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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猎宫突围

    时,太宗佯攻向东,转而西南,幸得裴将军云接应,方突围而出,然叛军追袭百里,太宗数次险遭合围,幸得众将并义士拼死保护,方脱险地。

    ——《雍史-太宗本纪》

    就在雍王突围之前的一刻,禁军北营统领裴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就在自己的袍泽兄弟的重重包围之下,他只能孤身面对敌人。

    轻轻叹了口气,裴云随手撕下一片战袍,裹住肩上的伤势,而在他对面,一个玉树临风、容颜如玉的青年——夏侯沅峰,正含笑而立,在他身旁,是四个雪衣女剑手,其中一个女剑手的剑锋上还带着殷红的鲜血。

    在六人外面,夏侯沅峰一系的禁军将六人团团围住,而更外面则是忠于裴云的禁军,此刻双方正在对峙,夏侯沅峰不敢过于逼迫裴云,否则外面的禁军大怒之下,可能会让他们骨肉化泥,而裴云也不敢让自己的属下进攻,否则恐怕还没有攻入重围,就会让裴云先丧命了。

    夏侯沅峰笑道:“裴将军何必这样固执,您原本是齐王麾下,齐王殿下又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雍王对您的一些小恩惠怎如齐王殿下当日的厚爱,若是将军悬崖勒马,下官保证,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绝对不会为难将军。”

    裴云冷笑道:“本将军乃是大雍将领,不受乱命,我不相信皇上会下诏处死雍王,所以你夏侯沅峰还是不用徒费唇舌,谁不知道你和凤仪门都是太子一党,太子要谋逆作乱,怕是因为恶名昭彰,担心皇上废黜吧。”

    两个女剑手突然剑如电闪,交叉划过,裴云身形一闪,夺过剑刃,另外两个女剑手恰好发动,裴云手中的佩刀化作铜墙铁壁,五人落下,四个女剑手仍然是将裴云围在当中。夏侯沅峰再次扑上,耀眼的剑光绮丽无比,四名女剑手也再次发动,裴云的武功本就和夏侯沅峰在伯仲之间,一时有些应接不暇,这时,外面的禁军同声高喝,夏侯沅峰露出苦笑,只得放慢了攻势,裴云这次勉强支持得住。

    就在这时,一个青色身影瞬息间穿越重围,夏侯沅峰只觉得背心仿佛被鹰狼盯住,连忙侧身退下,却仍然被掌风扫中脊背,一时之间无力反击,而青色身影已经闯入了凤仪门女剑手的剑阵中心,裴云只觉得一道阴柔的掌风将自己送出了剑阵,这时,四个女剑手同声轻喝,剑光如雪,肆无忌惮的向那青衣人扑去。青衣人身形闪动,一双空手将那四个女剑手狠辣绮丽的进攻压制住,斗了不到十招,青衣人,身形闪动,令人目不暇接,然后传来四声惨叫,四个女剑手都是被青衣人击中要害,倒地身亡,可是她们疯狂的进攻,也在那个青衣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青衫已经是下摆碎裂。

    小顺子皱皱眉,看看倒在地上的女剑手,这些剑手疯狂而狠辣,她们若是数人联手,威力更胜过李寒幽等人,看来,这才是凤仪门的杀手锏啊,他的目光落到夏侯沅峰身上,杀气凝聚。

    夏侯沅峰心中一寒,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内力,连忙道:“退。”说罢向外冲去。

    小顺子刚刚抬起手掌,裴云已经喊道:“李爷,现在不是时候,还是救援殿下要紧。”

    小顺子皱皱眉,没有说话,裴云也不拦阻,夏侯沅峰控制的禁军和大内侍卫都是精兵高手,没有必要在这里动手,若是被缠住,只怕就来不及救援李贽了,裴云可是很清楚,如果不是那边已经对雍王动手,夏侯沅峰是不会对自己出手的,更何况小顺子前来,不是为了求援,还会有什么缘故。

    小顺子匆匆对裴云说道:“韦膺是太子一党,假传圣谕,殿下要突围,要你接应。”

    裴云立刻下令出发,他对猎宫的地势很清楚,又有小顺子引路,没多久,就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光,也听到了杀伐之声。裴云看看身后,在事发之前,东营黄统领送来的新的布防图,将倾向自己的四千禁军分散在猎宫西侧,而夏侯沅峰那一千禁军却是集中在一起,当时裴云虽然心中疑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所以尽管下了召集令,仍然只有两千多人来得及跟上自己去保护雍王,这点人马,能够保护雍王突围么,裴云忧心忡忡的想着。

    当裴云和小顺子赶到西南角门的时候,正是雍王被外面的禁军阻挡的时候。这个方向的禁军乃是秦大将军嫡系,东营禁军副统领孙定的辖区,孙定和凤仪门并无勾连,可是就在他布防之前,曾经有秦青将军的近卫拿着秦青的兵符前来颁下严命,今夜不论发生何等变故,这个方向不许一兵一卒出去。所以虽然他们对雍王高喊太子谋反的事情心中将信将疑,可是雍王既没有皇命,也没有秦大将军或者秦将军的手令,所以他们万万不敢让雍王过去。双方争执之下,成了不死无休的僵局。雍王不过百余随从,就是再厉害,也难以通过禁军布下的防线。就在激战最酣的时候,雍王身后,追击的闻紫烟已经可以看到身影了。

    裴云也顾不上什么敌众我寡,高呼道:“殿下,末将裴云前来护驾。”

    雍王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若没有裴云的禁军,只怕是很难冲出宫门的。他高声道:“裴云,给本王杀开一条血路。”

    裴云高声领命,手一挥,众多禁军将雍王和近卫护在当中,向宫门冲去。

    闻紫烟一看到裴云就知道不好,身影连闪,向雍王的方向扑去,她武功高强,当年又屡次赴过战场,所以避开了禁军的拦阻,很快就接近了雍王,这时,一道青影凌空扑来,闻紫烟一剑刺出,那个青影赤手像剑上抓去,闻紫烟大怒,这人也未免太过瞧自己不起,真力贯注在剑上,这时却听见一声脆响,她那把可以切金断玉的宝剑居然从中折断,闻紫烟一愣,那人已经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闻紫烟毕竟是心如铁石,已经用短剑刺去,这一剑乃是两败俱伤的招式,那人果然略略一滞,两人就在乱军之中交战起来。这时闻紫烟已经看清了那人面容,那人正是“邪影”李顺。闻紫烟精神一震,若是杀了此人,那么雍王身边就没有可以依赖的高手了,所以她稳住心神,全力和李顺交手。这时,一个白衣女剑手抛过一柄长剑,闻紫烟顺手接过,然后凤仪门名震天下的疾风剑法终于全部展开,那超越人体极限的快剑掩盖住了冲天的火光和交战双方兵刃上的血光,而李顺的身影却是诡异非常,在剑光之中若隐若现。这场厮杀,若是平日,自会有人惊叹折服,可是此刻,双方却都无暇顾及了。

    这时候,在荆迟、司马雄和裴云的冲锋之下,猎宫外面的禁军已经支持不住,杨统领虽然也是一员猛将,可是面对着大雍将领中若论武勇战略,皆可排在前三十位的三位将军,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战阵露出了一处薄弱的所在,雍王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一眼看穿,荆迟高声大喝,马槊横扫,将阻拦去路的一命禁军将领斩杀,禁军更加是气势大弱,雍王趁机下令猛冲,千余铁骑就这样冲出了猎宫,在茫茫夜色中消失了身影。就在这短短几拄香的时间,裴云麾下倒有将近半数的勇士倒在了猎宫围墙之内。这时,几个凤仪门弟子已经逼了过来,闻紫烟狠下心要将李顺留下。

    小顺子心明如镜,自己的武功虽然高强,可是在这些剑手的猛攻之下恐怕是得不偿失,而且那些禁军已经渐渐围拢过来,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他的身形突然诡异的滞留在空中,几个女剑手所料未及,剑势不由露了破绽,小顺子已经向闻紫烟扑去,闻紫烟凝神静气,一剑刺出,这一剑势若雷霆,小顺子右手一扬,却是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枚发簪,剑锋在划过小顺子右肋的同时,那枚发簪也划过闻紫烟的脸颊,闻紫烟只觉得一缕寒气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侧过螓首,因此才避过了失目之祸,而小顺子已经趁机越过了她的身侧,将一名禁军踢下马去,策马追赶雍王去了。

    闻紫烟眼中满是怒气,道:“给我死死咬住他们,追杀百里也要杀了雍王。”说罢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马缰,一马当先追向雍王等人。韦膺站在高处微微皱眉,在这猎宫之中,他们可以完全控制的禁军不过五千人罢了,其他的禁军只能让他们协防而已,控制晓霜殿和追杀雍王都只能牌亲信的禁军前去,这样一来,人手就很紧张了。他想了一想,还是派了两千人跟着闻紫烟去追杀雍王,剩下的三千人应该足够控制晓霜殿和其他的禁军了。

