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陈县城头,咸阳暴雨
六月二十,大泽乡起义爆发。
七月十一,起义军大军近十万人兵临陈县城下,陈县县令、县尉临阵脱逃。县丞临危受命,率众将士竭力守城,势与陈县共存亡,陈县兵危。
七月十一夜,起义军攻城,陈县守卒上下一心奋勇杀敌,据坚城而守,破贼万余。起义军大败。
这一战,起义军意识到了陈县城墙之坚、秦军弓弩之锐。砍伐陈县周边树木,制作防具、攻城器械,蠢蠢愈动。
七月十三,起义军二度大举攻城,从北、东、南三面围攻,兵锋如潮,义军匪首陈涉亲自督战,鼓舞众匪士气。
陈涉声嘶力竭,游走于战场,其所配之剑,刃断三柄,剑身通红。
砍自己人砍断的。
东辑事厂百将王鹤率五百精锐骑兵,自东门杀出,匪军一触即溃。无军纪无士气的乱匪,再一次大溃逃。
秦军破敌万余,匪首陈涉大怒!
七月十五,陈涉以重金、高爵许诺,召集三千悍匪精锐,猛攻北门。
乱军几度登上城头,与守城秦军贴身搏杀,血染城头。无数秦军与乱匪的鲜血,渗入夯土,北门城墙发生小范围塌方。
县丞亲自登上城头杀敌,斩首十余众,最终战至力竭昏厥。
数个时辰的攻防厮杀,起义军折损无算未能破城,最终退去。
守军大胜,士气高昂,于北门城头杀鸡烹狗欢庆大胜。
军心可用,反贼战力如此不堪,想必很快就能平息匪乱,回乡与老娘拙妻团聚了...
七月十六,夜,陈县沦陷。
风微凉,胡亥渐渐回过神来,抬起头,眯了眯眼。
要下雨了。
咸阳宫上悬浮着的云层,灰蒙蒙的。云层那边,阳光明媚,云层这边,昏暗无光。
一片云,仿佛相隔了两个世界。
大雨来得很快,猛烈的雨水不断拍打宫殿青砖,冲刷殿外黄土。泥沙与雨水混合成黄洋,在各个宫殿之间肆意流转。
“下雨了,下雨了。”
很快,七七八八的宫女宦官,从屋内跑出,将各种露天摆放的物件搬进室内。
风声、雨水声、宫女们抱怨惊呼声、各种叮叮当当搬运器物的声音。
咸阳宫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带好雨伞穿好蓑衣,小心别感冒了。”
胡亥迎着风喊了一嗓子。
也许是暴雨噪音太大,并没有什么人理他。
只有恰好路过的一位小宫女,闻声扭头,看到了胡亥,惊呼一声“啊”,害羞惊慌地跑远了。
胡亥叹了口气,“这鬼天气。”
王鱼搬了张小凳,轻轻坐在胡亥身边。
“小鶴是仲父家的孩子,排行老二,家中还有一个姐姐。”
王鱼甜着笑,眼中也都是笑意,似乎是回忆着什么幸福温馨的往事。
“嗯。”胡亥淡淡回了一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时候是个活泼、顽皮的孩子呢。每逢新年,或是开销紧张的时候,小鶴就会跑来我这儿,喊一声‘鱼儿姐姐’,再说几句‘鱼儿姐姐真好看’、‘新年呈祥’之类的吉祥话。”
“每次见小鶴这样,鱼儿就知道,他一定是缺钱了呀。仲父给他的零钱也不少,小鶴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个度,又怕挨骂,就只能找我这个姐姐救救急咯。”
“每次给小鶴的钱也不多,大致都是五百一千这样的,够他购置一件过冬的新衣裳,或是去酒肆喝几杯酒暖暖身的啦。”
“他开心,鱼儿也开心。”
“虽然顽皮了些,却绝对不是什么仗着家世欺负人的坏孩子。”
王鱼仍是笑着,眼中终是忍不住蕴着泪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小鶴好像突然就长大了呢。嚷嚷着要当兵打仗,要像父亲那样,靠自己的军功升官加爵。这孩子还真够傻的,天下太平,哪儿有什么仗可以打呢?”
“仲父拗不过他,半年前让他去了咸阳军,就当是历练一下脾性,也是极好的。”
“两个月前,加入了东缉事厂.....”
大雨哗哗作响,空气有些冷,又有些咸,搅得胡亥心烦意乱。
“夫君,小鶴他...他才十八啊...”
王鱼抿了抿唇,终究是强忍着没在胡亥面前落泪。
七月十六,夜。
数百潜伏于陈县的乱匪,在六国贵族陈馀的带领下,突然冲击东偏门。
与城外数万乱匪里应外合,占领东偏门,城门大开数分钟。
就是这数百乱匪,就是这短暂的几分钟,打碎了陈县数万秦军士卒、百姓奋力守城数日的所有辉煌战果。
无数发狂的乱匪一拥而入,凶戾、残暴、多日攻城无果的憋屈,在这一刻爆发。
陈县沦陷。
县丞率大军突围,东缉事厂百将王鹤,拒绝撤退,组织剩下的数百秦军将士,与乱匪展开巷战。
当夜,陈县县丞被部下生擒,献于匪首陈涉。
七月十七,王鹤战死,死前被十数柄长矛贯穿身躯,仍高呼“大秦万年”,奋然出刀!
王鹤尸体被无数乱匪肢解,喂于野犬食,已泄其愤!
王鹤的头颅,与陈县县丞等近百位积极守城的暴秦兵吏,高悬在陈县城头。
这些人头颅的旁边,飘扬着大楚国的旗帜,耀武耀威。
......
清凉的风吹拂着胡亥王鱼二人,前方的宦官丫鬟们,已经被淋的全身湿透。雨中有人护着火盆跑来,放在皇帝与鱼夫人的面前。
胡亥握了握王鱼的手,让她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没有说话。
王鱼贴着胡亥的脸颊,感受着夫君的温度,心中便也没那么悲伤了。
“没事的,陛下。鱼儿没事的。”
“鱼儿小时候觉得,王家真是大极了。大到鱼儿十多岁时,偶尔还会迷路。不仅仅是屋子大,人也很多,很大。有那么多的叔叔伯伯、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有像大哥这般继承爷爷衣钵的大英雄,也有小鶴这样管姐姐要钱的孩子。”
“后来,嫁给陛下,鱼儿又觉得,咸阳宫很大,比王家还要大。”
王鱼紧紧握着胡亥的手,抬了抬头,眼神变得愈发的坚定。
“可无论是王家,还是咸阳宫,都没有这天下大。不是么?”
胡亥扭头,看向王鱼,“小鱼儿,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王鱼愣了愣,虽不知胡亥的意思,只是蕴着泪拼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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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过秦十论
“我都知道的。”
“虽然只知道陈胜、吴广的名字,知道一个大泽乡。不知道反贼作乱的时间,不清楚他们会打下几县几郡。”
“可知道了这些,已经足够了。随便从中央军调万把人,由章邯、或是大舅哥统帅,随便哪个将领都好。只要上万中央军常年坐镇大泽乡附近的郡县,我不信陈涉能掀起什么风浪。”
胡亥苦笑着。
他作为穿越者,系统在身,稍微浪一浪,本来觉得也没啥。
安心修修奇观,享受古代帝王的生活。至于治国,差不多有个昏聩但不残暴的中下昏君水平,也就差不多了。
自己也就一普通人,他也不想穿越的。
成了秦朝末代皇帝秦二世,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要活的跟老秦一样,呕心沥血,996一样的工作,累不累?
可是。
当陈县沦陷,王鹤、陈县县丞诸人惨死的消息传来,胡亥那颗被狗叼走的良心,也是愧疚的。
“十万中央军中,调个一两万人,常年驻守陈郡,守株待兔一样等着人家造反。烧钱就烧钱,烧粮就烧粮。再怎么劳民伤财,总比陈郡被反贼祸祸的危害小啊。”
“至少,王鹤不会死,陈县县丞不会死,那些忠于大秦的陈县士卒不会死,那些心中仍存着良善的百姓不会死.....”
雨仍在下。
从屋檐滚落的雨水结成了帘子,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一滴一滴溅起。水汽滚进胡亥面前的火盆,与烈火碰撞,蒸发成阵阵滚烫的白烟,散在风里。
王鱼就这样陪着胡亥,一直没有说话。
夫君的话,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王鱼知道,胡亥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自己只需这样陪着他,就好。
“可是啊,小鱼儿,我要说可是了.....”
“我知道陈县有个陈胜吴广,派一两万大军常年防范着。知道沛县有个刘季,派一两万大军常年防范着。知道会稽有个项梁,派一两万大军防范着。”
“我还是只知道这三位出名的反贼。齐地、赵地、燕地,南越三郡,茫茫多的反贼,防范的过来么?”
“就算强军镇压,这些人不敢轻易搞事,藏在暗处,搞些挖大秦墙角的勾当,终究是个隐患。”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王鱼鼓着眼睛,低声道:“局势已经这么不堪了么.....”
“我也不知道。”胡亥笑了笑,“我做了一些事,后果会变得怎样。局势比秦二世时期好,或者更坏,都是未知。”
“反正最坏也是国破人亡,不会更坏了。做些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王鱼捋了捋发丝,努力笑了笑,“不会更坏的。”
秦二世时期,咸阳被攻破,秦三世子婴身死,项羽封天下英雄为王。
十八路诸侯!
秦朝灭亡后期、楚汉相争前期,大反贼头头就有十八路诸侯。
现在是造反前期,什么阿猫阿狗估计都想来烧把火。反贼大小头目,数都数不清。
杀,肯定是杀不过来的。杀头,也是治标不治本。
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待到所有反贼冒头,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其实也不用过于担心啦。”
见王鱼脸色煞白煞白的,胡亥出言安慰了一句。
慌是不可能慌的,只要我锤奇观的速度够快,就可以无限为帝国续命!
“其实啊,有的时候真想把这些反贼头目,抓来杀了完事。不说我现在不知道他们是谁,就算知道,杀了他们就能解决问题?”
“他们自诩楚人、齐人、赵人.....却从不认为自己是大秦人。”
“杀了他们,他们的遗志会传给狼狈为奸的同伙。他们的煞笔旧贵族思想,会传承给后人。文化得不到认可,仅是领土上的大一统,永远只是座地基不稳的高楼。”
“解决不了问题啊。”
胡亥耸了耸肩,“或许杀个刘季能顶点用,这货是时势造英雄,杀了一个刘季,天下一时半会儿难出第二个刘季。”
“可惜了....”
胡亥连连摇头,一脸的可惜。
“这货猫在深山老林里当土匪,上哪儿找他去!”
“要是在给我多些时间就好了....”
“狗东西陈胜吴广,这么早造反干嘛!”
魏忠贤站在十余步远,一声不吭。
还不是你自己硬着头皮,扩招二十万徭役!
不然人家会反?
胡亥似乎是感受到了魏忠贤的嘀咕,扭头看了他一眼,“老魏,你有啥意见?”
“奴婢不敢。”魏公公低头认怂。
“今天是几月几来着?”
“回陛下,八月初一。”
“八月初一么...陈县已经沦陷半个月了啊...”
这天下,终究还是太大了......
还是咸阳某处气派的府邸。
御史府。
冯去疾、冯劫、书孙通、姚贾等人聚在一起。
少了一个章邯。
这货最近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知道胡亥咋给人洗的脑。
章邯铁了心要跟着皇帝一条道走到黑,与冯去疾这批大秦最后的忠臣,渐渐疏远。
最近,有人见章邯一脸兴奋的离开咸阳,不知道被皇帝派去干嘛了。
昏君当道,国家危亡,众忠臣们也没那闲工夫搭理一个章邯。
冯劫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道:“今皇帝昏庸,大兴土木继续修骊山、直道。欲封六国余孽为王,将大秦奋六世之余烈打下的大好山河,拱手让人!逼反楚地良民,陈县沦陷,陈郡与咸阳彻底断了联系,混沌一片!”
