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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火星与水星     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txt下载     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全文阅读

关于抄袭问题

    关于一些朋友的疑问,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本书不存在抄袭问题!如果你看到了一本长得很像的,那就是作者弃掉的坑!

    之前那本因为种种原因弃掉了,后来实在不死心、就重写了一本

第一章 努尔哈赤拜见陛下!

    巍峨肃穆的紫禁城内,一名青衣太监引着两名高大的武将快速穿行于宫殿之间,到了一处悬挂着“武英殿”牌匾的宫殿处方才停下脚步。

    “李大人,皇上、冯公公和张大人在里面等你们二位很久了,请进吧。”

    太监完成了引路的任务、一时却也不急着走,拢着袖子、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看着二人。

    被唤作“李大人”的武将会意,笑呵呵地握住太监的右手、做出一副亲密攀谈的样子,手里的银两却悄然无息地滑进了他的袖子里。

    “多谢公公引路,一些辽东特产、不成敬意。”

    “都说李大人慷慨大方、知道体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今日一看果然不错啊。”

    太监掂量掂量袖子里银子的重量、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几分,他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贴在武将的耳旁窃窃私语道。

    “二位大人不必惊慌,今天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女真人不是死了个酋长、又乱了起来吗?张大人和皇上想叫二位来了解一下情况,顺便褒奖一番李大人在辽东的丰功伟绩。”

    听他这么说、武将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塞了些银两将笑呵呵的太监打发走,板起一张面孔、拉过身旁那名武将小声叮嘱。

    “大明不比女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紫禁城尤其如此,待会儿面圣记得要把礼仪做全,要是在皇上和首辅面前现了眼、我都保不住你!”

    被他拉住的武将身材异常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和横肉、看上去便是位不好惹的凶人。

    但那名武将此时却满脸堆笑、连连点头,为了防止对方仰视自己还谦恭地弯下了腰。

    “李大人放心,能来京城朝见皇帝是小人前世修来的福分、也是您抬举我,小人一定不给李大人丢脸。”

    “知道就行。”

    结束了谈话,两人又谨慎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这才亦步亦趋地走入武英殿。

    二人步伐所至之处,沿途的太监立刻尖声唱道。

    “辽东总兵李成梁觐见!”

    “可算是来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朱翊钧、也就是天子嘴里嘟哝一声,这才将手中把玩着的茶盏放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朝自己小步走来的李成梁。

    他以前还只在史书上见过李成梁的威名,穿越到大明之后、身边内侍和文官对他的称赞更是不绝于耳,这就更加重了朱翊钧对他的好奇心。

    这可是位与戚继光齐名的传奇将领,虽则努尔哈赤是在他的任内一天天壮大、最终达到了与大明分庭抗礼的程度,但这口锅不能全由他来背、甚至不是大头。

    辽东军务是标准的提督、巡抚、总兵三权分立,李成梁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总兵,只能被动地执行巡抚与提督的命令。

    如果把努尔哈赤的崛起比作某种针对女性的刑事犯罪,李成梁肯定不是主犯,他顶多是帮人家按着腿的那个(滑稽)。

    李成梁和他身旁那人走入大殿后头也不抬,李成梁弯下腰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身旁那人也有样学样地跟着行礼。

    “辽东总兵李成梁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这又不是正经上朝、无需多礼。”

    免了李成梁的礼之后、朱翊钧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静静地打量着这位争议颇多的名将。

    他今年才十岁、什么政务都不懂,坐在这里无非是摆个样子、给张居正充充门面而已,免得人家说张居正私下里与武将交往、意图谋反。

    辽东哈达部的酋长老了,女真人的叶赫部趁机出兵侵夺其人口地盘,朝廷担心叶赫部做大、又不愿意直接动用大军远征,这才趁李成梁朝觐的时候召他过来问问,看有没有更省钱省力的好方法。

    当朱翊钧下首的张居正问起这个问题时,李成梁的心里立刻有了底,这业务他熟啊、他在辽东就是干这个的!

    恢复了自信的李成梁当即侃侃而谈,其老辣独到的观点听得张居正都不住颔首、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长髯,不时对李成梁表示肯定,两个老狐狸一时间甚至有些惺惺相惜。

    朱翊钧百无聊赖地盘了盘手里的白玉茶盏,余光瞥到了李成梁身后那名低眉顺目的武将。

    此人面色红润粗犷、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那一脸横肉简直都在往外泛油光,他个子虽然不高但却异常健壮,站在那里就好像头直立行走的黑熊,一看便是一员猛将。

    朱翊钧打量了他片刻、越看越欣赏此人,他一直琢磨着找个教他习武的老师,再年长一些就让那个老师组织一支亲卫队,平时拱卫天子、战时充当一锤定音的精锐部队。

    这个老师不能和勋贵、文官有什么牵扯,最好是个无牵无挂的外族人,这样一来能够保证对方的忠诚,二来也方便自己拿捏他。

    既然此人有资格跟在李成梁身边、又是一副外族面孔,那大概率就是归化的女真将领,这种人最好用了,既有一定军事经验也足够凶残,是充当忠犬的不二人选。

    如果此人在辽东军地位不高,一会儿就跟李成梁讨过来当个亲卫军官吧。

    打定了主意,朱翊钧趁李成梁喝茶润喉的契机笑着开了口。

    “爱卿身后这是何人哪?看上去倒是位雄壮的武士。”

    李成梁颇为意外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自己本来只是想带他来燕京见见世面、可能的话再为他讨些封赏,将来好有个统御部众的名分。

    他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开口介绍,没想到天子居然问起了此人,当即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来。

    “此人是女真建州左卫领袖塔克世的儿子,不过他生母去世地早、在家中又不受宠,就带着弟弟到军中混口饭吃。

    臣看此人通晓汉语和蒙古语,脑子灵活、身手也不错,就把他收作义子带在军中效力。”

    “哦?不知他姓甚名谁啊?”

    听到此人是个女真人部落首领的儿子、朱翊钧不免有些遗憾,看来亲卫军官的事是泡汤了。

    他找外族人来当军官、本就是看上了对方干净的政治立场,但部落首领的儿子......牵绊实在太多了,我很难相信你会死心塌地地给我卖命啊。

    虽然已经没了问下去的兴致,但看李成梁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朱翊钧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仍旧配合着问了两句。

    李成梁暗地里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会意、立刻走上前来跪倒在地。

    “臣努尔哈赤、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章 这还不该杀?

    “努尔哈赤......不错的名字,朕貌似听人提起过......”

    朱翊钧带着和煦的笑容称赞了一句努尔哈赤的名字,而后便继续低头把玩茶盏、不准备参与到张居正和李成梁接下来的对话中。

    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这个名字好耳熟啊,简直就像是某个辽东的蛮子......

    等等!

    朱翊钧低着头思索了半晌、突然脸色剧变,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下方那人的长相,与记忆中那个“努尔哈赤”的画像反复对比,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先别急,那个家伙嘉靖三十八年才出生、今年只比朕大四岁,这家伙看模样起码有二三十岁了,说不定只是姓名相仿,还是先问清楚。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朱翊钧心中还是情不自禁地涌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他原本懒散地半坐半躺在主位上,现在却扶着扶手端正了一番坐姿,神情凝重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那人。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张居正和李成梁本来就“以夷制夷”“女真诸部”等话题聊得正开心,突然听到天子如此冷峻的语气忍不住愣了一下,回头看见朱翊钧难看的神色、不由得面面相觑。

    努尔哈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陛下还称赞了他的名字来着......难道是他的名字犯忌讳了?不能够啊?

    虽然心里直犯嘀咕,但努尔哈赤面上还是不敢有丝毫僭越,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天子的问题。

    “启禀陛下,臣名为努尔哈赤。”

    还真是你这个混蛋啊!朱翊钧原本觉得努尔哈赤这家伙邪乎地很、又远在辽东,就算自己是皇帝也未必收拾得了他。

    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在这里就把日后最大的匪首给逮住了,这不杀还等着过年?朱翊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冲着一旁的侍从大手一挥。

    “来人呐!给朕把他推下去砍了!”

    !!!!!!

    在场众人被朱翊钧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惊地说不出话,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目瞪口呆地看着天子,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武英殿外的十余名御前侍卫快速跑入殿内,侍卫首领没有第一时间按命令抓人,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张居正和冯保的脸色,见二人都没有什么表示(震惊中)、这才动手抓人。

    “放开我、放开我!末将犯了什么罪过,要陛下这样对待末将!”

    御前侍卫们的手一按在努尔哈赤肩上、他便激烈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喊,眼睛不住看向一旁的李成梁、像是在向他求救。

    努尔哈赤个子不大、力气却不小,拼命抵抗之下三四名御前侍卫都拿他不住,反而隐隐有被他挣脱的趋势。

    “让开!”

    见局面陷入僵持,自觉在天子和司礼监总管面前丢了大脸的侍卫总管一把推开身前的侍卫,猛地用脚尖踢在努尔哈赤的肩窝处。

    这一任御前侍卫总管是从锦衣卫升上来的、下手异常阴狠,努尔哈赤骤然吃了这一脚,只觉得整个肩膀上的肌肉都被他踢得扭曲在了一起,剧烈的疼痛之下半分力气都使不出,很快便被蜂拥而至的御前侍卫们制服。

    三四名御前侍卫忙活半天都搞不定、侍卫总管一脚就把努尔哈赤给踢趴窝了,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锦衣卫出身呢?这就叫专业!

    朱翊钧龙颜大悦、赞许地冲他点点头,面色和煦地挥了挥手。

    “朕改主意了、还是杖死他吧,你亲自动手、给朕打满九九八十一棍。”

    侍卫总管忍不住嘴角一抽,宫廷里打屁股的板子可都是手臂粗的实心木棍、外面包了铁皮的!别说八十一棍了,认真打起来、三十棍就能把人打成一滩肉泥!

    不过出于一名锦衣卫的职业素养、侍卫总管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提,只恭敬地应了声“是!”,便拿金丝线绳将努尔哈赤绑缚起来往武英殿外拖。

    “慢着!先别急着动手!”

    李成梁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制止了侍卫们、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下。

    “请陛下明鉴!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是部落首领中难得的忠臣,这样无缘无故地处死他的儿子实在难以服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闭嘴吧老匹夫!朕是在帮你做完你早就该做的事!

    朱翊钧不屑地瞥了一眼李成梁、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笑吟吟地寒声道。

    “李总兵,你也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做不了人主吗?”

    (隆庆帝去世后任命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为顾命大臣,高拱与张居正不久后爆发政治斗争,冯保和张居正联手诬陷高拱意图拥立藩王即位,证据就是他放言: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高拱此时已被愤怒的太后赶出了京城。)

    “这......臣绝无此意!”

    李成梁脸色剧变、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连忙深深地跪伏在地上、再不敢为努尔哈赤求情。

    朱翊钧这句话说得极重、而且很是流氓,既不讲法令也不讲道理、抬手就把一顶“蔑视天子”的大帽子扣在了李成梁脑袋上。

    这可是个会死人.....不、诛三族的罪名!弄不好辽东李家上下几十口人都会栽在这个罪名上!

