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滤镜脱落
在张新成一家顶着京城夏日午间的烈阳回家的同时，卡特也在人群的簇拥下，回到了几人昨晚下榻的酒店。
二楼宴会厅内，少不了觥与筹的交错。作为京城这地界上第一家中外合资酒店，如家的定位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跑偏...
八十年代的对外交流，哪怕经过了改开，但对比未来的依然处于严格监管之下。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都必须得是拥有外宾接待资质的单位，在当地外事办的领导下对其提供服务。没有资质的单位，你连接待都不行！
凭借着拥有外宾接待资质，加上现代化的装修与服务，如家几乎成了如今外国游客的指定下榻酒店。频繁出入的老外，又在侧面进一步烘托加强了酒店的品牌价值...
“卡特，你都看到了...这里根本不需要我，这是这个季度的财务报告，你看...”
端上一杯茶水，在如家精选中关村店的总经理办公室内，卡特的学姐，梅琳达·卡斯特十分无奈地抱怨道：
“日均入住率超过95%，宴会厅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从我来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一直到今天，几乎完全没有变化。我感觉我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这个外国经理的身份，因为这里总会有一些像你这样突然冒出来，我们又不好不接待的客人。”
“emmm...拉塞尔那边呢？他那边需不需要人帮忙？”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亲身在这住了一晚，中午又吃了一顿饭。卡特的确见到了酒店内来来往往的人，在想明白原因后，卡特也得承认，梅琳达在这里的确有些浪费时间。
一个门店总经理，若是生意不好，可能还需要你发挥所学，来改变一下。可生意一直很好，即便是在总经理室栓条狗，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的市场环境里，它的营收也不会降低...
“你觉得会需要吗？或许未来会，但现在不...这里发展很快，我记得半年前我刚来时，这里才出现第一家私营旅馆，其他基本都是市立旅馆公司的门店。现在这个数字已经破十...”
捋了一下额前的秀发，梅琳达也找了个座椅坐下：
“这些小门小户的旅馆，现在完全威胁不到我们。服务标准不行，雇员一般不会超过7人，餐厅也没有...但我总感觉，再给他们发展几年，那就说不定了。那时候才是我需要回来的时候...”
“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你。只是我...这半年，根据你的观察，你觉得拉塞尔怎么样？”
“你不信任他？”
梅琳达的眼神忽然瞪大...
“不如信任你一般得信任他，毕竟我入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毕业了。而且，在大家都不愿意来中国发展的情况下，只有他接受，还和我们这种不一样，我也担心他的能力，能不能守得住...我是说，在人员上，这里有相当多的本地雇员，还有本地管理者，他们...”
卡特揉揉眉头，尽可能隐晦地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你在这里呆了半年，你应该感受到了吧？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处处享有优待。即便是你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别人，大概率也是对方向你道歉...但你应该明白，所有的优待，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有人劝你在这里投资？”
“是啊，刚刚饭局上，这个厂、那个局的，全是希望我接着在这里花钱的。如果条件合适，我不是不愿意，但我不喜欢被这样追着催...他们让我感觉到不舒服，但我不好直说，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我还得配合，但他们的举动让我担心。”
“这次过来之前，我和哈佛商学院的两位教授聊过很多国际企业在进入陌生市场时的问题。就拿这家酒店来说，基础雇员全部是本地人，中层管理者全部是本地人，他们天然就是一个派系，空降得外来管理人员很容易被当地架空。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我还能调动它，但过些年，以拉塞尔的能力，一旦他没拉出自己的队伍，我担心我的话在这里连狗屁都不是！”
“到时候他们说营收多少就是多少，我空拿一些股份，有什么用？”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卡特点燃一支香烟，皱着眉头。
对于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冷静下来，丢去滤镜后，卡特那是太熟悉了！
卡特其实不反感一些官员惦记自己的钱，毕竟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惦记你荷包里的钱，鬼在你面前装孙子？！
但过于急迫地催促，也催生了卡特心里的反感。当这种情绪出现时，有些滤镜自然就掉了...
而卸下滤镜，只是以商业和管理的角度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隐患。
“尤其是后面几年，甚至十来年，我都不可能再踏上这片土地。所以我需要有我信得过的人，来帮我盯着它...”
“抱歉，我刚刚的想法有点自私了。”
“没事，我理解你。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怎么平衡...对了，我给你个地址，你找人给我送几套被褥过去...”
...
...
“布来克先生！下午咱们去哪？要不要去副食品厂看看，我跟您说，那味道...”
“哈哈哈，下午还要跑学校呢，辛苦黄厂长和黄局长等了。这样，等我忙完手边这些事，我一定去！”
“布来克先生，我们棉纺厂...”
“我们...”
当卡特的身影出现在一楼大厅时，立马就成了人群的焦点。在耶鲁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下，卡特快步走出酒店，踏上宣讲之旅的下一站。
脸上挂满笑容地一直忙到傍晚时分...
在车队即将返程之时，卡特忽然拍了拍随行队伍中，一个国字脸男人的肩膀：
“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聊聊？”
“我需要请示一下。”
“我等你...”
...
...
“我不太会做饭，就让人安排煮了个火锅，等会我们自己涮自己吃，能吃惯吧？”
一前一后迈过门槛，走入一处四合院内。卡特转身关上大门，脸上忽然笑了笑：
“外面还有你的同事吗？就是负责监视的什么的，要不要叫他们进来一块吃？”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来。”
不知真假的回答，自然也换来了卡特一个不置可否的耸肩...
望着卡特的背影，国字脸男人难得多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发现的？”
第七百二十一章 引起警觉的小事
“我是ROTC学员的事情，可是我主动告知过你们的。虽然还没签正式的服役合同，一些美军内部的反间谍工作怎么做，怎么识别，我还不知道，但...你不觉得在所有人都一股脑往我脸上凑的时候，你这个完全不靠上来的厂办主任很反常吗？”
笑嘻嘻地伸手邀请对方坐下，卡特打开一瓶酒...
“如果你能喝就喝点，不能喝就算了，我也不劝。说实话，你们给了我不少温暖的感觉，好歹没有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我知道我一个外国人是没办法获得你们很高的信任，但如果你们明说，我或许会更开心一点。”
“我只是观察，不允许干涉你的自由活动。”
拿起快子，但没有动酒。对面的男人，表情很平澹...
“今天一天观察下来，有什么收获吗？”
这个问题，自然又引得饭桌上一片沉默。卡特再次笑了笑：
“好吧，换个说法，你怎么看待那些人？希望我买他们的货，或者给他们一些订单之类的事？”
“正常的活动，现在哪个厂能创汇，哪个厂就是明星厂。表彰，嘉奖都少不了，发展也会更顺一点，人都想要上进，他们这样做，无可厚非。”
“是啊，他们这样做无可厚非...但又是谁把我过来的信息泄露出去的呢？你知道我这次过来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卡特脸色依旧笑眯眯的，这个问题的答桉并不难猜。
第一次来中国时，自己属于吉米·卡特这位前总统邀请的随行人员。所以自己的签证都是礼遇签...
当时受邀来中国，基本就是带了商业考察的目的和性质。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也都明白！
那么，该给自己服务，给自己行方便，自己看到合适的项目后，花一些钱在这里。这都是很正常，很正常的情况！
所以当初自己不反对高规格接待，对于吃住行方面，自己不掏钱的事情也泰然受之。
即便是后来，成都招商办的人跑到美国找自己谈招商引资的事情，那也是有头有尾的。他们从哪里知道自己，从哪里注意到了自己，又为什么决定找自己...
这一条逻辑链是很通顺的！
可偏偏，这一次过来后，自己所遇到的事情，逻辑链不顺了！
自己这次过来，就是代表耶鲁大学过来做招生宣讲的，表面身份还只是一个耶鲁的学生会长。这个接待规格，顶破天也就是中学的校领导们接待一下，然后平时外事办派个随员过来照看一下生活...
一方面是翻译，一方面是确保这些老外不会在这土地上干坏事...了不起再加点推销土特产的内容，带自己这一行人去友谊商店消费消费，留下一点刀叻...
这才是符合自己身份的接待规格啊，可结果呢？
自己连当年接待自己的韩秘书都没联系过，却依然像是被丢进鲨鱼群里的，还带着血的肉一样。
早上出发时，还只有一些行政口的人，当时看到这些人出现，卡特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到了中午的饭局上，那更是演都不带演的...
谁都知道自己就是如家的大老板，而以如家酒店集团目前在市场上的地位。又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有钱，谁都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撕下两块肉...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对于酒店从业者的要求，就是必须保护客人的信息安全。更不要说，我还是老板，连我都能卖...有点过分了吧？”
捋一捋自己这整趟行程，从到纽约领事馆报备，再到从香港那边的海关口岸入境。一直到今天之前，都很正常...
哪怕是深圳那边派了一辆警察护送自己一行到广州白云机场，这都在合理范围内。毕竟，一来，外国人这会在华，基本没有自由行动的，多少都会有外事人员随行。是照顾也是监督...
二来，“车匪路霸”，卡特没见过，但也听说过。这会的中国，和未来二十年后完全不同，在这个时期，这片土地真得谈不上“世界最安全国家”之称。连枪都没全面禁止呢，自己这些人，确实需要保护，同样，地方上也不希望有老外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什么事...
再到落地京城，有酒店的车过来接自己。给如家精选配车，这就是当年自己的决定，所以这一路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唯独在自己入住以后，随行人员一下就多了起来！
而这，也是卡特对如家集团现任总裁拉塞尔产生不信任的根源。只有可能是这里，漏了信！
卡特也曾怀疑过对面那人，但他刚刚说了，他的任务就是观察。好吧，就是一种监视，并且他的表现也符合他的说法，再说了，他们这种人...很闲吗？还操心这些事？
那么...
作为耶鲁的师兄弟，卡特是相信拉塞尔这位学长不会刻意将自己到来的信息泄露出去，毕竟就他那个肤色...对吧？他怎么和本土派的这帮人搅合到一块？就是他想，别人也不会带他玩！
如家并不是自己完全掌控的，副总是市立旅馆公司的人，下面的职员很多也都是当初市立旅馆公司的职工。
自己带着一群老外入住，门店总经理亲自出面接待。加之，梅琳达也是目前所有门店里，唯一一个外籍总经理...
这一幕落在员工们的眼里，少不了被八卦。接着，听到消息的本地中层管理者，将这一信息向上汇报，而自己的身份，在高管层那里并不是秘密。
而按照中国的人情关系来说，他们拿自己到来的信息，出去卖个人情...
这件事不算大事，甚至卡特都能理解。毕竟客户信息保密，这件事...嘿！连未来的中国，一份客户资料，被到处转卖都屡禁不止的事情，在这个草莽般的时代...
