇了摇头:“不会的,两卫的人马大部分都被用到了修复河堤上,最多四五天就能把河堤修好,到时候宋国公就会带兵回来。至于那些挑事的乱民,让宋忠慢慢查就是。况且,这两天宋国公不在凤阳,刚好可以整治一下凤阳的这些勋贵!”

    宋国公冯胜,论资历和军功恐怕只有汤和能压他一头,有他在凤阳为勋贵撑腰的话,朱标还真有些棘手。

    王灵善想了一下:“殿下,我倒是觉得徐州生乱和刺杀之事或许和凤阳的事情有关。”

    “哦?”

    “这叶升和那死去的花魁背后肯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白莲教谋划的大事,殿下不妨想想,凤阳之事若不是我一心追查的话,之后便没有靖宁候府的事,那时候所以人的目光可是都聚集到了徐州,便没有关心凤阳的事情了。”

    “你是说徐州的事是他们在调虎离山?”

    “只是猜测,毕竟徐州出事之后,凤阳的锦衣卫立刻就去了徐州。如果我没有多事的话,那凤阳就不该有人继续追查这件事。”

    朱标想了一下,然后赞同的点头:“这白莲教背后定然还有谋划,这件事就交给先生你了。”

    王灵善:“嗯?你都回来了还让我查什么?”

    “如今这凤阳之事的所有脉络只有先生最为清楚,当然是先生继续查喽,有事先生服其劳,先生自然是要帮弟子的是吧。”

    王灵善:“……”

    这时候,太子身边的太监李恒走了进来:“殿下,蒋瓛来了。”

    朱标诧异道:“他来凤阳干嘛?父皇又有什么旨意么?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蒋瓛走了进来,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只见他神色凝重的向朱标行礼:“殿下,皇爷有旨,出事了。”

    看着蒋瓛一脸凝重,王灵善和朱标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紧。

    难道是应天出了什么大事?

    “应天出什么事了?父皇怎么了?”

    “皇爷无事,只是……前不久逆贼唐胜宗的亲兵伏法,供出营阳候杨璟之死是叶升所为,皇爷下了旨,让臣查抄靖宁候府!”

    王灵善:“……”

    朱标:“……就这点儿事?”

    蒋瓛:?

    查封一个侯府,搞不好就又是一个诛九族的大罪,什么叫这点儿事?

    朱标笑道:“得了得了,你起来吧,靖宁候府你就不用去了,咱们这位神子已经帮你把事儿提前做完了,如今叶升潜逃,你只需要负责追捕事宜就行了。”

    蒋瓛:???

    这凤阳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九章 好戏开场

    太子回凤阳了,这件事自然瞒不住凤阳的诸多勋贵,原本在家绞尽脑汁写折子的勋贵们再次一窝蜂的涌向了行宫。

    结果这一次他们没有见到一直在行宫当门神的徐允恭,反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锦衣卫是干什么的?锦衣卫就是架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啊,上一个坐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毛骧,那家伙连李善长的家都给抄了!

    这个煞星什么时候来凤阳了?

    这群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勋贵见到蒋瓛之后心中里里外外都透着不自在,原本嚣张的气焰不自觉的弱了三分。

    锦衣卫指挥蒋瓛,能指使的动他的人可只有朱元璋呀!

    不过该说的事儿还是得说,周德兴走上前来笑呵呵的说道:“蒋指挥使什么时候到了凤阳?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蒋瓛沉着脸向周德兴行礼:“见过江夏候,在下此次来凤阳确有公干,只是暂时无可奉告,侯爷见谅。”

    “蒋指挥说的哪里话,既是陛下吩咐,我们本来就不该多问的。不过还请蒋指挥使通报太子殿下一声,就说臣等求见。”

    蒋瓛还是一副死人脸:“殿下刚从徐州回来,已经歇下了,殿下吩咐,今日凡勋贵来访,皆不见。”

    “这……”

    来的勋贵吃了个闭门羹,皆是面有愠色,结果蒋瓛接着说道:

    “殿下还说了,明日晚上会请各位勋贵去白露坊赴宴,请帖明日自会送往各位赴宴的勋贵府上。各位侯爷,请回吧。”

    蒋瓛说完,便向手下的锦衣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守好行宫大门,然后转身回到了行宫里,留下一群勋贵在门前面面相觑。

    他和这些勋贵本就是刀刃和鱼肉的关系,可没什么好心情去看这些勋贵的脸色。

    况且,他现在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原本他带着人风尘仆仆赶来凤阳是来抄侯府办大案的,结果赶过来之后又干起了老本行,开始守门了!

    艹!第一次有人抢锦衣卫的活计!关键是他还不能说什么,真特么憋屈!

    --

    太子要邀请凤阳勋贵入宴,白露坊又一次忙碌了起来。霓红袖作为白露坊的最火的花魁,自然是要和上一次一样登台献艺的。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镜前听着教坊司的絮叨,上次太子亲临白露坊,假山上那一摔着实让这位公公后怕不已。

    可霓红袖又是白露坊的摇钱树,入幕之宾非富即贵,就连宋国公也时常将她请去府上度夜,他这种曾在后宫厮杀过的老油条自然知道枕边风的厉害,所以这位红袖姑娘又是他万万得罪不得的,现在只好在霓红袖身旁一遍遍的说着好话,明里暗里都是希望她这次表演认真一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霓红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她的心思不在这上边。

    那日晚上从靖宁候府出来之后,一切果然如她所料,朱标回来了。

    能够让这位一心国事的太子殿下抛下徐州的灾情回来,除了那本内容惊人的册子,不会有其他的事情了。

    果然,太子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白露坊大宴勋贵,怕是要和这帮勋贵彻底清算一下了。

    那么多的罪名,若是当今龙椅上的这位皇上,恐怕早就派锦衣卫大开杀戒了吧,但愿这位太子,不会让她失望。

    现在那些义愤填膺誓要把那位神子拉下马的勋贵们,恐怕一个个还都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吧,毕竟他们的这些罪证,都是语墨和白莲教一点点在暗中收集的,那一桩桩一件件,恐怕不少连他们自己都忘了,也或许他们以为瞒过锦衣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那位神子……她帮他解决了这些勋贵,便不会有人找他麻烦了吧,算是不再欠他人情。

    把她拉入泥潭的汪引圭死了,而这些勋贵也会死,该死的人都会死,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这种感觉真好,她总算有些理解之前汪引圭为何如此热衷于在幕后摆弄一切,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在她的棋盘上按部就班,这种快感对于她们这些身份低贱的卖笑女子来说,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却有些不安。

    靖宁候府出事之后,白莲教的人曾派人来找过她,她并没有出面。

    那位曾经的丞相之女自以为将这白露坊上上下下打造的如铁桶一样,殊不知在她离开这里住进靖宁侯府之后,这白露坊已经慢慢脱离了她的掌控。

    那种自小便生长在教坊的女人,怎么会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女子也是有傲骨的。

    “小若,去通知几位花魁,问她们准备好没有。”

    “姑娘……”

    霓红袖看着镜子中有些犹豫的小丫鬟,回首一笑,竟几分洒脱俏皮的味道:

    “去吧,太子殿下可快要来了呢!”

    如若事情不成,她终归还是有第二个计划的。

    --

    主人邀客赴宴,原本主人是要早早的来到请客的地方,来接待后续而来的诸位客人。

    可这些勋贵怎么真的敢让太子接待他们?于是一个个便早早的来到了白露坊,于是等到王灵善和朱标来到白露坊的时候,白露坊门前已经站满了出来迎接的诸多勋贵。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神子。”

    “诸位叔伯请起,快快入宴!”