“劫痛心疾首,连夜写出奏疏《过秦十论》,以遵先帝遗诏,挽狂澜于既倒!”
众人心中一惊。
好家伙,本以为张苍这厮已经下去了。
没想到在你这儿借尸还魂呢!
这些御史府出身的公卿,多少有点喷子的潜质。以前张苍虽然莽了些,一些言论,多少也能得到御史府众人的认可。
现在张苍倒了,总要来个哥们儿接班。
冯去疾拿过《过秦十论》,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
好家伙,光看《过秦十论》,胡亥比历史上的秦二世还要昏庸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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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秦最后一位忠臣
冯劫那么看不惯胡亥,是有原因的。
第一印象就很差。
他比胡亥年长几岁,算是同一辈的。
胡亥是什么货色,冯劫比这些大秦老人要清楚得多。
贪玩好色,不务正业,劣迹斑斑。
就这种货色,能继承始帝的皇位?
冯劫第一个不服!
从胡亥继位那天起,冯劫就一直暗中观察。
一是笃定胡亥会捅出什么篓子,自己作为御史丞,应当尽职尽责,及时缝缝补补,替皇帝擦好屁股。
二是有些小期待。期待胡亥出洋相。
很奇怪、又很人性的一种心理。
众人简单看了一眼冯劫连夜写的《过秦十论》,没一个人敢吭声。
这么劲爆的东西要是传了出去,十个冯劫都不够死的!
搞不好,御史大夫冯去疾都要遭重。
冯劫将胡亥疯狂批评了一波,猛然拔出佩剑,一剑斩断桌案桌角:“劫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这《过秦十论》,递于昏君案前!”
“昏君若是仍然执迷不悟,有如此案!”
众人看着断掉的桌角,吓了一跳。
你这招用的这么早,让几百年后的孙权咋办?
“唉,这是陛下赠给我的,你这逆子,简直乱来。”冯去疾重重叹了口气。
冯去疾也是心累。
冯去疾上面两位领导,奸相王绾蛊惑君上,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李斯呢?就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油子!身为大秦左相,为了讨好皇帝,直接撸起袖子上工地去了。
两位上司不靠谱,下面的人还是一群只会嚷嚷的莽子。
我冯去疾,大秦最后一位忠臣,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冯去疾一脸疲惫地望向冯劫,幽幽道:“你这逆子,还什么《过...十论》,陛下发明造纸术,不是让你来干这个的!”
“这种荒谬的东西,还不赶紧烧掉!”
冯去疾说完,不由分说,将冯劫呕心沥血捣鼓出来的《过秦十论》丢进火堆。
“父亲!”
冯劫双目通红,那叫一个急。
冯去疾冷冷地扫了扫众人,“今日的这份奏疏...”
众人心中一紧,忙道:“冯公,我等啥也没看见。”
冯去疾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姚贾兄,听说六国残党于昨日入城,情况怎么样?”
姚贾摇了摇头,“冯公,陛下恐是早有准备。咱们的人只来得及对六国残党施以小惩,便有中央军出面捣乱,未能激怒他们触犯秦律。”
冯去疾面色阴沉,咬牙道:“陛下还真是心思缜密!好手段啊,好手段。”
丫的,自己费尽心思拯救大秦,有这么个拖后腿的皇帝,想想就气人!
姚贾面带忧色,他是真的担心胡亥会玩脱了。
“冯公,我等受先帝托付,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封王大典在即,不能在拖了啊!”
“父亲,姚伯说的是,我们身为御史一系,纠正皇帝过失,有何不可?”冯劫也是一脸激动。
胡亥登基以来,冯去疾暗地里虽然小动作不断,又是联系扶苏,又是打压六国贵族。
明面上,他却始终保持按兵不动。
冯去疾身为御史大夫,负责对百官进行监察和纠核。
皇帝做错了事,冯去疾不站出来亲自上阵就算了,甚至还主动压下萧何等人的奏折。
这种搞法,御史系的众大臣也是心生不满。
冯去疾也快压不住了!
“唉,我原以为陛下只是年轻,急于做出些事儿,证明自己不输先帝。没想到,陛下登基以来,昏招频出,当真是被奸相蒙蔽了双眼!”
“徭役过重,百姓苦不堪言,陈郡已生乱象。陛下不派精兵良将镇压,居然还搞什么劳什子的封王大典...”
“冯公,您可不能不管啊!再这样放任奸相当政,天下会大乱的啊!”
“冯公,明日陛下终于要上朝了,不如我们趁此机会,殿上进谏。让陛下停止骊山、直道之徭役!”
“终止封王大典,将入京反贼全部斩杀!”
“派大军镇压陈涉吴广!”
“如此,方能稳固国本,保我大秦江山不失!”
冯去疾缓缓起身,眉头紧皱,低着头来回踱步。
皇帝要上朝了,这是个好消息。
不过八成是封王大典在即,胡亥再不出面是不行了。这又不是个好消息了。
“好。”
作为大秦最后一位忠臣,冯去疾终于是下定决心。
“明日,我等就面见陛下,借此机会,陈述吾等忠言!”
“冯公大义!”众人都是面露喜色。
“不过...”
冯去疾单手负后,另一只手竖起了食指。
“终止封王大典,不要提。派大军出征,不要提。只提终止骊山、直道徭役之事。”
“冯公,这....”立马有人眉头紧皱,出声反驳。
冯去疾深吸一口气,一群只知道往前冲的二愣子,哪里知道老子的用心良苦?
伴君如伴虎,你以为皇帝没脾气的?一下子丢出三对炸弹过去,显得皇帝很废物很昏庸的样子,胡亥能答应就有鬼了。
“汝等且慢!听我慢慢道来。”
冯去疾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皇帝年轻,刚刚登基。他唯一做的几件事儿,在你们眼中全都是误国之策,皇帝心里会怎么想?”
众人沉默。
连冯劫也不吱声了,皱眉沉思。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这才反驳了皇帝三个政策,胡亥就不舒服了。
冯劫的《过秦十论》递上去,除了找死屁用没有。
“龙之逆鳞呐!”
冯去疾声音愈发激动,眉飞色舞,“这等于是在龙的身上,剥掉龙的鳞片啊!天龙震怒,吾等非但成不了一件事,反而会引来大祸!”
众人皆是一身冷汗,还是你牛,考虑的真周全!
“所以,只捡起可从者奏之!”
冯去疾笑了笑,神态恢复如初。
停修奇观,对皇帝来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苍那个莽子,当时冲到皇帝面前直谏,一副要刺杀胡亥的架势。让胡亥停修骊山皇陵,大骂胡亥昏君。
张苍这么玩都没死,甚至皇帝事后都未曾追究责任。还是张苍自己心灰意冷,辞官跑路的。
可见,皇帝心里,或许也是看到了修奇观的弊端。
只不过是张苍的方法过于极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骂,一点都不给胡亥面子。
自己只要委婉些,陈明利害,并且制定好数十万徭役的善后政策,皇帝没道理不同意。
冯去疾此时信心百倍,有如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这风雨飘摇的大秦,就由我来守护吧!
第64章 众所周知,金字塔是大秦的
“陛下,修建骊山皇陵,完成先帝未成遗志,此乃天地孝道,陛下英明!不过,如今陈郡乱起,我朝正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粮草之时,以固国本。臣请陛下停止骊山、直道徭役,一可平民心,二可增国力。”
冯去疾自己在房间里转悠,斟酌了一会儿说辞,又觉得提起陈郡造反的事儿,有些扯远了。
万一皇帝觉得你在暗示他昏庸,咋办?
始帝在的时候没人造反,胡亥上位没几个月,就冒出来十数万反贼。
不是皇帝废物是什么?
再说了,陈郡反贼的起因,就是因为骊山徭役。这个时候扯到陈郡造反,未免有些敏感。
他摇了摇头,提笔反复书写、演草,只希望明日上朝,能成功说服胡亥
只要皇帝先同意了停修奇观,就是个良好的开端。
停止徭役,百利无一害。
皇帝看到了效果,逐渐接受冯去疾的忠言,区分朝中忠臣奸臣。日后冯去疾再有什么治国良策,小皇帝也就听得进去了。
至于封王,虽然扯淡了些。只要制衡封王们的军权、政权,光有个王爵的名头,威胁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日后等冯去疾上位大秦丞相,再秋后算账把这些六国残党砍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冯去疾心情大好,美滋滋嘬了口小酒,提笔落笔如龙飞凤舞。
胡亥犯下的三件大错,为何冯去疾要先提停修奇观?
除了他跟手下人说的那些,还有一层隐藏更深、不可为人道的原因。
修奇观,动辄几十万人,利益、油水简直不要太多。
妥妥的大肥差!
这么爽的一件肥差,让李斯一个人占大头怎么行?
退一万步说,就算胡亥脑抽,驳回了停修奇观的建议。
冯去疾就可以趁机提出,由御史系的人介入,协助李斯修建皇陵,加快进度。
皇帝刚拒绝了冯去疾一次,这点小要求肯定不会再计较。
这样一来,自己一方也能分润不少好处。
怎样都不会亏!
当然,这只是最坏情况出现的止损之策。我冯去疾作为大秦最后一位忠臣,当然是希望皇帝能够听进去忠言,停修奇观的。
没错,就是这样。冯去疾自顾自嘀咕了一句,继续皱眉反复斟酌起说辞。
......
胡亥是被系统的提示声吵醒的。
今日上朝,要与诸位公卿商量封王大典的事,胡亥也是早早运动完,上床睡觉。
后宫美人颇多,老黄牛终究是有些遭不住了。
不知道系统有没有加勇武值或者持久度的灵丹,有的话绝壁优先兑换这个!
【宿主威望达到1000,解锁权威奇观,金字塔】
【图纸正在加载中】
【加载完成】
【必须建在没有丘陵的沙漠上(包括沙漠泛滥平原)】
胡亥愣了一下。
又来个奇观?
有些哭笑不得。
皇陵和直道都没造好,又来一个?
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往亡国之路上推嘛!
造个骊山皇陵,陈涉吴广冒出来了。再修金字塔,又会出现哪些阿猫阿狗?
“妈的,秦朝有沙漠么?”
李斯在骊山皇陵忙活,胡亥喊来了王绾。
封王大典在即,王绾也挺忙的。只不过他恰好在咸阳,就被胡亥抓来商量了。
王绾火急火燎赶来,走路带风,容光满面。
小老头最近顺风顺水,事业给他衰老的身躯,带来了无穷的力量。
“老臣王绾,参见陛下!”
“陛下,臣正好有要事启奏...”
胡亥没等他说完,摆了摆手打住。
王绾的“要事”无非就是封王,这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
不如装傻,等到一会儿上朝,让王绾自己和群臣扯皮去。
“大秦特色分封-郡县混合制”是奸相王绾一手捣鼓出来的,跟朕又啥没关系!
“丞相,这个先不急。朕跟你打听个事儿。”
王绾心里苦。马上就上朝了,老子要撸起袖子,与众臣打口水仗了!你还不急?
王绾一脸憋屈,胡亥只当没看着。
“丞相,大秦境内,可有非丘陵的沙漠?哦,包括沙漠泛滥平原。”
沙漠泛滥平原?