指望他们有这个保密意识和职业操守，那完全是扯澹的事情。甚至就连那些将自己到来的信息，透露出去的高管们，在他们心里这都不叫个事儿...
即便自己现在把他们叫来，骂一顿，问他们错哪了，他们都意识不到自己恼火的点在哪！
但这件小事的发生，却引起了卡特的警觉！
第七百二十二章 整改方案
或许是因为在美国生活的时间久了，想法和思维愈发西化，一些原本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不适应；
或许是经过了更加专业化的管理学习后，认识到了管理中信息控制的重要性以及知道了一些跨国企业管理中容易出现的问题变得敏感；
或许是接触了更多的管理实践与理论学习后，再加上瑞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白宫的政治游戏中，权力的大小永远不是头衔带来的”，以及自己在耶鲁搞风搞雨的经历，让卡特意识到，单纯的控制股份，并不保险；
就好像，自己卸任微软董事会主席职务和不卸任，完全没区别。推动GUI项目，更多也是靠说服另外两大股东，取得了他们的支持和赞同，才推动的。而不是靠职务身份硬压，而职务在身时，一些地方自己同样管不到...
也或许是被人当冤大头似的追着推销给搞烦了，内心有股子邪火不发不快...
一件事的成因永远是多元化的，但结果却很客观：卡特对拉塞尔能否有效管理和控制这家酒店集团，产生了严重怀疑！
“这是你们企业的事情，你和我说...没用...”
“我要撤几个人的职，也或许会辞退不少员工。他们原来都是你们的人，用你们的话说，属于企事业单位的员工，你们要管生老病死，一般也不会辞退的。如果被辞退，他们肯定要闹，而我怕麻烦！”
抬抬手，制止了对方想要解释些什么的话语，卡特继续说道：
“什么开会啊、表决啊，都做不到这些事，即便要做到也很麻烦，时间也会要很久，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或者，我说直白点，现在我在这里很没有安全感，既然是合作，那我该有的话语权，我必须有！如果没有这个，我不会考虑在华投资哪怕一分钱，如果我连我投资的企业都管不了，那我还不如拿这笔钱去做慈善！”
“同样，我知道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但你们应该知道谁能拿主意，谁能跟我谈这件事...你应该能感受到，如果可能，我是希望和你们做朋友的，那么作为朋友，请你们帮个忙，应该没问题吧？”
“我去请示！”
叹了口气，对方放下那双完全没有沾染过汁水的快子，快步走出小院。
“谢谢！”
望着对方的背影，卡特道了声谢，接着自顾自地小酌起来，同时打量这处自己前世梦寐以求的小院...
莫约半个小时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上了？有问题有意见，干嘛不找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韩秘书！几年不见，又漂亮了不少！请坐，我去拿套餐具...”
卡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从看到韩雪出现的这一刻起，卡特就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不然此时不会专门找一个自己的“熟人”过来担当联络人。当然，这估计也是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重...
“不用不用，这快子都是干的，我就用这个好了！正好，下班了，不用开火！喏，别说我吃白食啊，给你带的！”
“是你带的啊，还是你们领导让你带来安抚我的？这么郑重地带瓶酒来，不能比我喝得这个差吧？”
瞥了一眼，对方从竹篮里掏出的一瓶茅台，卡特乐呵呵地打趣道。
但也不拒绝对方善意的表达，一把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倒掉，然后静静地看着对方开酒...
“那肯定不能啊，你们现在一般能买到的茅台酒，都是近期的。我这瓶可存了最少二十年呢！平时都跟宝贝似的藏着，也就是你了...不沾沾你的光，别说喝，我见一面都难！”
干净利落地开着酒，韩雪也是乐呵呵地与卡特唠着，单从场面上看，根本看不出她是来谈判的。
而伴随着微微带一点黄的酒液流入卡特杯中，几杯酒下肚，也到了聊正事的时候！
“你也别怪他们心急，现在改开，大家都很慌。内向型经济转向外向型经济，不是那么容易的，国际商品这几年越来越多，大家的压力都很大，上面又有创汇的任务，都想找到途径把货卖出去...”
举起酒杯，韩雪忽然有些认真地站起身子：
“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我代表他们向你道歉！从明天开始，不会再有人莫名其妙地来打扰你！”
“唉...他们...我能理解，你知道的，我算个中国通嘛，能体谅。行了，不说这个了，说说如家酒店的事情...”
看着韩雪罚酒，卡特也没拦。等到对方一杯酒下肚后，卡特这才慢慢地说道：
“如家酒店集团，改为股份制公司吧，设立董事会。董事席位12个，以股权为划分依据，其中9个席位由我任命。董事长选举产生，总裁对董事会负责，由董事会投票任免，为避免出现平票，董事长的投票权重为二，总计13票。二级部门总监由总裁任免，董事只有监督与建议权，董事只对总裁的任免有投票权，他们无权干涉总裁的管理活动。”
“这是选举嘛，四分之三的席位都是你的人...”
韩雪眉头一皱，或许是酒精上头，也或许是年轻人的快言快语。连股份制公司如今在中国一家都没有这个问题都忽略了，韩雪本能地感觉卡特这是想把市立旅馆公司给架空。
“第一任，肯定是我的人。可难道，现在拉塞尔总裁不是我任命的吗？至于以后，毕竟他们还是要为公司着想，能者上，庸者下的！”
抿了一口酒后，卡特耐心地解释道：
“我们的人，想法和你们不一样。如果公司业绩不好看，他们不好向我交代。而伴随着你们这里市场的发展，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他们不进步，就得被这个市场淘汰。但我相信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在如家酒店被淘汰以前，他们肯定会先被我淘汰！如果市旅馆公司的人，真有能力，那么我相信他可以打动那些外籍董事，这些外籍董事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监督和促进。毕竟，他们想要争取董事长，天然就比较困难，他们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表现出更强的能力！”
“另外，你们也可以放心。我这次过来，你也知道是干嘛？我会培养一批本土管理者的，不会全部任用我这样的老外...”
笑着指了指自己，开了个玩笑后，卡特继续说道：
“另外就是，思想，从上到下都得给他们扭转过来。我们不像你们那些国营厂一样，能养一堆闲人，我们的企业理念是优胜劣汰。规章规则意识必须树立，要改，就改彻底一点！在我们这里，违规员工，是会被辞退的！下至普通客房服务生，上至集团总裁，乃至董事...”
第七百二十三章 和气生财
“这次过来，路过广州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座大型酒店，还有一座在建...虽然我们如家的经营定位和他们不一样，但这也是一个信号，距离完全市场化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这次回去后，最少四五年，因为身份问题，我是没办法过来的。哪怕你们放心我，相信我，我在美国也会被调查。现在毕竟没有入役，甚至连服役合同都没签，所以我还能来一下...我必须得趁这个时机，把这些问题都解决掉。”
夹出一片涮肉，卡特吃得很过瘾...
“你说的是广州白天鹅宾馆吧，他们2月份开业的...也是，旅馆业的开放已经开始了，只是广州现在是咱们的对外交流桥头堡，所以优先在那边建设。明年和香港花园酒店集团合资的广州花园酒店应该也要落成...”
“这个时候你说要对如家动刀子，我们能理解。毕竟在酒店管理上，旅馆公司的人思想肯定有点落后...按照你的想法，你是打算把他们全部请出管理一线？对吗？”
“对！他们可以担任董事，但我不希望他们再拥有实际管理职务了。如家酒店的大量员工，都是来自当初市立旅馆公司，上上下下天然就是一派。外人过来，想要做点什么，员工们都会抬头看他们，他们点头，这事才能办，他们不点头，这事就办不了...我不喜欢这个现象！”
“你打算清退多少人？”
“现在的袁副总，刘副总，还有财务总监史春林全部得换！他们可以进入董事会，但一线管理岗还是卸下来吧，后面让拉塞尔重新任命。我不再派人过来，他只能从现有的员工里提拔，我想这样阻力应该会小很多。基层员工这一块，我会让梅琳达主持内部清查与客户服务学习，泄露我这个入住客人的信息，这些涉事员工必须开除！”
放下手里的快子，卡特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你也别怪我太敏感，保护客人信息安全，这本身就是酒店应该做到的义务。哪怕我们的定位不如广州白天鹅或者那什么花园酒店，但我们现在的市场地位已经不低了，起码在京畿地区，如家就是高档酒店的代名词。即便是为了维护品牌价值，这一步也是必须要做的。”
“好，我知道了！”
“不用请示一下吗？”
“我来的时候，领导就说了一句话，‘如家是中外合资企业，他们投资多，说话就响亮。人家正常管理公司，我们不要多嘴！’”
“哈哈哈，你这话可太...随意了！”
卡特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嘛！
到底还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大领导们毕竟有自己的格局和眼光在，如果自己从下面动，就他们那乱七八糟的人情关系，自己也会很麻烦。
不说别的，自己要清退他们，市旅馆公司肯定会派人来找自己说和。说和不通，指不定他们会不会组织员工罢工什么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自己不乐意见到的。如果有对方出面，提前打好招呼，那就顺其自然多了，至于他们怎么说，怎么沟通，卡特懒得管了！
毕竟按照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来说，政企分离的大趋势，那都是九十年代的事了。八十年代的改开，更像是投石问路...
既然混杂了原有的国营公司进来，那这帮人再带来的一些弊端，卡特也只能自己认下。既然企业的方法不好玩，那就走政府这边咯！
在如今这么一个刚刚改开的年月，卡特记得曾经看到过一个关于《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的评价：在改开初期，利用外资，能够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是以，卡特不意外当自己放出“如果再这样搞下去，我将拒绝对华投资”的话后，对方立马有了响应。以市场的角度来看，现在自己是强势方！掌握核心需求了属于是...
话说回来，意识到自己的强势地位后，卡特也没飘。毕竟未来的形势，他心里很清楚，该硬的地方硬了，该软也得软下来。生意这个东西，和气生财始终没错！
“那些工厂的产品资料，你带来了吗？”
“你...”
“很意外吗？我说过呀，我能够理解他们。我其实不恼火他们围追堵截似的来找我，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点烦燥，但我生气的地方是在如家酒店这里。我气恼他们连我这个老板，前脚入住后脚就能被他们卖了！而我派来的总裁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跟个吉祥物似的，那我要他干嘛的？什么都不干，我栓条狗在那个位子上，都比用他划算！”
“我今天还真没带相关资料，要不我明天去收集样品还有资料，然后给你送过去？”
讪讪地耸了耸肩，韩雪并没有搭卡特这个话茬。只是听到卡特主动提到想要了解那些产品时，眉眼间的笑意忽然放松了许多...