    “既然李总兵没什么意见了,那就把他拖出去吧。”

    见李成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出声质疑,朱翊钧满意地冲侍卫总管挥了挥手。

    张居正和冯保对视一眼、瞬间用眼神完成了交流,冯保轻咳一声,原本正把努尔哈赤往外拖的侍卫总管立刻停下手、冲冯保讨好地笑了笑。

    冯保在朱翊钧身边蹲下,满脸堆笑地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

    “按理说、陛下是天下共主,杀一个蛮夷就跟碾死只蚂蚁一样,但杀人毕竟有违天和、太后那边奴婢还得寻个由头去交代,陛下能告诉奴婢、您为什么要杀此人吗?”

    朱翊钧神色怪异地看了冯保一眼,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疯话。

    “他可是叫努尔哈赤——野猪皮啊!这还不该杀吗?”

第三章 血溅三尺

    由于朱翊钧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导致声音大了些,整座武英殿的人都听到了他在说什么,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努尔哈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就是汉人常说的昏君吗?我名字翻译过来难听是难听了点,但也罪不至死吧?这叫不叫草菅人命啊?

    张居正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朱翊钧平时看上去挺讲道理一孩子啊、怎么今天就跟一个女真人的酋长杠上了,非要弄死人家不可。

    虽然天子杀一个部落酋长的儿子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仅仅因为不喜欢对方名字就下令杖死是绝绝对对的昏君行为,张居正身为内阁首辅、绝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冯保的太阳穴隐隐跳了两下,凭他对朱翊钧的了解来看、今天这事是没法讲理了。

    他冲大殿角落里的一名小太监暗地里打了个手势,小太监看到后悄无声息地跑了出去,朝着太后寝宫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

    张居正在心底组织了一番语言,恭敬地站起身来对朱翊钧微微俯首。

    “没有恰当的理由就处死他人、这恐怕不是一个明君的行为,臣不能不为您感到忧虑。”

    “他是努尔哈赤还不够吗?”

    “......臣以为恐怕有些不妥。”

    “这样啊......的确,因为名字不好听就处死的确有些过分了,名正言顺是很重要呢。”

    看着张居正面上的坚定和冯保满脸的无语,朱翊钧只得无奈地表示放弃。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朱翊钧看了看地上的努尔哈赤、仿佛突然找到了灵感。

    “你敢抬头看朕?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拉出去砍了!”

    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你不应该杀他,不是让你再找个像样的理由把他给宰了啊!

    张居正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谏朱翊钧,这位少帝的脑回路似乎和常人完全不同,一下子给他整不会了。

    就在武英殿内的局面彻底尬住的时候,冯保之前派出去的那名小太监偷偷跑了回来、冲冯保点了点头,几息之后,一名端庄严肃的宫装妇女走进了大殿。

    “太~后~到!”

    听到这抑扬顿挫的三个字,在场众人全都如获大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面对这位难缠的小祖宗了。

    虽然只要冯保和张居正不松口,朱翊钧今天就肯定办不成他想办的事,但他们一个家奴、一个臣子,硬生生地把天子给顶回去像什么话?只好硬着头皮与他虚与委蛇。

    现在能制住这位小祖宗的终于来了,太后无论是身份还是势力都把天子压得死死的,只要太后来了,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

    “陛下?太后来了,您是不是?”

    朱翊钧看着面前冯保的笑脸、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厌烦,他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只要这个人不愿意,他就办不成任何自己想办的事。

    朱翊钧不发一语,缓缓走到被用绳索绑住上半身、半跪在地上的努尔哈赤身前,然后猛地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宝剑,以剑锋对准了他的面门。

    “且将汝狗头寄于项上,待我加冠之日再取你狗命!”

    侍卫首领的眼神闪了闪,以他的武功、想要拦住一个十岁的幼童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但朱翊钧的行为十分克制,他的剑锋离努尔哈赤的眼睛还很有一点距离、而且身上没有一丝杀意,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下得了狠手杀人呢?放放狠话罢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朱翊钧突然向前一步、用力将手中宝剑刺进了努尔哈赤的眼窝。

    野兽般敏锐的直觉救了努尔哈赤一命,他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拼命将头颅向身旁偏移少许,朱翊钧的剑锋只浅浅地刺进了他的眼眶里,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武英殿。

    少许温热的血液飙到朱翊钧脸上,他握剑的手不禁微微发抖、心跳也被那惨叫声激得极快,他前前后后活了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伤害他人。

    方才的漂亮话不过是为了让努尔哈赤和侍卫放松警惕,他毕竟只有十岁,如果一开始就杀意毕露很容易被侍卫拦下,强杀努尔哈赤的把握就有些太低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险些丧命的努尔哈赤此时已经出离愤怒,心底凶残嗜血的本性被彻底激发,他忘记了这是在武英殿上、也忘记了朱翊钧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差点就被一个十岁的孩子儿戏一般刺死!

    “竖子!竖子!老子要撕碎你!”

    努尔哈赤上半身猛地发力、原本就紧缚住他的金丝线绳现在彻底勒进了他的血肉之中,直捆得他皮开肉绽,幸好金丝线绳的质量过硬,就算是极端愤怒状态下的努尔哈赤也没能彻底挣开。

    一旁按住他的侍卫吃了一惊、两人正要合力把他按倒在地上,谁知努尔哈赤蛮牛一般猛地抖擞抖擞身体,居然将看押自己的侍卫掀翻到了一旁、他整个人站起来一头撞向朱翊钧。

    危急关头,朱翊钧自幼苦练的武艺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气沉丹田、将全身气力汇聚在右臂之上,脚下步伐轻踩躲过努尔哈赤的撞击,将自己的剑锋横在他的脖子上。

    正当努尔哈赤要急刹车停下时,他右手一把揪住努尔哈赤的头发、将对方的头颅掼到了自己的剑锋之上。

    别看朱翊钧年纪尚幼,但他是从小习武打熬出来的筋骨、气力非同小可,更别提努尔哈赤此时重心不稳还被捆得结结实实,努尔哈赤被自己的惯性和那股气力按在地上、剑锋就紧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锋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他的皮肤、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咽喉处致命的疼痛刺激得努尔哈赤目眦欲裂,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十岁的孩子逼到这种地步。

    离目标只差最后一步、朱翊钧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深呼一口气稳住颤抖不已的右手,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了努尔哈赤眼前。

    “记住我的脸,然后、下地狱去告状吧!”

    朱翊钧用左手和胸膛环抱住努尔哈赤的头颅,整个上半身一起发力、而后猛地向旁边一拉,努尔哈赤的脖颈直接被宝剑划开大半,鲜血放射性地飙射而出。

    朱翊钧猛地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下来,整个人靠在努尔哈赤身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们这些汉......”

    濒死的努尔哈赤嘴里不停念叨着些什么,但大量的鲜血迅速逆流到他的气管之中,使他只能发出类似“嗬嗬”的气泡声。

    如是挣扎了数息,他的脑袋便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代枭雄努尔哈赤还没来得及展露自己的锋芒,就这样儿戏般地死在了一个十岁孩童的手里。

    朱翊钧喘了几口粗气、丢掉怀里努尔哈赤的尸首后退几步,那具尸体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然倒地,一旁的侍从无不满脸骇然地纷纷退后,惊恐地看向那位沐浴在鲜血之中的帝王。

    他那身耀眼的金黄龙袍此时已然被鲜血染红,雍容华贵之余平添几分肃杀狰狞的气息,那头张牙舞爪的染血金龙仿佛活了过来,一对龙眼带着无上威严扫视四方,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朱翊钧看看惊恐的侍从们、眉头紧皱却又若有所思的张居正和李成梁、不可置信的冯保,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如夜枭一般怪异而摄人心魄、叫人忍不住心底发毛。

    他穿越过来近八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畅快!

    “朕为诸卿杀了一个巨寇、应当以美酒歌舞庆贺才是,怎么一个个的哭丧着脸?都给朕笑!”

第四章 女神大人

    杀了努尔哈赤之后,朱翊钧丢掉手里的宝剑,就穿着那身染血的龙袍、连脸上沾着的鲜血都不擦,笑嘻嘻地跑出去迎接太后。

    太后见自己的儿子一身血地跑了出来、吓得险些当场昏厥过去,稍作镇定后便拎着朱翊钧的脖子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摸了好几遍,生怕自己的儿子身上缺了什么零件。

    确认朱翊钧没事之后、太后不由松了口气,她随后就谴责张居正和冯保看护不力、当场把他们臭骂了一顿,而后便把朱翊钧拎到了浴池、命宫女们先把他身上的血洗干净,洗完了再滚去宗庙罚跪反省。

    “真是的,居然因为一个女真蛮子罚自己儿子跪宗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朱翊钧脱光了衣服、整个人放松地躺在浴池里碎碎念,他泡完了澡就得去供奉大明历代先皇的宗庙里跪着反省,自然不愿意很快结束,他仰躺在浴池边上、惬意地哼起了小曲。

    侍奉他洗浴的宫女、太监此时全都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朱翊钧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大明的天子,有的话他可以随便说,但做奴婢的最好是不要听,否则万一宫里面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种近侍。

    一名负责舀水的宫女手抖了抖、一大捧热水直接浇在朱翊钧的肩膀上,溅起的水珠飞到了朱翊钧右眼之中,他忍不住痛呼一声坐了起来。

    “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

    那名宫女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她的声音都因为极度的惊恐而颤抖了起来,在场的近侍“哗啦啦”跪了一地,所有人都面色发白、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上。

    贴身侍奉天子的近侍都是一批人,在场的宫女和太监都目睹了武英殿上那一幕,也看见了身着染血龙袍开怀大笑的天子。

    死在殿上的那个女真人可是名能征善战的武将、听说还是什么指挥使的儿子,结果只是因为名字不合陛下心意就惨遭割喉,被天子杀鸡一样在武英殿当众杀死,古时的暴君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人、天子都说杀就杀,他们这样的近侍算什么?就是朱翊钧接下来想捉两个人去炼丹他们也不会意外。

    朱翊钧被她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右眼,但还是没有责备她,只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起来吧,以后当心些。”

    见天子没有责怪自己的过错、那名宫女不由得侥幸地长出一口气,但当她试图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吓软了,无论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她唯恐天子改变主意、拼命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小腿,但心里越急、腿上就越使不出力气,周围的近侍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从宫女的臂弯下伸过来扶了她一把,宫女站稳之后回头一看:刚才扶自己的人竟然是天子、他朝自己笑了笑!