王绾想了想,大概理解了胡亥的意思。
现在甘肃、青海一代,还没形成完全沙漠化的区域,顶多算是半沙漠化。还是蒙恬在此砍伐植被、大兴土木,带来的些许破坏。
后世的乌兰布和沙漠,倒是部分在秦朝的九原郡,现在基本上都是农耕区。
后来五胡乱华,北方少数民族开始南入,曾经的农耕区逐渐废弃,乌兰布和地区开始出现大量流沙。
想要形成后世的的乌兰布和沙漠,估计还要人类几百年的祸祸。
至于著名的科尔沁沙地、大戈壁地区,目前还在匈奴人手上。现在也是水草丰茂,牛羊遍野。
后来契丹崛起,辽宋在此地打了几次大仗。无数汉人、契丹人、渤海人,在此地开辟农田,砍树开垦的多了,才渐渐沙漠化。
那也是千年后的事儿。
简单的说,大秦疆域之内,没有一个地方符合系统建造金字塔的要求。
王绾将情况跟胡亥快速说明了一遍。
“陛下,大致是这样。”
“大秦受华母庇护,土地肥沃,并未出现大范围的土地沙化。万幸!”
万幸个鬼!
胡亥暗骂一声。
按照游戏里造房子一个单元格的范围,至少也得上万平方米吧?
咋搞?
安排几十万徭役人过去,疯狂搞破坏,短时间造出个沙漠来?
这么干,岂不是妥妥的昏君实锤?
哪有专门发钱、发粮,组织人破坏生态的!
胡亥皱着眉,沉声道:“丞相,你尽快统计一下,找一块半沙漠化最严重的区域,把具体位置告诉朕。”
没办法,要造金字塔,最快的方法,还真就只能人为造出片沙漠来。
王绾心中起疑,陛下这是要做啥?
找出这么个地方,改良土地,种树环保,让其恢复青山绿树?
以此向天下人、匈奴人彰显大秦国力?
半沙漠化的区域,大秦都能让它恢复生机,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到的?
匈奴人能不服吗?六国贵族能不服吗?天下百姓能不服吗?
此乃攻心之策!
陛下真乃千古明君啊!
第65章 臣定当不负使命
上朝后。
当几位御史系的忠臣们进言停修骊山、直道徭役,胡亥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他们。
见冯去疾一副老神在在,准备做幕后黑手的样子,胡亥气不打一处来。
谁不知道这些人是御史大夫的人?
你搁这儿装什么没事人呢?
“御史大夫,你也认为骊山、直道徭役应该终止么?”
胡亥问道。
冯去疾缓缓躬身:“不,陛下。并非终止,而是暂缓。”
“骊山、直道之役,乃始帝时期开始建造,至今是修修停停,距离完工遥不可期。”
“始帝当年之所以会修修停停,因为其所耗人力物力太大。边境兵员谓之戍,以水运载的大量赋税劳役谓之漕,陆路运输的劳役谓之转,各项土木工程建设的劳役谓之作。”
冯去疾眼中仿佛包含了万物苍生,声音愈发慷慨,“戍、漕、转、作过多,则民不安!黔首过劳则流离失所,国本动摇!”
“哗啦。”
各种珍玩器皿,散落一地。
“够了!”
胡亥猛地起身,直勾勾盯着冯去疾。
“御史大夫,这就是你让朕终止骊山、直道的原因?”
冯去疾心里咯噔一下。
不应该啊!
老子说的这么有理有据,皇帝为啥还那么生气?
始帝时期,这两项大工程也是修修停停,让胡亥先停止一下,缓一缓,集中精力对付陈郡乱贼。
冯去疾甚至都没明说陈郡乱匪的事儿,为毛会戳到皇帝的痛处?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停骊山、直道徭役,百利而无一害。
你该不会真是头猪吧?
冯去疾低着头,通过胡亥的声音,他已经能够感受皇帝有多么愤怒。
“御史大夫,你不要忘了,骊山、直道,全都是先帝的遗业。你就是这样对先帝感恩戴德的么?”
胡亥唾沫星子狂喷,一副气昏了头的昏君模样。
伸指隔空连点冯去疾三下,“朕,这是继承父业!”
“只是想让先帝遗业早日竣工,有何不可?”
冯去疾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头,可开弓哪有回头箭?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骊山、直道是先帝的遗业没错,可是...”
“啪!”
胡亥猛地砸向案几。
“那为何先帝在时,尔等并无非议?到了朕这儿,就全然不对了!”
胡亥偷摸将手背在身后,揉了揉。
丫的,这案几质量咋这么好?砸的手疼。
“又是黔首过劳、又是动摇国本,那么多的大帽子,都要扣到先帝和朕的头上,你们是何用意?”
“皇帝息怒!”
廷尉姚贾颤声道:“臣等绝无将罪名加之于君上的意思,实在是希望皇帝体恤民力,怜民爱民哪!”
博士叔孙通急声道:“姚贾廷尉所言甚是!陛下,臣等切望皇帝效仿尧舜等先贤!”
听到叔孙通这话,冯去疾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在老秦人眼里,始帝一定比尧舜牛叉得多。
胡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坑货叔孙通,不拿始帝去压胡亥,搬出尧舜有啥用?
这不是猪队友嘛!
果不其然,胡亥听后,冷笑一声:“好!”
“说的真好。体恤民力,效法尧舜。”
胡亥咬着牙,“听着倒是冠冕堂皇得很啊!博士,你来告诉朕,什么是君!什么是民!”
叔孙通正要开口,看见胡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哑巴了。
“不用你来告诉朕,韩非子已经诠释过了!”
“君乃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治天下者,在刑而不在德!”
“朕若是像尧舜那样,身为王者仍居草屋、喝稀粥。这就是皇帝的典范么?”
“笑话!天大的笑话。”
胡亥说的老脸一红,丫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昏庸!
没办法,正好这么多大臣在这儿,不表现的昏庸一些,如何表明自己锤奇观的决心?
昏君就昏君吧。皇帝昏庸,当大臣的除了硬挺着还能咋办?
为了后续锤金字塔铺垫,先把这帮忠臣的嘴堵上再说。
群臣哑口无言。
大秦以法治国,胡亥搬出法家韩非,谁敢反驳什么?
见众忠臣懵了,胡亥语气稍缓,继续道:“吾先王统一六国之后,废王号而不用。称皇帝,筑长城,修直道,起皇陵。这才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朕已经不止一次解释过奇观意义,先帝毕生心血,就在修奇观上面!”
“朕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修建大浴场。大浴场就在咸阳,在场的各位公卿,有谁没去过大浴场的?”
没人吭声。
胡亥笑了笑,道:“都去过对吧?既然众卿都去过,大浴场的好处,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同是奇观,皇陵、直道的好处,比大浴场只多不少!”
胡亥坐下,淡淡道:“莫非众卿以为,把尧舜搬出来,就可以诽谤先帝的遗命了?”
“臣等不敢!”
群臣心里直打鼓,连忙摇头。
冯去疾上前一步,面色苍白,咬牙道:“臣去疾惶恐!绝没有诽谤先帝和陛下之意!陛下应该清楚,当年先帝建造奇观的遗业,臣亦有参与啊!”
胡亥心中缓了口气,知道怕了吧?
老子可是昏君,你继续硬刚,小心被砍头!
冯去疾是真怕了。
他是真没想到,胡亥会这么猪头.....咳咳,会这么谨遵先帝遗业!
原来修奇观才是皇帝心中一等一的大事!
不仅冯去疾这样想,群臣心里皆是了然。
嗯,以后不想惹毛皇帝的话,千万别提停修奇观的事儿。
胡亥望了望冯去疾,开口道:“冯公,朕就当你一时糊涂,停修皇陵、直道之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陛下!”
冯劫昂首挺胸站出,“臣以为,陛下登基未久,陈郡乱匪横行.....”
胡亥看都没看他,继续对冯去疾说:“朕以为,冯公既然之前参与过皇陵修建,现在也不可落下。这样,冯公亲自去趟骊山,协助李斯共造奇观,如何?”
冯去疾心中一喜,这条止损之策,他还没开口呢,胡亥竟这么主动!
好啊,当然好!
“陛下.....”冯劫好急,正要继续掰扯。
“住嘴!”
“父亲...你...”
“住嘴!逆子!”
冯去疾连忙拉下冯劫,那叫一个正气凛然:“陛下,臣去疾,定当不负使命!”
第66章 忠心耿耿江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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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这个心就好。”
胡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来啊,造纸局最新研发的七号御用檀纸,可防水防潮,赐御史大夫一车!”
冯去疾连忙感恩戴德。
众人看傻眼了。
你俩刚刚不还在吵架么?那架势,俺们生怕皇帝下一秒就把冯去疾砍了!
结果,为毛现在变得这么和睦?
胡亥大笑着上前,按了按冯去疾的肩膀,冯去疾老泪纵横,低着头痛哭流涕。
好像他压根没提过停修奇观的事儿一样。
君臣和睦,独留冯劫一人凌乱在风中。
“好了,冯公身为御史大夫,乃朕之股肱,进退自有应当的大义。”
胡亥拍了拍冯去疾的肩膀,象征性安慰一波,回到案前,凝望着众多臣子。
“该说正事了。”
众人心中一紧!
来了!
封王大典,正事!
“我大秦传统,所有君主继位之时,都要修建自己的陵墓。朕已登基三月有余,陵墓之事,也该动工了.....”
“朕的皇陵,名为金字塔!”
鸦雀无声。
皇帝这是啥意思?这就是所谓的“正事”?
说好的商议封王事宜呢!
始帝皇陵都还没修好,又来个二世皇陵?
这特么谁遭得住!
王绾若有所思,他早已看出皇帝实乃千古明君。修皇陵、直道,看似劳民伤财,实则徭役人的待遇不差。
在工部系统的规则下,赏罚分明,表现突出者还有机会洗清罪名、脱离奴隶身份,甚至有机会入朝为吏!
王绾觉得,皇帝的目的就是勾引。勾引那些藏在暗处的反贼动手,好一网打尽!
陈涉不就是被勾引出来的乱民么?
这正是皇帝的妙计生效啊!
正经人谁会造反啊?
胡亥之前早就给王绾打过招呼,他哪里能有什么意见?
于是乎,王绾答道:“陛下所言甚是!自古以来,各个诸侯君主,无一不是自继位起修建陵墓。陛下乃大秦皇帝,该是趁早修建金字塔!”
奸相!
无数人看向王绾,心里暗骂。
看看他小人得志、祸乱朝纲的样子!
这次上朝开会,蒙毅也来了。
蒙毅的表情有些怪异,心中想着始帝遗诏的事儿。
始帝遗诏,究竟是不是传位给胡亥?
这事儿,之前兄长蒙恬也提出过疑问,二人私下喝酒的时候,兄长也是一肚子苦水。
对此深表怀疑!
后来兄长一声招呼不打,屁颠屁颠回去修直道去了,始帝遗诏的事儿,蒙毅一直是如鲠在喉。
如果胡亥仍是之前发明造纸术、打压赵高那样英明的君主,蒙毅当然愿意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管它遗诏是不是真的,皇帝这么优秀,就当是真的好了!
可现在.....胡亥沉迷建造奇观,视天下苍生疾苦如无睹,遗诏真假的念头就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蒙毅叹了口,俯伏启奏:“陛下要修建皇陵,臣等并无异议。只不过,臣有一事不解,陛下为何数十日不上朝,日坐深宫?”
有了冯去疾等人的前车之鉴,蒙毅也长记性了,全然不提停修奇观的事儿。
“为君者,当广纳臣子建议,及时了解天下局势。陛下多日不理朝纲,下臣心急如焚!”
“如今陈郡乱起,请陛下当以大秦天下为重,勤政恤民,体陈郡百姓之苦!陈县沦陷半月有余,陛下当派精兵良将出击,平息乱匪仍是未迟啊!”