找回了当初熟悉的感觉，总归是令人开心的！
“别了别了，我明天还要跑学校呢！今天去了清华和北大附中，明天再去一下人大附中，差不多了，下午可以出发去工厂参观...不过工厂推荐名单，这个你可以帮忙筛选一下，我这次时间很紧张。我最多能拿一天时间出来，去工厂参观，接下来还要去上海、武汉和广州一趟。”
“好，那我等下就回去安排！你比较中意哪些产品，或者说，比较需要？”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并没有贸易公司...不过有几个方向，或许会存在需求，我可以说一下，就是我最近有想法筹建一家计算机制造公司。芯片之类的核心零部件，我会在别国采购，但是外壳，还有包装等边缘用料，技术难度并不大。”
“用金属外壳的话，通常是铝合金、不锈钢，或者是用塑料机箱，有这些产品的厂可以给我推荐一下，我去看看。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在中国采购，但如果成本核算后，只要质量上没有太大差距、且供应稳定，成本哪怕是和国外持平，我都会优先考虑...”
第七百二十四章 高昂的铝价
“这里是铝制品总厂，63年成立，今年刚好是二十周年。是我们京城地区最大的铝制品工厂，棒材、管材、板材厂都有，且有独立加工能力。东四南大街，演乐胡同口那个卖铝碗、铝盆的门市部，就是他们的，相应他们完全有能力为你加工出合格的机箱外壳。”
在韩雪，以及一大片领导模样人的引导下，卡特走进了这家铝制品工厂的一个轧板车间。
老实说，工业生产管理，这玩意卡特并不了解。走进生产车间，卡特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是感觉眼前这个车间充满年代感...
白色的墙面底部漆着一圈绿色，上面则用红色的大字涂着一些口号。或许是机油的关系，地面和墙面总有些灰蒙蒙的感觉，脚下的皮鞋踩在地面上也多少有点若有若无的粘连感。而这，应该还是提前收拾过的。或许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至于工人们，干活干得倒是很有热情，但多少可能存在一些演的成分...这个卡特也没兴趣细究。
“不错不错，这样一块大的预制板...师傅，能麻烦你给我看看吗？”
“可以可以，郑师傅！”
走近轧板的最后环节，看着旁边堆放的铝板，卡特刚一开口，立马便有厂领导殷勤地指挥着工人师傅们把一块铝板搬起，展示给卡特。
“这块板的厚度还能不能降低？最少需要降低到现在这个厚度的三分之一大小。然后这样面积的一块板，大概能切割出5到6台计算机的外壳...你们报价多少？”
“这块铝板的标准重量是30千克，如果厚度缩减至三分之一，那就是10千克。900元！布来克先生，只要您从我们这里采购，我们就按铝锭的价格给你算，加工都免费！”
“900...一吨就是九万...”
卡特内心惊讶，但表面却没有太大的神色起伏。
这个报价，完全超乎了卡特的预料，不是便宜，而是贵！太贵了！！
既然有想法要做计算机制造这个生意，那么在原材料方面，卡特自然是有了解过的。国际铝价，虽然因为两次石油危机的缘故，出现了大幅度上涨...
比如法国的铝，在第一次能源危机以前，一吨铝锭大概只要4000法郎左右，而到了1980年，这个价格则涨到了7950法郎。
第一次石油危机，国际铝价上涨约38%，第二次石油危机，又一次推动铝价涨了50%。可即便如此，在美国购铝，一吨铝锭，也只需要1800美元左右。如果加上加工费，自己要拿到一吨左右，已经加工好的铝制机箱外壳，实际成本也只是在2000美元左右波动，上限不会超过2200美元。
有这个认知在心里打底，此时一听这铝制品总厂给自己报的价，卡特不禁直摇头。
即便是用黑市汇率来算，中国的铝，价格都远超自己在美国采购。更何况，自己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处境，还根本不能用黑市汇率。而以83年官方汇率1.97来算，加上补贴（类似后世的进出口退税），即便是实际汇率按1：3来算，这个铝的价格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心里预期。
过于离谱的价格，直接让卡特失去了继续在这家工厂参观的欲望。一直跟在卡特身边的韩雪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倒也不勉强，直接带着卡特来到了第二站，首铝...
这个名字和首钢几乎一毛一样的企业，工厂在河北的廊坊。此时，倒是没有去工厂，只是去到了京城的办公地咨询。而结果...同样不尽人意！
“韩秘书，铝厂不用再跑了，如果后面还有的话，都划掉吧！”
拉着韩雪来到门前的道路上，避开了其余人等，尤其是厂代表们的视线后，卡特很直接地说道：
“你们这个铝制品的价格太高了，虽然他们不要我加工费，可你们的人工很便宜，最终售价还是太高。但你知道现在的国际铝价是多少吗？这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哪怕加上美国高昂的人工成本，你们的铝制品价格还是没有竞争力！”
“您别急...布来克先生，我们也，也不是故意给你报高价...”
“我知道，我也理解。价格总是由供需关系决定的嘛，早年铝的价格比黄金都贵，就是因为那时候铝的产量太低...我不知道贵国如今铝的年产量是多少，但想来应该不会很高，所以你们的价高我能理解。但这样的原料，我没法采购，不然我的产品会极大得缺乏市场竞争力，这一次恐怕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也辛苦你们围着我跑前跑后...”
悠悠地叹了口气，卡特也很无奈。
前脚借了对方的势，帮自己梳理了一下企业内部的问题，出于“投桃报李”的想法，卡特其实已经做好了买点什么回去的准备。
毕竟交情交情，总是得有来有往嘛！
哪怕是在中国购铝，实际成本对比美国没有优势，卡特也宁愿麻烦一点，留一些订单在这里...
“您别这么说，做生意嘛，当然得看成本。不过，您昨天不是说，你要做的计算机外壳料，除了用金属铝以外，塑料也可以吗？要不看看塑料的价格对比一下？”
此时的韩雪完全不像一个公职人员，反而像百货商店的销售员。眼见在铝制品这条路上走不通了，立马想法开动脑筋，力求拿下这一笔订单，让外汇留在这片大地上：
“塑料件这一块我们应该有优势，轻工部下属的烟台合成革厂最近刚刚落成。部里专门调拨了4.6亿给他们从日本进口了三条一个叫什么MDI的材料生产线，这个东西好像除了制作合成革可以用，它也同样可以用作塑料件！不，应该说它就是一种塑料！”
“这是国际最新技术，成本肯定可以控制的！而且产量方面您也可以放心，理论上这三条生产线可以年产出最少五千吨MDI！”
“4.6亿，大手笔啊！”
对比那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什么MDI，这个轻工业部划拨4.6亿进口生产线，更让卡特惊讶。这特么可是1983年啊，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也才多少...
而另一边，听到卡特的惊叹，韩雪也忍不住说道：
“是啊，可不就是天大的手笔嘛！光靠卖卖鞋子，腰带什么的，我都担心这钱...所以，现在正是好时候啊！烟台合成革厂刚刚完成建设，现在能得到这一笔订单，他们也有足够的产能为你生产，而这一笔订单也算是给他们来了一个开门红。当真是互惠共赢的好事！”
第七百二十五章 曾经长大的地方
“这样吧，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他们做一个板材样品，带到上海，不，带去武汉吧！我这边时间紧张，应该是没有时间去他们那里看了，只能辛苦他们跑一趟...”
“提前问问价格哦！如果像铝这样，价格太高...那就不用跑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报价不高于国际市场价，不，应该比国际售价还要低一点，把运费折进去后，只要能与国际售价持平，那么我都可以立马进行签约！”
“谢谢，实在是...哪怕几年前我就说过，但我还是想说太感谢您的信任与支持了！”
这么几年下来，随着改开的脚步越发深入，韩雪也没少见到各种各样的外商、港商。相对而言，港商通常比较好沟通一点，毕竟根子上都是中国人。
而面对外商，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亦或是欧洲人，从来就没有一个有眼前这位这么好说话的！
尤其是与那帮，屁事一大堆，要求各种各样，竭尽全力满足还不一定会投资的日本商人一比，韩雪只感觉人和人的差距简直比人和狗都大！
瞧瞧卡特，说话间不仅从来没有怀疑过中国的产品质量，就连想看看样品，用词都是客客气气的“麻烦”、“辛苦”、“请”等等...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早已被伤害到有点麻木的韩雪，吸了吸鼻子，再次开口道：
“那布来克先生，接下来既然铝厂不再去看了，您有什么安排吗？要不，我带您去故宫转转？出来后在全聚德，我请您吃烤鸭，这样也不会耽误您晚上的行程。”
“哈哈哈，你干嘛突然这么客气！昨晚我们喝酒时不还是很融洽嘛，而且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两年前才去过故宫！那边就不去了，直接去北海公园转转，一样能吃烤鸭嘛！”
八十年代的北海公园，在各种影视作品里，那可都是这年月皇城脚下年轻男女们最爱去的地方。骑着单车，带着麻花辫姑娘嬉笑游船什么的...
卡特倒是没有艳遇之心，纯粹就是出于体验这种独具年代感的氛围的想法。在航班起航前，去那边转转...
左右都是无聊，虽说有私人飞机，可中国的民航管制，还特么是京城的。这...这...这可不是一个能乱飞的地界啊！不在报备并审批通过的起飞时间里，你特么敢升空试试？
直接享受战机护航的“国宾”级待遇好吧？！或者，值班员脾气火爆一点，搞不好就得感谢祖国送的两发火箭了...
...
...
入校宣讲的内容，大同小异。
讲讲耶鲁大学的历史，讲讲学术成就与生活学习的氛围，再讲讲利好福利，比如卡特中心赞助的奖学金。最后考察一下口语水平，并收集报名表...
至于调取高中平时成绩这件事，自然会有学校出面收集整理。整理好后，统一邮寄到耶鲁国际学者办公室，这一流程卡特干涉不了。
耶鲁再穷，也没有穷到那个地步，招生大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给一个学生。卡特唯一能在其中动动手脚的，也仅仅是利用自己初审面试官的身份，在评语里做做文章！
毕竟，美国高校招生，历来都不是唯成绩论的。更何况，这些学生大部分都没有标准化考试成绩。讲个题外话，卡特也是今天才知道，中国早在1981年就在BJ、上海和广州三地同时组织了第一届托福考试。所以，这年月在中国是能够有机会参加美国认可的标准化考试的...
可同样的问题就是，这种考试，一般也只有有志公费留学的学生们才会去参加。而这些学生，普遍已经是进入了大学以后...
对这一次卡特目标招录的学生们来说，在他们没有标准化考试成绩的情况下，平时在校的成绩...
这话可能有点难听，但如今绝大多数的美国教育者并不认可这一份成绩。他们普遍会觉得，中国高中的水平...能反映出个啥？即便是耶鲁也不例外...