    君臣相携着走入白露坊,王灵善被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最后,他也不介意,反正今天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今日宴会,徐允恭没来,随着来的是蒋瓛,还有从应天随着他们一同前来的所有京营士兵!

    跟着他一同过来的敬德看着这些勋贵如此怠慢自家主子,不由得有些为王灵善打抱不平,被身旁的敬福轻轻的撞了撞肩膀,这才没有发声。

    两个人的小动作自然躲不过王灵善的眼睛,他笑道:“这就忍不住了?过会儿的这场好戏,恐怕第一个被拉到台上当主角的,就是你们主子我喽。”

    说着,王灵善便随着众人,慢悠悠的走进了白露坊。

    果不其然,待到君臣入座之后,江夏侯周德兴率先发难道:“太子宴请,是臣等的荣幸,也是我们这把老骨头的快事,只是在这开宴之前,臣却有一件事,不吐不快!”

    “臣,弹劾大明神子王灵善,肆意妄为,蔑视皇恩,携私调兵,污蔑大明军侯,私自查抄军侯府邸!!”

第五十章 对峙周德兴

    菜还没上,酒还没倒,刚刚入座的勋贵们就开始毫不客气的向王灵善发难。

    “臣,弹劾大明神子王灵善,肆意妄为,蔑视皇恩,携私调兵,污蔑大明军侯,私自查抄军侯府邸!!”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

    一群群勋贵出列,纳头便拜。

    王灵善:“……”

    还真是一个帅帐里造反的兄弟呀,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以前一定练习了好多次了吧。

    不过这件事早就在王灵善和朱标的预料之内,所以两个人也都没有什么好吃惊的。

    朱标沉吟了一下,问道:“江夏候这是何意?”

    江夏候周德兴不卑不亢的说道:“前天,神子私自从卫所调兵,冲进了靖宁候叶升的府邸,无故抄家!逼走了靖宁候叶升。兵权乃是国之重器,岂能私自调配?此乃藐视国法!”

    好你个周德兴,之前在城门前最先下跪的是你,现在需要跳起来打膝盖的时候跳的最凶的还是你,你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啊!

    朱标看向王灵善:“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灵善挑眉看向周德兴:“污蔑大明军侯?叶升与当初营阳候杨璟之死有关,此事乃是他亲口承认,他既做下如此恶事,难道本神子还管不得了?”

    周德兴抬头直视王灵善:“敢问神子,在查抄侯府之前,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叶升有罪!”

    “并无。”

    “那就是有人揭发?”

    “并无人证。”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就敢私自调兵查抄侯府?你以为大明侯府是什么茶馆酒肆吗!”

    “那叶升明明犯了大罪,本神子还查不得了?若是有了证据才能查案,那些凭借权利抹去证据的不法之人,岂不是要一直逍遥法外?”

    “没有证据,这一切便是你的臆测!这世上哪有凭借臆测就能查抄军候的道理!若叶升真有大罪,自有三法司检举调查,还有陛下明察秋毫,哪论到你这么一个……不知为何一步登天的所谓神子!”

    周德兴一甩衣袖,冷哼道:“再说,私自调兵,有违国法!”

    啧啧,狗尾巴露出来了吧,还不是轻视我这个神子?

    王灵善也不生气,只是说道:“呵,本神子与天子同位,还调不得兵了?”

    朱标听到王灵善“天子同位”的说法只是淡定的端起茶杯喝一口茶,这本就是他和王灵善提前商量好的说辞,若想将私自调兵的事含糊过去,只能借“天子同位”的说法胡搅蛮缠一番了。

    周德兴见朱标听到王灵善如此放肆的言论后依旧稳如泰山,不由得有些暗恼。

    他就这么放心这个所谓的神子?虽说他救了你一条命,可若是他现在就能够和你爹同位,安不知你即位之后不会骑你头上?

    朱标不表态,他就只能继续和王灵善对峙:“陛下曾言,神子无牧民之权,不涉朝政,军政也是朝政!”

    “况且,我大明的勋贵,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换回来的,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实打实的!这些勋贵为大明流得了血,受得了伤,这才换回了满身的荣耀!我们只信手里的刀,胯下的马,从不信什么劳什子的神佛妖魔!老臣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将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捧得那么高!可若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我们绝不答应!”

    “若是我们有罪,自然有陛下裁决,有锦衣卫抄家!我们绝无怨言!旁人,我们不答应!”

    果然还是把朱元璋给抬出来了。

    王灵善没再出声,接下来就不需要他来表演什么了。

    朱标连忙站起来打哈哈:“哎呀,好好的一场宴席,怎么闹得像是在对峙公堂一样?孤刚从徐州回来,被你们吵的脑壳都要疼了。江夏候,先坐下,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周德兴冷脸道:“恕老臣无礼,这件事必须给我们老弟兄们一个说法,不然哪怕这官司打到应天,打到御前,我们也不怕!”

    “江夏候说的哪里话,他叶升是个什么东西,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周德兴依旧冷着脸,大厅中的勋贵也都义愤填膺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标脸上的笑容渐去,面无表情的说道:“看来诸位叔伯是真的想一查到底了?”

    “只求公道!”

    “公道?哈!”

    朱标重重的放下茶杯。

    “公道?你们为一个罪臣求公道?怎么不为那位枉死的营阳候求公道!那叶升诛杀军中袍泽,勾结白莲教,罪同谋逆!”

    “一个个的,与其想着如何让别人不敢动你们,怎么不想想如何让自己不犯错!你们是勋贵!是大明的基石!整个天下的人都看着你们!与我皇室共分荣耀!一个个怎么不想着为皇室分忧,为百姓谋福!”

    “你们不是要一个说法吗?你们不是觉得神子不应该动你们吗?神子不行,父皇行不行!”

    “蒋瓛,圣旨拿来,念!”

    圣旨?

    周德兴等一众勋贵心中“咯噔”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蒋瓛终于走上前来,果然从怀中捧出了圣旨。

    “皇爷有旨!”

    以周德兴为首的勋贵神色一震,连忙跪向蒋瓛所捧的圣旨:“恭请陛下圣安。”

    蒋瓛高捧圣旨道:“圣躬安。”

    随后,蒋瓛打开圣旨宣读:“现查得逆党唐胜宗亲兵证词,疑靖宁候叶升妄行不法,杀害营阳候杨璟,着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去往凤阳查办,凤阳勋贵不得过问。”

    宣读完后,蒋瓛合起圣旨,退至一旁。

    大厅内,鸦雀无声。

    朱标看着跪在最前边的周德兴:“如今父皇要查,查不查得?江夏候,要不要查一查这圣旨是真是假!”

    周德兴一头磕在了地上:“老臣不敢!”

    他在心里暗骂,这蒋瓛来了果然没什么好事!

    事到如今,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帮勋贵被眼前的太子和神子做了套了!

    有圣旨你不早拿出来!他们这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结果被一道圣旨给架在了这里,进退不得!

    “不敢?你们刚刚跪在这义愤填膺的样子哪像不敢!神子不过是受父皇所托,先一步暗中调查此事罢了,却被你们如此咄咄相逼!”

    “老臣愚钝,可老臣之前并不知道神子有陛下口谕在身,若有凭证,还请出示!”

    朱标都乐了,圣旨都出来了,你们还不死心?

    周德兴也是在嘴硬。

    他知道按照朱元璋的个性,若真是早知道叶升有罪,早就把蒋瓛派过来了,不至于让一个神子偷偷摸摸过来查这件事,这件事多半是王灵善误打误撞,恰好赶上昨日蒋瓛带着圣旨赶来。

    可这事他有没办法明说,不然的话就有不信朱元璋口谕之嫌,只好给自己找台阶:我们之前那么做是不知道你有口谕呀,你要有口谕你早把凭证拿出来不就行了吗?如今这个误会都怪你!