    宫女当时就被吓得面色煞白、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周围的侍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敢把她扶起来。

    朱翊钧被她整得啼笑皆非,拿起一旁的镜子仔细照了照。

    “这么害怕干嘛?朕又不吃人。”

    见近侍们一副唯唯诺诺、没人敢搭话的样子,朱翊钧顿时感觉无趣了起来,他又懒散地躺回了浴池里、有气无力地冲近侍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一众太监和宫女如蒙大赦,他们搀着那名宫女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宫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某种物体破空飞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翊钧眼皮都懒得抬,信手接住朝自己飞来的酒杯,冰凉的白瓷手感握起来格外舒服。

    “谢了。”

    朱翊钧用余光瞥了一眼手中的酒杯,紫盈盈的葡萄汁上覆着一层薄冰,他微微嘬了一口,冰凉甘甜的汁水入腹后凉丝丝地沁人心脾,在这水雾朦胧的浴室里格外舒适。

    能够随时随地地在夏天喝到冰镇葡萄汁,这也是当皇帝的福利之一呀。

    “你吓唬人家小姑娘干嘛?大变态。”

    银铃般的娇嗔之声在一旁响起,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浑身不着寸缕、只用一条浴巾裹住自己,小白羊一样站在浴池边上跃跃欲试。

    她伸出白藕般的雪足、用脚趾试探性地伸进浴池里试了试水温,这才整个人缓缓地钻进了浴池,忍不住舒适地呻吟一声,甜美的声线蚂蚁一样在朱翊钧心头爬来爬去。

    “怪我?明明是她自己胆子太小了好不好。”

    “哦,死变态。”

    少女娇哼一声,微微低头、把披散在水面的水蓝色长发绑成两个丸子,小心翼翼地用另一条浴巾包了起来,朱翊钧就这样一边喝着葡萄汁、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是在八年前的一个晚上穿越到大明来的,从他穿越成功的第一天开始、少女就一直陪在他身边,除了自己再没人能发现少女的存在。

    与其他穿越者不一样,朱翊钧既没有获得可怕的武力、也没有什么随身的聊天群,如果说他有什么金手指的话,那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少女了。

    “所以你今天除了埋汰我一顿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有的哦,我记得你几天前好像十岁了来着,所以特地跑过来给你送个大礼。”

    少女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声音传到朱翊钧耳朵里的一瞬间、大量的信息突然在他眼前涌现,一段名为“第二人生系统使用手册”的信息就这样出现在了朱翊钧的脑海里。

    简单地来说,这个系统可以让朱翊钧随机夺取另一个人的人生,将那具身体原本的自我意识消灭、变成可以让朱翊钧自如操控的小号,就像拥有了第二个人生一般。

    在将另一个人发展成小号之后,朱翊钧会自动继承原主的所有记忆和骑马、射箭、读书等技能,只要他愿意、就算是与原主最亲近的人也发现不了异样。

    比起这些东西,朱翊钧更看重的是:他可以全盘获得原主迄今为止的经验和心得。

    生下来就通晓一切的天才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要在实践中摸爬滚打,耗尽十几年光阴才摸清职场的潜规则和一套系统的运行模式。

    皇帝想改革、最大的困难是什么?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天子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他对外界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宦官、文官和后宫,这些人会因为自己的立场向天子灌输各种带有偏见的观点,导致天子看不清什么才是真实的天下。

    而且由于天子完全没有施政一方的经验,政策出台之后要怎么落实就只能全盘依赖文官,

    大臣们要是忠心还好说,但凡他们有一点点私心,那些本意是减轻百姓负担的举措瞬间就会变成他们剥削百姓的利器!

    可如果朱翊钧夺舍了一个经验丰富、有一定地位的文官呢?

    那他瞬间就能把文官们精心编制的系统摸得一清二楚,文官们再想糊弄他,那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油子,他们会怎么做这个老油子一清二楚。

    而且这个老油子还是当今圣上,一个占据着大义、拥有绝对权力和皇室绝对支持的老油子,那将会是所有贪官污吏的噩梦!

第五章 第一次夺舍

    “有个问题,我能夺舍到张居正、冯保这种大人物身上吗?”

    “理论上可以,你懂我意思吧?”

    “这样啊......”

    朱翊钧不甘地“啧”了一声,理论上可以、那就是基本没什么希望了。

    就跟中国足球和IG每次的世界赛一样,当大家对他们出线的评论是“理论上有可能”时,那基本上就把棺材的盖儿给盖上了。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这个夺舍这么智能、那自己还有什么奋斗的必要吗?谁挡在前面把他夺舍了不就好了?

    见朱翊钧慢慢接受了这个基本设定,雨这才把系统接下来的使用说明公布出来。

    一、只有死亡才能结束夺舍状态,在小号死亡之前、朱翊钧不能进行下一次夺舍。现在允许的夺舍数量:2

    二、夺舍依靠将对方灵魂占为己有的手段实现,原主的灵魂会逐渐融化,如果从夺舍到死亡的时间过短,强大的怨念将直接袭击朱翊钧自己,严重的话可能导致精神病。

    三、系统会帮助他随机夺取一个处于“特殊状态”之人的身体,而所谓“特殊状态”,就是原主正在遭受巨大的危机和折磨、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没有外力干预、那原主几乎是必死的状态

    (注:本系统仍处在开发阶段、您是第一个体验者,如出现bug的话请及时向雨反应)

    啧。

    朱翊钧不由失望地咂咂嘴,看来暂时是没什么好钻的空子了,而且这个备注总给他一种自己是小白鼠的感觉。

    不过,管他呢。

    “我明白了,那开始吧。”

    “不是,你不做点思想准备什么的吗?小号太快挂掉的话可是会有风险的......”

    朱翊钧答应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少女都有些惊讶,她生怕朱翊钧没有听懂“第二人生”的规则,又主动提醒了他一下,但朱翊钧只是笑嘻嘻回了她一句。

    “这年头什么事情还没有风险了?只要足够有趣,那这件事就有被做的价值。”

    “......我该说你是勇气可嘉呢还是该说你是白痴呢?”

    少女一边吐槽、一边熟练地在空中勾勒出奇异的痕迹,湛蓝色的火焰在她指尖起舞,瑰丽的场景和少女淡定的侧颜让朱翊钧忍不住生出“这家伙原来是个高手吗”之类的念头。

    符印很快在空中显出了迹象,朱翊钧肃穆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符印的形状分明是一根葱?

    朱翊钧一脸懵逼地看向少女,少女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扭头不看他。

    他突然感觉自己从身体里挣脱、整个人飘浮了起来,整个人慢悠悠地向高处飞去,可向下看时、自己的身体明明还好好地泡在浴池里,少女朝自己眨了眨眼。

    “我叫雨,记住这个名字,想回来了就大声喊,忘了可就回不来了。”

    这便是朱翊钧记忆中的最后一句话,他隐隐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抓着自己、朝一个既定的目的地飞行,但空中的风实在太大,他不一会儿就彻底晕了过去、再不记得其他。

    ——————————我是分割线——————————————————

    启元一年,某不知名的地牢。

    地牢里终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地上的干草早已腐烂发臭,不知名的虫子在草堆里爬进爬出。草堆上满是可疑的血迹,瘦小的老鼠抽动着鼻尖,旁若无人地在地上搜寻着食物的残渣。

    朱翊钧带着沉重的镣铐瘫坐在地上,新的伤口流血刺痛、旧的伤口结痂发痒,挥之不去的蝇虫围着他嗡嗡响,身上不时传来虫子爬过的可疑触觉。

    两肩没有感觉、软软地瘫着,又累、又渴、又痛,从新旧伤口的密集程度和这具身体的消瘦可以看出,这种糟糕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西首屋角,一个健壮高大的虬髯大汉缩在角落里,见他醒过来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散乱的长发遮住面部看不清容貌,但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朱翊钧有些懵逼,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眼前的处境。

    他宰了努尔哈赤之后心情大好,又终于从雨那里得到了自己的金手指,可谓双喜临门,大喜之下、他当即就决定要进行第一次夺舍。

    他倒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洒脱、而是经过了基本考量的,这个系统既然被设计出来、还有雨随身跟着自己,那它设计的初衷就不可能是把使用者花式搞死。

    也就是说,雨大概率留下了他不知道的后门,比如:夺舍的对象应该是奄奄一息、又有一线生机的,而且一次夺舍失败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必须是他自己作死、强行连续夺舍才行。

    朱翊钧忍着身上各处隐隐传来的疼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原主的记忆正逐渐在他脑海中浮现,身上的伤势也隐隐有了恢复的势头。

    还没等他把原主的记忆和处境理清,几名凶神恶煞的匪徒一脚把牢门踹开,拎着他的脚腕就把他倒拖着往外走。

    朱翊钧的脸与地牢潮湿肮脏的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由于对方采用了面部朝下的拖行方式,他在措不及防之下啃了一嘴黑泥和苔藓,还险些把地上的一只死蟑螂给吃进去。

    这种突如其来的厄运当时就把孩子吓傻了,朱翊钧前前后后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他下意识地开始拼命挣扎,但很快就被那帮人的大脚踢得神志模糊。

    再加上他身上的多处伤势、朱翊钧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就被人拖到了另一个房间,把他拖来的两名匪徒用绳子紧紧地把他绑缚在一个木桩之上,正对面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麻子,见朱翊钧看向自己、还“友善”地冲他笑了笑。

    麻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从座椅上起身走过来、嬉笑着拍了拍朱翊钧的脸,趁他不备,一把就将布团塞到了他嘴里。

    “接下来的过程会很痛,爷爷又是个听不得惨叫的人、所以提前把你的嘴给堵上,也防止你小子太脆弱、直接咬舌自尽,对你好吧?”

第六章 人狠屁话多

    朱翊钧过惯了养尊处优的安稳日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光头一鞭子抽到他脸上时、朱翊钧整个人就懵了,连立刻切回大号避一避这种操作都想不起来,硬生生地被光头折磨了近半个时辰。

    那个光头下手极黑,简直像在某特务机构训练过一般,每一鞭都疼得朱翊钧死去活来、但又抽不出人命。

    他之后抽得兴起,干脆就直接把鞭子丢到了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柄极细的小刀来,缓慢、细致而耐心地在朱翊钧身上开了一道道口子,任由他的鲜血流满全身。

    朱翊钧更加笃定了他的身份,这家伙一定是锦衣卫、最次也是衙门里的狱卒出身,除了他们没人会随身携带这种锋利的小刀。

    更可怕的是他一点审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就单纯地打、打了整整半个时辰,这已经近乎是发泄和报复了。

    朱翊钧最后实在吃不消被小刀割肉,在光头将刀尖刺进他的肩窝时猛然发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用肌肉夹住了刀尖,光头一时竟然无法拔出小刀。

    一旁的匪徒见他还有反抗的力气顿时大怒,抡起刀鞘就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脑。

    朱翊钧顿时就被这一刀鞘砸懵了,整个人软软地瘫在木桩上、再没发出一点声响,光头的小刀终于拔了出来。

    但越锋利的刀锋就越易断,小刀的刀尖整个断在了朱翊钧的肩窝里面,这柄刀眼看是废了。

    光头见朱翊钧晕死过去立刻慌了神,也顾不上手里的小刀、立刻撑开他的眼皮借着火光看了会儿才松了口气,回头就给了那

    “白痴!真把他弄死了我们去哪要赎金?这可是个值钱的大官!”