而这样一来，卡特这个初审面试官的评语就至关重要了！
是以在宣讲与指导学生填写报名表时，最消耗精力的一步就在于筛选！
卡特必须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得筛选出那些，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后，家里是真有办法给他交足学费，能够真正到耶鲁大学报到的学生！并且这些学生最好，还得比较听话，比较有个人想法，最好能为自己所用...
而听话的人，往往个人主见少；个人想法多的人，往往不听话。仅仅是在这一个环节，便没少消耗卡特的脑细胞...
除此以外，其余的流程基本都是那个套路，完全没有新意可言。
就这样度过了两天时间后，载着卡特一行的飞机落地武汉南湖机场。这是卡特此行的最后一站，结束在武汉的宣讲后，卡特等人便要飞往韩国。
而武汉，也是一座最让卡特纠结的城市，因为前世的卡特，就生长于这片江汉平原...
从南湖机场出来，接机车辆行驶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望着这一处令自己及其陌生的机场，卡特的眼光有些复杂...
“布来克先生，您别看南湖机场不大，这可是当年为我国抗战事业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一座机场呐！这座航站楼上的‘武汉’二字，还是张学良将军亲笔题书，您...”
“我知道，您不用介绍！”
有些生硬，甚至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接机人的话语，卡特显得有些烦躁。
或许是近乡情怯，这片土地，勾起了卡特对于曾经太多的回忆。就比如这南湖机场，卡特前世是来过这里的，不过那时候武汉的机场早已搬迁到了天河，老机场这里已经改成了一片小区，唯独那个航站楼被保留了下来，不过也变成了居民休闲中心...
而此时此刻，前世的老爹应该才...11岁？应该还在下面一处乡镇中学，带着一点奶奶自己腌的霉豆腐，每周都要腿儿着跑近二十公里去上学；打过抗美援越，一只耳朵被航空炸弹炸得差点失聪的爷爷，也不知道此时退伍了没有？又有没有出现当年从十堰二汽直接跑回村里做木匠这件事...
第七百二十六章 先祖悖论，前世的情感
人们常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如今的自己，富贵了！
但这个家乡，却不再是自己的家乡了！
在自己曾经的记忆里，武汉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回忆。可在卡特的记忆里，这里对他而言，应该是完全陌生的！甚至还比不上他曾经去过的京城。
而汉江平原上，那一处小乡村里的那两个老农，还有他们的几个孩子，更是和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想起曾经的家庭，卡特便觉得心烦意乱。
前世老爹的日子不好过，但好在最后苦尽甘来。房子有了，车子有了，从一个农村娃，读书奋斗成一位大学教授，社会地位也不低。可记忆的那个“聋子”爷爷...
卡特的心里有点堵得难受。
爷爷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说，他的整个人生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甚至悲剧得有点喜感，用一句话总结便是：他总是能在历史大势的分岔口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正确地选择出一条错误的道路：
其中最严重的一件便是在服了不知道是17年还是24年兵役后，转业分配到了二汽。但由于一头撞上全面市场化改革的浪潮，市场经济抬头。强烈且旺盛的需求推动各行各业收入暴增！
而干部收入的改变却还没有到来，于是乎，在聋子爷爷的老爹，也就是卡特前世的太爷爷的召唤下，聋子爷爷拒绝了转业分配，回了村里，学起了木匠活...
后来的生活嘛，可想而知。
早些年还好，种种田，农闲时做做木工，倒也把老爹给供了出来。可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这种农村小木匠哪里还有活可接？
偏生老爹那会又考上了硕士，前世的自己也降生了。更绝的是，老爹那会考上的硕士，还是自费的...
于是乎，刚刚过了没几年虽说不富贵，但好歹还算轻省的日子后，儿子家的事，又成了聋子爷爷的拖累。
老伴去了城里，照顾前世的自己，因为那会自己老妈既要供丈夫读书，又要养活自己，还要供自己读书，平时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空照顾孩子。
经济上，更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聋子爷爷看到了，自然也...
不仅时不时就扛着几袋子田里种出来的大米往城里送，平时更是得在一个水泥预制板工厂里，打预制板。那处农村的小工坊，卡特的记忆里还有！
1米6左右个头的爷爷，哪怕是大夏天的正午，都得扛着那块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预制板跑来跑去。家里也没人照顾，为了省钱省事，常常是买一把糙米，中午烧点水，一冲一泡，敷衍吃了了事。
说来也是讽刺，种了大半辈子田的聋子爷爷一生中却没有几次吃过自己种出来的大白米。不是送到了城里，给孙子吃，也就是前世的自己，就是卖给了收粮的贩子换点钱，还是花在了自己头上...
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每次过年回农村老家，都是自己童年最开心的日子。平时老爹老娘不给买的零食，在聋子爷爷那，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好不容易前世的老爹学业有成，苦尽甘来。学位从学士一路走到博士，也从助教一步步走上了讲师、副教授、教授...家庭也不那么拮据了...
可也为时已晚...
曾经穿越前，卡特最大的遗憾，或者说最心疼，最感到对其有愧的就是聋子爷爷。由于他的听力有问题，多年来，甚至从来没有好好陪他讲过什么话...
却总是从他那本就不多的血汗钱里，疯狂地榨取。长大后想想，有时候卡特都感觉，自己当初找聋子爷爷要的钱不是钱，而是他的命...
如今，时间重启。
算算全面市场化改革到来的时间，必然是在83年以后，也就是说，如今的卡特，是完全有能力改变聋子爷爷的后半生的！
不说直接给钱，只要能劝住聋子爷爷，别听他老爹的瞎撺掇，老老实实去二汽报到。这未来都...起码不至于一把年纪，还要去工地上抗水泥板...
起码不至于因为卖粮时，收到了一张五十元的假币，而潸然落泪...
可偏偏，自己现在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而哪怕不是老外。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忽然对你各种好，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恐怕也是拒绝。
除了身份上的尴尬之外，涉及到前世自己的亲人，卡特也不由得犹豫起来。有关于那个时间穿越中，最着名的思考：先祖悖论！
即一个未来的人，如果回到了曾经，见到了曾经的自己，会怎么样？
如果自己此时出手干涉了聋子爷爷的生活，会不会导致自己出现一些未知的反应？
比如，作为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身边又总是围着一圈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与聋子爷爷建立交情，甚至这会的聋子爷爷还大概率在部队里，根本不在农村老家。
也就是说，劝阻爷爷拒绝转业分配这件事，自己很难做到。那么想要让聋子爷爷这辈子...emmm，这么说或许很奇怪，准确地说，这个时空里的聋子爷爷后半生过得幸福一点，自己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在聋子爷爷所在的村庄附近，开办一家工厂！
有了更好的选择，聋子爷爷自然不会去辛辛苦苦扛水泥板。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果这个工厂开办的时间早了，聋子爷爷进去了，那么就意味着爷爷家的收入也高了！尤其是，抱着报恩的心思来做这件事，卡特不舍得让聋子爷爷过得太难受。
哪怕开出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高薪的待遇，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都是九牛一毛，完全不值一提。
而聋子爷爷的收入一高，一稳定，那么前世老爹的高考去向很可能就会发生改变！
因为卡特记得，前世的老爹不止一次和自己抱怨过，当年要不是家里穷，没有钱，他怎么会放弃已经考上的大学，反而去读大专，从而浪费了许多年的光阴...
虽然老爹当年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督促自己好好学习，争取本硕连读，硕博连读，别总想着创业搞些花里胡哨的...
可这个信息，老爹念得多了，卡特自然印象就深了！
最要命的是，前世自己的老爹老娘可就是在那个师范专科学校相识相恋的啊！
如果他没有去那个学校，那就可能会见不到前世自己的老娘，自然也就没有前世的自己。而如果没有前世的自己...
那自己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自己脑子里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我不知道我想投资什么工厂
自己不是科学家，也从来不是什么具有深度思考能力的哲学家。
关于穿越这个问题，卡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并且，卡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问题，不是自己能够想出答桉的。
甚至，哪怕是现在，自己的出现也肯定拨动了历史的轨迹。只是在大洋彼岸，许许多多的企业，事业，自己不了解，所以感受不深。但自己的出现，或许也创造了许多原本没有的东西，也可能抢夺了许多人原有的机缘...
仔细想想，卡特发现自己其实很清楚：历史已然出现了变动！
只是自己的感触，不如踏上武汉的土地后，来得这般强烈罢了！
“胡主任！”
思绪走到这里时，卡特忽然变得洒脱了不少。
不为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和理解的事情而烦忧，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优点。
既然想不明白穿越的原理，也不知道那些起点穿越局里的同志们都是怎么解决先祖悖论这一点的，且如今的历史已经改变，而未来还会越变越多...
之前自己的动作，没有引起自己的消亡，或者脑海里那一段关于前世的记忆消失，那么，又何必担心未来会如何？
“诶！布来克先生，您说，有什么要求，能满足我们一定满足！”
听到卡特呼唤，胡主任身体一抖。
说起来，他也感觉很委屈，这个外宾真是奇了个怪了！
从接机开始，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胡主任反复推敲了一下整个接机过程，感觉自己的接待工作也没有哪里冒犯或者不尊重，怎么就...
提心吊胆一路，终于听见了外宾说话，这容不得胡主任不在意。
“您客气了！刚刚我态度有点不好，向您道歉。”
“没事没...”
“诶！你不要这么紧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刚刚是想到了一些比较沉重的事情。这是我的私事，我不该把个人的负面情绪带给你，希望你原谅！”
“能理解能理解...”
胡主任有些无语，也有点无奈。
这特么的，自己能不原谅吗？！外汇不想要了？创汇工作不搞了？还想不想进步了？！
可话又说回来，内心吐槽归吐槽，但胡主任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布来克先生，等下到酒店后，稍作休息。我们安排了晚宴，听说您不喜太多人吵闹，我们没有叫太多人过来，除了我以外，只有您点名要去的三所学校的校长会到场。吃完饭后，我们计划安排您去看看长江大桥的夜景，明天去完学校，有时间的话，再登一下黄鹤楼，您看这个安排怎么样？”
“有心了！谢谢，这个安排很好，但黄鹤楼就不去了...”