    真可惜啊,韦膺看着远去的滚滚烟尘,不知道雍王是如何发现了陷阱的,竟给他逃出了猎宫,若不是齐王那里出了岔子,齐王妃虽然偷到了齐王的兵符,可是调动齐王的军队换防可以,想让他们攻击雍王的军队或者围攻猎宫,他们都是坚决不肯答应,声言除非见到齐王的手令,否则不能从命,看来还要在齐王身上下些功夫,现在雍王已经脱身,如果让他和近卫军会合,那么若没有齐王的大军支援,自己这一方有败无胜啊。韦膺一边想,一边眉头深锁,发动宫变之前以为一切都想到了,可是还是没有料到雍王居然这样快就看穿了伪诏,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天色拂晓,从清冷的雾气中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这一夜闻紫烟带着禁军穷追不舍,纵然雍王精通军略,也是无可奈何。雍王本想不顾追兵,全力行军就是,可是这次雍王突围十分仓促,甚至还有两人一骑的情况,而追兵却先从其他禁军处征用了马匹,平均每人带了两匹马,可以随时换马,这样一来,速度就比雍王等人快多了。无奈之下,雍王辗转迂回,调动追兵,一路上连番设伏偷袭,想要将追兵歼灭。可是那率领追兵的两人,黄统领黄厦乃是沙场宿将,闻紫烟乃是多年在战场上出没的刺客,两人一个小心谨慎,精通兵法,一个武功高强,乃是最出色的斥候,一路之上居然没有让雍王占到什么便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论兵力还是速度,雍王都不占优势,战术上面的优势又被强悍的武力抵消,雍王从未如此狼狈。直到天明时分的一次伏击,雍王麾下所有的高手联手在一个狭小的谷口设伏,才让追兵遭受了较大的损失,跑了一夜的雍王终于可以暂时松了一口气了。

    雍王很清楚,这些负责追杀自己的禁军,绝对是凤仪门可以如臂使指的力量,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比较起来,自己的兵力更弱,除非能够会合自己的近卫军,否则自己就要遭遇平生最危险的境地了。目下当务之急,就是和自己的军队会合,雍王还是不敢相信秦勇会帮助自己,现在凤仪门可能已经拿到兵符,到时候秦勇恐怕只会听从矫诏行事,所以和长孙冀、董志率领的军队会合就成了雍王最大的目标。

    这时,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雍王等人都心中一凛,虽然只有一骑,可是若是闻紫烟或者那些凤仪门女剑手亲任斥候,那么自己的行踪就会立刻泄漏,如果不能休息一下,这样下去只怕会被拖垮的。人近了,一个目力绝佳的侍卫高声道:“殿下,是李顺李爷。”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小顺子原本就落在后面,马术又不如雍王这些人精良,所以索性隐在暗处,换了一身禁军的衣甲,跟在闻紫烟等人的身后,虽然也只有一匹马,可是他一直用轻身术尽量减少马的负担,这才跟上了闻紫烟率领的禁军。他原本想趁机刺杀,可是闻紫烟率领的那支禁军也是大雍的精兵,那里是那么容易混入的,虽然几次趁着他们住马判断雍王等人的去向或者给马饮水的时候发起袭击,可是收效都不大,最后一次还被闻紫烟带人围住了,幸好小顺子机灵得很,事先预备了退路,这才得以脱身,看这样子不会起什么作用,小顺子便一心追上雍王,凭着高明的追踪之术和几分运气,终于被他先追上了雍王。远远的看见雍王的金甲,小顺子大喜,应该可以见到公子了,他可是十分担心江哲在乱军之中受害呢。

    可是小顺子离雍王等人越近,心中就越来越不安,面色也是越来越冷厉,来到雍王面前,他劈头问道:“公子怎么不在这里?”

    若是别人这样问,雍王就是有意说明,也要震怒的,毕竟君臣之别,上下尊卑之分是不能含糊的,可是小顺子这样厉声喝问,就是包括雍王在内也无人发怒,谁不知道此人心中只有一个主子,他奉了江哲之命,去向裴云传令,才能够让众人突围成功,此刻他身上皆是血迹,想起他平日纤尘不染的形象,更是让人无法对他生气。雍王坦然道:“随云留在了猎宫。”

    小顺子一听之下,神色大变,杀气冲天而起,眼中寒光乍现,恶狠狠的盯着雍王,众人下意识的将雍王护住,这时荆迟上前道:“李爷,是江先生自己的决定。”小顺子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有些柔和,毕竟这个荆迟常年出入寒园,自己多次监督他抄书,还算是熟稔。

    李贽见他已经心气渐平,策马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话,小顺子眼中闪过异色,继而躬身施礼道:“奴才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李贽笑道:“你能够谅解就好,本王也是觉得若是带随云同行,只怕九死一生,这样却还多了几分生机,你若是担忧,不妨赶回猎宫,凭你的武功,应该可以保护随云周全。”

    小顺子却是神色凛然,淡淡道:“不,奴才请命,亲自去见秦勇。”

    李贽惊道:“这是为何,你不担心随云的安危么?”

    小顺子冷冷道:“我家公子若是有了意外,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将仇人满门杀死,可是如今公子生死未明,若是公子的计策失败,现在就已经落入敌手,只怕是有死无生,我就是赶去也没有用处,若是公子在生,那么奴才孤身一人也不能将公子从重围之中救出,既然如此,我便只有尽力而为,让公子早脱险境。如今殿下孤军在此,后面的追兵半个时辰之内就会赶到,殿下的大军和齐王大军恐怕都无法赶来,双方互相监视,没有一方可以脱离战场,那么秦大将军的军队就是殿下唯一的生机,可是殿下不能指挥秦军,若是太子一方得到兵符圣旨,秦军还会成为殿下的敌人,唯今之际,只有让秦军支持殿下,殿下才能在此战中获胜,这样也才能救出我家公子,这件事情只有李顺可以去做,秦勇身边我家公子曾有安排,此事只有我清楚,公子虽然没说,我却知道他的意思。”

    李贽神色大振道:“原来如此,你们主仆都是智勇无双之士,那么本王重托于你。”说着将一个小锦囊递给小顺子,小顺子接过来,也不察看,淡淡道:“殿下小心,秦军就算是能够来帮助殿下,也不是短时间可以来的,殿下虽然兵法战略过人,可是闻紫烟兵强马壮,武功高强,殿下必然是万分艰辛,可是只要殿下拖延两日,奴才保证,可以让秦军赶来救护殿下,若是奴才失败,那也没有什么好说,奴才主仆陪着殿下一死就是。”

    李贽道:“本王素来知道你的本事,你尽力而为就是,两日之约,本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小顺子轻轻一礼,转身策马而去。李贽看着他的背影,高声道:“再休息一会儿,我们继续赶路,如果能和长孙将军会合,至少可以安全无虞。就是不能会合大军,也不能和闻紫烟正面交锋。”

    众人同声应是,各自抓紧时间休息去了,李贽望望初升的太阳,道:“随云,本王可要指望你了。”

    在雍王突围之时,猎宫之中已经是全部惊动,李援正在和皇后贵妃们一起用膳,他皱眉道:“冷川,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川应声走出殿门,然后就看到了远处的火光,他心中一凛,猎宫之中起火绝对不同寻常,更何况还有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他连忙返回殿中,禀报道:“陛下,好像发生了变乱,陛下,要不要召见秦大将军。”

    这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沉声道:“秦彝、程殊求见陛下。”

    李援连忙道:“进来。”

    随着他的喊声,秦彝和程殊匆匆走了进来。李援劈头问道:“秦卿,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彝神色沉重地道:“陛下,韦膺可在?”

    李援愣了一下,道:“今夜朕不用他拟旨,让他下去休息了。”

    秦彝神色大变道:“方才韦膺前来传旨,说皇上召见臣和魏国公,可是臣刚到这里,就发觉西宫那边起了变乱。”

    李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朕没有让韦膺传旨,秦爱卿你可看到圣旨。”

    秦彝苦笑道:“他说是陛下口谕,诏臣询问猎宫布防。”

    程殊急急道:“殿下,恐怕是有人要造反,应该快些召集禁军和侍卫护驾。”

    秦彝脸色一变,今日负责守护晓霜殿的应该是秦青,为什么自己进来的时候却没看到,他也顾不上请示李援,冲出殿门,高声道:“秦青,秦青,快给我滚过来。”

    可是秦彝发觉除了守卫的大内侍卫应声望来之外,四周禁卫都是一声不吭,手握刀柄,秦青更是影踪不见。秦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从未像今日这样痛恨自己的姑息,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这营禁军在秦青统领之下已有很长时间了,那么凤仪门可能已经插手进去,这个无能的逆子。

    李援也已经走出殿门,高声道:“还不快去召来秦青将军。”

    这时,远处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远处走来了一群女子,为首的正是李寒幽,她的身边是齐王妃秦铮和另外一个俏丽少女,三人都穿着月白劲装,身佩长剑,在她们身后,三十六名雪衣女剑手分成四列,她们周身都洋溢着冰冷杀机,而且步伐矫健,行动之间彼此呼应,杀气更是成倍的增长。

    李寒幽走到阶下,裣衽一礼道:“陛下,臣妾奉太子之命,讨伐叛逆雍王,殿下担心陛下安危,特遣臣妾前来保护陛下。”

    李援面色阴冷,他冷冷道:“你们以为可以做到么?”冷川走到他的身边,李援冷冷道:“你们是不可能控制所有禁军的,只要朕登高一呼,那些禁军便会倒戈。”

    李寒幽冷笑道:“陛下说得不错,大将军治军严谨,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控制整个禁军,甚至现在,我们也只是能够控制这五千禁军罢了,还要派出两千禁军追杀雍王,不过这就足够了,只要皇上出不了晓霜殿,那么臣妾就可以控制整个禁军。”

    李援面色大变,道:“你们盗走了朕的金牌。”

    李寒幽笑道:“陛下果然英明,能够完全控制禁军的只有秦大将军本人和陛下您的金牌,现在秦大将军身在此处,陛下的金牌在我们手上,陛下您已经无能为力,等我们将叛逆一网成擒,到时候,太子殿下自会来向陛下请罪。”

    李援身躯有些颤抖,无比的愤怒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他冷冷道:“是谁偷了朕的金牌。”