胡亥不由暗叹。
蒙毅这货的忠诚度估摸着不低。
冯去疾让自己停修奇观,虽是以大局为重,还是带着些私心的。
自己上朝次数太少,终究是被有心的忠臣抓住了把柄。
蒙毅估摸着,还以为胡亥压根不知道陈县沦陷的事儿呢!
“蒙卿所言甚是!陈郡逆匪横行,祸国殃民,朕痛心疾首!朕欲派通武王王贲,率一万精兵,同江东王项梁出征,扫平乱匪!”
“有通武、江东二王出军,反贼不足挂齿。蒙卿之言甚善,朕很开心。来啊,赐蒙卿七号御用檀纸一车!”
又是七号御用檀纸,你是造了多少七号檀纸?卖不出去了,只能送人了是吧?
不过听到胡亥准备派大军出征,蒙毅心里终是松了口气。
通武侯王贲用兵如神,六国强兵良将在他眼里都不算啥,灭个陈涉绝对是轻轻松松!
不对啊......刚刚胡亥说的,好像是通武...王?
还有江东王?
什么鬼?!
不仅他愣,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一直筹备封王大典的王绾。
胡亥继续道:“事不宜迟,陈郡百姓受苦,朕心不忍!蒙卿说的对,不能在拖下去了啊!传王贲、项梁,持朕虎符,披甲挂帅点兵出征,扫平乱军!”
这就要出征了?
大家都希望你快点出兵,可你这也太随意了吧!
听到蒙毅的谏言,分分钟就出兵?
王绾眼睛一亮,陛下好计策!
陛下的原话是:“派通武王王贲,率一万精兵,同江东王项梁出征。”
而不是“派通武王王贲、江东王项梁,率一万精兵出征。”
颠倒了个顺序,意思大不相同。
项梁大概率是个吉祥物,作用仅仅是稳固楚地乱民,领兵之权完全在王贲一个人手里。
按这个搞法,项梁偷摸招兵买马打造兵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辛苦江东王了,谋划多年,就是为了此时力挽狂澜,替大秦扫平乱匪!
陈涉吴广哥俩,不是扯着楚将项燕的虎皮招兵买马么?
项燕的儿子都成了朝廷鹰犬,来灭你了,你再扯个虎皮试试?
这么一操作,陈涉军团的政治纲领就要出大问题!
大军未到,反贼内部搞不好就要大乱!
此计真是阴毒无比!
王绾望了望胡亥,有些幽怨。
陛下居然连我都瞒着,好坏好坏的。
朝堂很快炸开了锅,群臣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帝真快!
不仅出征快,封王也是这么快。不愧是弯弓射大鹰的神射手!
封王大典,王贲项梁估计是参加不了了。
没过多久,有谒者启奏:“通武王王贲、江东王项梁,见驾!”
来了来了。
旧楚反贼项梁他来了。
这些天,咸阳关于项梁的流言那叫一个多。
什么说法都有。
有说项梁的女儿是皇帝的女人,此人早就心归大秦。
有说项梁作为楚将项燕后人,心存反意,欲图颠覆大秦江山!
不管怎么说,群臣终于是见到了项梁本尊。
以如此荒谬的方式。
第67章 东征军集结完毕
“嗡!嗡!嗡!”
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整个咸阳的大地都在震动。
“是出征号......”
“军队要出征了么?”
“听说是去陈郡打反贼的,娘的,这群混蛋,看我大秦军队干不死他们!”
咸阳的百姓,多久没听见这包含着金戈铁马的号角声了。
上次,好像还是王翦将军灭楚,动员全国的时候。
咸阳城外。
密密麻麻的中央军士卒,穿戴光鲜明亮的盔甲。无数士卒一言不发,眼神锋利如尖刀,身上那股淡淡的杀伐,令人心悸。
这次出征讨贼,不可谓不兴师动众。
由刚刚受封的通武王王贲亲自统军,从咸阳军中尉军抽调万余精锐勇士。
中尉军属咸阳军下,是护卫咸阳的近卫精锐,兵强马壮、士气高昂。
一共才就近两万的中尉军,直接抽一半兵马去平乱,可见皇帝扫平乱匪之决心。
辎重后勤的人数,更加多。
征调原咸阳徭役、更卒,由上卿蒙毅任后将军,负责大军后勤。
随着长号声响起,无数咸阳百姓或是紧张,或是憧憬,一个接一个走出城门,默默凝视着不远处的浩浩大军。
大军杀伐的气氛影响到了来看热闹的人,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默默等候着什么。
王贲一脸慈祥,有些咪咪眼。他站在军队最前面,目视前方。
本来退休养老的通武侯,成为大秦第一批封王,时隔多年再次统兵,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通武侯.....哦,通武王,我是真不行啊。打仗这种事情,您老人家出面就好了嘛,要我去顶什么用啊?”
一位面带苦色的大秦贵族,骑乘战马,一身装备精良的盔甲,一看就是能征善战的大将。
“你现在是楚王,更是东征大军的监军,怎能不顶什么用呢?”
王贲笑了笑,“此行能否顺利扫灭乱匪,还要楚王多费费心啊。”
这位“楚王”,正是胡亥的哥哥,将闾。
原本旧楚差不多十分之一的领土,直接塞了三位王爵,没人能看懂皇帝的深意。
扣扣搜搜的。
听了王贲的安慰,将闾愁色未减,苦巴巴道:“得了吧,王伯父你还不知道我啊?唉,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宗室、开国功臣,旧楚贵族,这就是楚地封王的配置。
胡亥将“楚”的王号丢给了兄弟将闾,可见胡亥有多看得起他。
搞得将闾压力山大!
将闾的开府地址还特娘的在陈郡!
现在的陈郡完全就一烂摊子,将闾压根不想要胡亥看得起,更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王爷。
在咸阳快活日子过得挺好,谁爱当王爷啊!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打叛军这么高难度的大活儿。
听说陈郡叛军已经成势,这次出征,要是搞砸了.....
将闾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声声高呼响彻天空。
“东征军已集结完毕,请陛下检阅!”
“请陛下检阅!”
“大秦万年!”
无数士卒在蒙毅的带领下,齐声高呼,音浪铺天盖地。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随后,声音感染了远方看热闹的无数百姓,所有人不由跟着秦军行礼,高声呼喊。
声音响彻云霄,气势惊天动地!
胡亥望着与朝阳并肩的无数秦人,密密麻麻,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为皇帝行礼。他的前方,是绮丽的山河,是淳朴的子民。
他的身侧,再无一人。
胡亥深深吸了一口气,关中百姓、咸阳老卒。
这些人,才是大秦不倒的顶梁柱,是无条件支撑自己的力量。
胡亥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朝前方众人深深鞠了个躬。
人群中,有脸上洋着希望的年轻士卒,有良善朴实的耕农,有半辈子服徭却未曾升起一丝反心的工人。
如果可以,胡亥不想让任何一位关中人遭受战火。
想要避免战火,唯有终止战火!
以摧枯拉朽之力,终止战火。
所以,心存信念的老秦人虽少,终究还是到了亮剑的时刻。
站位靠前的士卒,见到皇帝渐渐弯下了腰,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皇帝低身,他们哪有干站着的道理?
一位参加过灭楚之战的老秦士卒,热泪盈眶,面朝皇帝俯首。
随后,整个大军都动了起来,一位又一位,黑压压俯首一片。
“陛下,万年!”
胡亥伸手遮了遮温煦的晨光,眯起眼越过俯首大军,遥望咸阳宫。
“江东王,项梁。”
魏忠贤声音洪亮,喝道:“传江东王项梁!”
“传江东王项梁!”
项梁现在还是懵比状态。
忐忐忑忑入咸阳没几天,突然送来了个王位。
是幸福来的太突然,还是有诈?
他先是被宫中诸郎带着换了一身衣裳。
一身龙象之服,九蟒三爪,这身行头史无前例。
项梁将将换好衣服,还来不及欣赏自己帅气的英姿,又被人带来了咸阳城外。
现在,又被迫跟着一群秦人俯首秦皇。
他虽然受封了大秦王爵,这些老秦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被一群大汉虎视眈眈盯着,只要你敢不俯首,百分之百会被打!
项梁连忙整理衣衫,小跑着朝皇帝那儿去。
他的站位并不靠前,被领路的小吏带来,随手丢在人群。
此时,项梁一边朝胡亥跑去,背后无数如针尖般的秦军目光,让他心中发寒。
“太危险了.....大秦的王爵,不是这么好当的啊!秦皇指不定有什么坏水,莫非是想要灭杀我项氏全族?”
项梁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
这段路,真他娘的长!
要不等回到楚地,想个办法脱身,直接反他么的算了?
陈涉吴广作乱,秦朝现在应该没工夫管自己。
不管秦皇有什么阴谋,只要自己回归会稽,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你能奈我何?
终于,项梁见到了大秦皇帝。
很年轻,充满朝气的一张脸。
“江东王,此去路途遥远,辛苦你了。”
“来,干了这杯酒,出征顺利。”
“多谢陛下。”
项梁拱手敷衍着,一看,酒杯他娘的竟冒着黑烟!
这是什么?毒药?老子喝个几儿!
“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十多把刀剑哗啦啦逼出,剑气直接刺瞎了眼!
“喝!”
胡亥微笑看着项梁,目光却是冷的。
第68章 七王并立,铁王座只有一个(上)
七月十六,陈县被乱贼攻破。
第二日,陈涉下令,三日不封刀。城中除军需辎重粮草,起义军自取之。
起义军齐声欢呼!
屠城,是给他们最好的交代。多日攻城受挫,起义军的士气亦是濒临崩溃。
若不是义士陈馀组织有识之士夺取城门,开门献城,没人知道攻城会持续多久。
守城士卒的战力和决心,令起义军绝望。
陈县这座春秋古都,现在就在起义军的脚下。没有秦军锐利的箭簇,有的只是财富、权力以及女人。
随便起义军义士享受,已泄多日攻城未果之苦楚。
潮水般的起义军涌入大街小巷,冲破最后负隅顽抗的秦军防线,分尸东厂百将王鹤。陈县城中,到处都是熊熊烈火,烧杀掳掠。
陈县的六千守军,半数战死、被俘惨遭屠杀。半数在县左尉屠仲的带领下,生擒县丞,投降陈涉。
只有少之又少的秦军,在冲杀中突围、溃散。
唐民就是少数人之一。
他追随大部队突围,望着眼前看不见尽头的义军人群,唐民空前的迷惘。
在秦军强弓利矛下不堪一击的反贼,此时各个化身豺狼虎豹。
突然,整支突围的部队乱做一团,叫骂声、刀剑碰撞声响彻长空。
昨日还一起在城头奋战的袍泽们,毫不留情的刀剑相向!
队伍中各种声音响起。
“暴秦县丞已经俯首,我等愿投陈大王!”
“投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这一瞬间,唐民也是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这几日的城头血战,唐民这个新兵蛋子终于懂了血与火的残酷。
我等袍泽,拼死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不投降呢?县尉跑了,县丞一手提拔的左县尉都投降了。我唐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投降了也没啥吧?
只要有口饭吃,跟着谁混不是混呢?
一阵妇孺的凄惨哭声传来,唐民猛然惊醒。他咬着牙紧握刀柄,趁着大军混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这些家伙,不是人。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之为伍?
如何对得起那些在城头奋战身死的袍泽?
如何对得起王鹤百将!
“站住!”
“妈的!立刻放下武器!”
“混蛋!谁让你乱放箭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已,莫要浪费箭矢!这是我等在义军立足的资本!”