特么的，作为一个在武汉这一亩三分地上长大的人，谁特么去黄鹤楼啊？！凑齐七个爬过黄鹤楼的武汉人都能召唤神龙了好吧？！
卡特的内心疯狂吐槽，但面儿上却依旧笑嘻嘻地问道：
“胡主任，您也知道，我这次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学校那边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开学了，我们这一行的任务很重呀，哪怕武汉是最后一站，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我最多只能呆两天，三天后已经约好了韩国那边的学校，这是必须要到的。”
“明天去完学校，你带我去武汉这边的工厂，或者周边一些地方走走吧！不瞒您说，对武汉，我是有了解的，而武汉这里的地理条件也非常好！地处中国中心，北通京城，南达广州，还有长江水道直接汇入长三角地区！如果说中国哪里最适合投资建厂，在我眼里，武汉要比沿海地区优秀太多太多了！”
心里想着关于改变聋子爷爷后半生的事情，卡特嘴里很自然地忽略了在武汉这地理优势十足的特点外，湖北在地理上的不利因素。
作为一个“祖籍”湖北的假老外，卡特太清楚湖北的地理条件到底如何了！
从某些角度讲，湖北其实和四川非常相似。同样都是东西部地理差异极大，鄂西几乎全是山区，而鄂东则是江汉平原。江汉平原又和四川盆地一样，周围几乎全部被山川包围。
西面有武当山、大巴山、巫山；北面有桐柏山和大洪山；东面有大别山和幕阜山...真正土地平整开阔，适合大聚居，大规模发展的只有东南一块江汉平原。而这也是湖北成为小三线建设中，被国家选定的原因。
追朔历史，湖北或者说武汉的发展都离不开铁路。京汉铁路、汉粤铁路可谓是湖北在近代史上成为重要工业区的核心功臣。可偏偏，因铁路而兴盛的湖北，一直到二十年后，铁路覆盖率其实都很差！人均铁路长度，不仅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甚至低于中部省份的平均水平...
再加上江汉平原上的一些小支流，阻碍道路运输。客观地说，这时候的湖北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选择地。
把工厂弄到这里，原材料进来的成本高，成品输出的运输成本也很高！关键是，效率太差！
这个道理，卡特明白，胡主任又岂能不知道。陡然听到卡特好像不满足只是采购一些产品这般小打小闹，反而打算放弃沿海城市，跑到武汉这边投资建厂...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布来克先生，您刚刚说...您打算在我们这里投资建工厂？！你没有开玩笑？！”
打一开始压根就没期待忽悠住卡特这种“精明”的老外来湖北建厂，此时陡然发现这老外自己居然把自己给攻略了...
这不趁机加一把火，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乌纱...
“冒昧地问一下，您打算投资一个什么工厂？您放心，土地您随便挑，我们保证给您一个最最公道的价格。其他方面，该帮您争取的扶持和优待，我们绝不含湖！”
“哈哈哈，没问题。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扶持和优待...我不担心。但我现在烦恼的是，我该投资一个什么样的工厂...”
卡特尴尬地笑了一声，看在自己那一头金毛的份上，应该不会被打吧？！
说要投资建厂，结果你连投资个什么厂都不知道。确定不是来耍人玩的？！
“啊？！你...你...”
第七百二十八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胡主任别误会！我是真有在此投资建厂的想法，虽然暂时我没想到开个什么工厂。但就这个地理位置，不趁早拿下些厂区地皮，我怕以后等我想好了，就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希望您能体谅我的贪心！”
卡特的笑容十分真诚，真诚得有点想让胡主任一拳打上去...
打从接机，接到卡特一行开始，胡主任就感觉到了这个小老外有点...异于常人。出于对外宾，或者说外汇的尊重，胡主任不想说，这人脑子不正常...
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不知道卡特投资这家工厂，只是想合理且名正言顺地给一个农村老头，现在应该还是中年人塞钱的情况下。卡特的这句解释，显得格外苍白！
怕以后没有位置了？我特么都不敢想...
沿海那些城市的土地如今都供大于求呢，何况武汉这么一个内陆城市...
即便是卡特只买了些土地，好像也不是坏事！
对于招商引资工作来说，最好的上解无疑是工厂！
一家工厂落户于此，除了卖地的外汇收入外，解决的就业人口，提供的工业产值，带动的上下游发展，还有技术进入，以及培养出的技术工人，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留在了中国大地之上的。
从功利的角度说，稍微操作操作，这些都是政绩。从公利的角度说，开放开放，开放是为了什么？为了把自己的市场给老外？
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拜托，大清都亡了！
无非是忍辱负重，用市场来换取方方面面的一个基础。
比如经济发展的基础，比如技术进步的基础，尤其是技术基础。从无到有，永远都是最难的一步。只要这帮老外能把一些技术，哪怕是边缘化的，带进来。
咱也算是有了一点入门的条件，剩下无非是继续努力，吸收转化为己用罢了。
可在如今...
在沿海城市还有大批土地可以用作工业，人家还有面向国际市场，更加便利的区位优势的环境下。胡主任也很快接受了自己所代表的城市，其实没有多少议价能力的现实。
现在不是人家求着自己要买地，而是自己需要求对方来买地！
再说了，人家不也说了嘛！只是暂时不知道搞什么工厂，又不是完全不搞的炒作地皮...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从听到有工厂，又好像没有工厂来...这么一个过山车似的心理落差感也消散了许多。心态平和后，胡主任恢复了热情，继续向卡特介绍着武汉的风土人情...
...
...
“卡特，合成革厂那边的人已经到了，现在方便见一下吗？”
等晚宴的饭局结束后，刚刚回到房间的卡特，听到这话连忙说道：
“当然方便！辛苦他们等了这么久了！”
“哈哈，我想他们这么着急，也是心疼出差的房费，想赶紧做完这件事后回去。”
“这事简单，毕竟是我叫他们来的，差旅我管了！等下问问前台还有没有房间，有的话，直接安排！”
顺着韩雪的玩笑话，卡特笑着应和了一句。
谁都明白，大家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么一点差旅费...
目送着韩雪出门叫人，卡特也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散散浑身的酒味...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杯茶水下肚。哪怕是牛嚼牡丹，按理说，这人也应该进来了，可房间的大门，依然紧闭...
“韩秘书！李主任，这个产品真不能硬推！人家不是傻子，MDI不是做硬质塑料板的最佳材料，哪怕他现在不懂，他也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我们如果一定要拿着这样一个产品去推销，只会让外宾觉得我们不专业，觉得我们做生意不实诚！”
“丁建生！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还是你觉得你是个大学生了不起？啊！厂长派你来，是重视你，是希望你的专业能够打动客户，不是让你来添乱的，更不是让你来替外宾做决定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我...”
唾沫星子横飞的中年人感到衣袖被人扯了扯，下意识地扭头后，一张老脸顿时尴尬起来...
“那个...卡特，你...我...我好像搞错了一点东西，这个MDI好像不是我理解的那个塑料...”
放下手臂，韩雪显得有点尴尬和窘迫。
“没事，我前面没听到多少，但后面...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MDI不是做硬质塑料板，也就是做固体容器外壳的最佳塑料，是这样吗？”
卡特的眼睛看向了那个年轻的大学生。在那高耸的鹰勾鼻下，卡特的眼神显得很有压迫力...
哪怕年纪相彷，但丁建生依旧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是的，先生！MDI是生产聚氨酯的核心原料，而聚氨酯才是韩秘口里所说的，自聚乙烯、聚氯乙烯、聚丙烯、聚苯乙烯和ABS后的第六大塑料。单纯由我们的MDI生产的泡沫塑料，您看，就是这张塑料板，它的硬度我认为不达标，它更适合用作缓冲、填充物。”
迎着压力，丁建生将手里的一块板材递给卡特，嘴里同时介绍道：
“这已经是我们用精制MDI做出的，硬度最高的产物了。但它还是偏软，想要作为固体容器外壳，聚氨酯塑料才是更好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后，对方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只听它又说道：
“但最好还是用PC..聚氨酯塑料算是人工合成橡胶，做一些对柔韧性有要求的外壳会更适合。比如电线电缆的外皮，但我听说您是想要寻找一种用于做计算机外壳的材料。这应该和电视机差不多，对韧性的要求没那么高，反而需要硬一点。而PC是聚碳酸酯，在分子链中含有金属元素的高分子聚合物，它的质地会更硬一些！”
噼里啪啦一顿什么聚氨酯、聚碳酸酯的，韩雪没听懂，李主任也没听懂。但两人都听懂了一个意思...
这该死的大学生，不仅在卡特面前不推荐纯MDI制品，甚至连能用到MDI制备的聚氨酯材料都不推荐。反而去推荐了一个什么聚碳酸酯...
韩雪和李主任面面相觑，内心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第七百二十九章 塑料件的利弊
“你刚刚说的PC，是聚碳酸酯的简称。那么，那个聚氨酯的简称是什么？”
抚摸着手里刚刚从那个大学生处接来的塑料板，卡特一边感受着手里这块小板材的质地，一边轻声问道。
“聚氨酯是PU！先生！”
“PU啊...”
听到这个简称，卡特就有印象了！
PU胶，PU板，这样听就舒服多了，同时，对丁建生口里描述的材料，卡特也有一定的认知了！前世自己的手机壳，用的就是PU...
好好的说PU就说PU嘛，说什么聚氨酯，鬼知道这是什么？！
“啊，瞧我！都忘了自己出来是干嘛的了...来来来，无论如何，远道而来都是客，我们进去喝杯茶，慢慢聊！”
内心吐槽的同时，卡特笑着一拍脑门，同时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做出邀请的手势。
“说到客人，明明你才是我们的客人吧？！”
无论情况如何，场面上的台阶，卡特已经给了，韩雪立马反应过来顺阶而下。嘴里开着玩笑，带着另外两人进屋...
“那不一样，酒店的房间在这几天内可是属于我的个人空间，你们都是来拜访我的客人。”
一唱一和得，缓和了些许尴尬的气氛后，卡特倒上几杯茶水，分别递给几人。
接着，言归正传！
“单从我手里的这个样品来说，丁先生说得没错，它的韧性很足，但作为机箱外壳，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丁先生，你的诚实与专业，令我印象深刻！”
摸着手里的样品，卡特慢慢组织着语言。
仅从手里这块纯MDI制品来说，橡胶般的触感的确很难令卡特联想到电脑机箱外壳。卡特甚至可以用力弯折手中这块薄薄的塑料板或者叫橡胶板...
但PU板，却是可以做到很硬的！
并且在硬的同时，看上去质感还不错。甚至可以做到保证硬度的同时，外表摸上去不像一般的硬泡塑料那般有点脆的硬，反而带点柔软的触感。
几种材质对比下来，无非需要考虑的就是...
“在塑料材质的选择上，首先，太次的材料我不会选择。尤其是那种外表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档次的！”
即便是走低成本计算机的路线，那也得看是和谁比啊！
与那些动不动八九千美金一台的计算机比，咱的确是低档货。可如果放在市场上，以终端售价为参考进行横向对比...