    他笃定王灵善是拿不出什么凭证来的。

    王灵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德兴一声冷笑,然后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当初出逃昭狱之时从蒋瓛那偷来的令牌。

    蒋瓛:???

    周德兴:!!!

第五十一章 震慑群臣

    周德兴:有本事你把口谕凭证拿出来啊!

    王灵善:你看这是啥!

    这神来一笔,让场上的所有人都瞬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旁捧着圣旨的蒋瓛,脸色当时就黑了。

    这令牌就是从他那丢的!

    在场的诸多勋贵自然是认识这块儿牌子的,这块黑漆龙纹木牌是朱元璋还是吴王的时候,用来证明身份的令牌!

    后来检校重设,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这块木牌就被赐给了锦衣卫指挥使,此后每有大案,锦衣卫指挥使都带着这块令牌,示意有先斩后奏之权,震慑朝野!

    这块木牌怎么在王灵善身上!

    周德兴里站起来怒言道:“蒋瓛!你竟敢将陛下赐给你的牌子私自给予他人!你该当何罪!”

    和以往电视剧里可不一样,不是说谁手里拿着这牌子就能“如朕亲临”的,手持令牌的人如果私自将令牌给他人,两个人都罪同假传圣旨。

    蒋瓛听到周德兴的指责之后,波澜不惊的掏出了一个金色的牌子。

    这牌子倒是和历史上的御赐金牌很像,纯金的牌子上写着“如朕亲临”。

    蒋瓛言简意赅:“皇爷已经赐了新的令牌给我。”

    至于那个黑漆令牌……他是提也不提呀!简直丢脸!

    周德兴:!!!

    这下子不止周德兴,连王灵善都惊讶了。

    这令牌是之前他逃出昭狱的时候从蒋瓛那里顺来的,一起顺来的还有一大包银子,后来这银子还曾砸晕过白莲教的一个舵主。

    只是后来等他回到凤阳之后竟然没人再说过这个牌子的事情,他便一直将这牌子留在了身边。

    原来不是朱元璋忘了这件事,而是他默认将这牌子给王灵善用了?

    一代帝王的心思无从猜测,但是至少目前,这木牌的出现让这群以周德兴为首的勋贵哑口无言。

    朱标适时的开口:“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各位叔伯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勋贵们:“……”

    周德兴也适时的认怂:“是臣等愚钝,还望殿下恕罪。”

    朱标微笑道:“恕罪不恕罪的,暂时另说,还是先劳烦各位叔伯多跪一会儿,侄儿这里还有另外一样大礼相赠……蒋瓛!”

    这回轮到王灵善端起茶杯看戏了。

    一直冷着脸的蒋瓛向后挥了挥手,一队锦衣卫鱼贯而入,手捧托盘,准确无误的走到了每一个勋贵面前。

    “各位叔伯,都看看吧,侄儿昨夜可是誊抄了半天,丝毫不敢假借于人。”

    看着早有准备的锦衣卫登场,在场所有勋贵的心都悬了起来。

    每个勋贵身前的托盘之中,都放着几页摘抄完毕的纸张,勋贵们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扫了一眼之后,神色剧变!

    江夏候周德兴,景川侯曹震,会宁候张温……这厅中的诸多候伯,一个个如同砧板上的鱼,溺水一般,大气都不敢喘。

    朱标一个个扫过他们的面庞,原本对书册内容还有几分怀疑的他这下子彻底确信书册上的内容属实无误。

    他冷笑一声:“强买强卖,强抢妇女,贱价屯田,抢人子女充作娈奴,还有倒卖军械,私贩生铁兽筋,诬陷朝中文臣……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还真是做得出来呀!”

    勋贵们汗流浃背,周德兴连忙带头磕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这一磕,给这些惊慌中的诸多勋贵给惊醒了,于是大殿中磕头之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皆是求饶之声。

    朱标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书册:“父皇杀了那么多人,还杀不尽你们的贪念?还止不住你们的私欲!一个个仗着自己都是开国的老臣,为所欲为!你们和父皇,还有多少君臣之谊可以用!就那么想去地下陪着你们那帮老弟兄吗?”

    “臣糊涂呀!”

    “殿下饶命啊!”

    “臣再也不敢了!”

    “……”

    王灵善端着茶杯坐在一旁,看着殿中勋贵有磕头的,有斥骂自己不是人的,有扇自己耳巴子的,还有痛哭流涕一把鼻子一把泪的,也有不少已经吓傻的……啧啧,这哪像个勋贵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体面。

    不过生死都捏在朱标手里,他们也确实很难体面。

    他侧过头去看朱标,刚刚还对诸多勋贵大加训斥的他现在竟然在笑。

    这种笑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而是一种王灵善说不清楚的笑意,高高在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这笑意看的他浑身不舒服,连忙回过头来。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那把椅子而存在的,这种藏在心底的桀骜,就该他站在权利的顶端。

    勋贵们渐渐的磕累了,求饶声便渐渐的弱了下来。

    这时候朱标的笑声从他们的头顶传来:“哈哈,诸位叔伯请先入座吧,今天可是侄儿办的一场私宴,菜还没上呢,都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一会儿还有这白露坊的花魁献艺,上次这假山上的妲己,可确实惊为天人呢。”

    勋贵们趴在地上不敢动,他们摸不清朱标到底是什么意思,偷偷贴着地面交流眼神,最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跪在最前边的周德兴身上。

    周德兴硬着头皮抬起头:“殿下这是何意?”

    朱标向着周德兴伸手虚扶了一下:“江夏候请起,一把年纪若是跪坏了身子,还得劳烦儿孙伺候,你儿子周骥不是还在宫里任天武将军么?若是你病了耽误了他的差事多不好,快些入座,莫要耽误了那位花魁的献艺。”

    天武将军,听上去很霸气的职位,实际上就是普通的殿廷卫士,但御前侍卫确实是勋贵子弟上升的重要途径之一,而且几乎是只有勋贵子弟才能担任。

    只是周德兴想起自己刚刚在纸上看到的消息,再听朱标的话语就有些心慌。

    这个逆子!他在宫里竟然……做下如此荒诞不经的事!

    周德兴不敢忤逆朱标,于是连忙带头入座。有了周德兴的带领,原本跪在地上的勋贵们也都忐忑不安的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

    朱标将他们各自的罪行猛得揭开,揭开之后却又按下不表,这种屠刀将落未落的感觉确实让人极为难熬。

    而这时候,在朱标的示意下,厅中已经开始上酒菜了。

    勋贵们食难下咽,朱标和王灵善却有说有笑,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先生,尝尝这只鸡。”

    “殿下,尝尝这只鸭。”

    “先生,尝尝这腌制的鹅蛋。”

    “殿下,蝗灾在即,我们吃鸡鸭是不是不太好?它们再过几天可是对抗蝗灾的功臣呀。”

    “哦,没事,前几天禽舍出了点儿小问题,这些都是鸡瘟死掉的鸡鸭,无事的。”

    王灵善:???

    ……

    两个人有说有笑,把勋贵们晾在一旁,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假山上一声锣响。

    花魁霓红袖,登场了。

第五十二章 霓红袖认罪

    一声锣响,几根淡黄的绸带从假山的屋顶垂下,最先响起的依旧是那能够涤荡心灵的琵琶声。

    虽然已经听过了陆绮韵那超凡入圣的琵琶,但王灵善这个门外汉并没有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再一次被陆绮韵这个弟子的琵琶声吸引。

    只是这一次的琵琶好听是好听,曲调彻底变成了王灵善没听过的风格。

    朱标浅浅的听了前奏,然后眼前一亮:“霓裳羽衣舞!”