    这时从殿内走出了皇后和三位贵妃,皇后面如寒霜,纪贵妃微微浅笑,长孙贵妃浑身颤抖,而颜贵妃惊惧交加。李援的目光落到纪贵妃身上,不可能的,他从来对纪贵妃防范很严,那么是谁呢,长孙贵妃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她没有理由这样做,颜贵妃温柔怯懦,更加不会这样做,那么只有一个人,他的目光落到了皇后身上。

第二十七章 血溅行宫

    皇后窦氏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是转而变成得意和骄傲。李援冷冷道:“梓童,你本是皇后尊荣,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窦氏苦笑一声,道:“皇后尊荣?哼,臣妾只知道若是我儿不能继位,那么臣妾和他只有死路一条,如今陛下你意图废黜太子,改立雍王,又将臣妾和太子置于何地。”说到后来,窦氏渐渐有些声嘶力竭,语气也越来越激烈。

    李援一愣,怒道:“朕什么时候要废黜太子了,你是听谁挑唆。”

    窦氏眼中闪过愧色,避开了李援的目光,纪贵妃却轻轻一笑,道:“陛下,您的心意动摇,朝中上下人尽皆知,再说,太子做了一件错事,担心您的责罚,所以不得不说服皇后如此行事。”

    李援目光一寒,望向秦彝,秦彝尴尬的道:“陛下,臣也是听到流言,说是太子逼奸东宫属臣的妻室,造成人命,不过臣不便提起,这原本是谏官的职权。”

    李援大怒道:“好个畜生,刚刚让他修心养性,却作出这种无耻之事,自古以来,君不君,臣不臣,朕定要……”说道这里李援沉默了,他看向皇后。窦氏面色苍白地道:“安儿对我哭诉,若是此事传入皇上的耳朵,只怕储位不保,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他走上绝路。”

    李援惨然一笑道:“好好,多年夫妻,原来你只是惦记着那个逆子,也罢,也罢。”他的神色渐渐冰冷道:“纪霞、李寒幽,若是朕出了晓霜殿,只怕你们的计策也不会成功了。”

    纪贵妃嫣然一笑道:“臣妾知道皇上这里有侍卫百人,可是臣妾相信绝不会让一个人脱身出去。”

    李援冷冷一笑,高声道:“给我将这些叛逆全部杀了。”随着李援的语声,在偏殿隐身的侍卫们冲了出来,这原本是李援体恤他们,没有轮值的侍卫都在偏殿休息,所以虽然外面的侍卫已经被凤仪门清除干净,但是仍然有一支生力军存在。

    李援一声令下,秦彝和程殊都挡在雍王和长孙贵妃前面,将两人护住,而冷川则扑向纪贵妃,纪贵妃甩去宫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两人交战在一起,那些身穿黄衣的侍卫也和那些凤仪门女剑手交战起来,顷刻间,晓霜殿前成了修罗屠场。

    颜贵妃惊恐的看着这场景,这时候秦铮已经扑了过来,高声道:“母妃,快和皇后娘娘一起避到殿中。”

    颜贵妃虽然平素软弱,可是此刻她犹豫了一下,却叫道:“皇上,臣妾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说罢向李援扑去。

    秦铮一愣,原本伸手要拦,却终于没有伸出手去,李援眉头一皱,看向满面惶急的颜贵妃,他知道这个妃子平日最是温顺柔弱,确实不可能参与谋逆之事。便叹了一口气,任凭颜贵妃扑到自己怀中,秦彝和程殊原本已经准备出手,可是颜贵妃身份贵重,两人都没有敢出手,这一犹豫,颜贵妃已经扑到李援怀中,李援将她交给长孙贵妃,两位贵妃相互扶持,都是惊骇的看着阶下。

    秦铮一跺脚,已经扑上去和纪霞联手对付冷川,纪霞多年来担负着保护雍帝的责任,和冷川更是常常合作,所以对冷川的武功十分了解,而秦铮虽然很少出手,可是她天资聪颖,剑法高强,两人将冷川困住,虽然不能取胜,可是冷川也别想突破她们的联手。

    这时候,下面的那些侍卫的情况就要不利多了。他们虽然都是武功高强,又多半出身军旅,擅长联手作战,可是那些凤仪门的女弟子的剑阵却是狠辣歹毒,配合严密,她们互相支援,剑法狠辣,将那些侍卫分割开来,没有多少时候,地上已经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李援心中焦虑,想不到凤仪门的剑阵如此厉害。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寒幽一边指挥若定,一边自己也震惊这些女剑手的武功,可惜将来自己不能掌控她们,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始终为人作嫁,她一边盘算着如果夺得这些女剑手的控制权,一边留意场中各人的动向,只见冷川虽然仍然占着上风,可是已经无力脱身,而自己带来的三十六名女剑手布成的天罡剑阵,正在迅速的吞噬着生命,看来想要尽快解决,只有去面对皇上了。她带着谢晓彤向李援走去,面若寒霜。

    秦彝和程殊都是面显忧色,若是沙场征战,他们自己无所畏惧,可是这种江湖厮杀,他们就没有把握对付李寒幽和那个凤仪门女弟子了。大雍和别国不同,武功高手多在军中效力,反而皇宫之中的高手不免少了一些,平日还看不出来,因为凤仪门负担了很大一部分的防卫工作,所以一旦凤仪门倒戈,雍帝身边的防卫力量立刻大大削弱。当然,凤仪门剑法高明,这也是如今凤仪门稳占上风的缘故之一。

    这时,谢晓彤突然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道:“外面有人喧哗,师妹,得去看一看,现在可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在逼宫。”

    李寒幽眉头一皱,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罢飞也似的出了宫门,外面正是她们可以控制的三千禁军,将晓霜殿和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只见宫门处,一个宫装女子厉声道:“本宫乃皇室公主,要去向父皇请安,谁敢拦我道路。”却正是长乐公主,带着几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

    李寒幽眼睛一亮,控制公主在手,不怕李援不妥协吧,她走近长乐公主,冷冷一笑道:“公主殿下怎么到了这里,路上没有人阻拦么。”

    长乐公主望向她,眼中满含莫名的情绪,冷冷道“本宫见宫中震动,担忧父皇和母妃,故而前来问安,一路上虽然有人拦阻,可是谁敢真的为难本宫,李寒幽,你为什么在这里?父皇和母妃可还平安。”

    李寒幽看向长乐公主,只见她平日清冷的容颜突然平添了几分皇室的威仪,怪不得无人敢拦阻,毕竟外面那些禁军只是受了自己的蒙骗罢了,怪不得竟然让长乐公主来到晓霜殿外,不过这样也好,李援宠爱长乐公主,恐怕可以迫使李援屈服,若是李援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只怕将来不好收场。于是,李寒幽冷冷道:“雍王叛乱,靖江特来护驾,公主殿下请。”长乐公主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淡淡道:“好,本宫正要去见父皇。”

    说罢长乐公主举步向内走去,她身边的几个宫女连忙跟上,那些禁军正要拦阻,李寒幽却一摆手,心道:“这些人进来正好,难道还要他们出去胡说八道么?”

    长乐公主走进宫门,边看到遍地血腥,她的娇躯摇摇欲坠,这时长孙贵妃在高处已经看到她,惊呼道:“贞儿。”就要走下,却被李援挡住。李援看看站在长乐公主身边的李寒幽,怒道:“李寒幽,你也是宗室,朕又赐封你为公主,想不到,你却如此忘恩负义。”他这句话,秦彝、程殊和长乐公主都是脸色剧变,可是李寒幽羞恼之下,没有留神,只是笑道:“陛下,若是您肯退让一步,臣妾万死不敢冒犯,否则——”她看向长乐公主,这时候长乐公主已经恢复正常,她看也不看李寒幽,高声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

    李援心中一动,再看看如今局势对自己不利,便长叹道:“也好,长乐,就听听你要说些什么?都给朕退下。”

    李寒幽心中一喜,反正她也不怕李援逃出生天,便也一挥手,那些女剑手飞速退到李寒幽身后,那些幸存的侍卫则退到阶前,护住了李援等人,只剩下窦皇后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长乐公主看了一眼李寒幽,冷冷道:“总不能在大庭广众谈论这些事情,靖江若是没有意见,我们不妨进殿中商谈。”

    李寒幽只要事情容易解决,便乐得大度,笑道:“正该如此。”

    李援、秦彝等人心中都是一喜,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凭借房屋布防,不由都对长乐公主刮目相看。当下,凤仪门剑手将晓霜殿围住,李援等人小心翼翼的进了晓霜殿,那些侍卫控制住各方出入口,李援坐在龙椅之上,秦彝和程殊分立左右,纪贵妃和李寒幽站在对面,双方对峙,气氛沉闷,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长乐公主站起,先对李援施了一礼,方道:“靖江公主,不论你们如何狡辩,如今总是在围攻父皇,这是犯上作乱之举,不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兄,对于这种事情恐怕都不能容忍,而且,你们的目的不过是要暂时让父皇在晓霜殿休息,若是用强,迫得父皇不能接受,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你若肯平心静气和父皇谈上一谈,商议几个条件,不剩过现在这样打打杀杀么,再说,二皇兄如今已经突围出去,你们的要务可不是在这里纠缠。”

    李寒幽神色一变,长乐公主所说她自然明白,可是她所要求的,李援岂肯答应,她看了纪贵妃一眼,眼中透出询问之色。纪贵妃笑道:“长乐果然是明理之人,我们要求也不多,请皇上和秦大将军交出兵符,让我们可以调动秦大将军的军队,事成之后,太子自然是要来向皇上请罪的。”

    李援等人面上露出怒色,正要拒绝,长乐公主已经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贸然决定,不如几位先到外面等一下,容我们商量一下。”

    李寒幽想了一想,道:“一拄香时间,可够么?”

    她的要求很是苛刻,可是长乐公主却立刻道:“时间足够了,请几位先到外面等上一等,容本宫劝解父皇。颜贵妃,您不想问问六皇兄的情况么?”