哪怕是将最终零售价控制在一千五百美元，瞅瞅现在消费品市场上，单品价格达到1500美元的产品有几样？
即便是低价PC的先驱，奥斯本，人家选用的机箱外壳都是铝合金材质。所以，哪怕是用塑料，这玩意都不能让人看上去满满的塑料味，最好得有一点高级感！
“在这方面，我比较中意PU板。那种兼顾硬度的需求与对比其他材质来说偏向柔软的触感...对了，这个应该比较容易上色吧？”
脑海里回忆着曾经那PU手机壳带给自己的客户体验，卡特忽然就想到了那些越来越花里胡哨的手机壳...
颜色啊！
配色啊！
君不见苹果未来，同样的机型，同样的配置，特么配色不一样，价格居然都能有高有低！那么这一理念，自己能不能先给玩出来？
“这个不难，在制备PU原料时，加入染色剂就可以了。”
“很好！那么下一个问题，导电性！电脑机箱的外壳必须拥有导电性，用来防止机箱内产生的静电对硬件造成破坏。据我所知，大部分的塑料，其实都和橡胶的性质有点相似，它们都是不导电的，这个问题，能不能解决？”
“能！和上色一样，在原料加工阶段，就是生产pu颗粒时，加入防静电助剂，或者加入石墨粉，就能让其拥有导电性！”
丁建生的回答很快，也很干脆。
只是听到卡特这么问话，所有人的心都在快速下沉...
表面上看，卡特这好像是对塑料件动了心思。可当加工步骤越来越多，需要的添加品越来越多时...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工序增加，工序增加又会让生产效率有所降低，另外还有成本...
“不过这样一来，成本可能就...就不太好控制了！”
谁都能想到的问题，丁建生也没有考虑过隐瞒。再说了，这些事也瞒不住...或者说，这还不是塑料加工中成本增加最多的地方！
“只是添加剂方面的成本增加倒还好，关键是加工。塑料件的加工和金属不太一样，如果用注塑的方式，那么模具需要的就会很多。最关键的是，用注塑模具，只能做到做一出一。也就是一个模具，用注塑机注塑后，定型出来只是一套。想要大规模生产，就必须制作很多的模具，如果再算上注塑机，这个成本会非常高！”
“不能和金属一样，先预制板材，然后再切割吗？”
在听完丁建生的描述后，卡特的眉头瞬间皱起。这么一听，塑料好像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从打造差异化的角度考虑，卡特其实更中意在普遍使用金属机箱的大环境中，另辟蹊径使用五颜六色的PU板材...
甚至结合这一点，经营思路卡特都想好了，营销核心完全可以围绕一句话来做：年轻人的第一台计算机！
或者年轻人的计算机什么的...
色彩斑斓的计算机，在普遍以黑、白、灰三分天下的市场中，完全不亚于刚刚改开时，那些花布料对传统棉纺品市场的冲击。甚至以配色为区分，搞一点饥饿营销什么的，炒作名气和价值，也需要考虑年轻人的影响，需要借年轻人的力！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生活负担已经很大的大叔，去为了一个不同的配色，而多花那么几百美元去买一个功能、性能都完全一样的产品。但在年轻人群体里，为了追求个性，他们完全乐意为此付出更高的代价！
这样一来，市场喜爱的配色款式，能为自己创造更高的利润；而那些平价配色款，也毫不浪费！不说原本的利润空间其实并没有缩小，就说在哄抢那些少量特殊配色款式时，闹出的动静，都是一种免费的广告！
“理论上可以，但在装配环节上，哪怕是用热固性的PU板材，两块板之间的连接，我感觉无论是铆接还是焊接，都不如金属材质的直接折叠塑性，来得美观，来得浑然一体！”
第七百三十章 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如果全部用一体注塑的方式，形成一个完整，好看的机箱，大概这么大...”
卡特站起身，大概笔画了一下机箱大小。由于设计还未定型的缘故，卡特也只能大体估算一个体积...
“这样一个六个面的固体容器，用一体注塑的方式，做五个面。剩下一个面，用板材切割，切割时预留螺丝孔位，最后用螺丝连接...不行！这样配色方面，多样性就不够了...”
话说到一半时，卡特自己便否决了这个加工方案。五个面，包括螺丝，甚至其中的硬件，都是自己可以整活的地方...
如果用一体注塑，那这个色彩可变空间，就少了太多！
“这样，还是用板材切割，切割的时候预留孔位，全部用螺丝连接...这件事先放一放吧，等我回美国后，我再联系电子工程师们好好确定一下加工方案，到时候我们再仔细计算一下成本。”
“仅以目前来说，我个人的倾向是选用PU，也就是聚氨酯材料。那么，作为生产聚氨酯核心原料MDI的工厂，李主任，丁先生，你们厂，能够生产PU颗粒吗？如果能的话，报价多少？如果不能，仅仅是提供MDI，报价又是多少？”
“我们现在没有生产PU的产线，可...有了MDI后，制备PU颗粒的难度并不算大。不过我们想知道，布来克先生的采购量有多大？合约期有多长，我们需要算一算，值不值得为此增添生产PU的设备。”
假设一台机箱的外壳重2公斤，那么月销一千台，就意味着需要2000公斤的pu板材。如果是板材切割，那么算上边角料损耗，这一数字还要更大...
而且在销量方面，如果最终售价可控。有奥斯本的前车之鉴，卡特感觉，以自己那更先进的营销玩法，怎么也不止一千台的销量。
不指望一步登天，超越奥斯本的月销万台。保守一点，每月五千台，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就是...
“大概每个月都需要十吨以上的PU吧，这个预计偏向保守。后续可能还会更多，不知道这个量...足不足够？至于合约期，这个我也保守一点，毕竟这是一个对我而言，还算陌生的行业。我可以先签三年合约，若是三年内，我方的采购量降低，或者停止采购，我愿意支付违约金。但同样的，你们也需要给我一个有诚意的价格！”
“好，这是一定的，我们先跟厂里沟通，然后由厂里上报，看看部里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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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部里应该会建议他们向你提供MDI原料，不会直接给你成品...”
等到合成革厂的两人走后，韩雪刚刚关上房门，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
卡特轻哼一声，等待着韩雪的下文。
在还未全面市场化改革的时代，这些国营厂的自主权并不高。就比如眼下这种生意，说是和厂里谈，倒不如说是和轻工部在谈...
生意谈成，轻工部会调拨相应的原材料到工厂，工厂生产完后，再由轻工部统一调配。比如，给自己交货...
从内里来说，如今的国营厂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的那一套。如果轻工部不同意，那么价格再好，也谈不成。只是根据常理来说，卡特想不到轻工部拒绝这笔生意的理由！
“和铝的问题有点类似，产能！”
走到卡特身边，坐下后，韩雪轻轻地说道：
“你们刚刚提到聚氨酯，让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我好像看到过相关的资料，我们如今的聚氨酯产能还是太低了！前几年全国年产量都不到一千吨，去年好像也只有不到一万吨的产量。”
年产量不到一万吨？那也就是说...
自己这一个月十吨，还是最低，一年就得120吨，几乎把全国年产量的百分之一全拿走了...
“但塑料毕竟和铝不一样，有色金属矿的储量是有限的，短时间内也不好大规模开采，所以想要扩大产能并不简单。不过化工这一块就不太一样了，本身就是人工合成的产物，只要有设备，有人，这个产能扩大还是相对容易些的。而你知道，我们国家，从来不缺劳动的人民！”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们是希望用我的钱来买设备，以扩大聚氨酯这一产品的产能...倒也不是不行，正好我打算在武汉这边开一家工厂，就是不知道从哪下手呢，你们这倒是凑巧了！”
话不用说太多，卡特立马就明白了中国方面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真的是拿捏住了外资的七寸！
坐拥着TCA和GCA两大惩教公司的卡特，或许手里不缺乏廉价劳动力。可除了自己这个特例以外，哪个欧美发达国家的商人，不缺廉价劳动力？
尤其是在这会，一个中国工人，月薪一百，足够对方乐得走路都发癫。即便是按官方汇率算，这也仅仅只需要50美元，一年600美元！而在美国，一个工人...
不算福利，不算保险，仅仅是基本工资，一年没有个七八千美金起步，你能搞得定？
仅仅是在个体上，薪资支出的差距都是十几倍。如果再算上美国那大大小小的行业工会、行业协会，无论是给工会的“上供”，还是答应工会的条件，给足福利保障...
在一个劳动个体的成本上，就能节省近20倍的资金。而一个工厂，尤其是大一点的工厂，那需要的工人数量...还有这中间能够节省出的成本...
一个是细水长流的边际成本，一个是一次性投入的固定成本。这个选择题该怎么做，只怕是个小学生都能算明白这笔账！
而这样一来，设备进入了中国，在这片土地的产出也多了。同样，时间一久，能够熟练操作这些生产设备的中国工人也会多起来！
这些产出的丰富物资，这些熟练的生产工人，才是发展，才是重新崛起的根基！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需要物美价廉的产品，你们需要更多的生产设备和熟练工人。我们合作共赢，各取所需！这样吧，等下你帮我联系一下李主任他们，不用他们向厂里咨询成品PU颗粒的事情了。反正哪怕是他们给我提供了PU成品，我这边也需要二次加工，需要注塑，不如我一步到位，弄个聚氨酯工厂，他们给我提供原料，我自己来生产，这样效率也更高！这边下线，旁边马上就能进行加工，不过原料，也就是MDI价格方面，我需要一个优惠价！”
第七百三十一章 我要去农村
“在城市里待久了，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们的农村是什么样呢！我想下去走走，看看，如果看到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就把厂址确定下来...”
武昌俞家山附近的一处小面馆外，条形的板凳上，卡特丝毫不嫌弃地坐着。手里拌着一碗热干面，嘴里说道。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农村...不是不能让你去，但农村的条件...你肯定不习惯！就拿上厕所来说，别说马桶了，蹲便都...”
“诶诶诶，吃饭呢！能不能换个例子？！”
卡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脑海里也在疯狂思索着如果自己找到了那个小村子后，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把厂址放在那...
湖北如今的交通状况，着实算不上好。不仅铁路覆盖率令人堪忧，就连基础的路桥建设都...聋子爷爷所在的小村子，想要到武汉，必须经过一条河流。
那条河，并不宽，只是汉江的一条小支流。河宽莫约两百米左右，可就是这么一条小河！卡特记得曾经老爹对自己说过，过去想要做班车回家，汽车开到这里时，都必须得通过驳船过河。不过对于这一点，卡特的印象不深。
因为自从前世开始记事起，这条河上就有了桥。不过，前世老爹说到这条河时，是在讲述过去带自己回趟老家有多不容易时，说到那时候还要抱着自己，还要提行李，然后balabala...