    匪徒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脸没敢说话,光头一来被手下扰了兴致、二来也怕真把朱翊钧给弄死了,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示意手下把他拖回地牢。

    四五名匪徒倒拖着朱翊钧的后腿把他丢回了牢房,被小石子磕绊了一路脑袋的朱翊钧从晕厥中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匪徒们临走前,有个混蛋很没有素质地冲他吐了口痰,然后一群人突然开始比赛吐痰的准头,终于在一个神射手成功命中朱翊钧头部后,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簇拥着那名神射手走开。

    朱翊钧本打算直接自杀重开的,现在他决定先把记忆消化了、搞清楚这帮人是谁,他前前后后活了二十几年,还没受过这委屈。

    虽然他很想继续就这样躺在地上直到睡过去,但地牢里实在太脏,如果任由伤口与地上的这些秽物接触,他的第一个小号有极高的概率死于伤口感染。

    明朝可没有青霉素这种神药,那玩意在抗战时期都属于奢侈品、比同重量的黄金都贵,万一感染可真就是生死有命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好好用清水冲一下。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调动浑身最后的力气坐了起来,缓缓挪动到地牢的墙角处蜷缩起来休息,但空空如也的肚肠已经饥饿到扭曲在一起,他不得不看向了缩在另一个角落里的那名壮汉。

    “朋友,你还藏着多余的食物吗?”

    壮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在朱翊钧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默默地抛过来半个有些干硬的馒头,朱翊钧如获至宝地在空中接住、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

    “多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说什么恩不恩的。”

    “我说到就会做到。”

    壮汉忍不住嘲讽了朱翊钧一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沦落到这种境地还敢大言不惭的。但朱翊钧丝毫不以为意,自信地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而后便低头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馒头。

    原主已经有三天没有进食了,这种时候必须细嚼慢咽、一口一口地把馒头咽下去,否则他的肚子不久后就会疼得怀疑人生。

    他花了足足十分钟才把那半个馒头咽下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后,朱翊钧用被绑缚住的双手试探性地摸到了自己胸前的一处刀伤,而后缓缓地撑开了那道伤口。

    伤口撕裂的剧痛疼得他浑身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朱翊钧还是硬撑着把那道伤口撑开,用颤抖的手指伸进伤口、在肩部肌肉的配合下艰难地将刀尖取了出来。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角落里的壮汉目睹了他取出刀尖的全程,目瞪口呆地倒吸一口冷气,狠人他见多了,但能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凭这股子狠劲,这小子就能成大事!

    朱翊钧仍然用那副温和的表情冲他笑了笑,低下头用嘴含住刀片、小心翼翼地割着捆住自己双手的草绳,一边含混不清地对着壮汉低声絮叨。

    “那个光头的确有些本事,但他的手下实在太外行了,刑讯最基本的忌讳就是冲犯人的脑袋招呼,这样既容易把犯人打死、无法充分地折磨他来刑讯逼供;也容易直接把犯人打懵,这样会极大地降低对方承受的痛苦......搞定!”

    捆住他双手的只是普通绳索,朱翊钧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它轻松割断,他解放了双手后没有急着丢掉绳索,而是仍然把它象征性地挂在手上、悄悄地开始割脚上的绳索,同时警惕地观察过道上有没有匪徒经过。

    即便目睹了朱翊钧的惊人操作,壮汉仍旧不觉得他能成功逃出去。

    “没用的,就算你解开了绑住自己的绳索也解不开地牢的大门,外面还有不少巡逻的守卫,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嘿!看这儿啊蠢货!”

    在壮汉废话的时候,朱翊钧朝着一名路过的匪徒炫耀地举起自己自由的双手,手上还拿着那截被割断的绳索。

    “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发现了异样的匪徒直接骂骂咧咧地掏刀赶了过来,在他的视野里,朱翊钧是一个受了整整三天折磨和饥饿的囚徒,自己一个吃饱喝足的狱卒要弄死他还不简单吗?

第七章 越狱

    壮汉更谨慎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密切地注视着朱翊钧接下来的表现。

    匪徒赶来后骂骂咧咧地朝牢里的朱翊钧伸手、试图抓住他,但朱翊钧笑嘻嘻地往后缩了缩,匪徒的手被牢房的栏杆卡住,离朱翊钧只有几厘米却始终够不到他,只能无奈地看着朱翊钧冲他摆鬼脸。

    “等我进去你就死定了!”

    都当阶下囚了还这么嚣张!匪徒被朱翊钧的挑衅彻底激怒了,他恼羞成怒地用手里的钢刀拍了拍栏杆,金铁交击的清脆之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牢房。

    好,接下来就是自己能否越狱成功的关键了。

    朱翊钧的眼神微微一凝,他选择挑衅这个守卫其实有一定赌的成分,自己只看到他腰上挂着一串钥匙、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己这座牢房的锁。

    现在守卫已经被自己激怒,如果他现在掏钥匙开门、准备进来揍自己一顿,那么计划成功;如果他没钥匙、掉头去找其他同伴,那自己生还的几率就很渺茫了。

    幸运女神最后还是站在了朱翊钧这边,被激怒的守卫骂骂咧咧地从腰间取下钥匙、低头去开牢门的锁。

    朱翊钧瞄了他手里的钥匙一眼、记住了钥匙的样式,随后趁守卫专心开锁的一瞬间猛踹他小腿一脚,正中守卫膝盖下方的那处软骨。

    弱点遭到痛击的守卫顿时整个人扑倒下来,朱翊钧眼疾手快、一脚将他持刀的手牢牢按在栏杆上无法动弹。

    他两只手伸出栏杆绕过守卫的脖颈、将手中被割断的绳索在他的脖子上打了个死结,用力朝自己这边拉。

    “救......救......”

    守卫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呼救,但他持刀的右手被朱翊钧蹬在栏杆上不能动弹,另一只手又完全够不到他,他的喉咙被绳索紧紧勒住几乎窒息,只能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绳索要断了。”

    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壮汉突然冷不丁地提醒了一句,朱翊钧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绳索果然有断裂的趋势。

    “谢了。”

    朱翊钧回头认真地冲他道了声谢,右腿伸出栏杆紧紧勒住守卫的脖颈,接着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自己的右腿上、用力向旁边一压。

    咔吧!

    两道清脆的骨骼错位声传来,朱翊钧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颤抖地把右腿缩了回来。

    那两道清脆的声响一个是他扭断守卫脖子的声音,另一道则是他自己腿部骨骼错位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关节技取人性命,生怕对方不死、因此下的力气大了些,连自己都伤了。

    他闲着无聊时学过些医术,凭着记忆、朱翊钧咬牙试图将错位的骨骼复位,但只尝试了一次就把自己疼得浑身冷汗,看来这医书上的话不能全信。

    “我来吧。”

    角落里的壮汉突然走了过来,他伸手在朱翊钧的腿上四处按了按、心里很快就有了底,随后扭头看了看朱翊钧。

    “会有些疼,忍着点。”

    “我明白,你尽管动......嘶!”

    朱翊钧应答的话刚说了一半、壮汉就趁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猛地按了下去,剧烈的疼痛只出现了一瞬,随后他腿部的疼痛就潮水一般消退了下去、错位的骨骼也恢复了正常。

    “你是做郎中的?手法这么娴熟。”

    “差不多吧,砍人砍得多了、多少也就懂了点救人的法子。”

    朱翊钧站起身来好奇地踢了踢腿,大腿根部还有些撕裂性的疼痛、但已经不妨碍行动了,他从守卫的尸体上摸下钢刀和钥匙,还不忘嘲讽地拍了拍尸体的脸。

    “下辈子记得聪明点,拿根长杆子伸进来抽我不就行了?白痴。”

    壮汉走到守卫的尸体旁把他的眼皮翻开看了看,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后才松了一口气,他此时已经对朱翊钧有了几分服气,开始主动与他交流。

    “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我们得再赌一次才行,最起码要再弄到一把刀,一个赤手空拳的伤号可没法跟人拼命。拿着,你砍人应该比我稳当。”

    朱翊钧将摸到的钢刀抛给壮汉,取下守卫脖颈上的绳索、努力把他摆成一副醉酒晕倒的样子,试图再碰运气诱杀一个巡逻的守卫。

    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正在慢慢涌进他的脑袋,原主名为祝广昌、是大明治下的一个世袭百户,从小苦练军阵武艺,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绝对算得上弓马娴熟。

    按大明军制,每个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每个总旗下辖五个小旗,而每个小旗下辖十名士兵,原主麾下理论上应该有一百人的兵力。

    但所谓卫所制、就是指朝廷是不会发饷的,卫所士兵必须自己种地养活自己,两百年下来、大部分卫所士兵已经退化为了彻底的农民甚至奴隶,成了军官们的私人奴隶,还能上阵砍人的屈指可数。

    而祝广昌就是这群腐败军官中的一股清流,他手下不仅有一百名额定的军户,还养着十七名亲兵。

    这一百一十七人甲兵俱全,军户们着镶铜钉的布面胸甲、持制式刀盾和鸟铳;亲兵就更不得了了,不仅每个人都配了战马,甚至还有五副保养良好的锁子甲!

    不要小瞧甲胄的威力,影视剧里穿着重甲的士兵一群一群冲过来,然后被拿长剑的主角砍瓜切菜一样收拾掉完全是为了视觉效果,真正有资格着甲的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真正的甲胄对士兵来说至关重要,在战场上、一个重甲士兵起码可以打十个无甲士兵。

    集群冲锋的重甲士兵更是梦魇一样的存在,郑成功的“铁人军”就以士兵全身着鱼鳞甲而闻名,这支军队无论是面对满清还是荷兰人都取得了耀眼的战绩。

    而祝广昌也并不是真的富到了可以把钱砸在这种地方,他养这些精兵是有刚需的:贩私盐。

    古代的盐铁就是真正的财富密码,铁不好搞、盐可是不晒白不晒的,运到其他地方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由不得祝广昌不心动!