    颜贵妃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到长乐公主的话,便道:“铮儿,显儿在哪里,本宫不信他会作出这种无君无父的事情。”

    秦铮为难的看了李寒幽一眼,李寒幽淡淡道:“你去和娘娘说明一下。”说罢转身走出殿门。纪贵妃也笑着招呼窦皇后和颜贵妃到偏殿相谈,当下殿中只剩下长乐公主和李援等人。

    李援见人走了,才疑惑地问道:“长乐,你在搞什么鬼?”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道:“父皇,现在局势险恶,但是二皇兄已经逃了出去,勤王救驾也是指日可成,若是父皇出了意外,却怎么拨乱反正,所以父皇不妨暂时隐忍,想必他们捉到二皇兄之前,是不敢对父皇动手的,父皇也可暂时保全一部分力量,免得到时候他们狗急跳墙,伤害了父皇母妃。”

    李援叹息道:“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们的要求太苛刻,若是将兵符给了他们,别说你二皇兄没有了生机,就是朕,也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长乐公主道:“父皇,这一点不必担心,他们要兵符圣旨,就给他们,可是指挥秦大将军军队的乃是大将军心腹,难道就没有私下的信物么,到时候再加上父皇一道密旨,不就成了。”

    秦彝神色一动,道:“皇上,这倒可行,秦勇是我族侄,对皇室忠心耿耿,请皇上写一道密旨,盖上私章,他是认识的,再加上我的信物,定然可以调他前来勤王。”

    李援神色一喜,道:“好,长乐真是心思细密。”可是看了一下,身边却没有纸笔。长乐却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绫帕,道:“父皇,只要你盖上私章即可,稍后自然有人写上旨意。”

    李援神色犹豫,他此刻心中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任何人,长乐公主见状连忙道:“父皇,儿臣也是没有法子,若是父皇您写了旨意,这封密旨绝对送不出去,父皇,您也知道,儿臣和太子素来有些嫌隙,难道还会替他们出力么?”

    李援又看了长乐一眼,终于摘下手上的扳指,在绫帕之上盖了私章。长乐公主连忙将绫帕接了过来,又看向秦彝,秦彝却是毫不犹豫,将一块玉佩递给长乐公主,这块玉佩十分普通,长乐公主不由有些疑惑,秦彝道:“这是勇儿送给我的寿礼,他一定认得。”长乐公主这才放下心来,道:“大将军,秦青将军恐怕已经被凤仪门所拘禁,待会儿不妨要求他们将秦将军送来。”秦彝神色一黯,没有说话。

    这时,李寒幽高声道:“时间到了,本宫进来了。”这次进来,李寒幽满面寒霜,看来是一定要个结果了。长乐公主不卑不亢地道:“靖江,父皇已经同意你们的要求,可是我们也有条件。”

    李寒幽神色一动,道:“只要合情合理,我们都可以商量。”

    长乐公主笑道:“这些条件并不苛刻,第一,若是没有二皇兄亲来,或者见到二皇兄的首级,你们不许再来骚扰父皇。”

    李寒幽干脆地道:“这一点没有问题,叛逆不除,我们自然不会来打扰陛下。”

    长乐公主淡淡道:“第二个条件,秦青将军恐怕已经被你们所制,将他送来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寒幽冷冷一笑,心道,秦青已经没有用处了,便道:“这一点也没有问题,稍后本宫就将人送来。”她虽然没有流露什么表情,可是这殿中谁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道:“这第三个条件却是为了本宫提的,本宫和母妃的侍女都在含香苑中,现在猎宫之中一片混乱,本宫想让那几个侍女也到晓霜殿来,不知道可否允许呢?”

    李寒幽心想,就是你不提,我也不能让你回去含香苑,点头道:“这是当然,本宫这就派人将她们接来。”

    长乐公主却道:“且慢,请带他同去,本宫离开含香苑的时候,曾经有话,除非本宫命令,否则不许她们擅离含香苑半步,让这个奴才回去传我的命令,也免得多生是非。”

    李寒幽原本要拒绝,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也觉得有理,有些事情,宁为人知,莫为人见,若是弄得人尽皆知,就是将来灭口也是麻烦。她看了纪贵妃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道:“也好,就是这样吧。”

    长乐公主微笑道:“那么就请靖江你去办吧,若是没有问题,等到秦青将军和本宫的侍女来到之后,父皇就会将兵符给你。”

    李寒幽目中光芒一闪,道:“若是本宫履行了承诺,皇上却又反悔,那该如何,本宫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们纠缠。”

    李援冷冷一哼,长乐公主却冷然道:“若是如此,本宫就将性命给你。”

    李寒幽得意的一笑,道:“好,君子一言,快马加鞭。”说罢抬起右手,长乐公主淡淡一笑,走上前来,举起纤纤素手,两人击掌为誓,四目相对,两人目中都闪过一丝寒芒。

    长乐公主又是淡淡一笑,拿出一块玉佩,玉佩外面裹着一条雪白绫帕,长乐公主将玉佩递给小六子,道:“你去告诉周尚仪,让她带着咱们的人都到这里来。”

    李寒幽用目瞧去,这条绫帕大半露在外面,并无文字墨迹,便没有上前查看,毕竟她也不想过于得罪皇室,无论如何,将来凤仪门都是要通过大雍皇室来控制政局的。

    小六子接过玉佩和绫帕,恭恭敬敬的告退,李寒幽做了一个手势,谢晓彤带了两个凤仪门女剑手跟了上去。

    长乐公主吁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那人托付的事情,她含笑看向李寒幽,道:“大概还得等上片刻,靖江可要喝杯茶么?”

第二十八章 含香惊魂

    这时,猎宫之内已经是渐渐平定下来,雍王突围而出,虽然给凤仪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可是也减弱了猎宫之中的反抗力量,韦膺凭着执掌禁军的令牌,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势,剩下的禁军,除了控制晓霜殿的三千禁军是凤仪门完全控制的之外,保护玉麟殿的禁军已经换上了夏侯沅峰的一千禁军,其余的禁军皆被打乱编制,派到各处控制猎宫,所有的随驾大臣都被软禁起来,就是其中有倾向凤仪门的也不例外,当然这些大臣若没有必要,也不想真的涉入叛乱,有碍声名。

    韦膺带着禁军四处巡视,他要确认没有残余的反抗力量。原本文雅俊秀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杀气,全然没有了从前从容自若的风度。

    此刻他的心中焦虑非常,可是奇怪的是,脑海中却想起从前的事情来,韦家和凤仪门的关系从来不为人知,谁会想到韦夫人竟然和凤仪门主乃是金兰姐妹,韦膺出生之后不久,就被凤仪门主看中,秘密的传授给他武功,而韦膺也不负凤仪门主所望,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俊杰之才,由于韦家一直以中立自许,所以没有人知道韦膺乃是凤仪门主唯一的男性记名弟子。

    随着韦膺长大,他和凤仪门渐渐疏远,毕竟身为丞相之子,又是人人称誉的年少英才,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和凤仪门关系密切,反而会造成皇室的疑忌和排挤,因此他几乎从来不显示自己的武功,一心一意的要做相阁之才,可是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打击来了。

    不管是太子的计划还是凤仪门的假公济私,他成了皇上选中的驸马,长乐公主的未婚夫婿,坦白说,他对长乐公主并没有什么情意,毕竟对于外表谦抑,内心高傲的他来说,长乐公主并非他梦寐以求的妻子,可是娶到公主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却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皇上的安排,可是打击随之而来,长乐公主宁可出家也不肯下嫁,这让一向顺风顺水的韦膺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愤怒。也就在这一年,他开始和凤仪门接近,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总是蒙面而行,除了凤仪门主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位深得帝宠的韦大人,竟然成了凤仪门主亲自封赐的护法。

    初时韦膺还是不想谋反的,甚至几次故意延宕了凤仪门主的决定,对他来说,十年之后执掌相位是很容易的事情,没有必要这样冒着身家之险。可是,当凤仪门主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得到长乐公主已经是他晋身皇室的唯一途径,所以他任凭凤仪门主主导了那场闹剧,甚至事前,他凭着温文儒雅的外表气度和温柔甜蜜的言辞,暗中取得了绿娥的芳心。因为每次长乐公主故意避开他的时候,绿娥都不免奉命来敷衍推辞,韦膺趁机骗取了少女的一片真心。而那一天,满心期望能够陪着公主嫁到韦家的绿娥果然处处装着糊涂,若非是长乐公主的亲生母妃赶到,想必长乐公主已经被迫嫁给他了,可是那一天,韦膺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眼看着青云之路被拦腰斩断,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要扶保太子登基,那么凭着自己的功劳,要想迎娶公主就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意,雍王不知如何拆穿了他天衣无缝的骗局,竟然冒险突围成功,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恐慌,虽然李寒幽已经去逼取兵符,好调动秦军追捕雍王,可是万一失败那,韦膺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苦恼和忧虑,所以在清除反抗势力之时,他前所未有的辣手无情,这一路行来,已经是十多名官员因为反抗而被他斩杀,鲜血,染满了猎宫禁苑。

    令韦膺恼怒的是,李寒幽和萧兰等人商议之后,也不知会韦膺,就将太子少傅鲁敬忠软禁在玉麟殿内,原因是凤仪门众女都觉得鲁敬忠将来必是敌手,与其让鲁敬忠从中搅局,损害了凤仪门的利益,不如趁机将他杀了,幸好韦膺及时赶到,可是木已成舟,既然已经得罪了鲁敬忠,总不能再得罪了李寒幽和萧兰,无奈之下韦膺只得同意将鲁敬忠暂时软禁起来。可是对于凤仪门众女不顾大局,大事未成就先斩断臂膀的行为,韦膺却是深恶痛绝。

    一边巡视,一边想着如何控制大局,韦膺走到含香苑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对他来说,不论谋反成功得到什么利益,都不如长乐公主的下嫁重要,走到这里,他突然想到,现在长乐公主一定是为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而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若是趁机前去安慰,或可得到公主放心,想到这里,他便向含香苑走去,守门的禁军并非凤仪门和太子一系,可是看到韦膺,却都不敢阻拦,毕竟他们不是傻子,这猎宫之中发生事故还是知道的,可是皇上和秦大将军踪影不见,这些禁军也不敢妄自行动,毕竟这是皇室的内乱,若是他们站错了位置,可是要丧命的,而韦膺在他们眼中就是皇上的使者,毕竟掌控禁军的金牌就在他手中。走进含香苑,韦膺只觉得一阵萧瑟之意,满园的菊花透着萧杀的气息。他走到公主寝殿阶前,高声道:“臣韦膺求见公主殿下。”

    殿内一片静寂,良久,一个三十多岁,相貌端庄秀丽的宫女走了出来,道:“翠鸾殿尚仪周氏见过韦大人,公主殿下已经去了晓霜殿,不在这里。”

    韦膺一愣,道:“猎宫中现在一片混乱,怎么周尚仪会让公主去了晓霜殿?”