    他虽然不爱好声乐玉石之类的文玩古曲,但却是从小受到一整套完整的“儒家高等教育”,再加上从小所见所闻皆是这个朝代中最顶尖的东西,所以品鉴的能力还是优于常人的。

    霓裳羽衣舞,始创于唐玄宗李隆基的霓裳羽衣舞!

    果然,前奏的琵琶声后,箫、笛、箜篌、古筝乃至编钟,华丽而宏大的乐曲扑面而来,一个身着华丽唐式宫装的女子随着乐曲从天而降,手握淡黄丝绸,缓缓的降落在了假山之上!

    杨玉环!最能代表盛唐之旖旎的奇女子,大唐贵妃杨玉环!

    霓红袖今天在这白露坊,演的不再是列女传中的妖狐妲己,而是一个同样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子,杨玉环!

    上次她扮演妲己,虽是一副妖艳的妆容,却演出了狐灵在山间的那份轻灵和自在。这一次的杨玉环虽是盛装,脸上的妆容却换成了最适合她的端庄大气的妆容,就像真的杨贵妃一样,母仪天下,高贵逼人。

    王灵善已经见识过霓红袖的美丽,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她是他见过不同风格的她之中,最美的一个。

    之前扮作妲己的那一场舞,霓红袖多是在假山之上轻盈起舞,而这一次,一双玉足却少有沾地,接着四周垂下的淡黄丝绸,在空中荡漾着,配合着她圣洁高贵的妆容,宛如壁画中的神女。

    霓裳羽衣舞,讲的本就是唐玄宗向往神仙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这一刻,被霓红袖完整的演绎了出来。

    如梦如幻,似真似假,厅中的人,渐渐都看痴了过去,眼中沉迷的光,几乎已经忘了刚刚还跪在地上向朱标求饶乞命。

    舞曲渐渐尾声,声乐之声渐渐弱去,霓红袖半握丝绸缓缓的侧卧在了假山之巅,身段旖旎,眼睛似睁似闭。琵琶声一个急奏,然后如断弦一样乍然消失,让人心中一空,就像心中的一根铉突然绷断。

    这霓裳羽衣舞在最后被改了曲。

    但这蓦然消失的琵琶虽然让人心中一空,却让人不自觉的想到了这位倾世贵妃最后的结局——香陨马嵬。

    舞曲结束,霓红袖在假山的山巅上向着大厅众人施礼,而厅中众人却还沉溺在舞曲结尾的空荡之中无法自拔。

    就在她即将退下的时候,朱标带头抚掌大笑道:“好!此舞曲当赏!这结尾之处神来一笔,妙极!姑娘留步,且上前来。”

第五十三章 陆家凤凰女

    霓红袖似乎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伪装,之前一直被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股子妩媚瞬间便流露了出来,原本尊贵非凡的贵妃瞬间就变成了祸乱天下的妖妃。恍惚间,王灵善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语墨。

    她眼神迷离,似解释似呢喃:“奴家怕疼。”

    “之前在被送到教坊之前,奴家曾经见过父亲和爷爷最后一面,他们在昭狱里被折磨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地方,奴家怕疼,便不劳烦各位军爷了。”

    勋贵之中,不知道是谁冷哼了一声:“哼!狐媚子!”

    霓红袖听到之后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痛恨自己身上这股子狐媚子气,可教坊经年,她身上这股子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韵味却是越来越重,简直浸到了她举手投足之间,想要变成以前的模样,反而需要伪装了。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王灵善看着霓红袖,问道:“语墨的死和你有关?”

    她摇头:“不只是和我有关,是我亲手杀了她!把她那引以为傲的脸砸的稀烂,割下她的头挂在了房梁上。”

    “你为什么杀她?”

    “因为是她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变成了一个只会往男人床上爬的骚货!我恨她!恨了整整两年!”

    她笑着述说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

    王灵善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本册子也是你故意留在靖宁候府的?”

    “是,那天是我哄骗她打开了藏着册子的经筒,然后将册子留在了那里,故意让你们发现。”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这本册子上的东西能给你带来多少权利,它对你们白莲教应该是极大的助力才是。”

    霓红袖没有提白莲教的事,而是抬起手环顾四周,指向此时对她虎视眈眈的勋贵:“因为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和汪引圭一起死!”

    汪引圭?

    王灵善疑惑了一下,随即想明白这应该是语墨的本名。

    还不及等他接着去问,霓红袖便自顾自开口:“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绮韵。”

    “羡慕她是我妹妹,可以心安理得的被我庇护。”

    “羡慕她有章公子那样痴情的归宿,可以把她拉出苦海。”

    “羡慕她虽非嫡女,却恰好可以避开一个权势滔天的外公。”

    霓红袖毫不在乎周围勋贵对她那恨之入骨的眼神,轻蔑的和他们对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我年幼时有家族的滔天权势,一个个慈眉善目,结果在我姐妹万劫不复之后,却又都变成一个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稍动手脚便将我们姐妹从应天的教坊调到了凤阳,迫不及待的将我扑在床上!哪里还记得我曾是口口声声叫他们叔伯的晚辈!”

    她突然张开双手,向着王灵善转了个圈,华丽的衣裙随她的身姿荡漾:“我这身衣服美吗?”

    王灵善默然不语。

    “可在他们眼中,我和赤裸没什么两样。这几年,他们每个人的床我都爬过,就连那宋国公,在去徐州之前的晚上,还招我去府上陪寝呢。”

    “所以,他们和那逼我去侍奉男人的汪引圭一样,都该死!”

    听着霓红袖毫无顾忌的将他们的龌龊事公之于众,不少勋贵既惊又怒,却开始有些忌惮霓红袖,不敢与她对视。

    谁知道这疯女人还会说出什么!

    而王灵善只觉得恶心,这群勋贵的所作所为让他从心理上感到不适。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也能下得去手!

    等等,晚辈?这霓红袖到底是谁?

    朱标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自小在这个时代长大的他却没有王灵善这么抵触这些事情。

    教坊之中本就是些罪臣之后,而近些年来的罪臣不少都曾和勋贵同朝为臣,所以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若让此女再这么说下去,诸位勋贵的颜面难免不好看,于是皱眉道:“姑娘弃暗投明,杀了白露教徒,是为有功,将这册子交给孤,更是大功一件,姑娘不如说说白莲教在这凤阳有何谋划,孤保你无事!”

    霓红袖看向朱标:“奴家也想问问殿下,那书册上所写之事,皆是大罪,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些勋贵?”

    “与姑娘无关。”

    霓红袖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惋惜:“可惜了,殿下终归是比陛下要仁善许多,这书册若是递到陛下面前,他们都得死!”

    朱标眼中终于浮现愠色:“大胆狂妄!”

    霓红袖毫不在乎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轻媚销魂:“奴家今天本就打算要大胆一回,既然殿下要饶他们一命,奴家偏要让他们都死在这白露坊,也让殿下知道,这世上的事本就不全是皇家说的算的!”

    不知何时,白露坊各层楼的栏杆上,已经站满了衣着华丽的教坊女子,脸色冷峻的看着二楼的众人,整齐的像军队,安静的像幽灵,让人头皮发麻。

    蒋瓛和李恒连忙跑到了朱标的身侧,周遭的锦衣卫立刻拔刀指向这些突然出现的诸多女子。

    蒋瓛冲着霓红袖缓缓拔刀:“区区娼妓,想翻天不成?”

    霓红袖轻笑起来,笑的身姿摇曳,这楼中上下的女子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有了哭声,一时间整栋楼都是女子哭哭笑笑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她看着朱标:“我们是娼妓,我们还是罪臣之后,可你们朱家偌大的江山又岂非没有我们父辈出的力?洒的血!”

    她抬手大不敬的指着朱标:“当初用得到我们的时候,口口声声共享天下!等你们朱家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一道圣旨,九族尽诛!”