第八章 私盐

    就在祝广昌坐拥私盐产地和士兵、却苦于没有销售渠道时,一个叫白五的私盐贩子找到了他。

    白五在江浙、湖广地区混迹多年,手下颇有些亡命之徒和江湖人脉,沿途的村镇和匪徒也大多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只是苦于没有一个高产而稳定的盐产地和一个官面上的靠山。

    祝广昌和白五一拍即合,两人一开始还只是偷偷摸摸地在村镇之间分销,通过贩私盐得到启动资金之后,祝广昌立刻对麾下士兵的装备进行了更新换代、好生将他们蓄养起来,成为了江浙地区一支难得的精锐部队。

    白五也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打通了周边区域的哨卡和大型匪帮,这就是两人试图开拓市场的第一次尝试。

    事实证明、他们的尝试相当成功,只一次远行就带来了数百两银子的利润,这已经是卫所平时十年的结余了,而赚到这笔银子、只花了他们两个月的光景。

    祝广昌算是个讲义气的主帅,他吃肉、底下的军官喝汤、普通士兵也能闻闻味,整个卫所上下都赚得盆满钵满,军官和士兵的腰包里都揣满了银子。

    喜出望外的祝广昌直接带兵进偃州城休整,过惯了苦日子的卫所兵们哪摸过这么多银子、进过这么繁华的城市?顿时就一个个撒了欢似得钻进赌场、青楼,拉都拉不回来。

    卫所士兵们都是苦哈哈的农民出身,哪见过城里的许多诡计?偃州城里的流氓混混也毫不客气,混混们以“肥虎”为首,略施手段就把士兵们拼命赚来的银子全都给坑了出来。

    有几个倒霉鬼还被按在赌桌上签了欠条,连自己的底裤都被人家扒了,被人家光着身子捆成一团、球一样从马车上丢到大街上,过了许久才被同伴救回来。

    全偃州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一帮浙兵玩色子不给钱,被人家扒光了胖揍一顿的事情,“肥虎”声势大振、祝广昌和他的部下则成了全城的笑柄。

    事后证明,“肥虎”的这种行径完全是作死行为,卫所兵再费拉不堪、偃州城再不是浙兵的辖区,明军也绝对不是他们一帮混混招惹得起的。

    祝广昌看看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部下,当时就被气得跳脚,连一帮只敢欺负老百姓的混混都踩到他们脸上了、太欺负人了!

    他亲自带着军官们把部下从各种娱乐场所里揪了出来,一百多人也不拿兵器,从地上捡了木棍、石头、凳子就冲到了赌场里面,轻轻松松把赌场里的打手揍得满地找牙。

    他们随后押着被捉获的打手前往“肥虎”的下一处产业,男人暴打一顿绑起来、女人直接赶走,所有能砸的东西通通砸烂。

    祝广昌和部下只用一天就端掉了“肥虎”的所有产业,连他本人都被绑起来、让祝广昌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马鞭抽了一顿,可谓丢尽了颜面。

    祝广昌很快就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付出了代价,他独自前往县衙拜见当地官员时,一伙不知哪来的匪徒潜藏在县衙之中,按住他就是一顿毒打。

    他再醒过来时、自己就伤痕累累地被人困在了地牢里面,光头每隔一段时间就把他揪出来折磨一番。

    祝广昌重伤之下又多次遭到折磨、精神脆弱到了极点,朱翊钧便趁机对他进行了夺舍,这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就在朱翊钧和壮汉摆好了阵势、准备再赌一波的时候,朱翊钧被囚禁的营寨之外,近三百名虎视眈眈的士兵已经将营寨团团包围起来。

    祝广昌的亲兵队长祝先暂时担任指挥官,带着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聚集在营寨之下,白五手下的亡命之徒封锁了各条小路、负责驱散路人,大战一触即发。

    白五身穿皮甲、站在土坡上望了望营寨,营寨内的匪徒们虽然慌张、但姑且还是在首领的逼迫下站在了木墙上。

    几处凸起的高地上站着三四名弓箭手,从衣着来看应该是附近的猎户,他们的猎弓很难伤害到披甲士兵,但对无甲单位的话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嗯......只要派重甲步兵举盾抬着云梯爬上木墙,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看起来不难攻陷。

    但披甲步兵是多金贵的存在?万一敌人有沸油、滚木这种后手,稍微死上两个就能把白五心疼得直抽抽,祝广昌回来了都得一刀砍死他。

    所以还是得先派点炮灰进行试探性攻击,而这个任务多半会落在白五手下的亡命之徒身上,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发动进攻的原因。

    祝广昌的亲兵队长祝先快步走向白五,他的身后是卫所内的十余名小旗和总旗。

    “老大正在观察敌情,你们不能......”

    “滚开!”

    白五的手下站出来想阻拦他们,祝先看也不看他们、一把将拦路的人推到一边,他几乎是指着白五的鼻子在质问白五。

    “白先生,我们家将军可还在那座营寨里生死未卜呢!为什么不立刻发动攻击!”

    白五的太阳穴跳了跳,他虽然名义上和祝广昌是合作关系,但祝广昌是堂堂的大明百户、麾下兵强马壮,白五现在几乎是依附于祝广昌。

    祝先不仅是亲兵首领、还是从小和祝广昌一起长大的死忠,他在明军中的号召力仅次于祝广昌,因此、白五也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解释。

    “我当然是要攻击的!但是你看,这群匪徒也有几十号人、又占据着地利,打起来的话伤亡只怕会不小。而且我们这次是出来贩私盐的,要是在别人辖区惹出太大的动静......”

    祝先懒得听白五的解释,直接大手一挥打断了他。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的属下正在组装冲车,一炷香之后、我们发动强攻救回将军,要不要跟上来随你!但如果你敢带人在一边看戏......”

    祝先冷冷地瞥了白五一眼,他身上雪亮的鱼鳞甲刺痛了白五的眼睛。

    “你以后就不用在平望混了!”

    撂下狠话之后、祝先带着一众明军军官扬长而去,白五阴沉着面色看看匪徒营寨、又看看整装待发的明军,还是没狠下心来扭头就走。

    一名身高近六尺(约一米九)的大汉从树冠上跳下来,望着祝先一行人的背影淡定地啃了口手里的鸡腿。

    “哥,那咱们一会儿跟这帮明军上吗?还是背后捅他们一刀?”

    “白痴、当然是跟着他们一起上了!白七,等会儿你跟我一起打头阵!”

    白五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他在平望那里投了太多的银子、好不容易打通了这条路线,要是恶了祝广昌、那雪花花的银子就都得打水漂!

    就冲这个,他也得跟营寨里的那帮匪徒拼一次命!

第九章 激战

    “老六!老六!让你巡逻你躲哪儿睡觉去了?“

    见之前那名巡逻的同伴迟迟没有回来,另一名守卫手里提着钢刀骂骂咧咧地赶了过来。

    朱翊钧和壮汉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这第二个人,他立刻兴奋地朝那名守卫挥了挥手。

    ”你是在找他吗?他貌似喝醉了,走到这儿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几乎是本能地,在看到朱翊钧那张温和的笑脸之后、守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某种危险的猎食者刚刚扑到了猎物、正趴在尸体上大快朵颐时,突然抬头人性化地咧着嘴冲你笑了笑,异常诡异而危险。

    “你!离那些栏杆远一点!”

    守卫用手里的钢刀用力拍打身旁的铁栏杆发出巨大的噪音,既是威慑对方也是给自己壮胆。

    他很想立刻掉头就走,但营寨外面那批明军给的压力太大了,整个营寨所有的人手都被调集到了木墙那边,地牢里只剩他和老六两个人,这种时候地牢里不能出任何情况。

    朱翊钧友善地笑了笑,立刻举起双手、缓缓往栏杆后面挪了挪。

    确保朱翊钧在那个距离碰不到自己之后,守卫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查看同伴的情况。

    见守卫慢慢进入了预定的区域,朱翊钧突然好奇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们这里就没有远程武器吗?我是说弓弩或是火枪?我原以为这种情况下应该先给犯人一枪来着。”

    “你在说什么......靠!”

    趁守卫的注意力被朱翊钧吸引过去,躲藏在阴影里的壮汉悍然出手,一脚踢在守卫后腿的膝盖弯处。

    守卫猝不及防之下向前扑倒,朱翊钧从地上的草堆里抽出之前缴获的那柄钢刀,隔着栏杆、猛地一刀扎在守卫的脖颈之上,鲜血顿时喷了他一身。

    朱翊钧和壮汉打开牢门,熟练地把两名守卫的尸体搜刮一番、换上守卫的衣服。

    朱翊钧还从他们身上发现了块用油纸包起来的鸡肉,他把鸡肉掰成两份、一份递给壮汉,然后以敬酒的姿势举起那块鸡肉、作势要与壮汉碰杯。

    “这种把戏只能耍一次,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血拼戏码了,祝咱们能活着出去?”

    壮汉哑然失笑、拿着手里的鸡肉跟朱翊钧碰了碰。

    “我开始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了。”

    把鸡肉吃完之后、两人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地牢内探索,随时准备与遭遇的敌人战斗。

    这座地牢比朱翊钧想象中要大,里面起码关押了上百名人质、还都有铁栅栏和铁锁,寻常县衙的大牢都不一定比这里正规,这可不像是一帮土匪会干的事。

    很多土匪确实会涉猎绑票这种业务,但他们只会留下几个、至多十几个有钱人等家人拿钱来赎,大部分被土匪捉到的都是交不起赎金的穷鬼,可以直接砍了了事。

    朱翊钧的眼神闪了闪,明明一个地窖就能解决的问题,这帮土匪却特意修了这么大一个地牢、关了上百个人质,这伙儿土匪不简单哪......

    两人走到一半、某个阴暗的牢房里突然窜出一个胖子,他用力拍打着栏杆朝着两人呼喊。

    “你们!你们是逃出来的对吗?求你们带我一起出去!我在偃州城里有很多产业,你们救了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守卫的?”

    “我被关在这里很久了、所有守卫我都认识,而且土匪不会有你们身上这种气质,求你们带我一起出去!”

    朱翊钧和壮汉对视一眼、壮汉冲他微微摇头示意,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太冒险了,我们不认识这个人,而且多一个人就多一分不确定,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战斗的样子。”

    “我倒是觉得他可能会派上不小的用处。”

    朱翊钧看了看地牢出口的地形:狭长、昏暗的甬道,地上也许就潜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陷阱,如果有人站在门口朝甬道里的人射击,这种地形之下甬道里的人几乎不可能躲开。

    说得明白一点,他们需要一个走在前面帮助趟陷阱、当肉盾的倒霉鬼。

    “谢谢!谢谢......唔!”

    两人对视一眼、壮汉很快就明白了朱翊钧的意思,壮汉用钥匙打开了胖子的牢房,还不等胖子道谢、他就被壮汉一把揪了出来。

    “你走前面,看到人了记得喊。”

    “慢着!我的侄女是偃州城主簿的妻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唔!”

    胖子话还没说完、壮汉便猛地一刀刺穿了他的侧脸,森冷的刀尖从胖子的腮帮处穿过面颊,直接抵在了他的舌头上。

    胖子被脸颊处的剧痛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但他的身体被壮汉控制住不能动弹,每当他试图挣扎时,刀锋搅动伤口的剧痛和舌头上森冷的刀尖都在提醒着他不要乱动。

    壮汉猛地把钢刀从胖子嘴里抽了出来,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胖子嘴里满是一股甜腥气息,他现在无比后悔向这两个人求助的决定。

    “再废话一句就宰了你。”

    壮汉贴在胖子的耳边低喝一声,胖子吓得连连点头,见到胖子的惨状,其他牢狱里本来准备向朱翊钧和壮汉求助的人质都缩了回去。

    那帮匪徒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两个越狱的看上去也凶得很,还是不要贸然出头了,免得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上。

    壮汉拿刀顶在胖子后心、一手控制着他缓缓前行,朱翊钧握刀断后、随时防备着可能从阴影里窜出来的敌人。

    三人即将移动到地牢出口时,胖子的脚突然被一根细绳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两步。

    朱翊钧和壮汉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朝胖子的背后缩了缩,地牢顶部的角落里突然“嗖嗖”飞出两枚羽箭、正中胖子的胸部。

    “啊!救、救命!”