“.....”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唐民的右肩中了一箭,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中。
出城途中,唐民又斩杀了几位乱军。
这些乱军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在陈县百姓前是豺狼虎豹,在唐民这种经历过多日厮杀的秦军面前,比狗还菜。
唐民目光凶戾,手起刀落,救下一位正被两位乱匪欺凌的女子。
女子目光麻木,死死拽住唐民的衣袖。
“带我走...”
“带我走!”
“求你!”
唐民努力掰开女子的双手,给她留下一柄短刀,头也不回地跑远。
“啊...啊!”
身后,响起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以及兵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这种声音,唐民这些天已经听了太多。每次伴随这种声音响起,总会带着残肢断臂。
早就麻木了。
而这一次,再度听到熟悉的声音,唐民哭了。
眼中的世界早已是一片水雾,他只是奋力地跑,发了疯似的跑,没有回头。
跑出了城,跑过陈县外的焦土荒原,跑到一片荒废的田野。
唐民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两眼望着星空,泪痕未干。
乱世已至......
陈县沦陷没几天,在妇孺百姓的哭喊声中,陈涉宣布楚国复国。自称楚王,封吴广为假王,蔡赐为上柱国,辖五县之地,对抗暴秦,大赏有功之臣。
“欲张大楚国”,张楚政权建立。
虽然有一部分不开眼的头目,劝陈涉别着急称王。这才打下暴秦的一个郡,还没来得及消化,就等不及称王的话,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好像咱们的目的不纯,为了一己私欲揭竿而起似的!
陈涉果断拒绝这等糊涂建议。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本王的志向,尔等又怎么能清楚!
一个楚王,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
这一刻,陈涉已经放眼整座天下。
......
与此同时,会稽。
郡守府。
一位发色黝黑,戴着高冠的中年男人,满面笑容,给对面的人倒了杯酒。
“项兄弟,项梁兄受皇帝召见去了咸阳,可有消息?”
说话的这人是会稽郡守,殷通。
被他称作项兄弟的那人,脸型方方正正,双眼狭长,胡须浓密,一看就是老成稳重之人。
项梁的兄弟,项伯!
两人谈笑风生,看上去关系相当不错。
项梁跟郡守殷通关系暧昧,两人私下里搞东搞西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事。
此时项梁去了咸阳,项伯理所应当的成了家族的话事人,与郡守殷通继续勾搭,以观其变。
“算着日程,伯兄想必是已经到了咸阳,目前还没有家书送回。”项伯笑了笑道。
殷通点了点头,沉思良久,道:“陈涉在陈郡建立张楚政权,天下震动,心系楚国之人望风而投,项兄弟怎么看?”
项伯愣了愣,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大哥,你身为一郡之首,朝廷官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像另有深意啊!
项伯心中慌得要死,硬着头皮与殷通锐利的目光对视,道:“陈涉扯着先父的虎皮造反,我项家也是痛恨得紧。陈涉无根无基,志大才疏,占据一郡之地就敢称王。”
“想必…”项伯看了看殷通,有些心虚,“想必大秦大军一到,张楚匪权定会土崩瓦解!”
“嗯,我看也是。”
殷通点了点头,随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项伯冷汗都出来了,坐如针毡。
殷通笑容不减,摸着胡须道:“项梁兄不在,项兄弟就是当家的,我也不瞒着你了。”
“陈涉佃户出生,占据一郡之地就敢跟朝廷叫板。我殷家三代为爵,通自幼熟读兵书、百家经典,跟陈涉比起来如何?”
“郡守自是远胜陈涉!”项伯擦了把老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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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七王并立,铁王座只有一个(中)
“呵呵,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殷通笑了笑,“陈郡易主,其余各郡也是义士频出,纷纷反抗暴秦。此时正是上天灭亡秦朝的时候!我决定起兵,让项梁兄和恒楚统帅军队。”
殷通语气平淡,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吓人的话!
项伯直接就被吓尿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都还没动作呢,你一个秦朝的郡守,这就坐不住,决定起兵了?
“呃…这个嘛…”
项伯颤抖着手干了一大杯酒,想到伯兄走时反复的叮嘱,正准备找个说辞开溜。
瞥了一眼账外,寒光闪闪,无数刀斧手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项伯心里苦啊!
伯兄走前反复叮嘱,让他们按兵不动,以观其变。
谁知道殷通这个傻叉,见人家陈涉称王,坐不住了!
为了保命,项伯只好连忙拱手臣服:“我项氏全族愿意追随郡守,效犬马之劳!”
殷通大喜,托着项伯的肩膀,大笑道:“好!有了项氏的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哈哈哈!”
七月二十三,原大秦郡守殷通起兵造反,加入了对抗暴秦的队伍,称“会稽王”!
...
九江。
一望无垠的平原尽头,沉重如铁的步伐声响起,震耳欲聋。
声音越来越大,如密集的雷雨,坠落大地,敲打着这片土地的根基。
平原上,随着第一个人影的出现,无比杀伐的压抑感铺面而来。
无数个黑点,迈着沉重有力的步子,进入了九江。随之而来的,是足以倾覆天地的震撼。
领头的三人跨马扬鞭,意气风发。
这支军队正是陈涉军团的大将葛婴统帅。
葛婴带着几百人,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完全没有遇到如陈县这般顽强的抵抗,雪球越滚越大,攻城拔寨,兵至九江。
现在葛婴的势力,比大哥陈涉都要膨胀!
葛老三自己也是膨胀到没边,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
他抬了抬头,凝望苍穹,突然哈哈大笑。
“听闻秦皇胡亥,曾经当着始帝、暴秦百官的面挽弓射大鹰,好不威风!今日,我葛婴起势一月有余,麾下大军足以席卷天下!”
“哈哈,听说小皇帝现在天天抱着婆娘睡觉,躲在后宫不敢上朝。他以为不上朝,老子就不打他了?”
“三哥用兵如神,乃当世人杰!秦皇胡亥如何能跟三哥相提并论?他现在怕是早就吓破了胆吧!”
说话的这人年纪刚满三十,七尺有余,唇下胡须稀疏,乃葛婴军军师黄善。
听了黄善的吹捧,葛婴心情大好,长笑道:“呵呵,有此昏君,暴秦必亡!昏君亦可挽弓射鹰,我葛老三当然也可以!”
“来人,上强弓!”
葛婴话音刚落,旁边的年轻侍卫连忙屁颠屁颠,递来一把硬弓。
“葛将军,请!”
葛婴接过弓箭,颇为赞赏的看了年轻侍卫一眼。
“楚王,依你看,我比之秦皇如何?”
这位年轻侍卫不是别人,正是葛婴一路攻城略地,虏来的楚国后人襄疆。
葛婴也不寒碜,直接拥立襄疆为楚王,以聚人心。
楚王给他当侍卫,雄的不要不要的!
襄疆这条命都握在葛婴手里,他哪里会吝啬吹捧之词?
连忙道:“秦皇算个啥呀?他哪里能跟大将军相提并论!给大将军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
葛婴心情大好,挽弓搭箭,直指天空苍鹰。
意气风发,一箭穿云!
“好箭术!”
箭矢的残影还未穿破苍鹰,襄疆就忍不住开吹了。
结果,箭矢压根连苍鹰的羽毛都没碰着,差了十万八千里!
黄善忍不住幸灾乐祸。臭小子,拍马屁拍翻车了吧!你还太年轻!
葛婴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咋咋呼呼道:“刚刚本将军被大风迷了眼睛,没看清楚就射了,再来!”
军阵之中,士兵成千上万,密不透风。哪里有什么大风?
众人也不敢戳破葛婴,特别是襄疆,刚刚他预判得太快,为了抢先一步吹捧葛婴,箭矢刚刚飞出就开始叫好。
万一葛婴觉得自己在嘲讽他咋办?
襄疆连忙出声补救:“大将军这次定能一击必中!”
葛婴板着脸,挽弓搭箭,对着空中盘旋的大鹰瞄了又瞄。
这次他可不敢托大,屏气凝神,一箭出!
又落了个空!
“他奶奶的!”
葛婴心情烦躁,连射几箭,全都落空。
气氛一时间变得相当尴尬。
“娘的,不射了!风大!”
葛婴将弓箭一丢,一脸的闷闷不乐。
他是农民出生,也就造反之后开始舞刀弄箭,哪里能跟神射手胡亥比?
黄善见状,出言道:“想必秦皇百步穿杨之事,只是吹嘘罢了。”
葛婴眼睛一亮,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绝壁是吹嘘啊!秦皇这个小垃圾,怎么可能射的中空中苍鹰?
几人又是闲扯了几句,无外乎围绕葛婴,吹捧其多么用兵如神、英雄盖世。
“报!”
军阵后方,扬起滚滚烟尘。
一骑飞骑,玩了命似的催动着缰绳,朝葛婴三人冲来!
葛婴眉头紧皱,自己身居高位以来,多久没有人这么莽莽撞撞了?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到跑来的骑士,怒喝道:“什么事?!毛毛躁躁的!”
那人见葛将军发飙,连忙下马单膝跪地。
“将军!有情报!十万火急!陈县传来的!”
“哗”的一声,衣袖摩擦,传令兵双手捧上竹简。
葛婴打开,象征性地看了两眼,随手将竹简丢给黄善。
娘的,你故意的是吧?不知道老子不识字?
黄善盯着情报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见黄善这边半天没动静,葛婴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爽道:“军师,咋了?”
“陈...陈大哥攻破陈县...”
“哈哈,好事啊!陈大哥在西,俺老三在东,共同瓜分暴秦江山,岂不壮哉?”
“陈大哥他,称王了,楚王!”
“好事!哈哈哈,陈大哥这等英雄,就该早日称王...”
葛婴话说到一半,望着身边的“楚王”襄疆,笑容愈发的僵硬起来。
第70章 七王并立,铁王座只有一个(下)
问:楚地现在有几个王?
小笨蛋还在掰着指头数,聪明比看标题已经知道答案了。
张楚王陈涉,假王吴广,会稽王殷通。
通武王王贲,江东王项梁,楚王一号嬴将闾,,楚王二号襄疆。
这时,就需要一个猛男站出来,长叹一声:“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如何处置楚王二号襄疆,变成了一个无比头痛的问题。
秦朝的将闾先不去管他,葛婴也没那闲工夫。同是陈涉军团,特娘的居然有两个楚王!
比较搞的是,葛婴拥立的这位楚王,比陈老大称王的时间还要早两天!
这特娘的就尴尬了。
里外不是人!
若是废掉楚王襄疆,完全就是打自己的脸。靠着襄疆骗来的炮灰和民心,全都要付之东流。
葛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军中威望,绝壁要大打折扣。
若是不废襄疆,装作啥也不知道,陈老大那边肯定没办法交差。
陈老大自称楚王,葛婴还拥立个楚王,这不是跟陈老大对着干嘛!
搞不好陈老大现在已经起了疑心,怀疑葛婴膨胀了,要自立门户,背叛起义军!
葛婴思来想去,脑瓜子嗡嗡的,感觉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抉择,都是死路一条。
襄疆听了陈县传来的情报,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下跪倒!
他也不是傻子,怎能看不出自己已经成了烫手山芋?
襄疆哭爹喊娘,嚎哭道:“大将军!我退位!我愿意退位!我算哪根葱啊?若是没有大将军提携,襄疆哪来的今天?”
“陈王才是真正的楚王!大将军饶命啊!”
见襄疆一副怂样,葛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着脸道:“楚王,无需多虑,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别人拿不走。”
襄疆抹了抹鼻涕,颤声道:“那陈王那边...”
“本将军自有定夺!”
葛婴早就不耐烦了,猛地一挥手,“来人,带楚王回营休息!”
