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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衡     静嘉txt下载     静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8章 两相异 (续)

    话未说完,庞季同看到傅良涛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便略显尴尬地笑着住了嘴。庞季同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有关整容的那一个传闻,已经将犯人的身份指向了女性。既然这样,他们便可以将不相关的传闻排除掉,减轻调查的工作量。

    “你不觉得这样的分析过于粗略和草率吗?”傅良涛问。不等庞季同回答,傅良涛便从桌下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说:“之前我们从李周二人和徐宁之等人处取得的电子档案,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傅良涛将笔电放到庞季同跟前,说:“我们分工合作,逐一将二零一零年九月到二零一二年六月的电子档案都重新听一遍罢!”

    庞季同想到犯人对透过手机对许静嘉进行监控,本以为这项工作安排工程浩大。不承想,却和他所想的有点不一样。

    在二零一零年年末,第一个音讯档案出现之后,往往每三到四星期才有另一个音讯档案的出现,倒是图像档案较多。

    直到二零一一年十一月开始,音讯档案才有直线上升的趋势,及至到了二零一二年四月攀升到一个高锋。

    傅良涛推测,这些电子档案的数量增长,除了证明犯人的行动随时间变本加厉以外,应当也与许静嘉的生活习惯有关。

    最早有记录的音讯档案是许静嘉为了附庸风雅,一知半解地解说苏轼诗文的片段。李秉德收到的时间是二零一四年,而徐宁之等人同时收到的时间则是二零一零年年末。

    傅良涛就是因为这一个音讯档案,较早前才推测犯人是许静嘉熟悉的人。因为在二零一零年年末的时候,智能手机在香港尚未完全普及,而电子档案的数量亦显示犯人当时只能对许静嘉进行有限度的监察。这一种局限正可能因为许静嘉当时所使用的并非智能手机。

    这样一来,使用旧式手机的许静嘉便不能向对方传送语音讯息,从许静嘉所用的语境看来,录制这一段音讯的人,便应是当时正在与她面对面交谈的人。

    现在,结合大学应用数学系学生谘询办事处的资料,他们得知许静嘉在二零一一年九月经由校内的学生笔电购置计划,购入了一台入了一台L品牌出品的笔电。这笔电的取货日期在二零一一年的十月下旬,与电子档案的数量开始增加的时间吻合,恰恰间接证明了电子档案的数量增长,与许静嘉使用电子装置的习惯有关。

    傅良涛和庞季同进而透过李周二人和徐宁之等人收到电子档案的时间,以及档案的内容,分析犯人在某一个时间点想要传出的具体传闻。

    他们在分析电子档案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在副学士期间犯人尝试制造的传闻远多于他们所发现的。犯人随时间调整自己的传闻的内容,传闻的主题逐渐变得更集中,成效不大的主题逐渐为犯人所淘汰,最终剩下的就是“拜金”、“动机不纯”、“功利主义者”、“于感情事上随意”、“喜欢观看不可描述内容”及“卸责”这几个主题。

    而这些也正正是徐宁之、刘子君、程巧,以及傅良涛和庞季同近日查访的人们眼中,有关许静嘉这个人的标记。

    除了B、D、G-I项以外,几乎所有的传闻都由这些电子档案证实与犯人有关。然而,与整容有关的B及另外的G项和H项,即便无法找到相关的电子档案,他们都一致认为与网络骚扰事件脱不了关系。

    电子档案的内容让这些传闻都变得极为真实。透过各个电子档案最早出现的时间,傅良涛渐渐觉得这些传闻虽与他透过心理学观察的结果不符,却又让人无法质疑。

    时间过去了又怎样,内容的真实性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傅良涛可以感觉得到庞季同在分析这些电子档案的过程中,逐渐认同了这些由犯人赋予许静嘉的标记。早前,透过心理学分析得出来的结果,已被庞季同视之如无物。

    那么,傅良涛他自己呢?

第089章 风不止

    “呀~我的头发……”大风刮过,庞季同忙不迭地伸手护住自己的头顶,生怕早上花了半小时才弄好的头发会被这一阵风吹乱了。

    傅良涛斜睨了庞季同的发顶一眼,庞季同的头发只轻轻地随风摇了摇,整个造型几乎是纹丝不动的,可见他弄头发时料下得很足。

    一阵风未过,另一阵风便来,庞季同又是一阵怪叫。

    从早上九时正开始,天文台挂起了三号热带气旋警告信号,预料在晚上八时会改发更强的颱风信号。是以,今天的天气一改昨天的闷热,从早上开始间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风也比寻常的大。

    傅良涛笑着逗庞季同说:“你挡什么挡?今天晚上就要挂八号风球了,这风只会越来越大。而且,这里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你挡得了前边的,还是挡得了后边的?纵然你都挡得了,那左边的和右边的,你又待如何?”

    二人身处的回廊设计独特,据说是采用了物理学原理设计,结合天然风的特性,不管什么时候,这回廊都是大学里最凉快的所在。

    因此,傅良涛一点也不讶异这些风并无定向。

    庞季同犹自在风中挣扎着,一边看向身旁的傅良涛,只见他临风而立,果然完全没有伸手遮挡。傅良涛飒爽的短发没有下定型,只任发丝随狂风飘扬,却自有一种潇洒的感觉。

    庞季同心里响往,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还会回总部工作,为了保持形象,庞季同手中的动作便没有停下来,继续忙乱地与风进行着对抗。因为庞季同很清楚,自己的头发不可能像傅良涛一样,乱也乱得不损其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当快要走到回廊的尽头时,庞季同心有不甘地往风吹来的方向鼓起了嘴,吹了一口气。

    于是,傅良涛第一次见识到了被风呛到的人。

    傅良涛不禁莞尔,觉得与其勉力挣扎,倒不如听之任之来得自在。

    离开了回廊之后,风仍是间或吹过,但是早已经不如在回廊的时候那般大。

    庞季同这才放弃了挣扎,从后赶到了傅良涛的身边,说:“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弄不懂这些搞学术的人的脑子里到底是想什么的?你看看,现在这个唐教授,给他照片他想不起来,给他试卷他倒是想起来了。”

    一份才七十分不到的试卷,唐教授会记得原因是因为试卷上某道需要证明的题目,从头到尾许静嘉都不是背出来的。唐教授还因为这样,不自觉地跟他们将这道数学题完完整整地讲解了一遍。考虑到二人于大学时期主修的科目跟数学无关,唐教授又很贴心地将他们有机会不明白的部分进行了一些延伸教学。

    然而,从庞季同现在的语气看来,庞季同并不是很欣赏唐教授的这份贴心。

    “涛sir,那你觉得I项这个传闻,跟网络骚扰是有关还是无关呢?”庞季同问,顿了顿,又说:“你应该很清楚犯人说的话都具有真实性,这一个传闻与犯人的风格不太相似。”

    傅良涛的眼睛直视前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应道:“谁知道呢。”

    这态度让庞季同觉得有些没趣,此时傅良涛却接着说道:“传闻这东西可好可坏、可真可假。我们这些负责处理网络欺凌和骚扰案件的人,必须要了解传闻的这些特性。

    纵然有关许静嘉的传闻都有着相当强大而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真实性,但是我们都不可以否认,这些传闻都曾经经历过一个名为『歪曲』的过程。

    根据美国着名心理学家奥尔波特所着的《谣言心理学(Psychologyofrumor)》,散布传闻的人在传播这些讯息的同时,无可避免会省略细节,从而突显被保留下来的细节。但是,那些被省略的细节,往往正是有助于我们了解真相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个过程只有当传闻与传播者往日的经验,以及当下的态度产生共鸣的时候,才会发生。”

    庞季同一愣,问道:“所以说,一直以来,你说要辨清那些传闻的真伪,又用心理学分析那些传闻的细节,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分清那些传闻的真假,而是想要了解更多传闻里省略了的细节?”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没错。因为经过『歪曲』这一个过程之后,想要从传闻中了解事实根本就是天方夜谈。而『歪曲』过程中所省略和强化的细节,偏偏与犯人的动机,还有他对许静嘉所抱有的情感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分析传闻是为了解细节,重听电子档案是想要了解犯人省略和强化的细节是什么。经过傅良涛这么一说之后,庞季同倒是觉得自己一直误会了傅良涛的用意。

    庞季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么,涛sir,到了现在,你有什么结论呢?”

    傅良涛遂答说:“其实你之前的分析只是粗略了一些,并不完全是错的。

    有关整容的传闻,犯人突显了许静嘉容貌上的差异,代表他很在意许静嘉的容貌。这一种针对外貌上的攻击,一般只会存在于同性之间。

    而拜金的传闻,先后突显有许静嘉家境不好及喜欢看舞台剧这两个细节,但是这两个细节却存在矛盾的地方。

    会认为许静嘉家境不好的人,与许静嘉并非没有接触。在设计这个传闻的同时,他不自觉地将自上而下俯视许静嘉的态度表露了出来,说明这人的家境必定比许静嘉优渥。

    然而,将喜欢看舞台剧联系到拜金的人,显示设计这个传闻的人是许静嘉身边的人,会与她谈论兴趣。他认为舞台剧是一种比较高大上的东西,不排除有认为舞台剧的票价很贵的成份,与认为许静嘉家境不好的人有一定的分别。

    会认为许静嘉是功利主义者,而不与人接触的人,显示许静嘉在学期间与他的往来不多,这传闻是根据犯人的自身经验设计而成的。

    认为许静嘉于感情事上随意,指许静嘉容易让人误会这一点,这传闻亦是结合犯人自身的经验设计而成的,不同的是这人与许静嘉并非毫无接触,可能曾经对许静嘉抱有什么想法。

    至于突显喜欢观看不可描述的内容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设计这个传闻的人是女性,又或是思想比较保守的人。因为现时,大部分的男女都不会再对这些内容一惊一乍的,其中男性尤甚。”

    听罢,庞季同便说:“这样听起来,犯人的动机和对许静嘉抱有的情感,还是挺多样化的。”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傅良涛沉吟着说道:“没错,而且从犯人透过电子档案传播流言时的计划,其编排的逻辑性和周密性,都显示他并不是一个多重人格或精神疾病患者。”

    说到这里,傅良涛吁了一口气,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许静嘉为什么会说她的立场跟我们不一样。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庞季同困惑地看向傅良涛,傅良涛遂解释道:“因为犯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第090章 风不止 (中)

    “在荃湾警署报案室的记录中,我找到了你母亲的报案记录。”傅良涛徐徐地开口说道,他与许静嘉再一次并排坐在上一次会面的圣堂之内。

    傅良涛在齐正平提供的录像中,观察到许静嘉母亲前往医务所反对时,曾经向齐正平出示过一张小卡片。

    傅良涛透过提升录像的清晰度,发现许静嘉母亲向齐正平展示的是一张报案卡。卡上所显示的日期是二零一四年十月三日。傅良涛按照报案卡上的编号在荃湾警署的档案室里找到了报案记录,而备注一栏只写了“滋扰”两个字,报案人则是“王靖蕾”──许静嘉母亲的名字。

    与当日当值的警员沟通过后,傅良涛对那个警员的惯常处理手法进行过了解。情况就如傅良涛所知道的一样,刑事案件必须由事主亲自立案,而且许静嘉的情况并不涉及金钱及利益损失,所以一贯的处理手法就只有记录在案。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波澜不惊的侧颜,接着说道:“你害怕报复。这才是你一直以来不开口的真正原因!