    “看!这楼中上上下下的娼妓,这尝不尽的朱唇,皆是你们朱家欠下的债!”

    她放肆大笑,又环指着厅中的勋贵:“同样的浴血奋战,同样的封侯拜爵,同样的鱼肉百姓,有的依然在这里锦衣玉食,朱门酒肉,靡靡然不知天高地厚!有的却已经血脉尽除,妻女欺凌受辱,倚门卖笑,人尽可夫,玉臂枕席万人躺!”

    “她们也曾冰清玉洁,也曾受万千宠爱,也曾是豪门贵女!”

    “我替这楼中姐妹问殿下,这公平吗!这些勋贵,他们不该死吗!你们朱家龙椅上淌的血,不可恨吗?”

    随着霓红袖声嘶力竭的质问,楼上楼下所有的女人都齐刷刷的望向太子朱标,这拧到一起的气势让楼中所有人都不由呼吸一窒。

    可这其中,偏偏不包括朱标!

    朱标怒笑,拍案而起,毫不回避的与霓红袖对视:“罪逆之后,还敢大放厥词!身入贱籍还不知悔改,还敢挟功要挟孤!若你们这些罪臣真能安分守己,又岂会失了我皇家赐下的荣华富贵!那信国公,中山王,开平王,又何曾失了恩宠!”

    “看看那昭示奸党录,你们犯下的累累罪行!难道不该死吗?死上一千次都不为过!”

    “纵使你现在拉上了这些厅中勋贵,便能显得你们无辜了吗?真以为我大明律会罪不责众不成!”

    他一甩衣袖,虎视楼中诸女:“尔等,终是罪逆,沦落至此,咎由自取!”

    王灵善张了张口,他很想说一句,夫父有罪,妻女何罪?

    可他却没有张口,株连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更是这个时代的共识,就连霓红袖自己,也没有拿此事质问朱标,她不平的不过是同是有罪之臣,朱标却依然让厅中这些人逍遥法外罢了。

    而此时,朱标一个人便压下了楼中女人的拧在一起的气势。

    霓红袖勾着红唇,又笑了起来:

    “那奴家就祝这大明,日月山河永固,永远没有被外族人踏破山河肆意凌辱的那一天!”

    说完,白露坊的楼顶,数桶桐油倾泻而下,各个楼层的女子纷纷打翻了藏在各处的油桶,整个白露坊弥漫的燃香味道瞬间被刺鼻的桐油味取代。

    蒋瓛面色一紧,飞身跃向门窗。

    可已经来不及了,门窗之处已经被人锁住,用浸满桐油的棉絮堵的结结实实,此时已经升起了火焰。

    霓红袖这时候突然向朱标问道:“殿下可认出了我?”

    朱标皱着眉头看着她:“你究竟是谁?”

    霓红袖惨笑:“原本我以为,殿下会认出我的,结果这厅中勋贵皆知道我的身世,偏偏殿下一个人认不出……皇家果然无情,我可是差点儿做了您儿媳的人呢,若是我再多些福气,怕是已经叫了殿下公爹。”

    朱标脸上终于有了吃惊之色,王灵善更是惊得张大了嘴。

    我艹!朱标的儿媳?难不成她是朱允炆的未婚妻?

    不不不,若真是如此,怎么可能沦落到教坊?

    王灵善的大脑瞬间便凌乱了。

    她微整衣衫,向着朱标恭恭敬敬的行了宫礼:“罪臣之后陆绮袖,替祖父河南候,外公韩国公,见过太子殿下!”

    河南候陆聚,韩国公李善长!

    她是李善长的外孙女?!明初文官第一的李善长?!

    王灵善彻底麻了。

    朱标一脸复杂,霓红袖这么一说,他终于从眉眼之中认出了这女孩当年的模样:“没想到你竟是她。”

    她痴笑:“若非是有凤凰女的名声,这些畜生也不会对我如此趋之若鹜,若不是因为我外公是李善长,他们也不会如此笃定我永远翻不了身。”

    说完,霓红袖……或者说陆绮袖,不再去理会身前的众人,转身走向了身后的假山。

    白露坊各楼的女子,纷纷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吹燃之后,毅然决然的丢到了桐油之中,白露坊内外瞬间升起了丈许高的火焰。

    厅中的锦衣卫瞬间将朱标围在中心,用肉身将他隔绝到火焰之外。

    王灵善最后看了一眼假山上的陆绮袖,发现在烈火渐渐升腾的假山上,她竟然在跳舞,舞姿妙曼,宛若火中神女。

    她向着王灵善欠身,口形微动,像是在向他说谢谢?

    谢谢?谢我干什么?

    --

    蒋瓛红了眼,门窗从外钉死,浸满桐油的棉絮让原本的生地变成了火焰最为旺盛的死地,最为低洼的一楼更是桐油满地,如同炼狱一般。

    最后,他干脆不管不顾的撞向二楼还未燃起的墙壁,一脚又一脚,试图从墙上生生撞出个洞来!

    可这白露坊本就是用实木和夯实的红泥建成,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撞裂墙壁!

    陆绮袖这个曾经的天之娇女,白露坊最炙手可热的花魁,一手将这个销金窟变成了绝地!

    踹到最后,甚至连他都有些绝望了。

    白露坊外尚有京营士兵,这些士兵原本是今日与那些勋贵摊牌的时候防止勋贵狗急跳墙,可如今,这桐油燃起的火,纵使那些京营的士兵数量再多上一倍也扑不灭!

    厅中已经有勋贵身上沾上了火,朱标身边的锦衣卫已经有人用身体去堵住地上流淌的桐油,可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死在这里!

    这里可是有大明皇太子在!若是太子死在了这里,他如何向朱元璋交代!

    蒋瓛咬着牙,不顾已经滴到自己身上的桐油,再次向着墙壁踹了起来。

    “砰!”

    就在他又一脚落下之时,他的身侧同样有一只脚落了下来,这双倍的力道终于让墙壁有了开裂的迹象。

    他转头,是那位神子?!

    王灵善大吼:“愣什么?一起!”

    蒋瓛点头,两个人同时后退,然后再次同时踹向墙壁。

    “砰!”

    王灵善的身手不如蒋瓛,可身体的速度和力量却尤胜一筹,那面墙壁在这两个人形野兽用尽全力的踢踹下终于开始渐渐崩塌!

    两个人就这样又踹了四五脚,墙壁终于被踹塌了!

    此时,白露坊二楼大厅已经大半都是火海,勋贵们和围着朱标的锦衣卫挤在了一起,宛如孤岛。

    倒不是他们忠心护主,而是流淌这桐油的地面上实在无从下脚。

    “快退!”

    蒋瓛和王灵善同时反身,拨开围在外层的勋贵,将朱标架了起来,带着他跳出了烈火熊熊的白露坊。

    --

    白露坊外,王灵善和朱标看着火海一般的白露坊沉默不语。

    楼中的女子皆抱着寻死的念头,来展现她们曾经作为名媛贵女的傲骨,没有一个人跑出烈焰,去选择继续去当那身份低贱的教坊女子。

    陆绮袖想用这场大火去杀死的诸多勋贵同样跑了出来,虽说伤亡惨重,但大多都是烧伤,真死在这大火中的只有区区两三个倒霉蛋。

    这些勋贵,老则老矣,可常年战场厮杀,身手确实比常人好上不少,就连周德兴一把年纪了也只是燃去了半个袖子,受了些轻伤。

    朱标突然开口:“当年,她曾与雄英有过口头的婚约,当时太子妃对她是极为喜爱的。”

    朱雄英?早逝的大明皇长孙朱雄英?