    周尚仪裣衽道:“奴婢怎敢阻拦公主的行动,公主担心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安危,这才去了晓霜殿。”

    韦膺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之间,他发觉周尚仪神色有些慌乱,脑中千丝万绪,雍王突围,可是江哲却没有随行,至少没有人看到,自己搜遍雍王住处火焚之后的废墟,却不见尸体,那么江哲有可能还在宫中,自己四处巡视,也有搜查此人的打算,只是还不确定此人是否真的留下,才没有大举搜查,毕竟现在凤仪门的优势实际上只是镜花水月,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只怕那些禁军就会控制不住,想起传言,长乐公主和那江哲颇有私情,若是此言当真,那么江哲有可能就在含香苑中,想到这里,韦膺露出冷笑道:“既然这样,就让本官搜一搜含香苑,现在宫中叛逆还未铲除干净,若是惊吓了公主,本官担当不起。”

    周尚仪大惊,她可是知道这含香苑是搜不得的,就在夜中火光初起之时,长乐公主的寝殿突然来了不速之客,周尚仪虽然没有见过,却是知道这个人的,江哲江司马,南楚才子,雍王心腹,也是长乐公主的意中人。扶持他的是一个相貌清秀,气质冰寒的青年,周尚仪曾经听说过江哲身边有一个南楚宦官出身的仆人,可是这人怎么看上去也不像。这两人来的隐秘,竟是直接闯入了公主的寝殿,当时只有周尚仪相陪。然后那个文弱憔悴的青年让自己和他的仆人到外面守着,他和公主秘密谈了很久,然后长乐公主便带着几个宫女和那个小太监小六子去了晓霜殿,临行嘱咐周尚仪好好照顾江司马,还不能让别人发现。可是如今韦膺要搜查含香苑,那可怎么办,公主可是说过了,韦膺是叛逆一党。她的神色变化俱被韦膺看在眼里,他心中又喜又妒,若是捉到江哲,那么等于是将雍王的一切机密掌握在手中。他正要进殿搜查,却想起“邪影”李顺来,若是邪影在江哲身边,那么自己等于是自投罗网,韦膺并没有得到闻紫烟的回报,还不知道小顺子已经突围出去,邪影忠于江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多少人为此扼腕呢,韦膺可没有胆子去面对那种高手,狠狠心,韦膺下令道:“去召集禁军将这里围住,再去兰妃娘娘那里调几个剑手过来。”原本为了避嫌,他是没有留凤仪门的剑手在身边的,可是现在,若是没有那些凶悍的剑手,他可不放心就这么闯进去。

    含香苑,公主的寝宫之内,我坐在软榻之上,心中计算着胜负的可能,只是情况错综复杂,实在是难以计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禁军会倒戈,倒是我估计最可能的就是凤仪门发动了在后宫的力量,窃取符令,然后再隔绝皇上和外界的联系,这样凤仪门在局部就占据了优势,然后就可以使用矫诏发动皇上的全部力量围剿雍王,谁会想到,在这个皇上势力最大的地方会出现这种事情,这也是我几次取胜之后低估了凤仪门在后宫的力量的结果,可是目前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长乐公主是我唯一能够扭转乾坤的途径,否则我就是尽了全力,最多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那是大雍承受不起的。

    而且拿到皇上的密旨和秦大将军的信物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这些安全的送出去,这个人选我虽然已经选定,可是却是没有把握的,若是一旦失败,那就是万劫不复,不行,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情的光芒,若是这人有不妥,我必须立刻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说出去,到时候只好让董缺去了,可是董缺并不安全,他很可能半路上就被凤仪门的人截杀下来。

    正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窗棂一响,董缺飘然进来,低声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好,他一会儿就到。”

    我沉声道:“他可*么?”

    董缺道:“公子放心,我师兄东宫事变之后,被李寒幽软禁起来,直到日前,才被太子放了出来,师兄对凤仪门和太子已经是心灰意冷,所以我一以大义相责,他就同意了。”

    我心中一宽,道:“他认出你了么?”

    董缺苦笑道:“看来我的改变真的很大,师兄虽然有些疑惑,可是没有认出我来,若非我拿了雍王金牌,他还不会相信我呢。”

    我微微一笑道:“那就好,还有你不要介意,一会儿我会在你师兄身上加上禁制,这也是不得已的事,这是雍王殿下唯一逆转局势的可能,我不能掉以轻心。”

    董缺点点头道:“师兄会明白的,而且我清楚的很,雍王只要逃了出去,就是暂时势弱,过些时候也能够力挽狂澜,只是损失大些,师兄为了师门着想,也会同意公子的安排。”

    我正要说下去,突然耳边传来脚步声和周尚仪焦急的声音道:“韦大人,你不能搜查公主的寝宫,这太无礼了。”

    我心中一声哀鸣,怎么韦膺会到了这里,难道真的是我气数已尽。连忙打量一下寝宫,我一直想着如何对付凤仪门,却忘了找一个隐身的所在。董缺微微苦笑,上前将我扯住,轻轻一指床榻,我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他。他轻轻上前,在床榻上错落有致的拍了几掌,然后床板无声无息的滑开,露出下面的暗格,里面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我瞪大了眼睛,这里怎么会有暗格。董缺也不理会我的疑惑,一把将我提了起来,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只觉得神智渐渐模糊,隐隐约约的好像被塞进暗格里面,然后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韦膺令人将含香苑的宫女太监全部赶到一间偏殿里面,自己带人搜查了起来,接到他的指令,萧兰派了凤非非过来,太子那里一片平静,自然是用不到那么多人手的,两人将其余房间搜查了一遍。却是没有发现,最后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主的寝宫上。韦膺犹豫了一下,若是真的搜查公主的寝宫,不论是否能够搜出人来,只怕长乐公主都会对自己心生怨恨,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搜出人来,或者可以迫使公主屈服,因此,韦膺对凤非非道:“这里是公主寝宫,我不便搜查,还请三姑娘代劳。”

    凤非非微微一笑,秀美的面容上带了飘逸柔和的笑容,轻轻理了一理鬓角,她柔声道:“若是能够捉到江哲,师尊一定是非常高兴。”她只道韦膺害怕邪影李顺,心中有些鄙夷,便提剑走进寝宫。

    含香苑本来就是给贵妃或者公主所住的宫殿,地位稍低的妃嫔和宗室都没有资格住进来,一走进寝宫,只觉修饰华美,清雅高贵,凤非非淡淡一笑,虽然名义上也是公主,寒幽师妹所住的地方可是比这里差远了,她细细的搜索了一遍,却是没有丝毫发现,机关暗器她虽然并非十分精通,可是这宫中没有暗道密室却是可以确定的,最后她的目光集中到了床榻之上。这张床榻乃是沉香木所制,精美非常,香气优雅,凤非非走近床榻,仔细检查了半天,这整张床榻浑然一体,是不可能有机关的,不过凤非非有些羡慕的看了这张床榻一眼,这才走出宫去。

    看到韦膺,她微微摇头,韦膺懊恼的皱皱眉,凭白无故的再次得罪长乐公主,真是得不偿失。正在这时,谢晓彤和两个凤仪门女剑手带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一看到凤非非,谢晓彤便兴奋地道:“三姐,我们那边快成功了。”说着飞快的将晓霜殿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言词伶俐,说得很清楚。

    凤非非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想不到长乐公主却是如此识趣,可是我们这边却搜了含香苑,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因此生变。”说着有些忧虑和恼怒的看了韦膺一眼。韦膺微微一笑,凤非非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女子,虽然够狠毒,可是却不够果决,也难怪凤仪门主不让她们负责此事。可是他也不想得罪她们,便淡淡道:“只要警告一下,你们还怕这些下人敢多说什么,只要过了这几天,就算他们说了出去又有什么关系,长乐公主又不会回到含香苑,这件事情暂时她不会知道的。”

    谢晓彤点点头,道:“你快去办事吧。”她这句话是对着小六子说的,小六子满面惊慌的点着头,飞快的跑去见周尚仪,这些宫女太监飞快的收拾着东西,贵妃娘娘和长乐公主都有不少随身之物,收拾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完,韦膺和凤非非也懒得看下去,和谢晓彤交待了一声便离开了,韦膺等人离开之后,禁军也撤了下去,这时,菊花丛中一个身影悄悄站起,他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丝绸披风,上面的颜色和花丛颜色十分相近,那些禁军和韦膺都没有留心,毕竟他们的目的是寻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轻轻进了公主寝宫,这时,小六子和周尚仪已经等在那里,小六子一见他,低声道:“公子何在?”