    犯人不止一个人。你在口供室里提及香港有关案件的判刑,并不是因为觉得判决不公允,而是因为犯人花在你身上的时间远长于相关的刑期,犯人刑满出狱之后继续缠绕你的可能性相当高。偏偏要找到你和你的家人具体位置,对犯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害怕举报会触怒对方。不管是胜诉败诉,犯人都会在之后的时间里变本加厉地针对你。”

    许静嘉听到这里,知道傅良涛手中已经握有了相关的证据,她也无从反驳。

    许静嘉遂也不否认,只淡淡地说:“举报案件并不是我的意思。

    是我妈背着我偷偷去的,我也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了这事。那时,我还庆幸过因为无法提供证据,警方不能作出跟进。”

    听到许静嘉的话,傅良涛忽然想起了昨天走在风中的庞季同。大风吹来时伸手去挡本是人之常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静嘉连挡都不挡一下了?

    挡与不挡是人的天性,大部分的人都像庞季同,心有不甘,遇上不平,会自然而然的反抗。

    也有些人像傅良涛一样,天生心宽,但是这样的人从来不多。而心宽这东西也不是想要装,就能够装得出来的。如果不是真正能够放下,心中的不甘、压抑长年累月地积压着,人的情绪和身体都会扛不住。

    傅良涛彷佛看到了许静嘉转变的过程。因为庞季同到幼儿园查访的结果分明显示,许静嘉是一个会跟上级辩驳、会据理力争的人。不过,似乎用的方法不对,对象也不见得正确。

    那时的她,像极了一个不自量力地想向风作出微弱反抗,结果却还是被风呛到的人。

    难道正是因为这样,许静嘉慢慢领悟到,自己的力量太渺小,根本无法跟风对抗,所以才选择放弃?

    想到这里,傅良涛复又说道:“除了这一点以外,你的病情也是你不开口的原因。

    半工半读算不上是轻松的事,而当时大学提供的选择并非只有一个。你选择的自负盈亏课程,比衔接学士学位课程学费较高、课业较重,而后者更是只需要九个月就能完成。我相信即使你不是想要为自己拼一个前程,也是想要求一个安稳的。

    让你像现在这样闭门不出的原因──

    除了你的病情已经对你的日常生活构成影响,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原因。”

    傅良涛的语气诚恳,话里话外都向许静嘉展示出她能够向他求助的态度。

    良久,许静嘉才叹道:“傅sir,举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傅良涛一愣,没有想到许静嘉的说法,与他所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在傅良涛怔忡之际,许静嘉逻辑清晰地缓缓说道:“假设你推测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由举报开始直到审讯结束期间,我说过的话的真实性需要不断交由其他不同的人来判断、质疑,接受一场又一场原本不应该属于我的审讯。

    经过这些波折,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获得胜诉。然后,犯人在刑满之后更加毫无顾忌、锲而不舍地针对我。”

    傅良涛明白许静嘉在说的是什么。

    即便只是一般人,在审讯过程的期间都难免精神受压、不断受到外间的质疑。以许静嘉的状态而言,那的确是一个相当艰苦的过程。

    到了最后,如果法庭否定许静嘉的话的真实性时,她还得再添上一个“哗众取宠”、“利用他人同情心”的标记。

    正当傅良涛思忖着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时,许静嘉又说:“假设你的推测都是真实的……

    我自己寻求一个可以相对不受他们骚扰所影响的方式生活,无论怎样,也绝对比你的提议更好。”声音莫名地有些艰涩。

    许静嘉的话仍旧是那么滴水不漏,傅良涛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绘本,霎时明白了许静嘉所说的,正是她现时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方法,难道不算是妥协吗?”傅良涛问。

    许静嘉却没有回答他。

    傅良涛低头沉思,毕竟许静嘉能够妥协,他却不能。查了这么久,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必须有一个解决。

    傅良涛遂建议说:“这样吧,你作我的线人,给我提供我需要的资料。我不会向其他的人透露你的身份,也不用你出庭作证。我会循你所提供的讯息进行调查,尽量不将跟你有所牵扯的证据呈堂。

    作为回报,我会在力之所及的情况下,帮助你摆脱他们。当然,我的帮助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违法。”话虽如此,这个方法并不能保证许静嘉与傅良涛合作的事,不被犯人所发现。

    许静嘉没有想到傅良涛竟然没有否定她的方法,她的视线在傅良涛的脸上转了一圈,似是在衡量傅良涛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好一会儿,才听许静嘉说:“好吧……为了些些……”说到末了,她的话化成了一声叹息。

    既已达到这一次会面的最终目标,傅良涛也不急着立刻向许静嘉问话。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视线再次转向前方,不由问道:“你这么相信他,为何不让他救救你?”

    许静嘉答道:“他已经救了我。

    父母之爱子女,自然是想要为子女遮风挡雨。然而,有些事情必须经历,人才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既然时候未到,我便安静等待。唯有时候到了,果子才甜。”

    傅良涛看许静嘉答得认真,不由讶异地问:“你参与聚会,难道不是因为迫于压力需要找对象吗?”

    许静嘉浅浅一笑,半真半假地答说:“傅sir,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分得清那些话是推讬,那些话是真心实意。”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傅良涛的理解,许静嘉的笑意与往常略有些不同。

    许静嘉的脸仍直视着前方,傅良涛却下意识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也就忘了考究许静嘉那似是而非的答案。

第091章订前必读

    接下来发布的第091章是一绘本故事,内含线索,可以自行斟酌是否订阅~

第091章 风不止 (下)

    许静嘉在傅良涛眼中,一直都算不上是一个坦率的人。

    “你真的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与许静嘉谈完案件相关的细节之后,傅良涛盯着许静嘉的脸问。

    与许静嘉倾谈过后,傅良涛越发地觉得许静嘉没有尝试寻求公义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她不想再纠缠在这一些是是非非之中。而刚才只是因为不想要与傅良涛透露太多,所以才没有过多地阐释自己的想法。

    只听许静嘉说道:“当我觉得自己无辜的时候,我相当的不甘心。可是,这件事让我更认清真正的自己,我真的累了,只想要这件事能够结束。

    这事情最折磨人、刺痛人的地方,是他们总能以我重视、关心的人来刺伤我。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都只能感受到悲伤这一种情绪。

    但是,我真的是无辜的吗?当我认清了我在这事情中的责任时,我反而觉得好受了一点。”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背影徐徐远去,许静嘉跟他所说的事的余韵犹未散尽,他垂目看向手上那本《钝钝兔和它的树洞》(RabbitStubitandhisTreehole)绘本。傅良涛下意识地翻开了那本绘本,查到这里,傅良涛觉得自己似乎更加能够体会绘本中的情绪,对故事又多了些不同的理解。

    (作者画外音:***本故事为遭遇网络欺凌者的感受,只与本故事的角色和情节有联系,绝无其他深层意思,切勿过度解读。***)

    1.

    钝钝兔有很多朋友,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很友善。

    每一个认识钝钝兔的人都知道,他从来没有脾气,也不会对人感到不满。

    他们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们也不知道钝钝兔是如何做到的。

    2.

    那是因为,钝钝兔藏有一个秘密。

    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树洞。

    一个位处于孤独峰之巅,人迹罕至的树洞。

    3.

    这天,钝钝兔又来到他的树洞。

    他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因着无人听见,他变得无所顾忌,也没有注意用词。

    4.

    在那个畅快无比的过程后,钝钝兔又变回那个总是和顔悦色的钝钝兔。

    他不认为这是虚伪,他只是很爱自己的朋友,不愿意以任何一种方式伤害他们。

    5.

    日复一日地,钝钝兔在树洞和他的朋友们间往返。

    他以为这个方法很好,反正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留在了树洞那里了。

    6.

    钝钝兔不知道的是,他的负面情绪在树洞的另一端化成了微风。

    这阵微风周游各处,自由地游走于钝钝兔活动的各个地方。

    7.

    认识与不认识钝钝兔的人,都知道了有关钝钝兔的事情。

    最初的微风,混和了人群中的流言,慢慢地从微风化成了狂风。

    这阵狂风将钝钝兔卷起,使他远离了他的一个个朋友。

    8.

    狂风将钝钝兔带到森林深处,但是并没有就此止息。

    因着狂风的到访,森林中的植物都变得很兴奋。

    他们七嘴八舌地将藏在狂风中的话语告诉钝钝兔。

    9.

    钝钝兔终于明白,他那些自以为无人听到的话,对他的朋友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然而,钝钝兔的反省、改正都没有任何意义,狂风越演越烈。

    植物们的声音也随之越发尖刻起来。

    10.

    为了躲避狂风,钝钝兔进到了旁边的一个山洞中,并用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洞口。

    山洞里的植物对于外来的钝钝兔很是好奇,他们毫不掩饰地关注着钝钝兔的一举一动。

    植物们的目光意味不明,让钝钝兔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11.

    狂风的力量很大,大石不见得能完全堵住它。

    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风,从大石和洞口之间的缝隙,溜进山洞里。

    山洞里的植物开始窃窃私议,解读着残存在风中的话语。

    12.

    他们小声地述说着尖刻的话语,以为钝钝兔全然听不到。

    与此同时,钝钝兔亦很希望自己听不到植物间的低语。

    他装作甚么也听不见,在植物们的注视下,独自走向山洞的深处。

    13.

    沿途的植物对他有着同样的好奇,不住的注视着钝钝兔。

    它们乘着钝钝兔不注意时候,将他身上的掉落的东西藏起来。

    首先有他的骄傲和尖刻,再而是他的声音和信任。

    最后,是他的爱。

    与此同时,他也捡起了植物间推送出来的怀疑和怨怼。

    14. 

    植物的花粉让他染上了名为绝望和无力的恶疾,这恶疾吞噬着钝钝兔的感觉。

    直到那些低语蔓延而至,他才确定他的感觉还没有消失殆尽。

    那些遏止不住的负面情绪提醒着他,迁移的时候又到了。

    于是,他便又再需要走到山洞更深的深处。

    15.

    到了后来,钝钝兔终于找到了整个山洞中有着最少植物的地方。

    那里只有三株植物,而他们注视钝钝兔的目光也是柔和的,不似其他的植物那样意味不明。

    对于钝钝兔的出现,他们一直不发一言。

    16.