    这下子倒是解释了王灵善心中的疑惑。

    如果是活着的皇孙未婚妻,那看在皇室的面子上是不可能会沦落到教坊之中的。

    可是朱雄英早早的就死了,而她与朱雄英也只是口头婚约。

    朱雄英不死,她或许会是几十年后的皇后呢。

    王灵善心中唏嘘,却不知道如何作答,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朱标转身,看向身后狼狈的勋贵们,掏出了手中的册子。

    “诸位叔伯,胡逆案,空印案,郭逆案,这十年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侄儿不愿意让父皇缅怀当年之时举目四望,连一个当年的故人都找不到。”

    “所以这册上所记之事,孤权当没有发生,还望各位回去之后自己给那些被鱼肉欺凌的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并引以为戒,若有再犯,数罪并罚,罪加一等!孤说到做到!”

    说完,朱标将手中书册,丢向火海,那被热风掀起的纸张瞬间化为灰烬。

    灰头土脸的勋贵们心中一喜,连忙跪下叩首谢恩。

    “臣等叩谢殿下……”

    谢罪声与发毒誓的声音此起彼伏,王灵善只觉得碍耳。

    不远处,突然有一个小姑娘抱着琵琶小跑过来,被京营的人拦住了。

    王灵善挥了挥手,示意京营军士放那小姑娘进来,京营军士在朱标的默许下照做。

    那小姑娘十一二岁,看上去比徐妙锦还要小上一两岁,脸上还挂着泪痕,她似乎知道王灵善是谁,直奔王灵善而来。

    她跑到王灵善面前后,恭恭敬敬的跪下来行礼:“见过神子大人。”

    王灵善将她扶起来,低声问道:“你是谁?”

    “奴婢叫小若,之前跟着师傅学琵琶,后来就跟在红袖姑娘身边。”

    王灵善了然,原来这就是陆绮韵的那位弟子,今天弹琵琶的那位。

    一旁的朱标突然开口:“你父亲是何人?”

    小若摇头:“奴婢自小便出生在教坊里,奴婢也不知自己身世。”

    朱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小若一脸悲伤的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信封:“姑娘今天嘱咐奴婢,弹过琵琶后偷偷溜出白露坊,说如果神子活了下来,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神子,算是报了神子为此事得罪诸多勋贵的恩情。”

    王灵善接过信封,却没有着急打开,而是问道:“若是我和太子死在这里呢?”

    “那小若就会毁去容貌,此后侍奉在师傅身边。”

    “不怕疼吗?”

    “比留在教坊要好。”

    王灵善沉默,他握着信封,看向火海,烈焰已经完全吞噬了楼阁,隐约可以看到楼阁中央的假山。

    所以,她早就想过她的计划可能不会成功?

    火海里,隐隐约约有歌声传了出来。

    “陆家凤凰女,绮袖侍玄袍,

    郎君追仙去,家倾入铁牢。

    梧枝入章台,妖女存祸胎,

    虎豹入幕去,碎镜映残台。

    幸刃红尘女,经筒生尘埃,

    烈火焚残躯,为求明镜台。”

第五十四章 袭击敖仓

    深夜,随朱标一起赶赴凤阳的京营官兵和留守凤阳的一卫官兵一起赶往九华山。

    为首的是王灵善朱标徐允恭和带着锦衣卫的蒋瓛。

    身后凤阳的方向,依稀间依旧能够看见燃烧的火光,那倒满桐油的白露坊短时间内并没有那么好熄灭。

    凤阳出了这么大的事,因为那本书册的原因,大部分勋贵的身份都变得有些尴尬,所以一直病重的汤和瞬间就好了起来,如今的凤阳由他坐镇。

    而王灵善和朱标带着大队人马一刻也不停的赶往九华山的原因是因为陆绮袖死后交到王灵善手中的那封信。

    那封信将语墨在凤阳最初的谋划全盘托出,也解释了最早的那些白莲教刺客为何执着追杀芓芓。

    因为芓芓那天晚上潜入靖宁候的军庄之时,恰好撞上了白莲教的人。后来白莲教在徐州搞出乱民和刺客的事情,也是为了转移视线,方便凤阳的“敖仓”计划。

    至于敖仓是什么,信上没说,只是说这个计划是要将敖仓转移,并且交代了敖仓的地点和驻守人员。

    大明建国之后,设立中都,并在中都大兴土木,为了就地取材在九华山上建有不少的采石场,那敖仓就在九华山的一个废弃采石场的矿洞中,驻守人员之中为首的是一个叫三爷的人,身份在白莲教内部之中,甚至比身为舵主的语墨还要高上一筹,被称为长老。

    王灵善也是看过信才知道,那语墨竟然又是一位白莲教的舵主。

    短短两三个月,白莲教已经有三个舵主栽他手上了,也不知道这白莲教到底还有多少个舵主可以让他祸祸。

    既然知道了敖仓的地方,朱标只能一刻不停的带着人冲过来。

    毕竟凤阳那么大的动静,白露坊的火在这里都能看见,不出一天白莲教的人就会知道,到时候白莲教的人跑了怎么办?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便只能兵贵神速。

    要知道上一次扬州粮仓搜出来的火药,足够炸毁半个扬州城!谁知道这次的敖仓里又是什么?

    所以那信封拆了没多久,朱标便拽着王灵善急匆匆的喊上徐允恭带着官兵马不停蹄的赶往九华山。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军兵也终于在那矿洞的一里外完成了包围。

    得到士兵的准确答复之后,徐允恭驭马走向崖边的朱标和王灵善。

    “殿下,已经埋伏好了。只是那白莲逆贼选的这个地方太过巧妙,洞口狭隘,一次只能允许十多人进洞,根本无法靠人数压制他们。”

    朱标皱眉:“能想办法摸进去,探一下这矿洞里到底是什么吗?”

    徐允恭摇头:“已经派眼力好的人去看过了,矿洞之前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虽然无人把手,但被人用巨石分割成了几部分,大批人马根本不能同时涌入,而且矿洞之前竟然被人装上了大门,门后定然有专人把守,目前还没有发现能进入矿洞的其他入口。”

    王灵善开口:“如果这矿洞之内又全是炸药的话,这半个山恐怕都会被炸塌吧……”

    朱标沉吟道:“那也得打进去,在这炸总比让他们将炸药用在其他地方强!这种毒蛇既然已经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就绝不能让他们再回到暗处。允恭,传令下去,一刻钟后进攻矿洞!”

    “是!”

    --

    天亮的时间是很快的,当第一拨人冲向矿洞前的空地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徐允恭陪着王灵善和朱标站在矿洞不远处的高坡上观战。

    空地之上无人看守,第一拨人悄无声息的向前摸近,本以为可以摸到矿洞门口,结果刚至中段的巨石之处,便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第二拨人惊疑不定,连忙拽着第一波人撤了回来,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矿洞的门便突然打开,白莲教的人就冲了出来。

    于是混战就这么突然的展开了,官兵被白莲教杀了个措手不及,前两拨人几乎都死在了那里。

    只是官兵人多,这次一共来了一个卫,前两拨人倒下之后,后续的官兵源源不断的冲了上去。

    徐允恭皱眉,对着旁边的千户吩咐道:“去看一下,刚刚是怎么回事?”

    那千户跑了一趟后说道:“禀国公,是毒!那巨石上有毒针机关,最开始摸路的兄弟被毒针毒死了。”

    徐允恭点了点头,对朱标说道:“那毒针机关恐怕就是白莲逆贼在这里布下的警示机关,毒针触发之后洞内便知道了洞外有异动。”

    朱标点了点头,两个人的交流过程中丝毫没有提到死在这毒针下的人命。

    这就是……慈不掌兵?