    董缺指了指床榻,周尚仪心里一宽,这张床榻乃是宫中密制,内有暗格,可是这件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含香苑一年也使用不了几次,所以更没有人知道了,而长孙贵妃就是知道的一个,她当成玩笑将给了长乐公主听,昨夜江哲避难到此,他自己没有想到,长乐公主却想到若是有人搜查该怎么办,所以将这个所在告诉了董缺,反而是江哲心中都是如何逆转局势,反而没有注意这件事情。

    周尚仪放心的点点头,现在还不是把江哲放出来的时候,小六子把公主交给他的绫帕和玉佩交给董缺,简单的说了一说情形,然后便和周尚仪收拾了公主的衣服首饰,匆匆离开了寝宫,没有多久,他们就跟着谢晓彤离开了含香苑,含香苑的苑门也被他们锁上了,这里就成了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然后董缺才将点了穴道,气息微弱的江哲从暗格中抱了出来,只见他面容苍白,董缺连忙解开他的穴道,心道:“他可别有问题,这种手法是最轻的了。”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董缺焦急的面孔,我摇了摇沉重的脑袋,低声道:“人已经走了么?”

    董缺道:“公子放心,韦膺已经走了,这是公主送来的。”说着将绫帕和玉佩递给我。

    我展开绫帕,看到上面的印章,微微一笑,吩咐董缺拿来笔墨,迅速写了几行字“太子谋反,着秦勇听命雍王,猎宫救驾,其余矫诏兵符,不必奉行。”

    放下笔,我微笑道:“只要把这两件东西送到秦勇手中,就不用担心了,对了,你的师兄能不能成为去传旨的使者?”

    董缺正要答话,却听到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两人心中都是一震,难道韦膺又回来了么?

第二十九章 明暗信使

    脚步声停留在门前,过了一会儿,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夏侯沅峰请见。”

    我心中一震,看了一眼董缺,一把匕首正轻悄悄的落在他的右手,心中一叹,若是小顺子在,夏侯沅峰自然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住,可是若是董缺,恐怕就不行了,据小顺子估计,董缺的武功只是二流而已,虽然比从前高强了许多,可是若是动了兵器,只怕还是不行,让他留下来保护我除了其他人不合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擅长很多鸡鸣狗盗的本事,这才是我倚重他的地方,反正若是真刀实枪的交手,就是小顺子在也没有用。所以索性用了董缺,可是现在可就为难了。

    我使了一个眼色,道:“夏侯大人请进。”

    门开了,夏侯沅峰一身黄色的侍卫服色,走进来之后,他躬身一礼道:“自从上次蒙大人开恩饶过性命之后,夏侯无时无刻不再惦念大人。”

    我冷冷道:“夏侯大人言重了,上次蒙大人相告行刺哲的真凶,这是大人的好意,江某怎会恩将仇报,如今大人只手掌控江某生死,不知道旧日之事还有什么好提的呢?”

    夏侯沅峰露出笑容,更加显得丰神如玉,他道:“韦膺等人虽然才智也还不错,可是这种事情不免有些欠缺,若是夏侯主持搜查,一定要派人多监视上半天,提防有人躲在暗处,或者回来这里。”

    董缺眉头一皱,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时间紧迫,他又担心点了江哲的穴道时间太久会有害处。

    夏侯沅峰见状神色更是柔和,目光落到书案上面的绫帕密旨上,他淡淡道:“请问江大人,不知道和公主如何商议,其实如今雍王虽然暂时脱险,但是闻紫烟正在追杀,若是没有援军,雍王迟早必然身陷罗网,下官也很想知道江大人如何力挽狂澜,才不负雍王首席智囊的身份啊?”

    我神色渐渐从容,事情若是真的到了紧急时候,我从来都是越发冷静,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我微笑道:“夏侯大人乃是太子心腹,为何不带了侍卫禁军过来将江某抓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夏侯沅峰笑道:“如今太子仰仗凤仪门,就连凤仪门将鲁少傅软禁起来,太子也不敢过问,我就是立了大功也没有什么用处,更何况,邪影还在生,若是我将你献给太子,只怕没有几日,这条性命就会送掉。”

    我心中疑惑,这也不是他放过我的理由,时间紧迫,我也不愿和他纠缠,便道:“小顺子虽然武功高强,却不过是一个人,夏侯大人将来是官高爵显,还怕他做什么?却不知夏侯大人希望江某替你做些什么?”

    夏侯沅峰眉宇间闪过一丝喜色,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若是江大人肯割爱,将邪影送给我为奴,今日夏侯一定拼了性命保全大人。”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失去了理智,幸好董缺及时的推了我一下,我忍着怒气道:“小顺子和我虽然名为主仆,却是情同骨肉,夏侯大人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道:“邪影对江大人视若父兄,忠诚不二,夏侯十分羡慕,想来若是江大人在我手下,邪影也会听命于我。”

    我冷冷道:“夏侯大人,你太得意了,可是你却不该自己来的。”

    夏侯沅峰看了一眼董缺,摇头道:“他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是知道李顺护着雍王逃了出去,我也不敢独自来捉你,江大人放心,我绝不会将你交给太子和凤仪门,江大人才智过人,夏侯也很想恭聆教益。”

    就在这时,董缺突然出手,一缕寒光向夏侯沅峰刺去,夏侯沅峰却是不慌不忙,出剑相迎。两人战在一起,身影在寝殿之内交错,剑光如同流星闪电,两人都是不想惊动他人,所以都很克制,没过多久,董缺已经渐渐不敌,他的长处本就不在武功上,对上夏侯这种武功高过他很多的人更是没有胜算。

    又过了几招,夏侯沅峰已经一剑刺穿了董缺的大腿,董缺跌倒在地的一刻,就在这时,夏侯沅峰眼睛的余光看见江哲手中多了一把短剑,正在刺向心口,心中一急,连忙飞身扑向江哲,对他来说,江哲可是死不得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突然看到从江哲腰间射出一簇寒芒,夏侯沅峰心中一惊,正要避开,却是人在半空,无法相避,而且那簇寒芒不仅快逾流光,而且角度十分刁钻,虽然夏侯沅峰极力避开,却仍然有小半射中了他的身躯。夏侯沅峰下意识的一掌击出,江哲向后跌倒。而夏侯沅峰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不由跌落在地上。这时董缺惊惶的扑了过来,俯身去看江哲的情形。

    我悠悠醒来,看见董缺惊惶的神色,低声道:“我没有事情了,人抓住了么?”

    董缺笑道:“公子的暗器果然厉害,夏侯沅峰中了之后立刻就不能动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我一直在想如何摆脱困境,因为我明白董缺不是夏侯沅峰的对手,唯一的可乘之机就是夏侯沅峰独自前来,我不是蠢人,小顺子的武功才智都是当世罕有,这样一个人才,屈居在我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不平,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招揽他,不过是碍着雍王罢了,夏侯沅峰野心不小,居然想打他的主意,不过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不能将我交到凤仪门手上,既然他是独自前来,那么只要制住了他,我就安全了,可是这也是最难的事情,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什么法子制住一个绝顶高手呢?

    幸好总算是被我想到了法子,他既然有所求,那么他就不能让我自尽,所以我在董缺落败之时,举剑自尽,在他来说,这符合我这个雍王的首席谋士的身份,宁死不辱,所以他飞身来救,就是他用其他方式打落我的短剑,也定会赶过来制住我的,而我就趁这个机会,将腰间玉带中暗藏的毒针射了出去,那些毒针原本上面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可是前些日子,我换上了刚刚配制好的一种麻药,能够让人在呼吸之间软倒,只是时效很短。当然我还是遇到了想象中的危险,夏侯沅峰反击的一掌击中了我,幸好那时候他已经几乎力道全失,我这才保住了性命。

    站起身来,看向神色有些狰狞的夏侯沅峰,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那枚心爱的玄铁之精制成的发簪已经给了小顺子,他平日不用兵器,可是为了他的安全,昨夜突围之时,我将发簪给了他,那对他来说是比什么都厉害的兵器了。所以我摘下现在那根三分金七分精铁的发簪,尖锐的发簪刺入夏侯沅峰的几处隐穴,我这下可以确保他不能反击了,现在控制局势的已经是我了。

    过了一会儿,夏侯沅峰开始能够活动了,可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量全部失去了,苦笑一下,道:“想不到江大人也有这等手段。”

    我谦逊地道:“这实在是只能*着出其不意才能得逞的小人伎俩。”

    夏侯沅峰神色从容,仿佛现在成了阶下之囚的是我一样,他笑道:“不知道江大人要如何处置在下,若是下官突然失踪,只怕有人不会善罢甘休呢?”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将你杀死之后藏在暗格之中,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有人找到你的尸体了,说不定还会以为你私下逃了呢?雍王脱走,有些人心中可会很惧怕的。”听到我的话,董缺立刻又去打开了床上的暗格。我道:“董缺,别见血,免得血腥气太重,引起了别人注意。”董缺笑道:“属下遵命。”说罢,一指缓缓点向夏侯沅峰的死穴。

    夏侯沅峰明明知道这两人存心吓唬自己,否则江哲何必只是禁制了自己的武功呢,可是恐惧还是从心中升起,那个董缺神色冷酷无情,一见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这时江哲又道:“我可没有亲手杀过人,所以还是你动手吧。”这下,夏侯沅峰可是忍不住了,他是知道的,这些谋士大多都是君子远庖厨的奉行者,若是真的这样死了,可就太不值了,冷汗涔涔而下,他惊叫道:“江大人饶命,下官情愿投降。”可是江哲却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笑着,董缺的手指越来越近,终于一指点在夏侯沅峰的死穴之上,夏侯沅峰只觉得心胆俱寒,正要开口大叫,董缺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夏侯沅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片刻,才清醒过来,却原来董缺指上只用了两分力,因此没有杀死夏侯沅峰,可是夏侯沅峰却是吓得面色惨白,他从未这样接近死亡过。