    钝钝兔终于再也听不到那些没完没了的低语。

    肚饿时,植物照料他吃下自然所生的果实。口渴时,让他饮下花间的露水。

    一切的出现都是那么的适时,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17.

    难以动弹的钝钝兔默默地接受着植物的关怀。

    这个地方俨然成了钝钝兔最佳的避难所,使他能够休养生息。

    不过,钝钝兔知道,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他开始想办法避过洞外的狂风,回到家里。

    18.

    又过了许久,钝钝兔依然没有找到方法,狂风也一直未见有平息的迹象。

    有一天,钝钝兔在采集野果时,忽然看到了熟悉的幻彩蘑菇。

    他转身再看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陪着他的那三株植物,才觉得他们看起来很是眼熟。

    19.

    钝钝兔这才明白,他身处的地方,其实就是他倾吐心事、发泄不满的树洞。

    而那三株植物之所以不似其他的植物那般议论他,是因为他们一直熟悉他。

    20.

    钝钝兔拨开了树洞外的帘子,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然而,洞外的狂风却只见越演越烈。

    间或不小心触及溜进洞内的狂风,他便又得瘫倒休息许久。

    此时,父亲的声音穿透狂风而来:“孩子,放心吧……”

    21.

    钝钝兔突然不再想要离开了。

    树洞里很好,没有猛暴的狂风,没有杂乱的质疑,也没有永不止息的狙击。

    他忽尔明白了,这便是他独有的逃亡方式。

    不似其他人那般东奔西跑,而是画地为牢。

    22.

    自此,树洞成了钝钝兔的新家,那三株植物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TheEnd~

    这一本绘本的出版时间,比蝴蝶那一本绘本的出版时间要早上一年。从蝴蝶那一本的故事内容中看来,后来许静嘉还是为了这事情生出了浓浓的怨念。

第092章 风不止 (下) (续)

    傅良涛忽尔很想知道,于蝴蝶绘本出版至今的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在许静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静嘉现在的放下并不是经过伪装的豁达,她仍为这件事悲伤难过,只是已经全然没有了恨意。

    傅良涛首次对案件中的人物,生出了案件以外的好奇。许静嘉刚才的笑意,与那丝带有荼蘼气息的笑意在傅良涛的心底缱绻,轻淡却绵长。

    此时,庞季同的声音打破了圣堂内的静谧:“涛sir,许静嘉都走了许久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祈祷吗?”说到末了,庞季同的语气中略添了些笑意。

    傅良涛这才转身往圣堂的门外走去,经过庞季同的身边时,庞季同追问道:“你跟许静嘉都说了些什么?她答应了吗?”

    傅良涛一笑,随手将手上的绘本塞给了庞季同,说:“你自己看吧!”

    庞季同哪里肯就这么罢休,正要再问,傅良涛遂看了庞季同的头发一眼,说:“这一阵子,你倒是在自己的形象上很用心。”说到这里,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好生思索了一番,才说:“你的头发相当的稳如泰山……”

    “是吗?”从庞季同的语气听来,似乎觉得傅良涛的话是赞美。话未说完,便从裤袋里取出一个桃红色的小镜盒,看着镜中的自己换了几个“怎么了?我就是又帅又酷”的表情,还一边用手调整着几根看起来位置不到位的刘海。

    傅良涛笑着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阿凝她不喜欢轻浮的人吗?”

    庞季同的手猛地一顿,犹豫地问:“我现在不比平常好看多了吗?”

    傅良涛也不想打击庞季同的审美,便说:“如果你觉得戴头盔比较好看的话,那确实是。”

    庞季同惨叫了一声冲了去厕所,傅良涛在车子里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庞季同才打开车门。庞季同的衬衫平添了些还未乾透的水渍,头发却是清爽了不少。

    傅良涛浅笑着摇了摇头,说:“为了一个阿凝,你至于吗?”想了想,又淡淡地加了一句:“爱和恨使你的眼睛蒙上色彩,那么你便无法很清楚地看。”

    听罢,庞季同紧张地问:“涛sir,你为什么这么说?阿凝她难道不香吗?”

    此话一出,车厢再次陷入了一片静默。

    庞季同说这话时想的是洛孟凝飘香的头发,一不心说出了真心话,不觉生了歧义。这时回过味来,顿时红了一脸,却又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错。

    傅良涛被庞季同逗得一笑,越发觉得庞季同像少女漫画的女主角,转而问道:“你既然已经想通了,可为什么除了转换形象之外,我不见你有其他的动作?”

    庞季同嗫嚅了好一会儿,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良涛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庞季同其实还没有想通,便说:“我刚才的说话出自奥修的《信心铭》。

    每当对一个人生出爱或者恨这两种情绪的时候,我们总会不自觉地将那个人的一切视为极好或极坏,进而将那人看作是类似神或者魔鬼的化身。然而,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既不可能是神,也不可能是魔鬼。

    你现在看到的阿凝,也只是你内心理想对象的形象投射。所以,平常心便好。”

    庞季同看向傅良涛的目光,添了些傅良涛无法解读的意味不明,让傅良涛不自然地住了口,将车子往车道上驶去。

    庞季同心里想的却是,看罢,不谈案件的时候,真的就没有几个人能够跟傅良涛谈下去。然而,转念一想,庞季同又觉得,不,还有一个人……

    也许,许静嘉能。

第093章 且留白 (上)

    许久以后,许静嘉回想起从前那段日子──那一段总以为齐正平会相信她的日子。许静嘉认为那一种没有缘由的信任,很可能是因为齐正平曾经在恕恕不休地说着遭到排挤的事情时,他跟她说了一句:“可是,你要原谅他们呀……”

    在听到这句话的顷刻之间,许静嘉便想到了齐正平诊症室门外的十字架。

    许静嘉到陆睿明医生那儿看诊的那一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五。许静嘉其实也不觉得自己情绪上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既然已经影响到生活了,便说明这问题是需要正视的。

    看诊的地点在中环的亿城阁,许静嘉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的名字,也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便与母亲一起在中环的太盛分店吃了一碗牛丸米粉。

    许静嘉一向很喜欢吃太盛出品的牛丸,肉汁香浓,比别家的要出色不少。许静嘉一向不擅于向他人剖析自己,她需要一点好吃的东西来平复她的情绪。

    因为顾虑与医生的对话内容有可能被听到,许静嘉和她的母亲都没有带手机。午餐后,许静嘉向报纸摊摊主询问亿城阁的所在,但是对方却对这名称全无印象。

    此时,有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方脸的中年男性,从隔着马路的对街走来,问:“你要到亿城阁是不是?”说罢,便往身后他来时的方向给许静嘉指了指路。

    许静嘉讶异自己的声音原来这么大,原来连对街而来的人也能够听得见,遂有些不好意思,匆忙地向男人道了谢,与母亲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去,而男人则朝与她们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许静嘉与母亲才走出没有多远,正好经过了厕所。在许静嘉母亲进去方便的时候,许静嘉便等在了门外。

    许静嘉在等待的同时,无聊地左顾右盼,视线在看刚才来时的方向时,不经意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正是刚才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性去而复返,而对方似乎也正在观察她。

    不多时,许静嘉与母亲来到了亿城阁的电梯大堂,才发现整幢亿城阁原来皆由不同的专科医生所租用。许静嘉依着指示牌找到通往陆睿明诊所的电梯,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嘉越发地紧张了起来。

    随着升降机一层一层地升高,在许静嘉心里更曾经生出过落荒而逃的想法。

    许静嘉逐渐明白到有些话不能只说一半,要么不说,要么便要说全。这事情该说,还是不该说,许静嘉还没有想好。

    当来到陆睿明的诊所门外时,许静嘉的脑海逐渐变得空白一片。许静嘉的母亲似乎觉察到了许静嘉的紧张,在许静嘉填写个人资料表的时候,天南地北地跟许静嘉聊着诊所内的各种陈设,似乎想要让许静嘉放宽心来。

    诊所里没有任何人,许静嘉仍是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在许静嘉打开诊症室的门之时,许静嘉的母亲坐了在门外等她。

    这是许静嘉最后的坚持,母亲只能坐在门外等她。因为许静嘉深谙母亲太过疼宠她,听不得她受半点的委屈。许静嘉一直没有向她透过事情的具体细节,此时却是怕母亲在一旁听着,反倒会影响医生的诊断。

    从谘询开始后不久,许静嘉便已经察觉到陆医生也听到了。

    陆医生的反应太过熟悉,以至许静嘉很快便察觉到他在她出现之前,便已经听到了关于她的事情。

    与此同时,陆医生的做法也表明,在见到她之前,他对她这么一个人早就已经下了定论。那时,许静嘉只有不足一个小时,她实在没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他,而且还是在他百般质疑和试探的情况之下。有时候,要让一个人相信自己太难了。连相处多年的朋友们都无法取信于她,更何况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在陆医生的眼里,许静嘉似乎就是一个想要透过曲折离奇的故事,博得齐正平注意的人。不过,陆医生也没有让许静嘉难过的意思。陆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只让许静嘉往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他们的确很聪明,所以他们看破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错呢?

    他们看破不说破,只让许静嘉知难而退,也不过是为了顾全许静嘉的颜面罢了。你看,他们是多么的仁慈?

    不是没有想过辩驳,不过辩驳的言辞在心中千回百转、百转千回,最终在临出口的那一瞬间都化为了无言。那种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一遍的冲动,在张口的那一瞬间似乎都变得很可笑。

    那种无力感就像是白白生了一张嘴,却有口难言,实与哑巴无异。

    离开陆医生的诊所之后,许静嘉母亲告诉许静嘉,原来有许多人都跟许静嘉有一样的情况,刚才她等在门外的时候,那个束短发、五官精致的女孩似乎跟许静嘉的情况也是差不多。那些细节听在许静嘉的耳里,透着某种熟悉。

    许静嘉却无心多想,脑海中仍在反覆地思索着刚才与陆医生的谈话内容。

    可是,许静嘉没有想到的是,即使看诊那一天她并无携带手机,徐宁之和周穆清她们仍是能说出她看诊时与陆医生的对话内容,适时地善意提醒许静嘉,做人应当脚实地,而不应该好高骛远。

    甚或,最让许静嘉难过的是,有人曾给她的母亲分享文章,文章的内容大意是做父母应当管好自己的子女。幸而,母亲心宽,没能真正看懂。

    往后,许静嘉还是被添上了一个无法洗脱的新标记──“藉看诊之名,行勾搭之实”。

    许静嘉想,不,她还有机会。

    唯有她当作完完全全没有到齐正平和陆睿明那儿看过诊,也许她还有机会。

    也许她还有机会摆脱这样的标记──只要她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两个人。

    然而,许静嘉还是很想要弄清楚,齐正平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抱有同样的想法。

    她很想要知道。

    许静嘉有时候真的是天真得过份,甚或乎可以说是没有智商。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她总以为至少──应该至少,也会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是相信她的吧?