    “什么人!”

    胖子惨叫着向后倒下去、壮汉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撑了起来,正在地牢外望风的两名守卫也发现了异常,他们点绕手中火铳的火绳,不由分说、对着甬道内就是两枪。

    火枪激发的清脆之声在前方响起,抵住胖子的壮汉感到胖子的躯体颤了颤、开始微微抽搐,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胸口,胖子的惨叫声也逐渐微弱了下来。

    地牢外的守卫将打完的火铳丢到一边、从旁边重新拿了一杆,手忙脚乱地点燃了用于击发的火绳,朱翊钧脑海里有祝广昌留下的军事常识,从威力和枪声来看、对方使用的应该是自制土铳。

    民间有许多猎人和盗匪会仿制明军的火枪,将枪管改造成更大更粗、类似于霰弹枪的形式,然后往里面填充铁砂或者碎石子射击敌人。

    这种自制土铳的射程、威力、甚至安全性都相当感人,填充速度更是没眼看,但在甬道这么狭窄的地形贴脸一枪绝对能把人打成筛子,更何况对方显然有不止一柄土铳。

    壮汉犹豫着看了看身旁的朱翊钧,有些想先撤回地牢另寻出口,但朱翊钧坚定地弯下腰开始推胖子的尸体。

    “不能退!推着这家伙的尸体往前冲!”

    现在退回去的话就完全是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天意了,他没有那种糟糕的习惯,就算要死、他也只能死在自己决定的道路上!

    壮汉也被他的气势所感染,两人一上一下抬着胖子的尸体当成盾牌、闷头沿着甬道冲锋。

    有时候胖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起码胖子的尸体远比常人耐打,门外守卫的火铳全部打在了胖子的尸体上、卡在了胖子坚实的脂肪里,连朱翊钧和壮汉的寒毛都没伤到。

    “该死......”

    地牢的守卫顿时傻了眼,他们当初设计地牢的时候还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两人索性也就停止了射击、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等二人一头冲出甬道时再射击。朱翊钧和壮汉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但两人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上冲。

    冲出甬道之后、壮汉一个驴打滚向前一滚,原本负责瞄准他的守卫慌了神、没有立刻开枪;朱翊钧就没那么幸运了,另一名守卫的火铳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左肩。

    朱翊钧只觉得自己肩膀上一凉、有部分身体失去了知觉,只木木地感觉有许多细小的铁砂嵌在了肉里,整个人止不住地往后倒。

    壮汉一把拽过维持着开枪姿势的守卫,另一只手上的钢刀穿胸而过、一刀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另一名守卫大惊失色、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对着壮汉就是一枪,壮汉飞起一脚踹在他胸腹之间、直把他整个人踹得倒飞出去,而后又赶上去补了一刀结束战斗。

第十章 子母铳

    迅速结果了两名看守之后、壮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立刻回头去查看朱翊钧的情况。

    “还能起来吗?要不要扶你?”

    “用不着,你去盯着有没有人增援。”

    朱翊钧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那名守卫瞄的绝对是他的头,幸好他对火铳的射击并不熟练,最后关头、枪口因为后坐力抬高了一点,否则他现在就已经爆头了。

    略微查看了一番自己左肩的状况: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些白生生的骨头茬子,大量铁砂嵌进了肉里,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看来短时间内这条胳膊是不能动了,出去之后要赶紧清理创口、把铁砂弄出来,否则这条胳膊也就可以不要了。

    朱翊钧突然想起了什么,冲一旁望风的壮汉伸出右手握成拳状。

    “似乎还没请教过你的名字?祝广昌。”

    壮汉与他碰拳后点了点头。

    “李荣山。”

    就在二人逃出了地牢的同时,营寨外明军和白五的强攻也已经开始。

    祝先带领亲兵队骑着战马在后方压阵,白五的手下推着一辆木制冲车、躲在木车和盾牌后面冲向营寨,其余明军在盾牌的掩护下不断朝着木墙上的匪徒射击,火枪齐射的“噼啪”之声如炒豆子一般不绝于耳。

    雨点一般密集的弹丸朝着匪徒倾泻而去、在木墙上激起蓬蓬木屑,偶尔有两三名倒霉鬼被火枪击中、捂着自己的伤口倒在地上不住哀嚎,匪徒们的士气遭到了极大的压制。

    “缩成一团躲在那干嘛?离得这么远、那些鸟铳打不死人!都给老子起来!那辆冲车敢过来就往下丢石头、丢火把!要是让明军冲上来咱们都得死!”

    之前刑讯朱翊钧的光头不住喝骂、踢打着木墙上的手下,他矮着身子不断在木墙上走来走去,见到怕得发抖的就骂骂咧咧地上去给一巴掌,把那人拽起来继续对敌。

    光头看见手下被鸟铳齐射吓得瑟瑟发抖就一肚子火气,他以前也是当过明军、砍过蒙古人的,鸟铳这玩意儿能不能打死人他还不知道吗?

    他不是说鸟铳没有威力,但那些明军离得这么远、鸟铳打在身上也就是个皮肉伤,这个距离连蒙古马都吓不住,你一个大活人怕个球!

    但这批匪徒本来就不是什么军人,就是批欺负老百姓、杀过几个人的地痞流氓,只要闻到鸟铳射击时的硝烟味、听到那慑人心魄的炒豆子声就要吓破胆子,哪还敢抬头观察。

    几个胆小鬼甚至已经开始拼命往下面扔石头和火把,气得光头小跑过去把他们踹翻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

    可惜土匪就是土匪,光头连骂带打地忙乎了许久、也没能把手下的士气提起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命手下拿出了最后的手段。

    “没办法了......把我的大炮抬出来!”

    “嗯......比想象中要容易,果然只是帮土匪而已。”

    祝先骑着战马在外围无聊地踱步,不出他所料、这就是一帮最标准的底层土匪而已,没有武器装备、没有组织、没有士气,战斗力和军队相比有云泥之别。

    早知道就让手下的新兵去打头阵了,还能让他们见见血......轰!

    我去什么声音!

    一声巨响突然在战场上炸开,亲兵们胯下的战马受了一惊、在原地焦躁地来回踱步,亲兵们也心有余悸地看了过去。

    木墙上,一门通体漆黑的大炮从炮口冒出袅袅青烟,光头和两名手下正忙着清洗炮口、将一桶桶凉水泼上去给炮身降温,准备着下一次的发射。

    木制冲车已经被一发炮弹轰得彻底散架,原本躲在冲车后面的手下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有两个倒霉鬼已经被震得不住呕出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祝先皱着眉头盯着那门大炮看了半响,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扭曲。

    那玩意儿不是佛朗机炮吗?看上去还是被辽东军大规模列装的那种!这东西放在哪里都是宝贝中的宝贝,怎么会出现在一帮土匪手里?

    就在祝先惊疑不定之时,白五吃力地从冲车的残骸和横七竖八的手下中爬了出来,幸好白七在最后关头一把将他丢到了一边,他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

    白五虽然没正经请过先生教自己读书,但他结识了包括祝广昌在内的许多军官,那些人在闲谈中貌似谈过火炮这种东西,普通的火炮发射间隔是很长的。

    现在他们的冲车已经被打掉、士气严重受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退下去的话再想振作起来可就难了,不如趁现在一头莽上去!

    部下遭到重创的白五不退反进,挥着钢刀亲自带队冲了上去。

    “跟老子上!他们的大炮已经没法再开炮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对的,但可惜的是他对大炮研究的程度还不足以使他弄清普通火炮和子母铳火炮的区别。

    祝先万万没想到、白五的头居然铁到这种程度!他连忙大声警告白五。

    “别去!那是子母铳型的佛朗机炮!短时间内能进行两次速射的......”

    “第二次校准......速射!”

    祝先的警告还是慢了一截,随着木墙上光头的一声怒吼、黝黑的佛朗机炮再度轰鸣。

    这一次,白五和他的手下们亲眼见证了一个灼热的大铁球,是怎么从炮口轰然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是怎么砸进人群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

    那颗灼热的大铁球一下砸进了木墙下的人群里,铁球滚动之处、只留下一片残肢断臂,侥幸躲过的白五心有余悸地向后看去,濒死的伤员们正躺在血泊之中、发出瘆人的哀嚎。

    光头从地上捡起钢刀、又回到手下身边指挥战斗,这两次炮击虽然只杀伤了十几名敌军,但已经把敌人的气势给打了下去,而且冲车已毁、对方必须跟他们肉搏,这就够了。

第十一章 破敌(一)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好像有其他人在攻击这帮匪徒的营寨?”

    李荣山躲在地牢大门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个营寨并不大,他们在地牢门口就能看到木墙后敌人的情况。

    朱翊钧聚精会神地聆听了一会儿,两声炮响之后、密集的鸟铳声再次响起,嘈杂的喊杀之声从外面传来,他依稀能从里面分辨出几个熟悉的声音。

    木墙上的匪徒被佛朗机子母铳的威力所激励、一个个都振奋起来,他们依靠着木墙的掩护,用大刀和长枪居高临下地与爬上来的明军杀成一团,战况一时陷入焦灼。

    “看样子是我的部下在外面,他们的攻势因为炮击受挫了,现在双方在肉搏阶段。”

    祝先做得很好,实际上、就算是朱翊钧在外面指挥也会这样决定,就算今天那一百号人连着白五的人死完了,他的亲兵都不能上。

    祝广昌虽然有一百多人的私人武装,但核心力量就是那十七名亲兵,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也只有那十七个人愿意跟他同生共死。

    至于那一百卫所兵?说难听点就是帮炮灰,就算那一百人今天死干净了,只要朱翊钧还是大明百户、手下还有那十七名亲兵,再拉起一支队伍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年头,人命有的时候比纸都贱。

    光头带人刑讯朱翊钧时,李荣山在一旁多少听到了点消息,因此他对有人来营救朱翊钧并不惊讶。

    “那我们现在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的兵进来救我们,还是帮他们一把?”

    “我有个不错的点子......不过要等上一会儿。”

    朱翊钧从身边挑了三四柄自制火铳,确认能够激发后点燃它们的火绳插在腰间,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到来。

    李荣山不通火器、因此仍然只用钢刀,又从一旁的墙壁上取下木制圆盾绑在臂膀上,静静地靠在墙壁上调整气力。

    战事一时陷入了焦灼之中,光头手下的匪徒们占据着居高临下的地势,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武艺,只把手里的大刀、长矛朝着下面一气乱戳乱砍。

    顺着云梯爬上去的士兵一手抓着梯子、只有一手与敌人厮杀,在云梯上十分的本事也使不出三分,一时之间居然隐隐地被一帮匪徒压制住。

    战局一时僵持不下,不久之后、光头估摸着佛朗机炮已经冷却完毕,又带着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几名炮手赶到炮台那边调准矫正。

    朱翊钧静静地看着他们在佛郎机炮旁忙碌、手中的自制土铳又攥得紧了几分,直到光头把炮弹装填进炮口、将引线点燃做最后调整时,他才猛地窜了出来。

    “就是现在!”