算算时间，大概是2000年左右，这条河上才会建起桥梁！
那么尴尬的问题就来了！
荆楚大地的货物运输，尤其是国际出口，毫无疑问是需要用到长江水道的！
尤其是武汉这么一个位于长江中下游的城市，几乎不用换船。货运海轮都能直接行驶到武汉的江边，装船后直接入太平洋，再经巴拿马运河进入加勒比海，最后抵达萨凡纳港卸货。
从萨凡纳到道格拉斯，有SR-166高速公路，运输效率和成本都有保证。可在这条运输线的前半段，就出现了问题！
工厂放在武汉周边，运输容易，但照顾聋子爷爷的想法就无法做到了；工厂放在聋子爷爷所在的村子那，这条河的存在，又显得自己像个睿智。甚至由这条河，继续推导：连一座小桥都没有及时兴建，那么在那个远离WH市区的小村落里，道路状况，想必也是及其令人堪忧的！
卡特倒是不介意花点钱在这修个桥，再修修路。“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谁都明白，自己出物料，人工啥的，那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钱。只是，理由呢？！
明明武汉城区周边就有大量的闲置土地可以用来建厂，为什么要跑那么远？还要投资基建，凭空增添那些完全不必要的成本？！
“我从书本上了解过一些，放心吧，我心里有准备，哪怕环境再差，我也不会抱怨的。”
“那要不明天去吧，今天时间不早了，要是晚上回不来，农村可没有酒店。”
“没有酒店，就花点钱在老乡们家里借宿呗！明天去的话，太仓促了，起飞申请报的明晚八点，韩国那边的行程已经确定了。就这么定了，等我吃完这碗面条！”
“这热干面有这么好吃吗？！值得你连华工的答谢宴都推了，就为了这...”
眼见卡特心意已决，韩雪也不劝了。只是挑动着自己面前碗里那都快干坨了的面条，韩雪有些纳闷。她实在感受不到这个干干的面条到底好吃在哪里...
“来了武汉，不体验体验当地特色，想想都遗憾。总是那些鱼啊肉啊的硬菜，这几天下来都快吃腻了，换换口味蛮好的。而且，都不用想，我如果去参加他们那什么答谢宴，肯定吃不了几口菜，全是喝酒去了，我又不想喝酒，自然能躲则躲！”
抬头瞥了一眼对着面条为难的韩雪，卡特笑了笑，内心颇有理解。哪怕是交通、物流网络发达的未来，热干面这个东西都难以走出湖北，何况是现在呢...
吃不惯就吃不惯吧，反正下午去了村子...卡特可是知道，聋子爷爷那，蒸菜可是一绝！
...
...
前面一辆警车开路，后面一辆警车殿后...
在这个小汽车都不多见的年代，这一行车队再次吸引了路边无数的目光。
“怎么又搞这么大阵仗？我们又不去很远的地方，没必要吧？”
坐在车内的卡特有些无语，晚上卡特还打算在聋子爷爷家借宿一晚呢！
有了这样的交集，后面自己再照顾起来，甭管外人如何看，如何想，好歹也有了一种对外解释。可这样的车队一搞出来，卡特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只怕会把老人吓到。
“这次还真不是我安排的，是华工那边找的人。听说你想去下面农村看看，他们可是把电话都打到了武昌局，这才调了两辆警车出来护送...”
“好歹你也是捐了栋教学楼，他们想要表示表示心意也可以理解。谁让你中午不去答谢宴的，哈哈哈！”
看着满脸郁闷，难得露出年轻人姿态的卡特，韩雪笑得很大声。她可是对卡特中午，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非要吃什劳子热干面的事情，怨念颇深！
作为卡特的专属联络员，她又不能阻止卡特不吃，又不能丢下卡特不管。她也很无奈，她也很绝望...
“唉，这事真的...我又不是无条件捐助。他们真的太...太热情了！”
卡特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这捐楼的事情，也是...
根据卡特与华中工学院的合作约定，除了这一次外，今后每五年，都会由化工厂出资捐助一栋教学楼或者宿舍楼或同等价值的教科研设备。而作为回报，那家还未动工的化工厂将成为华中工学院化学系的战略合作伙伴。
不仅是实践教学基地，同样也会成为华工化学系学生的实习基地。所有华工化学系学生在即将毕业前的实习阶段，必须优先满足化工厂的需求。合作约定时限为五十年...
想想韩雪的话，还有华中工学院领导们在达成合作意向时的表现...
卡特忽然有点脸红...
第七百三十二章 好奇心旺盛的小老外
华中工学院，这个名称没什么知名度，但换一个名字：华中科技大学，这特么是不是就有名多了？！
一但合作协议签订，今后五十年...
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太大波动的话，到00年，以华中工学院为基础，并入同济医科大学、武汉城市建设学院，共同组建华中科技大学，也只有区区17年的光阴。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还能白嫖华中科技大学化学化工学院的实习生整整三十四年！而即便不看未来，就以如今来看，能成为全国首批博士学位与硕士学位授予单位，华中工学院本身的教科研实力都不弱！
足够解决如今，化工厂确定要投建，但人才团队却没有确定的问题！
至于华工的领导们为何激动，卡特想想也感觉好笑...
一来，现如今还没有多少企业注意到校企合作的利好，也可能是知道，但没钱这么干...二来，对比机械类王牌专业，华中工学院的化学系多少显得平庸了些...
可如今，就是这个小透明一般的化学系，听说有人居然愿意给他们捐助，还是五年一栋楼，五年一栋楼的这样捐...
卡特能够理解对方那恨不得直接把合作协议签上一百年的激动，但出于道义考虑，卡特感觉这个合约真签一百年的话，自己恐怕得遭天谴...坟头都得被雷噼的那种...
就不说别的，以市场来看！
未来许多工厂都会和学校合作，那种合作，与其说是合作，还不如说是买实习生！
因为实习生不会跑！哪怕工资开得再低，他们要学分，要毕业，就必须老老实实在工厂待着干活。而要搞定学校...
一所中职学校的实习生，往往都需要数百万。而到了大专，基本八百万起步，至于华中科技大学这样的王牌985...
抱歉，这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因为在未来，你根本不可能花钱买到这些。要想得到华科的实习生，你的制备技术先进性，你的工艺，你的...
总之，脑袋上不顶个世界500强的名头，你连谈判的门槛都迈不过去。
更绝的是，这年月不仅学校穷，市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人们却清楚教育的重要性！
出于对卡特这“义举”的支持，武汉更是表示：科学设备那些，咱们帮不上忙，但如果是建教学楼，宿舍楼什么的，人工，武汉包了...
...
...
“也不知道以后他们要是发现，人工成本急速攀升，而建材成本直线下降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内心满是古怪，差点憋不住笑的卡特，忽然感受到了车辆的颠簸...
“布来克先生，还要继续往前吗？继续走的话，后面的道路路况就很差了！”
“没事，继续向前！只有这样，看到的农村，才真实嘛！”
回应了司机一句后，卡特笑着转过脸，看向韩雪：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这好像探险一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看到什么景色！”
“这恐怕只是对你而言，对我们来说...那些物资贵乏的农村是什么样，我们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不信你可以问问王师傅。”
“没错，布来克先生。我就是农村出来的，我们真的不会对农村的景物有任何期待。这些年还好了一点，虽然吃得不好，有时候也会挨饿，但好歹饿不死人了！如果早些年，在我小的时候，那时候一旦发生旱灾，蝗灾...那是真的会饿死人！”
司机王师傅有些惆怅的出声，加入了话题。对比韩雪这种城里人，只是因为工作才去到过农村的人，出身农村的王师傅无疑更有感触。
但他也能理解，卡特这个美国人的好奇心。毕竟电影里不都放嘛，这帮鬼老最是爱探险...
好歹，卡特这个鬼老，实实在在给中国带来了不少东西。加上那年轻的面孔，倒是不至于让人反感...
哪个年轻人，还是物质生活充沛的年轻人，没点好奇心呢？！
“是吗？这么严重？平时人们不会存粮嘛？”
脸上的兴致衰落，卡特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
“如果能存，谁不愿存粮。问题是，根本存不住粮！做饭要油，哪怕是菜籽油，也要拿到油坊去榨，要花钱；穿衣保暖，要买布做衣服，要花钱；农具，翻地的锄头也要找铁匠打，要买铁料，这也要花钱...”
“处处都要花钱，可我们的农民只有那么一点粮食。一切都得靠粮食来换！想存下粮食，太难...”
“这样啊...那...”
仿佛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卡特不停地向王师傅追问着农村生活的点滴。看上去，真就是一个完全不了解农村生活的老外，充满好奇而已...
随着话题的深入，没怎么经历过农村生活的韩雪，渐渐不再说话了。车厢内，响起的，只有王师傅那被卡特勾起谈兴后，滔滔不绝的故事声，还有偶尔卡特的发问声...
一直到车辆驶上驳船，卡特都没有停下。拉着王师傅走到船舷边，又是递烟，又是送水，宛如一个听故事听入迷的宝宝...
“嘿，这小老外对咱们农村的事，还真感兴趣啊！”
“没经历过嘛，有些好奇正常的。要是咱们去了美国，估计也这样...”
“你可别给自己贴金了，咱们去美国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他来咱们这，估计是看笑话的。”
“诶，你们说，他会不会又在农村那边又捐点什么东西？”
“这谁知道，我们还是干好自己的事吧！”
车在船上停好后，车里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金发碧眼的卡特，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是以，他对农村的好奇之心，也很快人尽皆知...
即便是韩雪，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卡特在为后续的事情做铺垫。
两百米左右的河面，哪怕是航速慢如龟的驳船，也不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若是一般人，或许还需要等一船装满，但拖警车开道的福。等车队的车全部停好，固定好后，驳船便抛锚起航...
而过了这条河，卡特听故事的心，或者叫装模作样的心思就澹了很多。
卡特只是记得，过了这条河，距离聋子爷爷家就不远了。可到底是沧海桑田的二三十年，如今这沿途的参照物，和未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避免找不到地方，或者跑错了地方，卡特就差趴在了车门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意图找出一些，留存到未来的建筑...
而这一幕落在韩雪以及王师傅的眼里，有此前的铺垫在，也只当卡特是想“眼见为实”，内心不甚在意...
“停车！”
第七百三十三章 偶遇前世老爹
行进中的车队想要完全停下，在这个年代并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电话没有不说，步话机这玩意，也不可能随车配备。但好在由于道路过于颠簸，车队的速度并不快...
通过灯光与鸣笛信号互相沟通，到车队完全停下时，距离卡特刚刚喊停车时的位置也仅仅只是往前行了一百米左右...
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后，卡特直勾勾地向着后方跑去...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出什么事了？！”
带着一头雾水，韩雪迅速带人追上卡特。
“那边有人要打架，你们没看到吗？”
韩雪：？？
别人打架，和你有什么关系？！
...
...