第094章 且留白 (下)

    很久以后,当许静嘉回想起各种细节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拍醒当时的自己,然后直截了当地告诉那个宛若白痴的自己──

    “不,就是一个也没有。”

    不到几天,许静嘉按捺不住心中不断冒出的疑问,还是踏进了齐正平的医务所。

    在登记的时候,医务助理在身后安放病历卡的柜子里,想要找到许静嘉的病历卡,却遍寻不获。

    “许小姐,请您稍等。你的病历卡不知道为什么不在这里。”

    在医务助理进到诊症室翻找许静嘉的病历卡的同时,许静嘉的视线不经意地停驻在登记处当眼位置的那个小像之上。

    说真的,在此之前,许静嘉还没有试过这么认真地观察这个小像──这个早在许静嘉第一次前来看诊时,便已经放在了这里的小像。

    这个小像的手工如此精致,却仍是放在了登记处的当眼位置,雅俗共赏。在某一个瞬间,许静嘉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个小像的含意。

    陆医生跟许静嘉说过的话,猛地于她的脑海中重现。

    有些话,人家对你说一次,是好意提醒。但是,如果对方说了一次,你还听不懂,要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那就是自取其辱。

    霎时之间,齐正平诊症室的门变得太高太大。许静嘉一下子就失掉了弄清齐正平真实想法的勇气。

    接着,医务助理去而复返,问许静嘉说:“你这一次是想要配药,还是看诊?”

    “配药。”许静嘉答道。

    医务助理看向许静嘉的眼光添了些不认同,又问:“上一次齐医生给你发了转介信,你去了医院排期看诊了没有?还有,你吃的这些药只有胃药能配,其他的都必须由医生处方,你确定真的不用看诊吗?”

    “还是配药吧!”许静嘉听到自己这样答说。

    那个医护助理便再次提醒道:“公立医院的专科从排期直到见到医生,最快也至少要等半年以上,你这再不去,可就要等上许久了。你这样拖着可不行呀!”

    许静嘉遂说:“我已经往私人的专科医生那里看诊了。那医生说过他会回覆齐医生的。”那个尽责的医务助理担心地看了许静嘉一眼,这才罢休,往里安排配药的事宜。

    在等待的期间,许静嘉在候诊室的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许静嘉多么希望齐正平会忽然打开那一扇门,也许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便能有足够的勇气看向他,辨清他的态度。

    然而,如果齐正平的想法真的就和其他人的一样呢?

    许静嘉的视线在不大的候诊室内游移,她的视线被两个小男孩吸引住,那是两个不论音容笑貌都跟小黄人莫名地有些相像的小男孩。直到他们离开以后,许静嘉的视线渐渐转到了诊症室门外的十字架之上。

    许静嘉忽尔觉得,她不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求得任何一人的理解或相信。

    无论何时,总有一个存在比她还要熟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的好、她的坏,他一直都全然知悉,连她心中最隐密的思念也都瞒不过他。

    这些事情,只要有他一个知道就足够了。

    这样想着,那种因为无处言说的不甘和耿耿于怀便淡化了许多。

    此时,医务助理的声音徐徐响起:“许静嘉小姐。拿药。”

    直到许静嘉离开医务所的那一刻,那扇门终还是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第三卷《投石的人》完

第095章 半生不熟

    在圣堂内,傅良涛又一次藉着彩色玻璃窗折射进来的斑驳光影观察着许静嘉的侧颜。与此同时,那些有关许静嘉的传闻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掠过。

    那些传闻中所描绘的似乎都是许静嘉,又仿佛不都是许静嘉。

    猝不及防,许静嘉刚一转过脸来,便对上了傅良涛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傅良涛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收回了心里的惊诧,淡然地回看着许静嘉。

    许静嘉神色之间似是未有所觉,只听她说道:“我虽然答应了成为线人,可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希望我们每星期接头的次数不多于一次。如果真有突发的要紧事,我也想要以两次为限。”为免让犯人察觉而不自知,两人还是决定面对面交换资讯。

    乍听之下,傅良涛觉得这个条件有些奇怪,可是转念一想,傅良涛便想到了许静嘉的这个要求或许与她的病情有关。

    “许小姐,你有没有需要让我为你安排医生?”傅良涛问。

    傅良涛并不是第一次接触网络欺凌的受害者,他很清楚他们其中有一些虽然表面看起来仍与常人无异,可是却会因其经历而对日常生活和正常的人际交往造成严重影响。

    如果许静嘉已经因为她的病情而无法正常工作和社交,傅良涛可就不敢将她的病情等闲视之了。

    想到这里,傅良涛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静嘉。

    如果将许静嘉的五官分开来看,每一处都并不是特别的精致,偏偏合起来看却有一种秀气的感觉,深黑色的粗框眼镜也为她添上了些许书卷气息……

    傅良涛还没有看完,许静嘉便重新侧过脸去,答道:“不用。陆医生的诊断结果不也说我没有病吗?我相信他的专业。经过这几年的磨合,我很清楚只要我小心控制与人交往的频率,我的情况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傅良涛耳尖,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的重点所在,问:“那么,如果没有小心控制与人交往的频率呢?”顿了顿,看许静嘉似乎不想多谈,傅良涛遂又说:“既然我们合作,我觉得需要有一些了解。”

    许静嘉微微侧了侧脸,淡淡地应道:“我的记忆力会有明显下降的迹象,也会有情绪波动的情况,就像之前两次傅sir你所看到的那样。”

    所以,许静嘉提出每个星期只见面一次的要求,其实也是为了兼顾自己的工作。

    许静嘉看傅良涛仍有些犹豫,复又解释道:“是压力,或许也有其他的一些原因。然而,我的主要问题是来自其他人的压力。”

    傅良涛想到了齐正平对许静嘉的诊断的结果──“精神压力过大”。其实这并不难想像,从至今的调查结果看来,许静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她的生活片段,稍为有点意思的细节都会被人无限放大。然后,每一个人都会从他们所站的角度加以评论许静嘉这儿做得不对,那儿作得不妥。

    而这正是许静嘉的压力来源。压力并不是病,也无法根治,即使吃多少的药,看多少的医生也是治标不治本。

    相关的药物能够舒缓症状,可是到最后医生还都是会建议病者循根本的病因着手。──所以,这才是许静嘉远避人群的原因。

    “傅sir,其实有关我的那些传闻内容,并不能帮你找出真正的犯人。”话锋一转,许静嘉便已经开始跟傅良涛谈起了案情,显然是不愿再多谈自己的事情。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他想起许静嘉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上一次他以推理试探许静嘉之前,她便已经说过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犯人是谁?”傅良涛下意识地问。许静嘉语气中的笃定表示,她对于犯人的身份隐约有些猜测。

    “不,我并不知道。”许静嘉却答道。“我只是隐约觉得针对李秉德和周穆清的人和针对我的人应该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傅良涛问。

    许静嘉略一思忖,说:“些些跟我去旅行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闹得有些不开心。我曾经发现她将我的独照转发给我不认识的人,后来她又几次想将她的群友介绍给我,可是我硬是没有答应,结果一来二往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也就越发的僵了。

    之后没有多久,些些便开始说自己的电话出了问题,差不多一个月便更换一次电话号码。”

    “具体是什么时候?”傅良涛问。

    “二零一七年年末。”许静嘉答说。

    傅良涛打量着许静嘉,思忖着许静嘉的这些话的真实性。傅良涛知道周穆清与骚扰许静嘉的人有联系,而许静嘉更不会不知道。

    傅良涛怀疑的人,全都是许静嘉以前的同学。即使他们全部都有编程基础,但是有这种能力和技术的人从来不多。除了许静嘉说的那一种可能性,犯人还有机会是骚扰许静嘉的人之中的一个。

    傅良涛遂于放在膝上的绘本之间,徐徐地抽了一张白纸出来,并在许静嘉面前将之展开。白纸完全展开之后约莫是A3大小,却是一个人物关系图。

    人物关系图中列有接近三十个人的资料,其中包括照片、简短的调查结果,以及人物概要。傅良涛本想要将许静嘉放在人物关系图的中心,可是每当他随着查访的结果就关系图作出调整之后,代表许静嘉的红色方框便越是往图的边界迁移。

    乍看之下,许静嘉只觉得上方的面孔和人名很是陌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静嘉便将视线定在人物关系图之上,游走在不同的人物之间,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听许静嘉带着犹豫地吐出了一句话:“这些……都是我的副学士同学?”

    傅良涛心中讶异,看到许静嘉眸中的不确定,才明白刚才她盯着人物关系图细看的原因竟是因为她认不出图中的人物来。

    只听许静嘉尴尬一笑道:“跟他们许久不见了,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来。”

    傅良涛眉一扬,说:“不要紧,那么依照你的记忆,你觉得在这些人之中,谁会跟网络骚扰有关?”

第096章 井底之蛙

    许静嘉并没有直接回答傅良涛的问题,而是跟傅良涛透露了两个讯息:“些些跟我去旅行的时候,我曾经发现她将我的独照转发给我不认识的人。后来,些些好几次想要将她的群友介绍给我作对象,我却一直没有松口答应。结果,一来二往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也就越发的僵了。

    过了一段时间,些些便开始说自己的电话出了问题,干啥啦的群组中也显示她频繁地更换电话号码,频率差不多为一个月一次。”

    傅良涛接着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二零一七年年末。”许静嘉答说。

    许静嘉也是网络骚扰的受害人,她自然知道频繁更换电话号码意味着什么。

    频繁更换电话号码,是大多数网络骚扰受害人怀疑遭到监控时,早期会有的举动。

    此时,许静嘉将周穆清和她曾经在旅行期间弄僵关系,以及周穆清更换电话的消息同时告诉傅良涛,显然是在强调两者之间的关联。

    如果许静嘉没有说谎,这表示周穆清开始受到网络骚扰的时间,比傅良涛所推测的还要早。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又问:“这么说来,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周穆清被骚扰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你当时怎么没有提醒周穆清?”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许静嘉沉默了一瞬,答说:“不是你想你的那样。其实是你将些些的死讯告诉我之后,我回想起从前的细节时才发现的。”也就是傅良涛第一次查访之后。

    傅良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静嘉,思忖着许静嘉的这些话的真实性。以傅良涛对许静嘉的了解,许静嘉并不是那么容易卸下心防的人。许静嘉的外表虽然乖巧,但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她总会以出奇不意的方式达到她的目标。

    这个消息来得太容易,傅良涛不相信许静嘉仅仅会为了转移话题,而给出这样的一个消息。

    许静嘉此时提出这样的消息,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在消减骚扰她的人的嫌疑。因为傅良涛知道周穆清与骚扰许静嘉的人有联系,而许静嘉更不会不知道。

    许静嘉转而定睛看进傅良涛的眼睛里,反问道:“些些,不是跟他们有联系吗?”