    李荣山一手钢刀、一手自制土铳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没一会儿就冲到了炮台之前,其中一名炮手发现了他们。

    他不记得山寨里还有这两号人,但朱翊钧和李荣山身上守卫的服饰令他心存疑虑、没有第一时间拔刀,而是厉声叱问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混到营寨里来的!”

    朱翊钧也不与他纠缠,一言不发、镇定自若地快步走到那人面前、对着他的胸口抬手就是一铳。

    灼热的铁砂从枪口喷射而出、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人的胸膛,一蓬血雾瞬间在他胸前炸开,丝丝血沫和碎肉飞溅到炮身之上,血腥味混着硝烟味显得格外刺鼻。

    一枪打完、朱翊钧立刻将那杆土铳丢到另一名炮手脸上,伸手去取别在腰间的另一把火铳。

    祝广昌记忆里有不少肉搏的技巧,但他现在的左臂还是半残废状态、一条胳膊连伸手掏枪都费劲,自然要尽量以开枪代替肉搏。

    光头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抽出钢刀对着朱翊钧劈头就是一刀,但李荣山很快稳稳地将他的挥砍架住,复一脚将光头踢得连连后退。

    光头吃了一亏、不禁有些心惊,他从辽东逃到江浙以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硬茬子。

    对方浑身是伤、而且已经饿了半个多月,即便是拖着那样的残躯、对方还是在速度和力量上完全碾压了自己,那他全盛时期得是有多可怕......

    为了防止佛朗机炮开炮时的巨响伤及无辜人员,光头将炮台设置得离木墙上的匪徒们很远,其他人就算发现了这边的异象、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赶过来支援。

    炮台附近只有光头和他的三名炮手,其他匪徒人数虽多,但限于木制城墙狭窄的空间、一时被堵在了路口无法一拥而上,同一时间顶多冲上来两三人。

    李荣山手执钢刀一夫当关,厚重粗粝的钢刀居然被他舞得如同蝴蝶一般上下飞舞、滚滚刀光化作一团白练向前袭去,最前方的两名匪徒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后面的匪徒可看不到前面的情况,鼓噪着把连刀都被李荣山打掉的两名匪徒往前推。

    李荣山也不执着于杀敌,复两刀砍在那两名匪徒手臂和腿弯之上、放任他们躺在地上哀嚎。

    他的任务不是尽可能杀敌、而是拖延时间,在这个前提下,伤兵比死人有用得多。

    朱翊钧趁机把腰间另一柄点燃了的火铳取出来,他看看炮台边缘上鬼鬼祟祟地挪过去、试图偷袭李荣山的那名炮手,那名炮手也看到了他。

    朱翊钧咧着嘴笑了笑、朝他扬扬手中蓄势待发的火铳,炮手立刻害怕地丢掉了手里的武器,高举双手、满脸哀求地向后退去。

    “求你了,放过我......我还有老婆和孩子,我要是回不去的话......”

    听到他求饶的话语,朱翊钧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难得遇到这么可怜的好父亲,他当然要发一发善心了。

    善心大发的朱翊钧温和地朝他笑了笑,他的枪口朝木墙下指了指。

    “跳下去,我就放过你。”

第十二章 破敌(二)

    炮手颤抖着往木墙下看了看,木墙并不高、下面是松软的泥土,跳下去顶多把脚给崴了,之后只要朝那批明军投降就能活下来。

    他连忙站上木墙、感激地朝朱翊钧连连道谢。

    “谢谢、谢谢......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一定会的!”

    朱翊钧朝他笑了笑,费力地把火铳夹在自己重伤的左臂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炮手闭着眼睛纵身一跃之时,朱翊钧手中的火铳突然喷出一团火焰,灼热的铁砂打在炮手的脖颈之上,一蓬鲜血猛地从伤口处喷薄而出。

    炮手只觉得自己脖颈上突然一凉、许多酥麻细小的颗粒嵌了进来,某种温热的液体不可抑制地流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伤口、试图减缓鲜血流出的速度,但这个动作也使得他跳下去的动作变形。

    炮手最后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跌落在地上,他的脖子恰好被跌断、“咔吧”一声折得弯了过去,整个人在地上抽了抽、随后再没了声响。

    朱翊钧把火铳的枪口垂下、站在木墙上朝下看了看,炮手惊愕怨恨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对眼珠子瞪得鱼一样大、仿佛仍在死死地瞪着他。

    朱翊钧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他把手里的火铳朝着木墙下用力掷出,火铳正好砸在那名炮手脸上、将他逐渐冰凉的面部砸得血肉模糊。

    “土匪还tm跟我谈仁慈,几岁了啊你?”

    李荣山在拼命抵挡蜂拥而至的匪徒之余、抽空往朱翊钧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瞥见那个混蛋往下丢枪砸尸体,顿时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老子在这拼死拼活跟敌人玩儿命,你这个混蛋居然悠哉悠哉地在那里玩行为艺术!

    李荣山气得脖子上的血管都一根根暴突而出,扯着嗓子朝朱翊钧怒吼一声。

    “别在那玩了!老子撑不了多久!”

    “急什么?阎王爷要人还得等挑个好时辰呢!”

    朱翊钧没好气地白了李荣山一眼,他倒也不完全是在玩,佛朗机炮的引信燃烧也是要时间的,现在才烧到差不多的位置。

    他把整个身子侧着贴在炮身之上,用力把炮口朝着木墙上匪徒们的方向移动。

    “快冲过去阻止他!不然大家都得死!”

    光头立刻就明白了朱翊钧的想法、登时被吓得亡魂大冒,红着眼睛就拎刀扑向李荣山,李荣山的压力顿时大增。

    “那张脸......那是将军!将军就站在炮台那边!”

    朱翊钧往木墙下探头扔枪时、祝先眯着眼睛观察了他一会儿,从小培养起的默契让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祝广昌的身影。

    祝先顿时就把“保存亲兵”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催动战马在明军各队之间来回跑动、大声朝着部下发号施令。

    “亲兵队跟我上!用弓箭掩护将军!各旗官带着你们的队伍给我往上压,敢后退老子一刀就剁了你的脑袋!”

    祝广昌养着的十几名亲兵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都是结实高壮、弓马娴熟的主,十余骑挥舞着马鞭将挡路的士兵赶到一边,跑马来到木墙下张弓便射。

    十余枚羽箭带着破空之声飞向墙头,几名匪徒不幸被射中,捂着中箭处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

    围攻李荣山的匪徒们不禁畏缩着往后退了退,李荣山压力大减,还没等他松上一口气、朱翊钧的喊声便从身后传来。

    “往旁边躲开!用跳的!”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迅速从背后涌现,李荣山的肌肉不禁僵硬起来,他仿佛看见了灼热的铁球从那个炮管里脱膛而出、把自己上半身整个抹掉的血腥场景。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多年的江湖厮杀救了他,李荣山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和恐惧,慌不择路地一头朝着木墙下方滚去,总算是在佛郎机炮开炮前逃开。

    轰!

    佛郎机炮发出一声轰然怒吼,朱翊钧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被声波震得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耳朵里响起长时间的蜂鸣,视线模糊、头脑发昏、恶心,五脏六腑简直像移位了一般难受。

    木墙上的匪徒们则更惨,那枚灼热的铁球狠狠砸进了手足无措的人群里、激起一片残肢断臂和哀嚎,刚出膛的炮弹实在太过灼热,以至于旁观者可以清晰地看到沾在炮弹上的鲜血蒸腾汽化、变成一抹赤红的青烟。

    这次炮击直接贯穿了匪徒们三分之一的阵线,十几个匪徒惨死在炮口之下,幸存下来的匪徒们朝遭到炮击的区域看去:人的肢体、脏器和血液糊了一墙,炮弹带着厚厚的一层肉糜停在了最后一个倒霉鬼的腿上。

    那个倒霉鬼的小腿被炮弹砸得90度歪到一边,白生生的骨茬子刺破外层皮肉直直地伸出来,倒霉鬼一边哀嚎着、一边拽着自己的小腿拼命往外扯,整个人像是在泥潭中打滚的泥猪一般狼狈不堪。

    浙兵和匪徒都长期生活在承平已久的江浙地区,平时火拼死伤个十几人就已经相当惨烈了,又哪见识过这样地狱般的场面?

    匪徒们直接被吓破了胆,手里的武器兵刃随手一丢、朝着木墙后的营寨四散奔逃;明军也被这惨烈的场景吓住了,一时间居然没人想的起来要追击。

    朱翊钧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到匪徒们四散奔逃,明军居然一个个都愣在原地、愣是没有一个人追上去,气得把腰带解下来扔到祝先脸上。

    “祝先!你tnd发什么愣!赶紧给我带人去追啊!跑了十个以上老子亲手抽死你个兔崽子!”

    祝先立刻反应了过来,指挥着手下爬到木墙里面打开营寨大门,带上十几个亲兵和旗官纵马追了上去。

    李荣山惊疑不定地看着朱翊钧,如此血腥的场面、即使是他这样久经厮杀的江湖人士都出现了强烈的不适,这家伙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在指挥军队搜捕逃敌,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

    “冒昧地问一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地府的黑白无常吗?”

    “怎么会是那么可怕的东西?把我想得也太糟糕了吧喂。”

    朱翊钧被李荣山的这种说法给逗乐了,右手玩味地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如你所见,鄙人之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学生而已,没有什么传奇经历、也没什么悲惨故事,仅此而已。”

第十三章 邓元飞

    “......到底是什么糟糕的老师才会教出你这种学生啊?”

    李荣山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这年头的儒生早就不学舞剑和驾车了吧?

    “谁知道?”

    朱翊钧朝李荣山笑了笑,随后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挥手招来部下为自己处理伤口。

    匪徒们修建的这个营寨虽然不大、但离后山的树林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祝先带领的亲兵没费多少工夫就将匪徒们包围了起来。

    总旗和小旗们带领的部队也很快从后面赶了上来,胆气已丧的匪徒们略微挣扎一番就被尽数俘获。

    祝先将俘虏们用绳索捆好、压到朱翊钧面前,带着十余名亲兵翻身下马,在朱翊钧面前单膝跪下。

    “将军,活着的都在这里了,怎么处置他们?”

    朱翊钧斜着瞥了那些匪徒一眼,那个擅长刑讯和火炮的光头居然也在人群里,看来是炮击之前就直接跳下去逃命了。

    光头看出了朱翊钧在明军中的不凡地位,生怕他找自己报之前的刑讯之仇,头低得恨不能直接贴在地面上、躲在人群里不敢看他。

    奈何他那个大光头实在太过明显,在阳光的照射不能说什么显眼吧、只能说熠熠生辉,朱翊钧乐得咧着嘴笑了半天,这才朝祝先挥了挥手。

    “去,那个人给我提过来。”

    “哪个?”