    王灵善强迫自己忽视掉心中的不适,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六百年前。

    平台上,白莲教的江湖人身手确实比官兵要好上不少,被巨石隔开的地形又不利于官兵相互配合,但却架不住官兵人数众多,一拨退去一拨又来,车轮战很快就把这些白莲教徒逼到了劣势,开始节节败退。

    可就在官兵将要一举攻入矿洞的时候,一柄长枪突然从矿洞冲飞射而出,径直贯穿了三四个官兵,最后钉在了巨石上。

    王灵善眉尖一跳,只觉得脸疼。

    果不其然,矿洞中有一道身影紧随其后的冲了出来,伸手拔下巨石上的长枪,向着空地外杀了过去,此处官兵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很快就倒下了七七八八。

    是叶升!

    “上弓弩!不能让叶升冲出来!”

    徐允恭自幼在军营长大,自然知道叶升的厉害。

    早已经整装待发的弓弩手一轮齐射,叶升和白莲教的人连忙躲到了巨石后边,没受到一丝伤害。

    蒋瓛冷笑:“锦衣卫听令!护好太子殿下,寸步不离!”

    说完,几个起跃,直冲向巨石后的叶升。

    已经算是穷途末路的叶升倒也不避战,狞笑着和蒋瓛厮杀了起来。

    王灵善兴致勃勃的看了过去,他之前就好奇两个人碰到一起谁能更胜一筹,结果没想到蒋瓛真的从凤阳赶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对战之下招式的差别就看了出来。

    叶升的长枪大开大合,一招一式更接近战场厮杀的路子,而蒋瓛的绣春刀角度刁钻,身法更是轻灵,显然更接近江湖一些。

    至于谁更胜一筹,两个人你来我往,短时间内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再回想起自己和叶升对战时的场景……王灵善不由默默捂脸。

    自己那叫对战么?自己那叫给叶升当沙包打!

    加油!蒋瓛,争取打他脸!打肿那种!

    王灵善为蒋瓛默默打气之后,忽然想起了那个冷不丁嘎自己腰子的黑衣人。

    既然叶升都出现了,那个黑衣人应该也不远了吧。

    果然,矿洞中又冲出了一批人,这批人是一副和尚和道士的打扮,为首的便是那位黑衣人。

    这群人一出现,就将空地上的官兵打的节节败退,特别是那黑衣人,身法飘忽,短刃挥出,必定收割人命。

    这是一批高手,普通的官兵根本不是对手。

    朱标开口:“锦衣卫,你们去!”

    一直守在太子身旁的李恒突然对太子说道:“殿下,让老奴和敬福去吧,锦衣卫就留在您身边护驾。”

    朱标看了一眼王灵善,王灵善则看了一眼敬福。

    敬福笑道:“都听主子的。”

    “那你小心。”

    李恒和敬福冲了出去,两个人配合的很默契,一出场便将黑衣人撕开的口子给堵上了。

    王灵善突然想起敬福说过,他们四个原本是给朱标预备着的,如果不是他的话敬福原本就应该呆在朱标身边。

    而这李恒,也是在朱标之前在东宫遭遇毒害之后换上来的新人,现在看李恒和敬福配合的这么好,会不会一开始就认识?

    如今看来,太子身边当贴身侍卫的人是李恒,那朱元璋身边的人是谁?

    王灵善没有深思,继续看向空地。

    蒋瓛和叶升两个人身上都挂了伤,只是两个人的耐力都不错,大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那黑衣人在敬福和李恒的围攻之下一直包着脸的头巾掉落,竟是一副南疆人的打扮!

    叶升曾率兵平反西南,这南疆人应该是他在那个时期收服到手下的。

    如今和他一起当反贼,倒也算的上忠心耿耿了。

    那黑衣人被逼出了真面目,索性破罐破摔,衣袖之中飞出了十几只蛊虫,敬福和李恒一时间手忙脚乱。

    而另一边,官兵面对不断涌出来的和尚和道人始终攻不进去,不断有人死去。

    徐允恭大皱眉头,却又无可奈何,这地形实在是太适合捉对厮杀,个人武力的优势太大,而擅长配合作战的官兵确实限制颇多。

    他在沙场练就的身手和普通人比起来确实算高手,但和蒋瓛叶升之流相比却远远不如,论捉对厮杀起来甚至不如敬福和李恒,去了也是帮不上忙。

    王灵善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提了提手中的天理剑,说道:“我去吧,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朱标一愣,然后连忙拱手笑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王灵善点头,然后向着空地冲了过去。

    结果刚冲出去不久,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惊呼。

    他回头,看见一袭蓝衫手持长剑,向着朱标一跃而去,扑上去的锦衣卫皆被那长剑撕作两半。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在耳边,王灵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袭蓝衫。

第五十五章 及时雨和蝗灾

    这一袭蓝衫不是苏幕遮的章泽彬,而是在扬州曾有过一两面之缘的纪飞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矿洞前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身边会埋伏着一个刺客!

    就在王灵善离开之后的间隙,纪飞歌以一种近乎无敌的姿态撕开了锦衣卫的护卫,长剑直取朱标的心脏!

    可惜,这长剑最终却撞上了用【瞬移】回来的王灵善,长剑直接贯穿了王灵善的胸口!

    艹!来大明这段时间受伤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这死是死不了,疼是真特么疼啊!

    鲜血喷到了朱标身上,他不由出声大喊:“先生!”

    他下意识的就要上前拉开王灵善,可徐允恭和周围的锦衣卫一拥而上,瞬间将朱标围的结结实实的。

    刺杀的最好时机已过,纪飞歌叹了口气,拔出长剑,淡淡的看了一眼王灵善后,飞身而去!

    王灵善胸口的血“噗嗤”喷了出来,整个人恰好倒在了走过来的朱标怀里。

    朱标看着王灵善胸口喷血的伤,愤怒的大喊:“给孤拦住他!”

    可蒋瓛不在,这些身手一般的官兵根本就摸不到纪飞歌的衣角,那一袭蓝衫简简单单的在树间起跃几下,便消失不见。

    “先生!先生!”

    朱标本能的伸手堵住王灵善的胸口,大力的按了下去!

    然后鲜血在王灵善背后涌出来的更多了。

    他是被桶了个对穿啊!又不是只有胸前一个伤口!

    失血的王灵善眼前发黑,抓住朱标的手说:“殿下……别按了……你快把我按死了!”

    朱标一脸悲伤的看着这又一次救了自己的人,看着他脸色发白,看着他双眼渐渐失焦,看着他一阵白光……然后从自己怀里站起来了?

    朱标有些傻眼。

    他知道王灵善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法术的,毕竟他就是那样被救过来的。

    可他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这法术见效那么快吗?

    他看着一身是血却又没事人一样的王灵善,不自觉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王灵善刚刚还在喷血的伤口,手指探进被捅破的衣服,接触到的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王灵善低头看着自己被袭胸,似笑非笑:“殿下还喜欢这口儿?”

    朱标:“……”

    刚刚的感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余怒未消的看着纪飞歌离去的方向:“白莲教竟然如此大胆,死到临头了还敢刺杀孤!锦衣卫听令,全力攻打矿洞!”

    锦衣卫十几个却没有动,暗中交流了一下眼神之后,其中一个官职较高的人咬着牙说道:“殿下身边还需要人守卫,指挥使之前曾……”

    朱标怒道:“刚刚那刺客你们拦住了吗?要不是先生,孤早死了!”

    那锦衣卫头头顿时蔫了下去。

    “你们去吧,孤身边有先生在,无碍的,况且还有这么多凤阳卫兵在。”

    王灵善:你可真看得起我!那纪飞歌和蒋瓛都能打的有来有回的,真打起来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干过他!