    在静谧的圣堂之内,许静嘉的声音显得越发清透,直透进了傅良涛的耳膜之内。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许静嘉甚或还故意向他提出了另一个更惹人起疑的反问。

    这样一来,许静嘉提供的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就更值得商榷了。

    傅良涛怀疑的人,全都是许静嘉以前的副学士同学。即使他们全部都有编程基础,但是有这种能力和技术的人从来不多。除了许静嘉想要告诉他的那一种可能性,犯人还有机会是骚扰许静嘉的人之中的一个。

    傅良涛对许静嘉所提供的讯息不置可否,他转而于放在膝上的绘本之间,徐徐地抽了一张白纸出来,并在许静嘉面前将之展开。

    白纸完全展开之后约莫是A3大小,却是一个人物关系图。

    只见许静嘉看着关系图上方的人物,目光游走在不同的人物之间,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听许静嘉带着犹豫地吐出了一句话:“这些……都是我的副学士同学?”

    傅良涛心中讶异,看到许静嘉眸中的不确定和迷茫,这才明白她刚才盯着人物关系图细看竟是因为她认不出图中的人物来。

    只听许静嘉尴尬一笑道:“跟他们许久不见了,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来。”

    傅良涛眉一扬,无所谓地说:“不要紧,那么依照你的记忆,你觉得在这些人之中,谁会跟网络骚扰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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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部分的社会体系之中,外向的人往往都比内向的人更受欢迎,甚至认为擅于社交是更为优秀的表现,在讲究关系的国家中尤为如此。

    而许静嘉从小偏偏就不属于外向的一群,自恃内向的人也大多对她甘拜下风。

    在乘搭地铁的同时,许静嘉一边听着耳机里播放着苏打绿的《喜欢寂寞》,一边按着诺亚7130彩屏手机的按键,检视着暑假期间收到的SMS短讯。

    “明天,跟Lora他们约好了去踏单车,你要一起来吗?FromLeo”看到这则讯息许静嘉心里一沉,正思忖着应该要怎么推拒,转眼便看到了讯息的发送日期是2010817。

    想到已经是半个月以前,许静嘉一下子又松了一口气。她不熟练地以五笔输入法输入了回覆的内容:“不好意思,现在才收到。”

    讯息甫一发出,因为不用寻找理由而生出的庆幸便为歉意所取代。然而,仍不能掩盖许静嘉逃过一次朋友聚会的兴奋。

    不多时,列车到达九龙塘站,许静嘉甫一踏出车厢,眼角余光便见同一节辅导课的男生站在不远处。许静嘉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自然下然地垂下视线,伸手全神贯住地往包里翻找着早已握在了手中的钱包。

    没走上两步,又见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终还是跟许静嘉打了声招呼。许静嘉自我催眠道:我戴着耳机,其实听不到是很正常的事……刚想越过对方的身影,那人便走到了许静嘉眼前,让许静嘉避无可避。

    许静嘉心有不满,却还是跟对方笑了笑,礼貌地与对方展开了话题,心中懊恼返校的路上不能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对方聊着僵化的天。走到半路,许静嘉遇见了升到同一学校的Lora,于是抱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上前跟Lora打招呼。

    许静嘉认为,自己的这番举动应该做得非常自然才是。当她与Lora聊了几句以后,那人便已经如许静嘉所愿不见了踪影。因着与Lora的寒喧,许静嘉来到顶层的电脑室,她已经晚了一些。幸而,导师还没有来到。

    许静嘉匆匆选了一个在电脑室比较靠后,四下无人的位置坐下。有一个拥有黑长直头发的女生到得比许静嘉还要晚,匆匆坐到另一边的数个男生旁边。

第097章 井底之蛙 (中)

    后来,许静嘉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叫Vanessa。

    这电脑室里上的第一节课,是《应用电子计算》的辅导课。导师利用这节课做了一遍课程简介,谈到这科目的评分方式时,导师宣布了一个坏消息──

    小组报告的评分占这科目总体成绩的两成。

    “小组报告”这四个字,瞬间就将许静嘉准备在副学士生活中独来独往的美梦打散。

    那时的许静嘉,对大专院校的课程毫不了解,她并不知道凡是与电脑搭上边的科目,评分方式皆离不开“小组报告”四个字。小组报告的占分比重因科目而异,有些科目更是连考试也没有,只看小组报告,不过那是后话。

    经过课程简介日之后,班上的同学早已与大家熟悉起来,三五成群地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社交圈。唯有与Leo和Lora一同参与简介日的许静嘉落了单,Leo跟许静嘉不在同一个辅导班上,而Lora主修的科目则跟他们不一样。

    当辅导课接近尾声,许静嘉便已经将前一排并排而坐的三个女生锁定为目标。课堂结束时,许静嘉上前跟三人打了声招呼。

    对于许静嘉靠近,三人均有些愕然。

    许静嘉在三人中间站定,笑容可掬地问:“这才第一节课,你们就已经坐在一起了,你们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吗?”

    坐在许静嘉左前方的女生首先反应过来,爽朗地应道:“不是,我们也是在课程简介日那时碰上的,我是Fion。”

    Fion有着一头时髦黑色短发,长相秀气。Fion随后以动作向许静嘉示意坐在最左边的是Nina。

    最后,Fion伸手指了指最右方的女孩,道:“她是Zita。”

    因着与Fion对话的缘故,许静嘉原来的视线只集中于Fion和Nina身上,此时才顺着Fion的手指,转而看向了Zita。

    Zita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许静嘉,见许静嘉的视线转向了她,便朝许静嘉笑了笑,一双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

    许静嘉不擅长凭着人的长相特徵认人,有时候需要依靠对方的声音才能将人记住和认出对方。现下许静嘉是将她们的名字都记住了,可是除了Fion,其余两人都没有作声,怕是一会她们离开了座位,许静嘉便无法将她们和她们的名字联系起来。

    此时,一个男生走到了许静嘉身旁,跟她们说:“我叫Alex,我们桥牌学会一会儿有聚会,你们想要参加吗?”自称为Alex的男生问道。

    许静嘉对加入学会本来没有兴趣,一时之间,还算不上熟悉的四个女生面面相觑。

    许静嘉第一个生出的念头便是想要推拒,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一个与Fion她们互相认识的好机会,于是便看向了Fion她们。

    只听Zita对Alex说道:“好吧!我们参加。你们的聚会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举行?”Zita的脸小巧可人,说起话来的声线温温吞吞的,即使坐着,仍能看出Zita的身材娇小玲珑。虽然间或伴随话语流露甜甜笑意,但是仍予人一种说一不二的感觉。

    “两点半开始,我想到了四点左右我们就会散了。额……地点在六楼的公共空间,你们一会儿到了六楼就能看见,一点儿都不难找。”Alex答道。只见Alex眼底添了些难以掩饰的雀跃,顿了顿,看了看她们,又说:“好吧!那我们等会儿见!”

    接着,Alex便朝还未有散尽的人群走去。

    不知为什么,许静嘉总觉得Alex很像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姨丈,像的倒也不是长相,而是神韵。话虽如此,许静嘉倒没有因此而讨厌起Alex来。

    桥牌学会的聚会,刚好安排在这一节辅导课和排在之后的英语课讲课之间。许静嘉看了看表,这时才刚下午一时,许静嘉估摸着食堂午市的人流高锋应当还没有过去,便想要先到处逛逛。

    随意地跟Fion她们说了声待会儿见,便迳自往电脑室门外的楼梯方向走去,想要十楼的图书馆看一看。

    “同学!同学!”许静嘉刚要踏上楼梯,便听有一人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叫住了她。许静嘉隐隐有些不耐,只觉得这天跟其他人的接触是越发的多了。

    许静嘉转身看向来人,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孩。只听他说道:“我叫Cliff。我正在收集我们班上同学的电话号码,还有电邮地址。刚才的课你晚了来,我来不及问你的……”

    Cliff说到这里顿住,将手上的纸笔递给许静嘉。许静嘉戒备地看着对方,反问道:“这是导师组织的吗?”许静嘉从Cliff的表情得到了答案,于是便没有再看Cliff,一边转身往楼梯下方走去,一边回道:“如果不是,那我就不留资料了。”

    许静嘉并不记得开学以来,有导师曾经委讬任何人去收集同学们联络资料。对于陌生的Cliff,她心里有些抵触。

    “同…同学!先别急着走。”Cliff着急道。“我这不是为了自己,待我收集完了,我会将资料输入电脑,再根据你们提供的电邮,给全个辅导班的同学都发一份的。”

    许静嘉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Cliff。因着他那句“给全个辅导班的同学都发一份”,许静嘉心里越发的不想要留下自己的资料。

    Cliff遂又说道:“同学,现在就只差你一个了。我这不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吗?”

    许静嘉垂目看向Cliff手中的白纸,他们辅导班中也就差不多三十个人。Cliff在每一个人的资料前方都标示了序号,确实就只余许静嘉一个人还未有留资料。

    如果是这样,许静嘉倒不好在开学之初就“标奇立异”。既是羊群之一,就容不下颜色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许静嘉遂将Cliff手中的纸笔接过,就着楼梯的扶手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电邮地址。然后,许静嘉将纸笔递还予Cliff,笑道:“同学,麻烦你了!”

    成功集齐资料的Cliff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中的纸,又向许静嘉递上了另一张以打印纸撕成的小纸片。小纸片的上方写有Cliff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俨然就像是临时的小卡片。只听Cliff又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欢迎你随时找我。”

    许静嘉接过小纸片,心里想的却是,现在的辅导班,好像并不存在班会主席的吧?

第098章 井底之蛙 (下)

    在四楼的食堂门外,许静嘉再一次遇上Fion、Zita和Nina。

    站着的Zita身高约在一米五五左右,配上齐浏海和一头乌黑的及腰直发,越发显得稚嫩朴素。Fion的身高跟许静嘉差不多,配上轻薄的连衣裙,身材显出了一种别致的骨感美。

    从三人交谈时的站姿和反应,可以看出Fion和Zita很是投契。Nina站在Fion旁边,只微微笑着,似乎未能融入到二人的话题之中。

    既然遇上了,一起吃午饭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午饭的高锋期刚过,在分隔食堂和平台花园的落地玻璃墙旁边,四人找到了两张相连的四人桌子,她们遂选了靠着玻璃墙的那一张桌子坐下。透过玻璃墙折射进来的阳光,正好中和了食堂稍嫌寒冷的空调,结合室外平台花园的景观,光是坐着便已经让人感觉惬意。

    “你们先去点餐吧!我在这里替你们看着包包!”Zita随意地笑道,她那如月牙儿弯弯的双眼,温柔甜腻的声线,让许静嘉瞬间就对她生出了好感。

    许静嘉跟她们才第一天相识,这样一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坐了下来,对Zita说道:“要不让Fion和Nina先去点餐,一会儿我和你两个再一起去?”