    我坐下来,看着转瞬之间就恢复正常的夏侯沅峰,不由有些叹服,这人是个人才,心机深沉,随机应变,能屈能伸,可惜却是太子一党,有些惋惜的看向他,现在不是我发慈悲的时候,若是有了丝毫闪失,那么雍王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夏侯沅峰看到江哲冷淡中带着惋惜的眼神,心中一寒,方才虽然吓得他半死,可是他能够感觉得到江哲不过是相出出气罢了,可是现在,那种眼神,看来自己是非得死去了,连忙叫道:“江大人,就是不念在下当日向您透露刺客的一片好意,也请大人体念沅峰对公主的一片忠心。”

    我愿本已经要下达诛杀令了,听他这样一说,我不由一愣,夏侯沅峰连忙道:“是下官向公主殿下禀明凤仪门有谋算公主之意的,公主当日宫中遇险,虽然不是下官相救,可是若非公主事先有了准备,怎会如此侥幸。”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软,当日公主确实通过雍王妃告知我凤仪门的谋算,可是我和雍王殿下都以为凤仪门会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用了那样卑鄙的手段,若非我和小顺子事先安排了人,公主恐怕难免落入圈套,可是我还是得感谢夏侯沅峰的好意的,再次看向夏侯沅峰,我叹息道:“夏侯大人,你确实对公主有功,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情形,你用什么可以说服我,让我觉得放了你是件值得的事情。”

    夏侯沅峰开动脑筋,想着可以活命的法子,没有多久,他的目光落到书案上面,那方绫帕密旨,眼睛一亮,道:“除了在下,没有人可以更方便的将这些东西送出去,那是皇上的密旨吧,我想公主殿下兰心慧质,是绝不会做无用的事情的。”

    我淡淡道:“你很聪明,可是这件事并非是非你不可。”

    夏侯沅峰笑道:“皇上的旨意和秦大将军的兵符虽然已经到手,可是想要调动大军,必须有人去传旨,我不知道雍王殿下在太子身边的密探是谁,可是太子只会让心腹之人去传旨,凤仪门是不便出面的,如今太子的心腹不多,而鲁少傅就是其中之最,我是鲁少傅的师侄,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这项工作。

    我听了眉头一皱,不错,张锦雄虽然可以要求前去,可是却是不如夏侯沅峰这样名正言顺,可是我可以信任他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夏侯沅峰,这时候,外面传来几声鸟叫,董缺神色一动,看向我道:“公子?”

    我心知是张锦雄到了,轻轻点头示意。

    董缺走了出去,月光之下,一个相貌豪勇的大汉站在那里,看见董缺,他神色一宽,低声道:“我只有片刻时间,方才太子殿下和鲁少傅商议,要派夏侯大人前去传旨,张某随行保护,我托言出来寻找夏侯大人,才能来到这里。”

    董缺心中一动,低声道:“请张总管稍侯,现在夏侯沅峰已经被我家公子所制,大人请到偏殿说话。”

    张锦雄一愣,他可是知道夏侯沅峰的武功的,若是两人交手,他纵然不至于落败,要想取胜也很难,想不到夏侯沅峰竟被制住,不由对那位江哲江随云更加心仪。

    两人进了偏殿,董缺走回公主寝殿,在江哲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我听了之后心中十分惊讶,不知道这是否老天爷的眷顾,想了一想,我从腰间玉带里面的暗格里拿出几颗药丸,看了半天,选定了其中一颗,看向夏侯沅峰道:“你将这颗药丸服了下去,我便相信你真心弃暗投明。你应该知道我是医圣传人,这种毒药不是没有解药,可是没有十天半月,解药是配不好的,你若是想要荣华富贵,太子可以给你,雍王也可以给你,但是你若想要性命,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

    夏侯沅峰犹豫了一下,可是他本是果决之人,更何况如果不吃这粒毒药,那么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含香苑,因此立刻接过药丸服了下去。我见他服下,又道:“还有一件事情,你和凤仪门既然共事太子,那么你可认得梁婉。”夏侯沅峰一愣,道:“下官认得,不过据说梁姑娘已经被毁去神智,虽然凤仪门讳莫如深,可是我听鲁少傅说过。”

    我淡淡一笑,道:“当日用药物毒疯梁婉的就是在下。”

    夏侯沅峰的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道:“不可能,难道那时候你就已经投*了雍王么?”

    我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此事与雍王殿下无关,梁婉是我杀妻仇人,我对付她不过是为了报仇。”

    夏侯沅峰心中一寒,望向江哲,此刻他真的相信江哲有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杀死自己的本事,但是他却反而坦然起来,道:“不知道在下还有什么可以效力之处。”

    我却有些疑惑起来,道:“夏侯大人为何这样说,看来倒是比江某更关心此事。”

    夏侯沅峰笑道:“如今我既然已经受了大人控制,那么就是上了雍王殿下的船了,既然如此,我自然希望这船越稳越好,最好让我多立些功劳,也免得将来没机会加官进爵。”

    我宽心的一笑,夏侯沅峰若是想加官进爵,我还放心一些呢。我挥手让董缺拿过那块绫帕,郑重地递给夏侯沅峰,夏侯沅峰也是神情郑重的接过,我深施一礼道:“这是圣上密旨,你一定要交给秦勇将军,让秦勇将军前来救驾勤王。”夏侯沅峰施礼道:“大人放心,夏侯必定不负所托,雍王殿下那边,还请大人多多美言。”

    董缺送走夏侯沅峰之后,回来道:“公子,他真的离开了。”

    我对董缺道:“去请张总管过来。”

    看着张锦雄的背影,我终于松了口气,如果夏侯沅峰不会背叛,那么就更加安全,如果夏侯沅峰心口不一,那么他必然不会想到我还有其他的信使,这样我才能够放心张锦雄的安全。而且我原本打算下在张锦雄身上的禁制也取消了,我既然要他担任暗使,就要表示出对他的信任,对于名门正派出身的弟子,这一点更会让他们尽心竭力,在已经有了夏侯沅峰作为明使的情况下,暗使也不需要严加控制了。何况张锦雄毕竟是更值得信任的,不论是他的人品,还是他的师门,现在崆峒派也已经和凤仪门离心了,前不久,崆峒的重要人物就暗中和少林联络过,表示了合作之意。就算夏侯沅峰马上带人来捉我,我也不用担心了,只要能够召来秦勇,我的安危又有什么要紧,而且我相信,秦大将军的玉佩比皇上的密旨更能让秦勇相信,更何况,还有我事先的准备呢。感觉到浑身的精力都已经散尽,我躺倒在床榻上,心想,下一步我还可以作些什么呢?反正我最好留在这里,这样夏侯沅峰才会认为我信任他,就算他背叛了,也不会怀疑还有别的信使。

第三十章 搬兵勤王

    秦青满面木然的坐在房内,方才他被李寒幽送到晓霜殿之后,父亲一解开他的穴道,就是一记耳光,秦青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他能够说什么呢,父亲多次告诫自己不可让李寒幽接触禁军,可是自己却没有做到,还轻而易举的让人夺去了兵权,如果没有他手下的禁军,那么,凤仪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动政变的,秦彝见他面如死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痛加责打,幸好魏国公阻止了父亲,他还记得魏国公劝慰父亲的的话。

    “老秦,你也不要再发火,贤侄毕竟是年轻无知,那李寒幽又是公主,贤侄不免没有戒心,这也要怪你,平日不好好教导,再说,指婚的是皇上,你如此痛责,若是皇上知道不免难堪。”

    就这样,父亲将自己关在这厢房之中便不再过问,可是秦青心中之痛却是越来越剧烈,他仔仔细细的想着和李寒幽一起度过的时光,一点点一滴滴,那是说不尽的柔情万种,那个美丽耀眼的女子,让自己完全沉醉,他忘记了沙场血战的艰辛,忘记了袍泽手足的深情厚谊,只要李寒幽一个幽怨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去做任何事情。可是李寒幽呢,她从来对自己都是一片虚情假意,若非如此,为什么她甚至没有问过自己是否愿意和她一起谋反,她根本就不想策动自己造反,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是绝不可能背叛家族的,不是么,很早之前,她不就抱怨过这一点么。秦青不知道,如果李寒幽真的问自己是否愿意和她一起谋反,他是否会答应,可是她从来都没有问过,就像方才将自己送回给父亲时候一样,她的眼神中满是冷淡,仿佛自己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一般。难以遏制的怨恨从心中涌起,秦青低低的咆哮一声,握紧了拳头。紧咬的牙关渗出鲜血来。

    含香苑中我却是陷入了困境。这里已经被所有人遗忘,除了禁军偶尔会过来巡视,但是他们并不细心,甚至有些草率,看来凤仪门的控制力并不强,而且公主殿下事先准备了一些食物,足够我和董缺食用,所以原本我可以安然待在含香苑等待结局。可是我却发病了,想一想这也没有什么奇怪,本来我到猎宫之时就已经是在病中,昨夜和今日又是这样折腾,换了别人自然没有关系,可是我却是支撑不住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了,精神松懈下来之后,我便一病不起。

    可是昨夜匆忙来到含香苑,虽然可以避开禁军控制的宫门,却是没有办法带上一大堆药物的,名医也没有法子不用药物治病的,所以我只能服了几粒自己配制的药丸然后就昏睡过去。等我醒来之时,看见董缺坐在一边,神色不安,我低声道:“董缺,夏侯沅峰已经出发了么?”