由不得襄疆拒绝,三五个亲卫冲出,非常粗暴地架走襄疆。
“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
襄疆声嘶力竭,声音越来越小。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生是死,将在之后葛婴与黄善的谈话中决定。
襄疆惧怕葛婴,但面对黄善这个狗头军师,他还是很嚣张的。
平时摆摆脸色,装个小比,倒也没什么。
可现在,自己的小命,已足以被黄善左右,襄疆那叫一个后悔!
也不知道黄善记没记仇...
襄疆走远,葛婴一点也不磨叽,直接道:“军师,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黄善沉思片刻,眉头一挑,眼神朝四周示意了一下。
葛婴摆了摆手,“尔等先退下,我与军师有要事相商。”
“喏!”
周围的士兵走远后,黄善这才低声道:“三哥,依我看,咱们先派遣使者回陈县,祝贺陈老大称王。顺便解释一下咱们的特殊情况,以表吾等忠心。”
“嗯...”
葛婴皱眉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太不讲义气了!
没有陈老大,就没今天的葛婴。
陈老大称王,自己应当奉命直接回陈县亲自祝贺,派个使者过去也太敷衍了些。
万一被跟自己不对付的家伙抓住了把柄,在陈老大面前进进谗言,兄弟之间产生了误会,他上哪里说理去!
“此举不妥。”
葛婴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想法如实道出。
黄善点了点头,“三哥说得对。三哥对陈老大的忠心,天地可鉴呐!”
突然黄善的眼神闪动,顿了顿,“不过...三哥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若是三哥自己亲自回陈县,怕是...”
葛婴一脸怒意,喝道:“怕是什么?”
“怕是,有去无回!”
葛婴顿时怒发冲冠,揪起黄善大骂:“大胆贼子!你是在挑拨我跟陈老大的兄弟义气!”
“大泽乡起义,我们有九百人!陈老大被暴秦狗官欺负,没一个兄弟敢动手!”
“是老子...是老子杀了暴秦狗官!没有我,就没有陈王!没有陈老大,就没有葛婴大将军!”
“老子跟陈老大之间的香火情,岂容你这等奸人挑拨?老子...老子要砍了你...砍了你。”
葛婴先是怒不可遏,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气势越来越弱。拧着黄善衣领的手缓缓垂下。
“军师...陈老大他,不会对兄弟动手的,对吧?”
语气中,充满了落寞与不自信。
葛婴一身蛮力,揪得黄善满脸通红,差点憋死。
黄善一阵猛咳,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葛婴:“此去,必是凶多吉少!”
“黄善万死,不该挑拨三哥与陈老大的关系。可也请三哥好生想想,陈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三哥拥立楚王、兵力远胜于陈县义军,陈老大真就一点就不忌惮?”
“三哥义字当先,善十分佩服!可也请三哥为自己、为麾下十万弟兄,留一条后路!”
黄善单膝跪地,猛地一拜。
葛婴身体发软,双目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
他跟陈涉相识已久,陈涉讲义气是真的,一世枭雄也是真的。
触犯了枭雄的逆鳞,陈老大会不会继续讲义气,那就难说了。
片刻,葛婴嘶哑着声音开口:“那依军师的意思,俺应该怎么做?”
黄善见葛婴松了口,心中一喜,急忙道:“还是先前说的,派个使者回去探探风声。咱们大军在九江按兵不动,就以前方战事吃紧为借口,三哥你必须留在军中坐镇!”
葛婴听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陈老大生性多疑,前方战事吃紧,这么蹩脚的借口,他怕是不会信的。”
“如此一来,我与陈老大之间的隔阂便会更深。”
葛婴长长叹息一声,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看来只能我亲自回一趟陈县了,唯有这样,才能表明忠心,洗请兄弟误会。”
虽然此行有一定概率凉凉,这一次,葛婴终是选择相信义气。
就像他说的,没有葛婴,就没有陈王。没有陈涉,就没有葛大将军。
我们是兄弟,过命的交情。
苟富贵无相忘,陈老大说过的。
我信。
…
第71章 无衣
见葛婴依旧这么冥顽不灵,黄善突然一改常态,似乎是做下了某个决定。
黄善不再多劝,只是问道:“那三哥,楚王襄疆如何处置?是废掉,还是...”
这句话,直击葛婴的灵魂。
襄疆,这才是最烦的烫手山芋!
他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到黄善的暗示,摆手道:“废掉太麻烦了,好不容易聚集的人心都会垮掉。随便找个机会,把他做掉。要意外。”
黄善听后,也没多说什么。
意外?
你以为十多万人都是纯傻子?
哪怕襄疆倒霉,哪天自己失足坠入悬崖,多的是人会怀疑是你下的黑手!
楚地是葛婴的立足之本,襄疆身死,葛婴再无争霸天下的资本。
哪怕陈涉真的顾及兄弟义气,不杀葛婴,这货这辈子也起不来了。
不过,这一切都跟他黄善没啥关系了。
他原本还对葛婴存有一丝幻想。
葛婴拥有天下义军最强的兵力,自己用心辅佐,未尝不能博一手荣华富贵。
只可惜,这货就是一莽夫,铁了心要回陈县送死。
黄善幻想破灭,只能另谋出路。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黄善心态已经大变,自然不可能继续为葛婴出谋划策,敷衍敷衍了事。
告别了葛婴,黄善回到自己的营帐。
营中,灯光昏暗。
一位身材魁梧、表情木讷的汉子,正坐在营中。这人过于平平无奇,一看就是老实巴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
这人左手把玩着酒杯,怔怔出神,迟迟没有喝上一口。
见黄善进来,他的表情仍是未变,淡淡道:“军师,葛大将军那边,已经作出决定了?”
黄善面色阴沉,盯着他点了点头。
“愚不可及!”
黄善咬牙切齿,一把掀翻汉子面前的酒菜。
酒水汤渍溅了一地,汉子仍是一脸麻木。
“陈老大也好,葛老三也罢,绝非成大事之人。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像泡沫一样,彻底消失。一群乌合之众,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十万义军之中,说陈涉、葛婴两位大头目是乌合之众,这人不是疯了,就是疯了。
黄善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位“疯子”,试图从他的眼中,读出隐藏着的惊慌与怯懦。
黄善失败了。
这人,是个真正不折不扣的疯子。
王敌笑了笑,这张麻木的脸,配上僵硬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军师不必继续试探,既然你是一个人回来,没有带任何强人将敌拿下,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下官黄善,愿加入东辑事厂,为陛下赴死!”
“大秦,万年!”
黄善猛地行了个秦军军礼,这一刻,仿佛有某个坚定的烙印,刻入了黄善的骨髓。
“下官一时糊涂,误入匪军,请王五百将责罚!”
王敌释怀一笑,朝黄善回了个军礼,“黄百将,浪子回头千金不换,这种话以后就不必多说了。以后大家都是袍泽,你我同心,当务之急是力平陈匪之乱,还大秦一个万世太平!”
黄善猛地一颤,喃喃道:“黄百将?”
王敌淡笑着递来一封信函,道:“陛下亲笔任命书,恭喜黄百将。”
黄善激动地接过信函,大手在他从没见过的“纸”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王敌只是淡淡的看着。
黄善深吸了口气,将皇帝亲笔信函小心放入怀中。
吾父,你看到了么?儿子出息了,儿子当官了,大秦的百将!多威风!
什么义军、什么陈涉葛婴,滚一边儿去吧!
目送黄善远去,王敌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死死攥拳。
力道过猛,指甲渗入皮肤,右拳已是殷红一片,王敌仍是未觉一般。
忽然,他那张麻木到极致的脸,扭曲到狰狞。
小鹤,你的血仇,老秦人不会忘。
陛下不会忘,大父不会忘,敌亦不会忘。
用陈涉的人头来偿,够不够?
如果不够,就用无数乱匪的鲜血来偿!
小鹤,陛下仁厚,说什么“杀匪首,惩匪众。”
可那些将你分尸的畜生,就是这些所谓的匪众啊!
他们又有哪个无辜!
杯中酒早已凉透,汉子仍是未喝一口。
他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昏暗之中,低下头,哽咽着轻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
陈县。
新王陈涉刚刚穿上新的王袍。
长衫,獬冠,袍身雷纹栩栩如生。
陈涉正欣赏着自己的英姿,突然有一份情报传来。
城头数百暴秦官吏的人头,一夜之间凭空消失!
被人夺走了!
“混账!”
陈涉雷霆大怒,砸碎一地珍玩器皿。
你别说,君主发怒砸东西的感觉,还挺过瘾的。
小皇帝胡亥,怕是能天天享受这种快感吧?
这一刻,陈涉也是体会到了皇帝的快乐。
攻陷陈县后,负责城防治安的是周文。周文见陈王震怒,连忙道:“王上,夺取人头的强人个个武艺高强,挑的时间又是在狂欢三日,咱们的守备比较松懈.....”
都忙着抢钱、抢粮、抢女人去了,谁会为了一堆发臭的人头费心啊?
义军守卫松懈无比,被东厂的高手抓住了机会,将人头夺下,连夜出城。
陈涉冷冷盯着周文,看的他冷汗狂冒。
过了一会儿,陈涉面色缓和,道:“罢了,一堆废物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传令下去,加强城防,让兄弟们莫要放松警惕!”
“哼,小皇帝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用来抢一堆废物。我看他就是个废物!”
陈涉是真的不太在意。
之所以发怒,只是觉得身为王,出了这种挑衅他权威的事儿,自己应该发怒而已。
没别的意思。
周文后背早已湿透,听到陈涉没太在意,这才长出一口气。
陈大哥,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陈大哥了。
连忙领命道:“臣定当以此为戒,加强陈县防守!护卫大楚都城!”
陈涉点了点头,见周文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王上,已经按照礼仪,将消息传达各县。不久各县守官就会来陈县,为王上庆贺了!”
陈涉皱了皱眉,“老三那边呢?”
周文提心吊胆,答道:“消息送出去了,暂时没有回复。”
(推荐票为啥越来越少了捏)
第72章 苟富贵,勿相忘(上)
“没有消息?”
陈涉眉头一拧,长长叹了口气,“这个老三,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周文跟葛婴关系不是很好,此时听陈涉这么一说,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连当初带头杀暴秦尉官的葛婴,陈王都难免猜忌。自己这些个跟着陈王起事的兄弟,真的能像陈王说的那般,“苟富贵,勿相忘?”
周文沉思片刻,低声道:“葛将军身处前线,可能是还没收到消息吧?”
陈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周文发毛。
突然,陈涉笑了笑,道:“只要老三不要自误,回陈县为本王祝贺,大家就还是好兄弟,本王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王上仁慈!”
周文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不敢轻信。
越来越看不懂陈老大了......
残阳如血。
陈县外的野狗、狼群,都已经吃撑了。
许多来不及处理的尸骸,就这样堆在那里。被野兽啃噬消化,都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
运气差些的大哥,尸身上插着长长的木杆,瘫在早已凝固的血渍中。无人问及,甚至无狗问及,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安葬。
残骸、野犬、狼群、断刃、箭头…最多的还是血。
“呜呜。”
刚刚饱餐过,正趴在土坡上惬意晒着太阳的狼群,突然惊起。狼群们慌慌张张朝四周张望,突然惊慌而逃。
飞禽惊走,大地颤动。
远方,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铁蹄踏地,以极快的速度朝城门蜂拥而来。
“哈哈哈,陈县,我葛老三来了!”
为首的一名骑士,正是从九江快马加鞭赶来的葛婴。
因为赶时间,葛婴这次带的随从都是骑兵,十万义军中的精锐。
随便制造了个傻子都能看出问题的“意外”,做掉襄疆后,备上厚礼,星夜兼程赶来陈县为陈王庆贺。
百十来号精锐骑兵,盔甲染着血液,杀气腾腾,在城墙上投下一抹霸道的剪影。
“来者何人!竟敢冲击大楚都城!”