    Zita笑意未减,对许静嘉说:“不要紧,我减肥,一会儿到便利店随便买些东西吃就行了。便利店那儿也没什么人,不用等多久的,你们去吧!再拖下去,桥牌学会那边的聚会可就要迟到了。”

    Zita的语气温柔,许静嘉却感觉到了其中有着让人无法推拒的意味。许静嘉遂没有再坚持,与Fion和Nina相偕往点餐处点餐去。

    学校食堂由连锁快餐店大快乐经营,装潢和餐点都和其他的分店差不多,分别只在价格比外面的要相宜一点,也有额外的学生餐供应。许静嘉选好了食物之后,因着不好意思,在排队期间便不时回身往Zita所坐的位置看去。

    “怎么了?你信不过Zita吗?”Fion忽然欺身凑近,在许静嘉的耳边打趣道。

    许静嘉愕然一笑,应道:“怎么会?”经Fion这么一说,许静嘉便收回了视线与Fion和Nina两人攀谈起来。

    许静嘉的餐点比Nina和Fion晚了好些才到。

    Fion的餐点一到,就先行回去接替Zita。没有多久Nina的餐点也到了,便也回去了。

    待许静嘉捧着午餐回到坐位上的时候,Zita和Nina已经在吃着各自的午餐。Fion放在桌上的午餐一口未动,人却不知道往那里去了。

    许静嘉不由问道:“Fion呢?”

    Nina遂答说:“我刚一回来,Fion便说要去洗手间。她还说,就等着看我和Zita两人谁先回来了。”说到末了,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许静嘉不以为意,正想要进行餐前祈祷,却见Zita和Nina都看着她,一时紧张起来,就没有双手合十,只在心里匆匆完成了默祷。

    Fion不在,Zita的话少了许多。在许静嘉和Nina二人交谈得不亦乐乎的时候,Zita也只一直在旁静静听着两人说话,间或插一两句话,她唇边从未消减的甜甜笑意让人觉得她并没有觉得格格不入。

    话里话外,Nina都予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感。Nina话不多,但是说起话来总是能一语中的,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谈话对象。

    谈着谈着,忽听Zita问Nina说:“你是不是有外国人的血统?我看你的皮肤比我们的都要白。”

    因着Zita的问话,许静嘉才注意到,细看之下,Nina的五官确实带着些异国风情。Nina白晳的皮肤晶莹剔透,配上金丝眼镜和利落地束于脑后的马尾,结合偏素色的打扮,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秀雅。

    不多时,Fion回到坐上,加入到三人愉悦的谈话之中。然而,也许是认识的时间尚短,四人的谈话只停留在表面,如爱好之类的,并没有聊得大过深入。半个小时下来,四人连对方住在什么位置、高中在什么地方读书都不知道,只知道Fion和Zita的家住得很近。

    这一次的倾谈太过愉悦,让四人谈着谈着差点就要忘了桥牌学会的聚会。

    四人来到六楼的时候,桥牌学会的聚会看来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许静嘉看到已经有一桌的人开了局,Alex和Cliff也在其中,两两一组,清一色都是男生,玩得好不专心。

    她们站了好一会儿,Alex才注意到她们,只见他遥遥地向着她们大力挥手,打了声招呼,说:“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过来了!”然后,Alex又转向背着她们而坐的另一位瘦削男生说道:“Ian,看吧,我给你找来的人,我没有骗你的。”

    带着深色粗框眼镜的Ian本正为另一人作参谋,此时才转过身来看向她们。当Ian的视线定在许静嘉身上的那一瞬间,许静嘉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原因不明的犹豫。

    Ian眸中的犹豫稍纵即逝,只见他站了起来,从一旁拿了另外一盒朴克牌,又将许静嘉等人引到另一张桌子坐下。

    甫一坐下,Ian一边从纸盒中拿出朴克牌,一边提醒她们说:“这儿是公共空间,除了我们学会的人,谁都可以过来。上一次聚会的时候,我们就有一个会员掉了一部卖疯,所以你们自己小心些。”说话间,Ian没有抬眼看过她们。

    此时,智能手机当未普及至人手一部,可以想像那会员为什么会成为贼人下手的目标。

    因着Ian的这句提醒,许静嘉下意识地按了按放在大腿上的包。许静嘉心想,幸而不论到了那里,她总是习惯一直将包放在大腿上,倒也不用刻意提高警愓。

    Ian转而接着解释桥牌的规则,因为时间不足,为了让她们在这一次聚会也能顺利开局,正式开始体验一下,Ian教授她们的是没有那么规范化的非正式桥牌。

    讲授的期间,Ian一直神情严肃地垂头反覆洗牌,结合Ian早先的犹豫,许静嘉以为Ian很可能是不喜欢Alex为他介绍了四个女孩过来。

    及至,许静嘉发现Fion和Nina二人的智商忽然下降了不少,时不时问Ian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许静嘉才透过Ian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根发现,原来Ian一直都只是在害羞。

    而Fion和Nina则是发现了Ian的异常,二人都忍不住拿话逗Ian。

    Ian一边演示,一边被Fion和Nina的调皮逗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Vannessa和另外几个与许静嘉在同一辅导班的男女走到了许静嘉她们的桌边。

    Zita和Fion二人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看起来早就互相认得。双方匆匆为Nina和许静嘉二人互相作了介绍,这会儿的人比早上时还多,许静嘉又是个记得住名字,记不住样子的,才刚介绍完了,许静嘉便又无法将人的相貌和名字联系起来。

    所以,在许静嘉的眼里,这介绍了根本和没有介绍没有什么分别。然而,碍着礼貌,许静嘉并没有将这事情说出来。

    与此同时,Ian对他们中的一个女生说:“Mia,你来带着他们玩一局吧!新人我来教!”Ian抛下这句话之后,便落荒而逃。

    应声走近的是个剪了一个利落冬菇头的女生。唇边的梨涡衬得Mia的笑意越发甜美,幽默逗趣地带着许静嘉等人开了局。

    而Ian直到聚会结束,也没敢再回来这一桌视察过。

    英语课结束之后,许静嘉没有与Zita、Fion和Nina等人在一起,而是独自到了十一楼的大型电脑室编印笔记。许静嘉很清楚这只是她想要为自己寻找独处的机会,放松了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以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许静嘉独自循着高层地下的平台,经过大学部宿舍的食堂离开学校,习惯性地伸手从侧肩袋里的暗格翻找mp4和手机。这袋子许静嘉用了一段时间,是以许静嘉翻找时也省得用眼去看。然而,袋子的位置也没有多大,许静嘉却怎么找也找不着手机和mp4。

    许静嘉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样想着,许静嘉便停下了脚步,这才打开了袋子细看,赫然便看见手机和mp4默默地躺在了暗格以外,袋子里最大的空间之中。

    许静嘉一笑,却不记得自己到底何时这么随意过,就这样将手机和mp4放到包里了。许静嘉如往常般戴上耳机,长按播放键打开mp4,却怎样也打不开。

    许静嘉有些不耐烦,诧异地想,这就坏了吗?这mp4可是刚刚才用暑期工的工资买的。

    当许静嘉看到切断电源的开关被动过之后,许静嘉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习惯使然,许静嘉喜欢顺着歌单听曲。只有长按播放键来开关mp4,才能将播放进度记录下来,所以许静嘉从不来会用直接切断电源的开关。

    所以──

    有人曾经动过许静嘉的包,看过她的mp4。

第099章 世本无事 (上)

    “许小姐,到底你认为谁与网络骚扰有关联呢?”傅良涛看许静嘉一直定睛看着人物关系图不发一言,遂又将自己的问题重覆了一遍。

    久远的记忆在许静嘉的脑海中渐渐回笼,连许静嘉本人也因为它们的清晰而感到讶异。

    许静嘉看着傅良涛展示在她跟前的人物关系图。

    在每一张相片旁边所标注的调查结果,有一些是许静嘉所不知道的事,这部分的资料大多与同学们的近况有关,而许静嘉已经许久没有关注过他们的动态。

    傅良涛看许静嘉盯着人物关系图不发一语,遂又问道:“是有什么资料遗下了吗?”

    只听许静嘉说道:“Alex和Fion在副学士最后一个学期,曾经交往过一段非常短的时间,大约三个月左右。

    Cliff热衷于桥牌学会的事务,第一个学年之后,他发现了其他的志向,转修了其他科目。”

    傅良涛点了点头,一边依言将许静嘉提供的资料在手抄本上记下,一边又问:“你还有什么资料需要补充的吗?”

    许静嘉又说:“Marvin的成绩虽然算不上好,但是闲时喜欢研究黑客软件的使用方法,曾经向不少同学展示过他的成果。

    Zita是从加拿大回流香港升学的。在升读副学士之前,她降级入读了香港的高中,参加了本地的高考。据我所知,她在加拿大那边的学校已经习得了一定电脑知识和编程技术,对旧式的电脑系统也有一定的了解。”

    Zita的副学士成绩的确出众,甚或到了后来,她也是唯一一个获得香港中文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系直接取录入读二年级的学生。

    许静嘉指了指关系图中离她最近的相片──那是Zita的相片。调查结果显示Zita在大学毕业之后努力拼博,与大学时认识的丈夫合伙开设了一家网页广告设计公司。

    除了Zita有着不俗的电脑技术之外,Mia和Vanessa在副学士毕业之后也为香港中文大学所取录,不过是从一年级开始修读该学科。现时,这两人也都是专门承办大企业内部程式开发的公司的高级编程人员。

    傅良涛显然并不满足于许静嘉所提供的这些情报,因为这些情报即使许静嘉不提,庞季同和他注意到也是迟早的事。

    由始至终,许静嘉都没有回答认为谁与网络骚扰有关的问题。

    傅良涛真正想要从许静嘉口中听到的,是许静嘉对人物关系图上的人的看法,而不是任何不带感情的情报。因为不带感情的情报,只要多花一些时间,他也一定能查得到。

    想到这里,傅良涛带着试探地问:“那么,你是认为这些人都跟网络骚扰有关?”傅良涛当然知道许静嘉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这些讯息,而许静嘉所知道的也一定不止这么多。

    许静嘉对傅良涛的问题不置可否,笑道:“我只是将这个关系图遗漏了的东西点出来。”

    傅良涛对许静嘉的答案并不讶异,因为现时Zita、Mia、Vanessa从事的职业都是非常忙碌的类型,而Marvin则在近几年都在入境处从事轮班工作。除了工作,Zita需要兼顾家庭,Mia和Vanessa热衷教会事务。傅良涛很难想像这四人会利用仅余的工余时间对许静嘉进行网络骚扰。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觉得许静嘉在看到人物关系图之前和之后的态度有些不一样。相比于提及周穆清讯息的时候,许静嘉的答案似乎变得越发地不带感情。