    锦衣卫看了刚刚差点死掉又突然活蹦乱跳的王灵善,突然就放心了,于是领命离去。

    徐允恭暗中挥手,让周围的卫兵围的更紧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经历了这一遭,王灵善也无心去看空地的战斗,心中只有疑惑,纪飞歌怎么在凤阳?

    这个纪飞歌在白莲教内部到底是和谁一伙儿的?君宝?还是那个副教尊?

    好像都有牵扯啊,这是个中间派?

    一头雾水,他想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空地上的战斗也很快到达了尾声,锦衣卫的加入使得官兵的战斗力翻倍,毕竟他们每个人的身手都比普通的官兵要强,所以很快便将那群道士和尚给消灭殆尽,现在正帮着敬福和李恒围攻那位南疆人,短时间内就能得手。

    叶升见大势已去,心中急着脱身,也无意与蒋瓛周璇,结果被蒋瓛抓住破绽,用短弩射伤了小腿,最终被蒋瓛将刀架在了脖子上。

    矿洞中不再有人出来,空地前的战斗尘埃落定。

    被刺客搞得心情极差的朱标决定亲自带队杀入矿洞,徐允恭同意了,毕竟矿洞一般都是直来直去的,弓弩开道不会有什么危险。

    路过空地的时候,被绑在一边的叶升无能狂怒,朱标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倒是王灵善在他身边微微停留,说道:“语墨已经死了。”

    癫狂中的叶升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一愣,随后癫狂的大笑,满脸都是扭曲的恨意:“这个贱人!死的好!白莲教的人都该死!他们都该死!太子殿下!臣愿请命!为大明杀尽白莲逆贼!!!”

    还想着活呢?

    王灵善摇了摇头:“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叶升怒视他:“你这个凭借谄媚戏法上位的神棍懂什么!大家都是一起参加的义军,都是一起入的帅帐!每次冲锋我都冲在最前边!战场上就数我杀人最多!凭什么别人都封侯拜相!我就不行!就凭他们比我多识几个字,在战场上多些花花肠子吗?我不服!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一架!他们都不如我!”

    莽夫!

    王灵善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跟上朱标,随着官兵进入矿洞!

    身后,叶升还在那里嚷嚷:“我爹说过的!只要我是最能打的那一个,在战场上就能博得最大的军功!我不服!不服!”

    王灵善边走边叹气,满脑子的打打杀杀,人莽就得多读书啊。

    --

    进入矿洞之后,王灵善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下降,空气中有风流动,矿洞的石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孔,那风似乎就是从这些小孔中吹来,洞内阴凉而干燥。

    这似乎还真是放火药的好地方?

    蒋瓛带着手持短弩的锦衣卫走在前边开道,矿道向上延伸,却是笔直的,没有像矿洞外那样的巨石遮挡,所以弓弩在这里几乎是无敌的,躲都没地方躲。

    可这矿洞内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似乎刚刚空地上的战斗是已是倾巢之战。

    一行人就这样顺畅无比的从矿道走了出来,走出矿道之后整个世界豁然开朗,然后所有人都一脸“哇哦”的呆在了那里。

    因为他们在山体里边看到了一个“广场”!这山体之内竟然有这么大一个空间!

    这“广场”之上还有序的堆放着一个个的棉麻袋子,摞在一起有丈许高,放眼望不到头。

    这堆的都是什么?

    蒋瓛用眼神询问朱标,朱标向他点了点头,于是蒋瓛拔出绣春刀一刀扎进了就近的一个袋子里。

    然后便见到袋子里流出来的都是大米。

    朱标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么多袋子里……是粮食?

    王灵善看着数不清的麻袋,脑子里全是我勒个去!

    这白莲教挺会玩呀,扬州粮仓里放火药,这个藏在大山里的山洞多么适合放军火,结果往里边塞粮食?

    朱标激动了,连忙挥手:“快快快!把这里的东西都检查一遍,看是不是都是粮食!”

    蒋瓛挥了挥手,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很快便散开来,没过多久统计结果就上来了。

    这整个山体内的空间内,储存的满满当当的全是粮食,还有极小一部分放着武器和桐油之类的东西。

    朱标激动的一把抓住了王灵善:“先生,你可真是个福星呀!国库正愁没粮食呢!奶奶的,这回再去户部的时候,看那户部侍郎傅友德还敢不敢躲着我!”

    国库缺粮,这着实给朱元璋和朱标头疼的不轻,淮北水患,关中大旱,还有一路肆虐北上的蝗灾,这得拿钱和粮食去堵呀。来凤阳之前朱标几乎都快住户部去了。

    谁知道来凤阳之后王灵善还给他捅出来这么一个大礼包,真是捅的好呀,朱标决定就算再砍一个侯爷给王灵善助助兴都是值得的!

    这能救多少百姓啊!

    王灵善一脸狐疑:“陛下不是说国库充裕么?”

    朱标一愣,然后就知道自家父皇肯定和王灵善吹牛了,想到自家无意间把自己父皇的牛皮给戳爆了,不由得有些结巴:“呃……这个……粮食嘛,多一些总是好的……你别和父皇说是我说的。”

    王灵善:“……”

    徐允恭看着这满满当当的大粮仓,也是一脸惊叹:“这白莲教哪来这么多的粮食?”

    对扬州之事十分清楚的王灵善和朱标对视一眼,两个人瞬间就明悟了这粮食的来源。

    扬州白莲教谋反,关于粮食有两手准备,一个是已经搬空的扬州粮仓,那部分粮食在王灵善离开后的一个月被徐允恭成功追回。

    还有一部分就是之前白莲教在郭恒案和空印案中,那些消失的赋税官粮!而且这部分才是大头,没想到被白莲教藏到了这儿!

    朱标从刚刚开始就笑的合不拢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粮食来的刚刚好,哈哈哈!还要多谢这些白莲逆贼辛辛苦苦将这些粮食储存的这么好!”

    人的心情一好,就愿意多说一点,朱标拉着王灵善开始滔滔不绝。

    “先生,你看,这山洞可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这四周的石壁上开有大小不一的孔洞,这孔洞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连接着山间的缝隙,用以保证山洞的通风干燥,弄这么一么一地方真的是不容易呀,你说说好端端的这白莲教为什么要把这地方转移呢?”

    这句话一说完,两个人都僵住了。

    我艹!蝗灾!

    王灵善看着四周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喃喃道:“殿下,这玩意……蝗虫能钻进来的是吧。”

    朱标很想摇头,但他刚刚还在对王灵善介绍这孔洞的原理和作用,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山洞根本拦不住蝗灾!

    蝗群所过无孔不入,它们知道那里有它们最需要的东西!而且边吃边生,再大的粮仓都能给你吃干抹净!

    怪不得白莲教要转移这些粮食,特么的放在这里再多粮食也会被蝗灾啃得干干净净啊!

    看着刚刚缴获过来的粮食,又想起正在北上的蝗群,朱标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朱标去徐州之前,将蝗虫赈灾的事宜交给了徐允恭,于是他连忙问道:“允恭,蝗灾还有多久来到凤阳。”

    徐允恭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根据岳堂的推测,估计还有四五天的时间。”

    朱标顿时心中大定:“四五天,凤阳卫所的士兵足够把这些粮食转移了,没事没事,还好这个贼窝端的及时!再晚两天估计就来不及了,现在刚刚好。”

    刚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摇晃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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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身穿越到了朱元璋早朝的朝堂,和洪武大帝眼对眼!
我:老朱呀,我们都是神仙下凡啊!我们在天上是可是哥们啊!
朱元璋:把这厮拖下去斩了!
我:……
洪武的开朝盛世,造反称帝的永乐大帝,朱高炽父子的仁宣之治……这历时276年的大明王朝。
我,王灵善,不老不死的大明神子,我来了!回到大明当神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大明当神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大明当神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