守门的士卒立刻警觉起来,个个举起长矛,紧张到颤抖。
前些日子,暴秦官吏人头被夺,陈王大怒。底下这些守门的士卒哪里敢松懈?
南城门驻扎数百义军精锐,日夜巡防,生怕被暴秦再偷袭一次。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葛大将军都不认识了?”
葛婴军中的一位将官策马而出,用长枪直指城门。
葛婴却是没有什么怒意,笑了笑道:“呵呵,刚刚加入义军的小卒子,不认识俺,嘿嘿,正常、正常!”
听到葛婴将官的呵斥,城头立刻骚动了起来。数不清的士卒持着兵器来回奔走,不断有将领怒喝着下令。
“还挺热闹的!俺就说嘛,老子回来,陈老大肯定不会亏待了俺。你看看,这些兵蛋子是在列队欢迎俺呐?”
葛婴勒住马,眯着眼望向城头,道。
旁边的将官立马开吹:“葛大将军战功赫赫,名动天下,义军里早就传遍了大将军的事迹。不只是陈王不会忘记大将军的功劳,小兵们见到大将军本人也是激动不已呢!”
葛婴哈哈大笑,一定是这样没错。
他在城外站了半天,城门却迟迟未开,甚至看到几队弓曲跑上城头,葛婴的笑容渐渐凝固。
将官怒了,大骂道:“汝等这是什么意思?葛大将军归来,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下一刻,城门真的开了。
葛婴等人还来不及欢喜,只见大队人马冲出。无数兵卒持着长枪,推着战车朝葛婴这边的百名骑兵冲来!
“大将军快走!”
将官暗道不好,大喝一声就要撤退。
葛婴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坚定凝视前方,摇了摇头。
领头的将领都是老熟人。
主将是随陈王一同揭竿而起的头目田臧,副官是经常被葛婴欺负的小魏。
葛婴的脸色阴沉如水,喝道:“田臧!你这是何意?”
身边的将官那叫一个急!
这还用问么?
人家明显是来干咱们的!
他们现在还能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撤退,一旦被长枪阵和大战车包围,绝对是插翅难逃!
“葛大将军,好久不见!”
田臧面带笑意,带大军朝葛婴涌来,速度丝毫未减。
“陈王有令,请大将军下马入城!”
田臧一声暴喝,无数士卒纷纷齐声喝道:“陈王有令,请大将军下马入城!”
葛婴勒了勒缰绳,下意识倒退几步。
“下马?下什么马!哪儿来的规矩!”
见大军越来越靠近,已成合围之势,葛婴终于慌了。
跑不跑?
跑,自己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坐实二五仔身份。
不跑,万一田臧真是奉陈王之令,来杀他的咋办?
现在葛婴仍在犹豫的原因,无非是不相信陈涉会这么无情。见都不见自己一面,就要杀他!
如果陈涉只是让田臧扣押他,带他去跟陈涉当面对质,都还好说。
只要田臧收到的命令不是当场斩杀,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万一田臧这货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是想给葛婴一个下马威,陈王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意思。这葛婴要是被吓跑了,他上哪里说理去?
犹豫之间,骑兵已被大军包围。
“田臧!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扣押本将军!还有你,魏家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信不信老子抽你?!”
田臧见葛婴已被大军包围,不装了,摊牌了。
直接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大将军?哈哈!一个将死之人,还敢在老子面前称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带着你的狗头去见陈王!”
葛婴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来真的?
陈老大真的这么绝情?
他强装镇定,喝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带俺去见陈王,俺自然会跟陈王解释清楚!”
先见陈涉再说!
大家都是老伙计,张楚朝中他的兄弟不少,一定会替他求情的!
田臧还没答话,小魏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灿然笑道:“三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陈王既然让吾和田兄在此等你,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见到陈大哥吗?”
.....
第73章 苟富贵,勿相忘(下)
眼前的小魏,熟悉又陌生。
不再对葛婴卑躬屈膝,望向葛婴的眼睛,得意而有神采。
直到此时,葛婴才想起军师黄善的劝谏。
追悔莫及!
陈老大居然真的不念兄弟旧情,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只可惜,世上并无后悔药。
“放箭!”
暴喝声响起!
田臧面色狂变,猛然回头朝城头大喝:“谁下的命令?住手!”
特么的,自己这么多人还在这儿,乱放什么箭?
这不是痛击友军嘛!
况且,陈王也没让他现在就干掉葛婴啊!
陈王只是下令将其扣押,田臧之前和葛婴结过梁子,想趁机报复一波,这才小题大做。
还没等他多想,空中如飞蝗一般的箭矢落下,十数位士卒应声而倒!
“杀!”
“救葛将军!”
刹那间,一支骑兵从坡上冲下。
破风声响起,寒光凌厉,一杆大枪如长龙般刺向田臧!
田臧大喝一声,一记飞踢正中长枪枪杆,长枪纹丝不动,直勾勾冲向他的心口。
只要迟疑片刻,田臧绝对会被长枪刺个透心凉。
田臧紧咬牙关,右臂猛然发力,抬手一刀斩向那人握枪的双手。田臧被杀了,那人的双手也绝对废了!
那人明显觉得用双手换田臧一条命太亏,手腕一转,躲过田臧的一刀。枪锋擦过田臧的肩膀,刺破护肩甲胄,鲜血狂涌。
“保护田将军!”
义军众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七八杆长矛齐刷刷刺出!
田臧咬牙捂着肩膀,连忙后腿,仓皇惊恐间抬头,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麻木到极致的脸。
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希望绝望。
王敌如同一尊战神,纵马提枪,在义军中来回冲杀!
原来,放箭的并不是陈县义军。是早就在此地埋伏的黄善部!
黄善领一队骠骑杀出,与陈县义军刹那间交锋,无数的声音交杂汇聚在一起,乱成一团。
田臧是冲着葛婴等人布阵的,哪里想得到还有人埋伏?
战车利矛虽对骑兵有一定的克制,王敌悍勇无双,带着骑兵扎进义军侧翼,仍是撕开了一条细微的口子。
黄善红着眼,喝醒了仍在发愣的葛婴:“大将军!还不动手!”
周围到处都是呐喊与血光,葛婴身处正中,恍若隔世。
“动手.....”
葛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猛地抽出了利刃。
“杀!”
除了在暗处推波助澜的东辑事厂和幕后黑手胡亥,没有人能够料到,起义军内部的动乱,来的是这么得快。
大秦王师未到,自己就干起来了。
陈涉本部与葛婴部决裂,放虎归山。
历史上,葛婴被陈涉扣留多日,最终随便找了个由头,使其意外身死。死法和被他坑死的襄疆,出奇的相似。
葛婴被杀,在秦末大叛乱的浪潮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颇为有趣的是,西汉时期,汉文帝可能是心血来潮,突然想起当年有葛婴这么个人,在反抗暴秦的前期出过力。
于是,赐封葛婴的后人为诸县侯。从此之后,葛家后人世世代代居住此地,传承爵位。
葛家为了感谢皇恩,直接将葛姓和诸县的地名,合二为一造了个姓氏。
诸葛。
东汉末,天下大乱,诸葛氏族从诸县迁址阳都。
蜀汉丞相诸葛亮亮哥,祖宗就是葛婴。
......
“哗啦!”
陈王又发飙了。
珍玩器皿碎了一地!
这次,陈涉是真的勃然大怒。
“老三真是这么说的?”
陈涉目光冰冷,死死盯着俯伏的田臧、小魏二人。
田臧心乱如麻,谁能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还没等他说话,身边的小魏先开口了:“我等奉王上之命,出城迎接葛将军。谁知...谁知葛将军竟口出狂言,非王上亲自出城迎接,概不入城!说是...说是我和田将军不配...”
陈涉冷笑一声,已然气极,“倒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田臧心中一喜,偷偷瞥了小魏一眼。
以前也没看出你这么能说会道啊!
反正是葛婴先攻击义军的,他现在也叛逃了,直接将所有的黑锅扣在他头上,又没啥!
田臧连忙抱拳道:“王上,我等也想不到啊,葛将军会率骑兵冲击军阵!属下冒死护卫都城,肩上中了葛将军一枪...”
“够了!”
陈涉怒极,指了指田臧二人,“汝等护城不力,与义军旧部发生冲突,官降一职,罚俸半年!”
“喏!”
“谢王上!”
田臧二人连忙拱手领命。
陈涉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赶快滚,本王看见你俩就烦。”
小魏抬头看了陈涉一眼,心中十分不屑。
罚俸半年?你先挺过半年再说吧!
张楚政权,笑话罢了。
田臧二人退下,吴广皱着眉上前,幽幽道:“陈大哥,此事太过突然,怕有蹊跷...老三既选择回到陈县,应该不会对陈大哥有不臣之心。”
“本王岂能不知。”
陈涉语重心长,“田臧跟老三一直不合,这次让他去迎接老三,本想借田臧的手,给老三个下马威。谁曾想他居然真的胆大包天,竟敢进攻本王的军队!”
吴广道:“应是田臧挑衅在先。”
“再怎么挑衅,也不是他造反的理由!”
陈涉一脸怒气,胸口上下起伏。
“传令下去,各县驻军,缉拿反贼葛婴!杀葛婴者,爵升三级,赏金千两!”
陈涉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搓了搓手,“希望别被他跑了...”
葛婴率残部杀出重围,一路磕磕碰碰,朝九江赶去。
中途又遭到了几支义军的埋伏,损兵折将。临近九江时,只剩下十余人。
黄善递来一壶水,问道:“大将军,回九江后该当如何?”
葛婴披头散发,一脸颓唐,兄弟相残,他早就已经心灰意冷。
回九江后干嘛?
追随陈涉起事,支撑他的无非就是一腔热血和兄弟义气。
而今,曾经的信仰已经悉数破碎,他还能干嘛?
揭竿而起,已然无法回头,就算葛婴现在想回去老老实实种地,也是不可能了。
“葛将军义薄云天,陈涉却如此薄情寡义,对兄弟毫不留情!葛将军何不加入大秦,杀陈匪、平叛乱,立旷世奇功!”
葛婴目光呆滞,望着身边那位叫王敌的勇士。
平叛乱?
我平我自己?
(哥哥,你给我投推荐票,你正在追书的作者知道了,不会生气吧?不会吃醋吧?不会揍我吧?好可怕啊,不像我,我只会心疼giegie~)
第74章 匈
北地。
大风。
长风呼啸,一望无际的草原,本该也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昏暗的可怕。
草原上,无数残尸断臂,火光冲天。
箭矢横七竖八插进泥土,无数车马被掀翻,所有人都死了。
只剩两人,站立在血泊之中。
其中一人身着草原匈人服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不断后退。
另一人,浑身赤膊,鲜血沾满了他强健的肌肉,仿佛从地狱中走来。
一步,又一步,缓缓靠近那位已经吓傻了的草原人。
草原人死死握着长刀,天性剽悍善战的他,面对对面那名血人,竟然丧失了出刀的勇气。
只是不断的退后。
“冒顿!尔等挛鞮部突然袭击我月氏,尔.....竟然敢妄杀月氏使者!尔究竟想做什么!”
草原人鼓起勇气,放声嘶吼。
冒顿,匈奴单于头曼之长子。
头曼宠爱阏氏,欲立阏氏之子。
匈奴目前的世袭制度,十分野蛮暴力。氏族社会废长立少、杀戮长子。
头曼不想长子冒顿接班,前脚刚让冒顿作为使者前去月氏,后脚直接发兵月氏,企图假月氏之手除掉自己的儿子。
冒顿识破了他老子的阴谋,跟着月氏使者回归部落,抢先一步动手,一人杀数十位月氏勇士!