    傅良涛感觉情况似乎又回到了许静嘉答应成为线人之前那般,即使他不断地从旁旁敲侧击,也只能得到这些似是而非的讯息。

    此时,却听许静嘉慢条斯理地说:“傅sir,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合作顺利,我希望你能够给出合作的诚意来。”说话的同时,许静嘉垂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自己的指甲。

    许静嘉的声音无喜无悲,许静嘉的头发从她的耳畔垂下,恰恰遮住了许静嘉的脸。一时之间,傅良涛也看不清许静嘉到底是什么表情。

    傅良涛思忖着许静嘉话中所指,想到刚才许静嘉莫名其妙地提到周穆清的讯息,傅良涛忽尔明白过来。许静嘉那不仅是为了转移话题,而也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许静嘉很清楚,刚才傅良涛在怀疑她的动机。

    傅良涛手上一顿,向许静嘉淡淡一笑,说道:“好吧!我尽量。”

    许静嘉大约也明白,以现时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来说,“信任”这两个字会直接对合作的成效造成影响。偏偏这东西无法勉强,所以才以这样的法子提醒傅良涛。

    傅良涛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不禁想,难道自己刚才的怀疑,有这么明显吗?傅良涛记起之前许静嘉已经两次识破了自己的试探,又不免觉得许静嘉的反应过于敏锐。

    为了缓和变得有些紧绷的气氛,傅良涛不再追问许静嘉认为与网络骚扰有关的人,而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那个时候,面谱应该已经兴起了吧?香港的大学并不流行使用学生论坛,那个时候你们应当都是以面谱了解对方的消息的吧?”

    许静嘉点了点头,应道:“没错。我记得脸谱好像是二零零七年左右流行到香港的吧……我也是那个时候注册成为帐户的,不过到了升读副学士之后才开始频繁使用。”

    由于许静嘉的社交媒体帐户已经停用,傅良涛对许静嘉当时的交友模式不太了解,遂又问:“那么,最高锋的时候,你的面谱上加了多少个朋友?你在面谱上加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傅良涛比较想要知道与许静嘉在社交媒体上互为关注的人,是不是都是她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

    只听许静嘉答说:“确实数字我也记不得了,最多的时候大约在一百四十到一百五十个左右。早期添加的朋友都是高中的同学,再而就是中学和副学士的同学。我添加的人都是一些与我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我从来不加,也不会添加职场上的同事,而且我会定期删减。

    直到停用帐户之前,便只余下大约一百个朋友左右。”

    傅良涛自然也有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所以很清楚许静嘉所提及的朋友数量其实是相当的少。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朋友数量的平均值大约在二百五十个左右,其中包括朋友、同事、家人和同学等等。如果许静嘉使用社交媒体的方式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也不可谓不谨慎。

    傅良涛又随意地说:“我看你跟Zita的关系很好,你们五个女生,从第一个学期直到最后一个学期只要在同一个辅导班,都必然会在一起完成小组报告。”

    许静嘉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么,在这些人当中,你跟谁的关系最好呢?”傅良涛问。

    只听许静嘉答说:“第一个学年是Nina和Mia,直到第二个学年开始之后,因为课外活动的关系,我跟Vanessa和Mia的接触比较多。然而,我跟Nina的关系一直都是最好的,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在傅良涛的眼里,前面那些问题也都不过是铺垫,接下来这话才是他真正想要问的:“那么Ian呢?或者,Owen呢?”

    傅良涛的问题提及了传闻中许静嘉的两个绯闻对象。对傅良涛而言,在考虑两人在这网络骚扰的嫌疑时,许静嘉的答案绝对会有一定的影响。

    许静嘉沉吟了一下,傅良涛认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问及这两人的理由。许静嘉遂答说:“其实,严格来说我与Ian也就见过那么几次,第一个学期中期试之后,电脑课和英语课的间隙我们都用来赶功课和小组报告了,所以真正参与桥牌学会的次数不算太多。

    第二个学期聚会的时间跟课表对不上,也就更不可能参加了。我也不瞒你,我对Ian确实有过好感,不过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互相认识。而且,后来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就更不会去打扰他了。”

    傅良涛听罢,感觉许静嘉所说的与自己的调查所得不太一样,脸上却不显,又问:“所以,你们不熟?可是,你不是第二个学年也加入了桥牌学会吗?”

    许静嘉答说:“Alex、Vanessa、Mia和Cliff跟Ian的接触应该会比较多,毕竟他们第二个学年成了桥牌学会的干事。我也是因为Vanessa和Mia的缘故,才在第二年当个挂名会员的。”

    “你是从那儿知道Ian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你认识吗?”傅良涛复又问说。

    许静嘉答道:“有一天检查电邮的时候,收到来自Ian的面谱添加好友通知,通知附有一则他传送过来的讯息:『wapersonalmessage.(附有一则私人讯息)』。我便加了他为好友,可是却找不到他提及的讯息,只看到他的面谱帐户上有不少他跟Mia的合照,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在交往。”

    傅良涛却道:“许小姐,我并不是想要质疑你,可是据我们的调查所得,Ian当时并无女朋友。”

    说到这里,傅良涛顿了一顿试图观察许静嘉的反应,却徒劳无功,遂又接着说道:“透过Ian的面谱帐户,我发现在二零一二年的时候,Ian曾经两次参与过设于你中学母校内的教会聚会。这事情你知道吗?你觉得会不会是巧合?”

    许静嘉徐徐说道:“这事情我隐约有些印象,我当时也有想过会不会是巧合。可是,我跟Ian的接触从来仅限于桥牌。我会参与母校教会聚会的事情,我只跟Zita、Fion、Mia、Nina和Vanessa说过。

    还有,Ian参与聚会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那儿的聚会。那教会不论大小聚会均会进行点名,所以你可以透过相关的记录确认。”

    傅良涛垂头将许静嘉的答案记下,转而问道:“那么Owen呢?总不会也是不熟吧?不是说他因为你而退学,而且得了抑郁症吗?”

    “傅sir,如果我说,我跟Owen虽然曾经同过班,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可是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你会不会信?”许静嘉如是说。

第100章 世本无事 (中)

    《商业统计I》的讲课完结后,《创意思维》的讲课尚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许静嘉与Zita、Fion、Mia和Nina五人正好充分利用这一段间隙,在学校食堂里有条不紊地商讨着三科不同的小组报告的工作。

    一如既往,五人选了那张靠着玻璃墙的桌子坐下。

    Zita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里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将讨论的内容记录下来。毫无疑问,Zita是贴心的,总是人们想到以先,便已经将一切考虑周全。

    《应用计算》的第一份小组报告是制作一个简单的网购网站,相比于《创意思维》和英语课的小组报告,这一个小组报告的工作量相对较多,自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重点。

    这一次的小组报告只涉及前端的网页版面设计,并不涉及后端网页资料记录和传输的数据库的部分,所需要用到的HTML程式语言也已经在课堂上详细说明,所以其实难度并不大,充其量这只是让学生们小试牛刀的功课。

    然而,在Zita的眼里,她认为越是像这样容易、规范化的报告便越是难以取得优异的成绩。因为每一组上交的成品都大同小异,所以能让导师留下深刻印象的难度就更加大。

    是以,在讨论之初,Zita便问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有过编程的基础呢?或者,懂得写网页呢?”

    众人面面相觑,Mia、Nina和Fion继而都笑着摇了摇头。Zita脸上的笑意随之稍稍淡了淡,许静嘉见状,便答说:“其实在高考的时候,我有修读过电脑这一科,曾经完成过类似的报告,但是我的技术水平也就那样。”

    Zita听罢,侧头朝着许静嘉甜甜一笑,道:“不要紧,我还正愁着你们当中,所有人都没有经验呢……这样,阿E,我们这次小组报告就指望你啦!”因为许静嘉的英文名字Evelyn太长,同学都逐渐习惯称许静嘉为阿E。

    许静嘉说这话本只是想要宽Zita的心,没料到Zita一下子就将这么重大的责任交予自己,遂说:“我懂的那些其实也就是上课的那些,你们也不要期望过高……”

    Zita笑着打断了许静嘉的话,说:“不管怎么样,有过经验就总比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强呀……”

    话虽如此,小组报告的工作并没有压在许静嘉一人的头上,工作的分配非常平均。当商讨完毕,众人便各自将自己的USB手指(U盘)交给Zita,由她将刚才的记录备份到她们的手指里。

    此时,Vanessa与Cliff、Alex、Jay、George和James落坐在到与她们相连的两张空桌子。除了Vanessa,其余的人在放下了包以后,便不知道去了哪儿。只听Vanessa问道:“你们在谈小组报告吗?定了网页的主题了没有?”

    Vanessa的身高比许静嘉略高一点,长相清秀,身材是那种恰到好处的丰满,多一分则显胖,少一分则无现时的美感。

    Vanessa爽朗愉悦的声音打破了因商讨报告而来的严肃氛围,Nina便笑着回道:“刚定了。我们想要做售卖环保回收再造产品的主题,暂时想要做卡通化可爱风格的网站。”

    在Zita处理着备份事宜的时候,众人陆续开始往点餐处点餐。

    许静嘉想要将自己的侧肩袋带上,Mia却道:“阿E,你的包这么重,为什么不放这里?有Zita为我们看着,你不用担心吧?”

    其余往点餐的人都将包放在坐位上,这样一来,如果许静嘉再继续坚持,倒像是信不过Zita似的。

    及至许静嘉捧着餐点回到坐位的时候,看到Fion和Zita正分吃着一份公司三文治。

    许静嘉看自己的手指尚插在Zita的笔记本电脑,而Mia和Nina的手指均已被归还。

    存于手指内的日记和预先写好的绘本剧本内容,在许静嘉的脑海中掠过。许静嘉在心底里告诫自己不应这么多疑,又想那些档案都设有密码,应该不会出问题,但仍是禁不住问Zita道:“我的手指应该已经用完了吧?”

    只听Zita温温吞吞地答道:“不,还差一点点。再等一会儿就好。”

    Zita甜甜的笑容、Zita真诚的眼神、Zita温柔的声音似乎都在安抚许静嘉的忐忑,使许静嘉心里的疑虑逐渐消退。

    许静嘉看着正在进行餐前默祷的Mia和Vanessa,静待她们默祷完毕,便问道:“你们也是基督徒吗?我也是。”许静嘉的声音里带着些莫名的雀跃,就像是找到了组织一般。

    Mia和Vanessa愕然地看着许静嘉,那边厢Fion笑问道:“你也是基督吗?怎么我们从来没有看过你作餐前祈祷?”

    “我有呀!不过,我看你们都没有信仰,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就没有说出来。”许静嘉笑应道,找到同路人的快乐让许静嘉忽视了问题的细节,全然没有理会自己的说法在旁人眼里会不会出问题。

    “是吗?”Zita眉眼弯弯地看着许静嘉,笑问:“那么,你在那儿返的教会?领洗了没有?”