    “亮得晃眼的那个!”

    祝先也被逗乐了,啼笑皆非地从人群里拎起那个光头压到朱翊钧面前,光头不敢抬头看他,静静地低着头凝视地面。

    朱翊钧也不急着先开口,任由军医帮自己把左肩上的铁砂挑出来、清洗创口,场面上安静到了极点,一时只有军医拿刷子扫出铁砂的细碎声。

    像是感觉不到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一般,朱翊钧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光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头的身体渐渐抖了起来,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在光头眼里、朱翊钧绝对是个狠人加疯子,他折磨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这是第一个会把刀锋别进自己肉里的狠人。

    至于疯子,这家伙刚才怎么戏耍那个炮手的你没看见吗?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心理指定有点问题,多多少少有点反人类。

    自己可是把这个反人类的疯子绑在木桩上、往死里折磨了好几天啊!天知道这个疯子会怎么对自己!

    烙铁、剥皮、鼠刑等等恐怖的字眼开始在光头的心里浮现,都不用朱翊钧动手,他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整个人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就在光头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朱翊钧这才悠悠地开了口。

    “你会使炮?哪学来的。”

    “我......我......”

    光头张口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他自己就是明军出身,明军是个什么作风他可太清楚了。

    欺上瞒下、克扣粮饷那都是小事,哪天上面要军功逼得急了,找个偏僻的村庄、把老百姓当匪徒砍了拿去邀功都是常规操作。

    他可是真正的通缉要犯,真要实话实话、不被砍了脑袋拿去请功才是咄咄怪事。

    朱翊钧把祝先拉过来耳语一番,祝先面色怪异地看了看他,还是按着他的吩咐去地牢门口捡了两把火铳回来,顺带着把朱翊钧用过丢在地上的两把也捡了过来。

    “这里有四把火铳,两把我刚才用过、已经没弹药了,其他两把刚从你的地牢门口拿过来。公平起见,别说我欺负你啊。”

    朱翊钧把那五柄自制土铳抱在怀里、在光头面前晃了晃,随后闭着眼睛将五柄火铳的顺序打乱。

    “我们现在玩个游戏,我问你问题,三秒钟不说、我从里面拎一把出来打你一枪,直到你死或者说出我想要的情报为止。”

    他随意地从地上捡起一柄火铳点燃了火绳,直接把枪口怼到了光头的眼睛上。

    “鉴于你刚才的表现我很不满意,所以我们现在玩第一次。”

    “慢着!慢着!我愿意说了!我以前是辽东的军户......”

    黑洞洞的枪口顶在眼睛上、光头终于知道怕了,面前的这个疯子绝对有胆子一枪爆了他的头,说实话可能死、不说一定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可惜的是,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迟了。

    “嘘~嘘,规矩就是规矩,自信点、我觉得你运气没那么差。”

    朱翊钧把光头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而后面带微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扳机扣动的清脆声响起,光头的心脏像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一样疯狂跳动、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几粒铁砂从枪口掉出来、在光头脸上跳了两下,最后落进他的嘴里,他的运气不错,这是一支打光了弹药的空枪。

    光头整个人虚脱地瘫了下去,要不是祝先在后面拎着他、他整个人能当即软在地上,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他此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朱翊钧略感失望地“啧”了一声,拿枪管戳了戳光头的肩膀。

    “看,我说过你运气不错吧?要不咱们再试两次?”

    “大哥,我说、我全都说了。”

    光头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人生可以这么刺激,尤其是当他瞄到朱翊钧正在打量那门佛朗机炮和他身体的尺寸时,他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光头名为邓元飞,是辽东某个卫所的世袭军户、曾在李成梁手下效力,他从那时起就是辽东军的炮手、偶尔兼职斥候。

    朱翊钧听到此处不禁挑了挑眉,这两个兵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炮兵在哪都是宝贝嘎达、斥候更是军队里最精锐的那一批,这小子是个人才啊,那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有一次辽东军出兵镇压女真人叛乱,邓元飞所在的军队被冲散了,只有一个百户带着他们逃回了辽东边境。

    溃兵按律当斩,邓元飞害怕遭到责罚、便建议百户带着他们远走高飞,但没想到百户比他更绝。

    百户把邓元飞这样的刺头打发出去勘测地形,自己带着几十个心腹血洗了一处辽东汉民的村庄,砍了一百多个百姓的头颅充作军功,希望以此避免惩罚。

第十四章 发展计划

    朱翊钧听得眉头一皱,忍不住问了一句。

    “百姓的人头跟女真人的头颅相差甚大,他们这样就不怕李成梁弄死他们?”

    “你以为辽东军每年的战绩就没有一点水分?女真人和蒙古人哪有那么好对付,年景差的时候大家就会去抓一些百姓来凑数,混在首级里面向朝廷请功。兵部的大人们也知道这件事、只有皇上不知道。”

    邓元飞讥讽地笑了笑,随后怪异的看了朱翊钧一眼。

    “你不也是明军?这种事浙兵没做过?”

    “......大家创收的方式可能有所不同。(指贩私盐)”

    邓元飞看看祝先和一众亲兵身上精良的甲胄、了然地点点头,md、住在南边就是好啊,贩私盐不比砍蒙古人赚钱多了?他又接着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个百户说他很欣赏我、有意提携我一把,然后他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推到我面前说:砍了她的脑袋,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看了看那个发抖的孩子,反手捅了那个人渣一刀纵马奔逃,然后......经历了一些事情吧,就窝在这里当山贼了。”

    邓元飞苦涩地笑了笑、有些失意和没落,朱翊钧看他的眼神略有变化。

    本来是打算问出情报就炮决了这家伙的,现在看来此人倒也不算丧心病狂、而且颇有些才能,可以考虑废物利用一番。

    朱翊钧对于吸纳逃兵这种事没有一点心理障碍,逃兵对他来说算是个事儿吗?只要邓元飞确实对他忠心耿耿,翻案不过是一张圣旨的事情罢了,这样还有了个清查辽东将门的借口。

    而且普通人立了天大的功劳,如何奖赏是一件很难拿捏的事情,给得少了要被人说刻薄寡恩,但给得多了又会破坏原本的晋升制度,让更多人心怀不满。

    邓元飞立了大功的话就简单多了,帮他把身上的污点洗白就好,对朱翊钧来说成本高不到哪儿去,还能让邓元飞感激涕零。

    对于祝广昌被绑架的这件事情、邓元飞知道的也不多,他是从“肥虎”那得到的命令,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带人赶到那里绑走祝广昌就好。

    “你是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肥虎?”

    “他是中间人,他有一个特定的手下负责把那位的命令和物资传给我,他们每个月给的物资不多,但可以保证我们不被明军围剿。”

    朱翊钧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邓元飞这种情况、八成是被某个白道上的人物当成黑手套了。

    平时花一些银两和官面上的关系养着,要用的时候就通过肥虎给他们发布任务,处理一些仇家或试探某些势力的成色。

    邓元飞估计只是那人养起来的势力之一,除了肥虎没人知道那位是谁,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把肥虎做掉就好,天大的事情也扯不到背后那位身上。

    当然,再高明的手段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无从查起,能够庇护这种规模的匪徒不被官军围剿,这样豪奢的人物整个偃州都不会有几个。

    肥虎每个月的资金流动、官面上千丝万缕的联系、邓元飞手里兵器的来源......

    能挖掘线索的地方很多,但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只有一个:回到偃州城,从肥虎嘴里逼问出那个人的身份。

    朱翊钧可是个记仇的主,不久前那顿毒打必须得有个人买单。

    而且那位盯上祝广昌八成是为了私盐,私盐可是他目前的经济命脉、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于公于私,朱翊钧都得把那个黑手从幕后揪出来。

    朱翊钧看看面前跃跃欲试的祝先、和匆匆赶来的白五等人,面上又挂起了那个熟悉的和善笑容。

    “看来,我们得回一趟偃州城了。”

    “回去?你疯啦?”

    白五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是个亡命之徒没错,但贩私盐、与人火拼都是为了赚钱,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

    既然偃州城危险,那他们以后贩私盐的时候躲着点这个鬼地方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回去跟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们连一个邓元飞处理起来都这么费劲,未必就拼的过他背后那个豪奢的人物。

    朱翊钧抬起头看了白五一眼,那种莫名的眼神看得白五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和祝广昌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祝广昌的眼神这么瘆人。

    “你怎么就确定对方会放过我们?咱们在贩私盐,杀头的买卖!知道这件事的除了自己人就只能有死人,明白了?”

    “......你是老大啊,你说了算。”

    白五被他身上突然爆发的气势慑服,讪讪地把头移到一边。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朱翊钧不再理会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李荣山,李荣山略微思量了一会儿。

    “不知道,也许先随便找个大明百户跟他混下去?”

    “虽然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目的追随我,但你来对了。”

    这也和朱翊钧自己的心思相符,李荣山这个家伙虽然身上的江湖气重了些,但武艺和头脑都是过关的、也没什么多余的道德包袱,属于那种关键时刻下得了辣手的狠人,有培养的价值,他接下来的计划就需要这样有才能的人。

    祝广昌和白五之前的买卖的确一本万利,但在朱翊钧眼里还是太小儿科了,既不够安全也不够高效、更谈不上什么发展的前途。

    就算这两个人平平安安地卖上一辈子私盐,到了也就是两个乡下的土财主、于天下没有任何影响,那样的话朱翊钧还开个屁的小号,来体验人生吗?

    他手上只有两个小号名额,每一个小号都必须能帮上大号才行。

    朱翊钧今年十岁、张居正还政是迟早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不仅要让自己具备基本的政治素养,还要培养起一批干练而忠诚的人,否则就算张居正还政天子,他也会被六部和内阁的那些老狐狸耍得团团转。

    他有些很有趣的想法,但那些想法无一不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但凭这种原始的私盐贩卖是远远不能满足朱翊钧胃口的。

    更暴利、更安全、更高效,然后在天子的掩护下把手伸到政坛上......

    等朱翊钧亲政那年,他一定会给那些把自己当成傀儡的老东西们一点惊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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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626/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最新章节! 作者:火星与水星所写的《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为转载作品,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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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介绍:
万历元年,朱翊钧在张居正和冯保的搀扶下坐上了皇位。
文官专政之势已成,党争之风渐起,皇权逐渐被文官们挟持。
士绅问题尾大不掉,天下耕地十之六七尽入士绅之手,朝廷财政日渐窘迫。
不能再犹豫了,这种时候一定要出重拳!
看朕亲自扮演李自成、张献忠,带着流寇们把你们这些蛀虫统统送上天!
朕确实没本事解决这些问题,但朕能让导致问题的你们消失!
(可以看作架空文,部分人物和事件会提前或延迟出现)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