整支来接冒顿的月氏使者团,被冒顿一人屠尽!
只剩下草原人一个。
就是这么狠。
面对这种狠人,草原人哪里还敢继续再战?
几十个草原勇士都被冒顿杀了,他再反抗也只是徒劳。
冒顿一手拔出肩上的箭矢,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向前。
“冒顿.....你.....”
长枪刺出,鲜血飞快地散落在风中,草原人的瞳孔渐渐涣散,呜咽倒地。
“你们月氏.....完了。”
“匈奴的单于,吾父头曼.....完了!”
不久后,匈奴单于收到了冒顿“杀月氏数十勇士,盗其善马,骑之亡归”的消息。
单于大帐。
剽悍魁梧如棕熊般的汉子,左手搂着美人,右手握着酒杯,醉意渐浓。
阏氏依偎在头曼怀中,魅波流转,眼神深处闪烁着担忧。
“单于,冒顿他回部落了,命可真大呢!”
头曼听后点了点头,神态之中竟颇为自得。
“大匈单于的儿子,哪有这么容易死!哈哈哈!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啊!”
阏氏颇为担忧,娇滴滴道:“单于,冒顿可是生性凶残的孩子啊,他知道到了单于做的这些事儿,恐怕会心生不满。”
“就这样放任不管,早晚会惹上大祸的...不如死了的好。”
头曼低下头,目绽凶光,吓得阏氏花容失色。
很快,头曼脸色缓和,笑了笑道:“吾儿勇力过人、不失谋略,就这样杀了,有些太可惜了。”
头曼还是要些面子的。
当初借月氏的刀杀冒顿,就是不想自己动手,落下杀子的污名。
现在,见到冒顿这么勇,头曼的杀心反而小了。
于是,头曼单于“以为壮,令将万骑。”
匈奴全民皆兵,全体及龄壮丁以军事组织编入骑兵队伍。
单于麾下悍将分别统领骑兵作战,大者统万骑,小者统百骑。
统领万骑的军事首长设二十四位,称为“万骑长”!
万骑长之下,置千骑长、百骑长、什骑长、裨小王、相封、都尉(跟秦朝的都尉是两码事儿)、当户、且渠各职。
当然,说是说二十四位万骑长,哪怕是匈奴最猖獗的时期,也从未满编过。
目前头曼麾下,善战骑士差不多有十万众。
封冒顿为万骑长,统领万骑,可见头曼还是很爱才的。
爱着爱着,把自己给爱死了。
草原。
一眼望去,竟是骠骑。
暮色之中,无数的匈奴勇士骑马握弓,冰冷的气息欲将暮光逼退。
冒顿目光冰冷如铁,立于骑兵阵前。
“放!”
破风声如惊哨响起,无数的箭影如飞蝗般涌向天空!
鸣镝!
这是经冒顿改良过的箭头,发射之时,比匈奴军中常用的箭要响。
万箭齐发,嘶鸣声震天动地。
箭落之后不久,一位神色凶戾的副将,骑马冲来,停在冒顿身边。
“万骑长,有三十七人未曾射箭。”
“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
冒顿淡淡道,不带任何情绪。
“斩!”
天空中,星月迷离,一朵云都没有。
草原的天,本该如此干净。
三十七颗人头冲天而起,稀疏的血浆仿佛把天空烧的血红。
一日后,还是这片草原,还是这片天空。
十几匹品相极好的骏马,被人一一牵来。
大伙儿知道,这都是万骑长冒顿最喜爱的战马。
有的马正低头饮水,有的马抬头打着响鼻。主人冒顿爱马,它们平时被伺候的跟大爷似的,高傲得很。
“射。”
听到冒顿的命令,几百人略略迟疑。
刹那间,无数鸣镝冲出!
一支又一支箭矢射穿了骏马的身体,矫健的身躯在无数鸣镝前,脆弱如薄纸。
尸体滚落,活马变死马。
“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
几百位骑兵,因为犹豫了一下子,纷纷丧命!
日复一日,如此操练着。
又过了几天,被射的幸运儿换成了冒顿的爱妻。
“射!”
疯了,彻底疯了。
这谁敢射啊!
有人惶恐不安,有人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不射,会死人的啊......
伴随着冒顿爱妻的惨叫,又是滚滚人头落地。
......
“单于好箭术!”
“百步开外射中灵活的野兔,单于真是神射手啊!”
陪着头曼单于狩猎的亲卫、官员们,纷纷拍着马屁。
“哈哈哈!”
头曼紧握大弓,雄姿英发,老子威风不减当年,谁敢说我老了?
“快,还不快去将猎物取来,献给单于。”立刻有官员喝道。
头曼朗声一笑,骑马飞奔而出。
“不用了,本单于亲自去!”
前方,突然出现无数黑压压的骑士,挡住了头曼的去路。
“冒顿?你也来陪本单于狩猎?哈哈,老子的箭术不减当年,刚刚打了一只肥兔。你做了万骑长,也不能疏于弓术了。”
放心,不会的。
冒顿心中默念,目光与野心透过可笑的单于,延伸至整座草原、甚至中原!
“放!”
北地,某个比头曼单于恐怖百倍的存在,正在崛起。
灾难,即将降临草原。
第75章 汉
泗水郡,沛县。
泗水亭,某处茅屋。
屋子矮小破旧,乃原泗水亭亭长刘季的住宅,隐约可以看到几位大秦小吏在附近晃悠。
刘季带着百号人逃避徭役跑路之后,他爹刘太公被捕入狱,兄嫂被扣押在家,严加看管。
只等擒回刘季后,一同处置。
一少妇面色忧伤,抱着布包行李,在茅屋前停步,惦着脚尖不时张望。
“干什么的!”
少妇的反常举动,很快被在此看守的小吏逮到。
两人气势汹汹地走来,目光放肆打量此女婀娜的身段,颇想同她睡个小觉。
她紧紧抱了抱怀里的行李,抬起头,“两位公士,我是来给里边的哥哥嫂嫂送吃的的,之前跟萧何萧吏掾来过几次。”
这位少妇不是别人,乃刘季的老婆吕雉。
萧何跟刘季关系不错,刘季犯事跑路后,萧何对他的家人也颇为照顾。
后来萧何升官被调至中枢,没了靠山,吕雉等人的小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一听吕雉认识萧何,两位小兵眼神明显有些忌惮。
听说萧吏掾在朝廷当了大官,萧何的朋友,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得罪的起的。
两人的气势明显弱了许多,一位小年轻为难道:“可有验传?”
“呃...两位兄弟,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家哥哥嫂嫂已经挨饿数日了.....”
小年轻还想不依不饶,被身边的大哥拉了一下。
“进去吧。快点出来!”
大哥挥了挥手道。
吕雉连忙道谢,抱着布包小跑进屋。
“伯兄,你这是?”小年轻明显有些难堪,这种违犯秦律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干。
“这娘们儿是刘季的内人。”
大哥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人家就是送口吃的,很快就出来了。”
听到“刘季”二字,小年轻脸色一阵变幻。
“这娘们儿好像是个疯子,天天逢人便说:以前刘季没犯事儿的时候,头顶八丈处有祥云漂浮,紫气腾升!”
小年轻神神秘秘的,将他听到的传闻说出。
大哥却没管这些,目光有些忧愁,不知道在想啥。
“少说几句吧,都不容易。”
刘季以前是泗水亭亭长,跟十里八乡的关系都还不错。
再加上人家跟萧何关系很铁,看在萧何的面子上,乡里乡亲的,顺手给个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很快,屋内传来了妇人争吵的声音。
“要不是这个刘季!咱家也不会落魄成这样!假惺惺的东西,谁要你的施舍?”
“伯嫂,家里余粮不多,你们这几日吃的也不好吧?我带了些菽和大豆,多少吃几口吧!”
“那也不用吃你的粮食!等到刘季死了,爹被连坐,你不要来吃我家的就算好的了!”
“闭嘴!”
随后,一阵叮叮咚咚,器皿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妇人间的打骂和耳光,飘然传出。
那位文文弱弱的吕雉,似乎是爆发了。
外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大哥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摸了摸脸颊。
“唉,都不容易啊......”
同一时间。
沛县县衙。
陈涉起义攻克陈郡,称王对抗朝廷的消息,已经于几日之前传来。
搞的沛县县长心里痒痒。
整个旧楚之地,心里痒痒的人不在少数。
连个闾左陈涉都能闹那么大,直接称王和暴秦硬刚,咱们还愣在干嘛?
趁乱拉起大旗,反他丫的!
于是,沛县县长召集亲信,秘密开了个会。
会上,争吵声不断。所有沛县的更卒、小吏,守住了县衙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小兵们心里直犯嘀咕,只见屋内不时有人影晃动,县长、县尉们神情激动,互相辩论着什么。
这么多大人物聚在一起,指不定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情绪,有愤怒、有惊恐、有错愕、有激动、有跃跃欲试.....
“诸位兄弟!吾等为先帝鞠躬尽瘁,上对的起国家,下对得起黔首。可是!昏君无道,疯狂扩招徭役,陈王率众义士揭竿而起,已在陈郡立足。”
“此时,正是吾等相应号召,呼应陈王之时!机不可失!”
“若日后成势,吾等皆是开国功勋!土地、权力、钱财、女人,要啥有啥!”
沛县县长手中握着剑,神色激动无比。
“这是在造反啊...县长.....”
“听说朝廷已经调大军平叛,陈王估计撑不了多久!”
“县长,你这是被权力冲昏了头!秦军的战力你我岂能不知?陈贼手下的乌合之众,怎能是朝廷中央军的对手?”
反对声很多。
当然,也不是没有支持县长的。
造反,对众多大秦底层小吏来说,的确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好机会。
可革命毕竟不是请客吃饭,搞不好,吃饭的东西都得搬家!还会连坐全族!
谁敢轻易跟着县长一条道走到黑?
沛县狱掾曹参皱着眉,握着拳道:“县长,大秦早已不是开国时期的大秦了。咱们跟随陈王号召揭竿而起,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还没等县长拍手称快,曹参立刻泼了瓢冷水:“可就凭咱们沛县这些个人,如何能成事?”
县长陷入了沉默。
皇帝招骊山徭役,沛县可是大头。
为了完成指标,不少青壮都被派去修奇观了,想要造反,连个像样的队伍都拉不起来。
曹参见状,压低声音道:“县长,除了耕农黔首们,还有一批青壮可用!”
“什么人?”
“无赖、流氓、逃犯!”
听曹参这么一说,一个人的名字,猛然出现在县长的脑中。
刘季!
这货几个月前就带着几百号人,跑到山沟沟里当土匪去了。
指不定现在壮大到什么程度了呢!
把这些人拉下水,造反的队伍不就齐整了嘛!
沛县县长激动道:“快!快去请刘季!”
“喏!”
这一日,杀狗的屠夫樊哙,带着沛县县长的口谕,见到了灰头土脸、穷的叮当响的刘季。
樊哙的老婆也是吕公的女儿、吕雉的妹妹。
有了妹夫出面,不愁刘季不出山。
......
“恭迎沛公!恭迎沛公!”
突然,整个沛县沸腾了起来,呐喊声如雷动。
正在家中舂米的吕雉,听到屋外传来的呐喊,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用长满老茧的手擦了擦眼泪,愣了半晌。
随后,发了疯似的冲出屋外!
一边跑,一边哭,途中摔倒了两次,又挣扎着站起,接着跑。
膝盖磕破,鲜血直流,女人也是全然未觉。
女人跑到城外,满脸挂着泪珠,见到了那位天生龙相的男人。
那是自己的男人。
即将掀翻秦帝国的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