    许静嘉遂据实以告,说:“在我的母校呀!我的中学内有设教会的。不过,我还没有领洗。”

    Vanessa听罢,问:“你加入教会多久了?”同时,Vanessa又将一小块切好的鸡扒送进嘴里。

    “中一决的志,中三开始就一直参与聚会。”许静嘉答说。

    Vanessa听了许静嘉的说法,不由奇道:“既然信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领洗?”

    “我们教会的传道人说,领洗不过是一个仪式,只要决了志便可……”许静嘉说到末了,不由添了些迟疑。迟钝如她,也开始觉出了旁人在怀疑她的话。

    此时,忽听Fion突然问道:“原来刚才P仔提及的中期试就在下个星期吗?”只见她一手拿着三文治,一手操控着Zita的笔电似乎正在检视着什么资讯。Fion话中提及的P仔是学生们对统计导师的称呼。

    Mia顿住了正要往嘴里送猪扒的手,沉吟着应道:“对呀!要不然P仔他刚才为什么要跟我们进行复习。”说到这里,Mia又换了个口气说道:“话说这一次概率的内容可真难。”

    “对!我也这么觉得!”Vanessa附和道。“说真的,我对这一次考试没有什么信心。”

    Zita看Nina一直默默吃着三文治不说话,便打趣她说:“Nina,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担心。”

    听着话题离自己远去,许静嘉便趁着这个机会进行默祷。

    时光飞逝,让人紧张的中期试来了又去了,转眼便来到了派发试卷的日子。即使冷静沉着如Zita,许静嘉也注意到在领取试卷之前她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Vanessa更是已经低着头,不再说话,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注意到这些细节的许静嘉仿佛也从她们的身上沾染了些紧张,不期然地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Nina苦笑了一下。

    Nina对许静嘉报以清风朗月般的一笑,顷刻之间,倒像是驱走了Zita和Vanessa二人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两人的互动被Fion看在眼里,遂幽怨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这话引得Zita、Mia、Vanessa齐齐幽怨地看了过来,许静嘉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对于成绩这东西许静嘉一向心宽。

    随着教授遂一点名,点到的同学遂一上前签收试卷,一边走回坐位的同时,一边翻看答题本查看失分的部分。

    Zita首先拿到了考卷,而Vanessa紧随其后,Vanessa拿到考卷以后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Zita一手搭着Vanessa的肩膀轻拍着。Zita在安慰Vanessa的同时,可以看出她自己的心情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

    看到她们这样的一副样子,让许静嘉在接到考卷知道自己的分数后,便匆匆将考卷覆转放在了桌上。许静嘉一向都不知道该要怎么应付这样的情况。

    不多时,Nina也取了考卷往回走,与许静嘉互相确认过眼神,知道双方的成绩都可以之后,就没有再作交流。许静嘉感觉Zita和Vanessa的情绪正渐渐恢复,她想只要等到了P仔回收考卷之后,一切便都好了。

    此时,Fion乘着许静嘉不备,一把将许静嘉的考卷夺过,看过了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阿E,你考得可真好!九十一分呢!”

    Nina看到Fion的这一番举动,她的笑容略僵了僵,在Fion转向她的同时,不由又加深了一点笑意,说:“这一次,我可没有阿E考得好,我只有八十九。”

    说罢,Nina便从善如流地将考卷转向Fion,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经Fion这么一闹,许静嘉感觉如芒刺在背,身边有许多双认识的与不认识的眼睛,都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她的考卷。许静嘉能够感觉到弥漫在Zita和Vanessa身周的氛围瞬间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许静嘉在其他科目的成绩和表现少有优于她们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嘉并不为自己的这一次超水平发挥感到开心。

第101章 世本无事 (中中)

    刚一回过神来,青翠的绿荫映入眼帘,傅良涛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学校的平台花园之中。

    柔和的阳光让傅良涛身周的一切添上了蒙眬感,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这一次,傅良涛的心不再逼切,因为阿泽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阿泽仍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校服上点点血污犹在,不过阿泽的神色看起来尚算不错,与傅良涛所站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

    “我们去告发他们吧!去跟梁sir说吧!他一定会帮我们的。”傅良涛听到自己这样说道,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往阿泽的方向靠近。

    “无用的。老师也是人。人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所谓的真相,就是人们选择相信的那一面。”阿泽如是说。

    傅良涛禁不住反驳道:“不总是说水落石出吗?我相信所有的真相都会重见天日的,不过我们需要等。”

    “等?”带着嗤笑的女声自傅良涛的身后传来,只听她带着嘲讽,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时间过去了,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说到末了,话里夹杂着莫名的沧桑和唏嘘。

    傅良涛猛地转过身来,但见张玫丽穿着血红连衣短裙,外披一件黑色短皮衣。她身姿妖娆地斜倚在石桌旁,右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随意地吸了一口,又朝着傅良涛吐出了长长的烟雾。

    一如傅良涛看惯了的模样。

    张玫丽一脸满不在乎地复又说道:“你不知道,人坏了,就只能一坏到底么?这世界从不会给我们退路……热度过去了,谁又会再关心真相?什么『水落石出』、什么『沉冤得雪』……通通都是扯淡,那都是粤语长片才会有的桥段。”

    说罢,张玫丽的食指轻轻敲了敲香烟,烟灰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尽数湮没在她脚下的泥土之中,再也寻不见。

    不管是臂下冷硬微凉的触感,还是灼烧着傅良涛头顶的毒辣阳光,无一不提醒着傅良涛,他正身处在现实之中。

    香港公立中学的隔局大部分都大同小异,是以当傅良涛坐在许静嘉母校平台花园的石桌时,相似的场景让傅良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夜里的梦境。

    时近中午,傅良涛从石椅站起,轻轻拍了拍裤后沾上的枝叶尘土,向庞季同说道:“这会儿教会的传道人该也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傅良涛和庞季同从平台花园侧边的出口绕到学校的一楼走廊,在走廊的尽头进入礼堂,来到位于礼堂地库的传道人办公室。

    教会的传道人看起来相对年轻,似乎与许静嘉所描述的有些出入。

    对方甫一见到傅良涛和庞季同脸上一顿,不冷不热地问:“你们是?”

    这传道人名叫梁卓菲,是三十五岁的女性,刚到职不到一年。本以为她对教会的事务不太熟悉,却听她说她是这学校的旧生,在到职前也已经在这教会参与了十多年的聚会,所以对教会的事情很是了解。

    听到这里,傅良涛掏出了许静嘉和伍永新(Ian)的照片,梁卓菲显然对两人都有印象,只听她讶异地说:“怎么?他们两人认识吗?”

    梁卓菲称与许静嘉相识多年,却对许静嘉为什么离开教会一无所知。梁卓菲只猜测道:“也许阿E的心不在这些事情上吧!她副学士毕业之后也有回来过,可是后来我们都觉得她变了。有关她的传闻也渐渐多了起来,之后她就没有再回来过了。”

    听到这里,傅良涛与梁卓菲闲话了几句,便结束了调查。

    甫一踏出门口,庞季同便说:“这里是基督教的教会吧?许静嘉现在所返的是天主教的教会吧?这两个教派差异这么大,许静嘉要不是动机不纯,我可真想不到许静嘉参与现时那间教会的聚会的理由。”

    说罢,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

    庞季同见傅良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复又说道:“涛sir,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刚才那个传道人不也说许静嘉的心不在这里吗?而且,从李周二人那里检查出来的电子档案中,有一个阅读记录表,是许静嘉阅读各种小说绘本的记录,其中就不乏拜金黄暴的题材。

    如果许静嘉不是对这些东西心生向往,她怎么偏爱这些题材?”

    “那么在你眼里,是不是每一个喜欢看《沉默的羔羊》的人,都有成为连环杀人犯的潜质?对人肉心生向往?”傅良涛冷冷应道。

    庞季同一愣,张口结舌地盯着傅良涛。

    傅良涛遂说:“先不论传道人的看法有没有受传闻所影响,在我看来,许静嘉看这些小说和绘本,从来就不是为了爱好。

    许静嘉是一个绘本作家,而且她所画的绘本并不是单纯的儿童向绘本。偏偏她是一个极其幸福的人,她跟你和我不一样,在生活和调查工作已经可以见识到不同的人,能清楚看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没有网络骚扰这件事,我想许静嘉想要画出一本让小孩子们感兴趣的童话故事都存在困难。”

    庞季同听得一愣一愣,跟不上傅良涛的思维。

    傅良涛便接着问道:“调查过许静嘉的关系网之后,你觉得许静嘉和她的朋友有什么不同?”

    庞季同回想这段日子以来的调查所得,就他所知,许静嘉的父母双全且对她疼宠至极。即使家境并不富裕,但是她一无所缺,家人也没有因她无法正常工作而对她有微言,几乎是她想要的,她的父母都会尽能力给予她。

    至于许静嘉的朋友们……

    Zita的父母于其中学时离异,自此跟着爸爸回流香港,与妈妈和哥哥分开生活,而她的哥哥一直十分优秀。

    Nina父亲早逝,早早便开始要分担家里的开支。

    Fion更是从高中毕业便因故离开了家庭,需要自行承担日常衣食住行的开支。

    周穆清的母亲对她的家教极严,操控欲极强,一言不合便会对她动手。

    徐宁之除却需要兼顾家庭,更要勉力想法支撑母亲的刺绣铺子。

    ……

    傅良涛看着庞季同,复又说道:“许静嘉缺少与她这个年龄相符的经历。然而,相比于在李周二人那儿找到的绘本剧本,你应该可以发现出版的绘本中已经少见了从前的稚嫩无知。

    那是许静嘉在透过不同的故事内容,不同作者的眼睛,去看其他人眼中的世界。如果单纯是爱好,她大可只读那些她感兴趣的作品,更无必要分析作品的值得学习的部分。”

    听到这里,庞季同仍心下不服,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庞季同忽尔想起这一次到许静嘉母校查访的目的,便不由问道:“涛sir,我们这次来这里,不是来确认Ian是不是犯人的吗?怎么连教会的点名记录都不看一眼?”

    “不,Ian不是犯人之一。”傅良涛确定地说。“但是,他来到这里也不是巧合。”

    傅良涛正想要解释,便听有一把听声音将他们从后叫住:“庞sir。”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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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嘉介绍:
【犯罪心理+数码法证+微表情分析+细节控+烧脑】以香港为背景,有关网络骚扰的刑侦推理故事。
第一卷: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从受害人的角度出发,内含线索。
第二卷:正式开始刑侦解谜部分......
故事以悬疑、侦查剧情为主。双CP组合。
本故事纯属虚构,一切时间人物地点事件等,如有雷同实属巧合。静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静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静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