“平初！一大早就看到你在塘里忙活，如果给我等到了！卖鱼去？”
“平秋哥，平夏哥...是卖鱼，鱼卖了买本子，没多的...”
“什么没多的，不买本子不就有多的了！不是我说，你读那个书有什么用？还真指望跃龙门啊？不如把钱拿出来，请我和你平夏哥在镇上下个馆子。咱们都是本家，你家就你一个，以后还不是得靠咱们帮衬！”
两个莫约十六七岁的男孩，堵着一个莫约12岁左右，手里提着一个篓子的男孩去路。就在路边，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拦路要钱。
有些看不过去的路人，本想开口，可一听这三人是本家，顿时又扭过头去...
或许是他们也觉得，指望读书脱离农村，太过不切实际，不如听那两大孩子说的，把钱拿出来和本家表亲们打好关系更好。也或许是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无论因为什么，总之当易平初一边向后退，一边扭头四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所有人都在远离自己这边的画面...
顾不得感慨人情之薄凉，易平初迅速找到街边一个墙角。一把将手里的鱼篓推到里面，接着转身，用自己那瘦小的身体护着鱼篓...
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尤其是当卡特听到那个名字时...
虽然，前世没少从老爹口里听过他小时候被村里的孩童们欺负的事。虽然，卡特也理解，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家里的男丁数量直接决定了你在村里的地位。
而自己家，聋子爷爷跟着部队走南闯北不说，家里还只有老爹这么一个男丁。与别家动辄三四个嫡亲兄弟们比起来，的确势单力薄...
可如今真看到这一幕，看到那个记忆里，毛病很多，用自己当初的话说，根本不懂教育孩子的父亲，被人这样堵在墙角...
看那熟练的动作，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卡特的内心还是窜上了一股怒火...
只可惜，那两位，在卡特前世的记忆里还有印象的叔伯却根本没有给卡特发作的机会。一见到卡特身后跟来的警察，立马脚底抹油，熘之大吉！
“这边的警察呢？没人管吗？光天化日...”
面对这陌生的小镇，理智告诉卡特，别说跟着自己的这些武昌局的警察没法有效抓人。就连当地警察...在遇见这种，许多当地人都觉得正常的事情时，也很难有效处置。
可看着那道蜷缩在墙角的瘦小身影，这股火，不发又不行...
“这不是我们的辖区，我...”
莫名其妙被卡特喷了两句的警察们，内心郁闷。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种小事也不值得浪费本就紧张的警力。尤其是，在乡镇警力本就稀少的情况下...
若说中国城市的警民比，好歹还有1比500，或1比600...那么在这种乡镇里，一个一两万人的乡，可能只有一个派出所。拥有执法权的正式民警，可能只有个位数...
这种小事都要管，警察还活不活了？！
“对，这不是你们的辖区。但你们身为...算了，韩秘，我现在可能体会到你和王师傅说的，农村并不美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我就好奇一点，你们出了城区后的治安管理，就做得这么差劲吗？若是我把工厂放在这里，是不是我的工人们，前脚在厂里领完工资，后脚就得被人洗劫？还有华工答应支援过来的大学生们...这样的环境，我怎么敢让学生过来？！”
丢下一句话后，卡特迈步向前走去。
再怎么样，也是前世养育了自己的人，卡特看不得他如今的样子...
可还不等卡特伸手将地上的孩子扶起，迟迟没见拳头落下的易平初自己就爬了起来。然而，在见到卡特这一群陌生人时，易平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再次转身护住那个卡特完全不感兴趣的鱼篓！
“小朋友，起来吧！放心，我们不抢你东西！”
易平初的动作，看得卡特心脏再次一痛...
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到对方身边，也不顾地上的脏。一屁股坐在对方的身边后，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柔声说道。
“真的？！”
易平初狐疑地扭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却正在向自己释放难得的善意的老外，有些犹豫。
“真的！我刚刚听到了你和那两个人的对话，你是准备去镇上卖鱼吗？”
“嗯！”
“卖了鱼，买书？”
“不买书，也买不到书。镇上没有书店，我要买作业本！镇上的中学和我们村里的小学不一样，老师不让再用纸片写作业了，必须写在作业本上。”
一句话，顿时又差点令卡特破防。
卡特记得，前世的老爹也和自己说过，最早他写作业，都是捡村里人丢弃的烟盒纸，写在这个纸上往学校里交...
虽然后面肯定会跟上一些，我当年那么难都学下来如何如何，你现在条件这么好，还不好好学习之类，当初令自己听到生厌的话...
可在如今这个环境下...
“巧了！正好，我要买鱼，你要卖鱼！给我看看你的鱼，如果新鲜的话，我全买了！你看，我这里人这么多，需要的鱼也不少！”
“....好，我信你一次，你看吧！都是早上在塘里刚捞的草鱼，还有鳝鱼，现在有些还没死，还在蹦跶呢！肯定新鲜！”
略作犹豫后，易平初将自己护了半天的鱼篓推给卡特。
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天真并未完全褪去。对人的信任，也更容易建立...
而卡特，自然也不会让“老爹”感受到所谓社会的险恶。
装模作样得看了看鱼后，卡特拍拍屁股站起身子：
“你的鱼是不错，走吧，跟我拿钱去！”
第七百三十四章 树立一个榜样
“诺，给你鱼钱！”
带着小孩来到车旁，卡特拿出钱包，也没问价，凭着感觉摸出了二十元递给对方。
不出所料得...
“太多了！这些鱼要不了二十...”
“多的是小费！行了，买本子去吧...等等，我找个叔叔陪你一块，别路上被人抢了！”
卡特拍拍手掌，目光看向韩雪。
只是带个小朋友去镇上买作业本，这种事韩雪几人自然不会拒绝。
等到一名警察带着易平初离开车队后，卡特忽然说道：
“方便把这个镇的人叫上吗？下一步我打算去那个孩子所在的乡村看看，如果场地合适，我的工厂就放这里了！”
叫人自然是方便的，甚至都不用叫，只要稍微透露一点有外商想要在此地投资建厂的信息，镇里的镇长，书记都得颠颠得跑过来。只是，韩雪不理解：
“你刚刚还生气说，这里远离城区，治安不行，怎么突然又变了主意？”
“生气归生气，我脑子又没坏掉！我看过关于中国乡村宗族问题研究的文章，知道有些事不是只凭好厌就能处理好的，加上，毕竟生活不同，我们的道德标准也不同。我只是感慨，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个孩子都能坚持读书，你看到他刚刚的动作了吗？宁可挨打，也要护着自己的鱼不被损毁，因为这些鱼卖的钱，是读书用的...”
“我们不是这些目光短浅的人，你我都很清楚，知识是改变个人命运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途径。而一个个个人命运的改变，汇聚起来，那就是集体命运的变迁。中国有庞大的人口，如果这些人以后人人都读书，都有高等教育经历，这个国家必然会重新强盛。”
卡特叹了口气，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感慨：
“我说我对中国有信心，倒不如说是我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有信心。而那个孩子，让我想帮一把！背靠华工的支持，这家化工厂的规模不会太小的...”
“都不用说太多，前面你也知道，PU除了能硬处理，也可以软处理。做做电线电缆的外皮什么的，你们现在的人均用电量还很低，这意味未来的需求会很大；而通信方面更不用说...有这两大需求在这摆着，我几乎不用担心未来订单不够，只有可能担心产能不足。”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瞄上了远离城区的农村。这样便于未来的厂区扩大，免得到时候，武汉周边的工厂多了，我想扩大规模，还要进行搬迁。而对我来说，放在哪个村，哪个乡，其实都差不多，因为据我沿路的观察还有了解，大部分的乡镇都没有什么企业存在，即便是有，我也自信他们比不过我的工厂！”
“无论放在哪个乡，我的工厂该有的优惠政策都会有，那么放在哪里其实都一样。但这里的那个孩子...我打算将他树立成榜样，倡导人人向学！我的工厂想要发展，工人没有知识不行；你们想要发展，没有知识也不行！”
“我的工厂可以录用他的家人，解决利！让他们家可以有钱安心供他上学；镇里就出面，给他名...我想啊，如果他考上了大学，以后无论是回到家乡，接受我的高薪聘用，还是留在了城里，这对当地人来说都是一种榜样和刺激！”
“以后这里的人，不会再说读书无用。家家户户都会让自己的小孩去读书，到时候我甚至可以以企业的名义，赞助一些困难户奖学金。即便是这些人以后不会回来，回到我的工厂，但善缘结下以后，我想我的产品会卖得更加红火...”
“你想得可真是长远！”
听着卡特的描述，韩雪不由得调侃了一声。
乍一听，这好像是做慈善。可顺着卡特的逻辑想一想...
假设自己是个穷苦的农村人，因为化工厂的赞助完成了学业，或者自己家的父母都是在这个工厂工作。那等以后自己走上工作岗位后，再遇见...
如果恰好自己所在的这边，需要用到对方的产品。就说电线电缆外皮，韩雪也相信，大基建时代的来临不远了。到时候一定会有大量的电线电缆生产单位应运而生，如果这些孩子里，有一个在相关单位，那么这家化工厂拿到订单的几率都会大大增加。
当然，这只是理想化的状态。事实上，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会那么巧得分配到相关单位，只能说，这还是在做慈善！
起码在韩雪看来，说是投资未来，但过于微小的概率，实在谈不上投资二字。
“做生意嘛，做到我们这一步，其实赚钱已经不难了！很多生意，我们都可以用规模效应去卷死自己的对手，只是来回重复那个过程，这就很没意思了！”
卡特听出了韩雪话语里的调侃之意，也不想多解释。
就像刚刚所说的那样，资本的规模效应真的太厉害了！
很多所谓的商战，其实并没有影视剧中表现得那样尔虞我诈，足智多谋。简单举例，就好像社区零售，但凡自己想干，完全可以用价格战打垮一片区域内的竞争者，等到形成区域垄断后，再进行收割。
这就和前世的社区团购一毛一样，若非国家出手干涉，那些菜贩子如何拼得过那些大资本企业？任你足智多谋，硬实力差距过大，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在有能力的时候，赌一赌未来，也挺有意思的！反正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你们又不吃亏！”
那可不是不吃亏嘛！
当匆匆赶来的镇长、书记听完卡特的想法，脸上喜不自胜。
还是那句话，村长或许没啥见识，但能做到镇长、书记，自然是明白读书的重要性的。可单凭嘴巴劝说，他们并不能解决问题，也无法说服那些执拗的农民，放着一个劳力不用，而让他去读书，去赌一个身边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所谓未来。
但如果有了一个榜样在，那都不用他们镇里想办法。这些人，自然会督促着小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归根结底，未来是年轻人的！而想要把握未来，必须得有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