    董缺镇静地道:“是的,我师兄随行护卫,一直没有人到含香苑来抓我们,所以公子的计策已经成功了。”

    我叹息道:“我不是让你躲到别处去么?”

    董缺淡淡道:“我若任你被人捉了,只怕将来李爷第一个找我算帐。”

    我苦笑道:“小顺子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吧?”

    董缺笑道:“若是你们再次见面,公子还是担心怎么解释吧,您让他去救裴将军,又没有告诉他你会留下,我想李爷知道之后一定会气死的。”

    我心里一抖,小顺子生气的模样不想也罢,不过,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但是急急冲回来不是他会做的事情,毕竟若是雍王失败,那我可真的是天下虽大,无处可逃了。

    董缺犹豫了一下道:“公子,现在你病情沉重,就是秦勇能够赶来救驾,也至少还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而且没有数日时间,恐怕无法平乱,你的病若是拖下去,恐怕——”

    我知道他的担心,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不是在雍王府,我现在可是在保命啊。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我又向床榻上软倒下去。董缺担忧地道:“公子,这样是不行的,若是再拖几天,只怕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我无奈的笑了一下,再也没有精力说话,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日正中天,秦勇走出大帐,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次大将军将军权交付给自己,自己可不能有丝毫懈怠,也不知这次秋狩情况如何,雍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如果不是这个缘故,皇上也不会下旨让伯父在猎宫百里之外驻扎军队了。

    秦勇看看天色,正要回去大帐,突然有军士来报,有一个叫李顺的人前来求见。秦勇一惊,李顺他可是知道的,可是雍王司马的亲信为何会来求见自己,要知道自己这支军队是只能听从皇上的命令的。犹豫了一下,他道:“请他到大帐相见。”秦勇心想,自己只要召集所有近卫,就是那人前来是想行刺,自己应该也能够逃得性命,只要自己准备下弓箭手,就是杀了他也是可能的。

    当李顺走进大帐的时候,秦勇便是心中一寒,只见这个平日衣着雅洁的青年此刻身上全是干涸的血迹,面沉如水,双目开阖之间,闪出残忍冷酷的光芒。秦勇强颜笑道:“李爷请坐,不知道李爷不在猎宫服侍江大人,为何到我营中求见,还是这番狼狈模样。”

    小顺子冷冷看了看两旁的近卫,道:“我今日不是为了刺杀而来,如果秦将军肯和在下私下谈谈,那么最好不过,否则,只怕我会多有得罪。”

    两旁的近卫大怒,一起拔出刀剑,只待秦勇将令,秦勇却是知道李顺的厉害,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他立刻出手杀了自己也是可能的,就是自己逃了性命,自己这些近卫也会死伤惨重,更何况,这人的身后还有雍王司马江哲,还有雍王,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更何况只见他形容如此狼狈,就知道发生了大事情。因此秦勇挥手道:“你们退下。”

    那些近卫迅速的退了下去,秦勇站起身来,走到李顺身前,问道:“请李爷实言相告,猎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顺子看了他一眼,道:“太子谋反,雍王已经突围,特遣我来请将军前去救驾。”

    秦勇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怎么可能,禁军都在伯父控制之下。”

    李顺将经过情形讲了一遍,他虽然有很多事情都是猜测的,可是根据那情形,秦勇已经知道事态紧急。他跌坐在椅子上,禁军出了事情,又是凤仪门主导的叛乱,想也知道秦青一定出了问题,可是这是真的么,自己不能凭着一面之词就调兵前往,若是想要谋反的是雍王,那么这一调兵可能就会落入圈套。

    他的犹豫李顺看在眼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寒,冷冷道:“秦将军还在考虑什么,雍王殿下只要你前去救驾,又没有要你去救他,现在殿下虽然危急,可是你若是救了圣驾,雍王殿下也就可以脱险。而且秦大将军和秦青将军都在猎宫之中,恐怕他们也是危在旦夕。”

    秦勇犹豫了一下道:“没有皇上的旨意和大将军的兵符,末将若是私自调兵,是要犯死罪的。”

    小顺子嗤笑道:“死罪?现在皇上和大将军都落在敌手,若是秦将军还要抱残守缺,只怕后悔莫及。”

    秦勇坚定地道:“我会派人前去查探,请恕末将不能立刻发兵。”

    小顺子低下头,眼中闪过一线杀机,可是他深知若是用强,引起了秦勇的反感,更是不能及时救援猎宫,可是现在每过一刻,公子便多一分危险。良久,小顺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秦勇,叹息道:“秦将军请看看里面的东西。”

    秦勇接过锦囊,打开一看,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里面是一根银质发簪和一块普普通通的翠玉佩。他颤抖着问道:“你,你怎会有这两样东西,这是家母的发簪和家母送给义弟刘华的佩玉。你是要威胁本将军么?”

    小顺子有些疲倦地道:“这种手段我们是从来不喜欢用的,可是如今却是不得不用,刘华真名叫骅骝,乃是我家公子的属下。”

    秦勇身躯一震,恶狠狠地道:“刘华,他是你们的细作,想不到雍王竟会关心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小顺子淡淡道:“秦将军过谦了,大将军对你的重视尤在秦青之上,秦青倾向太子,和凤仪门过从甚密,我家公子担心大将军抛弃一贯中立的立场,所以才安排了人在将军身边,将军乃是大将军亲信,若是秦家有什么动向,将军为了不让令堂担心,不免漏些口风,公子不想惊动大将军,所以在您的身边安插了人,而且公子很看好你,他说你的才干胜过秦青,这也是他让骅骝到你那里去的原因,骅骝乃是公子身边八骏之一,若非紧要的人,公子是不会让他去监视的。

    秦勇眼中多了几分阴郁,他冷冷道:“你是在说,我和家母那样爱护的少年,却是一个骗子和细作。”

    小顺子叹了口气道:“并非如此,事实上,这次临行之前,我去见骅骝,他求我无论如何不要伤害令堂,他说,你的事情,他自知无能为力,可是令堂待他如同亲生,他情愿接受任何惩罚,换取我们不对令堂为难。所以他拿来这两样东西,只是为了让我们不去惊动令堂。”

    秦勇心中有些轻松,虽然李顺所说没有什么证据,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人根本就不屑于说谎。有些放心的将锦囊收好,他不会认为李顺这样说就代表自己的母亲不会受到威胁,可是至少他可以确信,李顺不是随便杀人的人,而李顺的主人江哲和雍王也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若是自己拒绝出兵呢?

    小顺子看到了秦勇忧心忡忡的神色,他冷冷道:“我知道让你出兵有些为难,可是至少如果猎宫有人前来传旨要你做什么,你不可遵命。”

    秦勇皱了一下眉道:“若是皇上的圣旨和大将军的兵符,你也要我拒绝么。”

    李顺冷冷道:“若是这一点你都不肯,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秦勇抬头,看见李顺眼中清晰的杀机,无奈地道:“我会先派人去向伯父请安,如果一切正常,就是你如何逼迫,我也不会出兵。”

    李顺神情变得十分冷淡,他早就知道秦勇不是可以轻易威胁的人,如今只能尽量得到最好的结果了,能够让秦勇不会轻易遵从猎宫传来的命令,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基本达到了,而且若是秦勇派人去了猎宫,那么很快就会发现情况的异常,这样虽然晚了一日,还是有机会救出公子的,现在只希望公子和雍王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了。

    他看看天色,淡淡道:“若是明日此时,你还不出兵,我也只能得罪了。”

    秦勇冷冷道:“我知道阁下武功高强,可是谋逆之事我是绝不会做的,若是我的人没有发现异常,就是阁下动用武力,我也不会就范,我这里大军数万,若是阁下发难,就是秦某不免身死,阁下也要陪葬的。”

    小顺子冷冷一笑道:“给我准备住处和食物,我已经很累了。”

    秦勇无奈的高声道:“来人。”几个亲卫进了大帐。秦勇厉声道:“给他准备一个单人的营帐,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记着,若无本将军许可,不许他走出营帐一步。”

    小顺子淡淡一笑,站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秦将军还是快些派人吧。”

    秦勇叹了口气道:“我会立刻派人去猎宫向大将军问安的。”

    九月二十一日黄昏时分,如今猎宫已经被凤仪门全部控制,虽然晓霜殿仍然在皇帝控制之下,可是人人都知道,只要凤仪门发起攻击,皇帝也不能幸免。可是凤仪门也有自己的难处,若是皇帝身死,雍王就可以以大义名份勤王讨逆,所以必须保住李援的性命,好完成禅让的大礼,因此凤仪门不敢过于强逼。而李援却陷于空前的弱势之中,他这次来猎宫,所带的侍卫虽然不少,可是和凤仪门比起来并不占优势。在凤仪门苦心经营的禁军控制下,李援等人和外界的联系全部断绝,而那些仍然忠于皇帝的禁军,他们的将领已经被韦膺矫诏召集到一起,全部软禁起来,没有将领指挥的禁军不敢擅自作为,因此明明手握大雍无上皇权的李援,却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意旨传递出宫墙。李援纵然可以派侍卫强行出去传令,可是凤仪门强攻之下,就算李援保住性命,那么长孙贵妃和颜贵妃以及长乐公主也不能逃生,这样一来,在晓霜殿形成了双方力量的平衡,在外界情形没有变化之前,晓霜殿这里是无论如何不会有动静的了。

    宣华苑中,齐王躺在软榻之上,神色淡淡,秦铮走进来,挥手让自己的两个亲信侍女退下,为了李显的安全,她没有同意让凤仪门弟子来监视李显,而是让两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侍女照顾监视李显。她解下佩剑,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满迷惑,良久,她见李显不肯开口想问,只得苦笑道:“王爷不想知道母妃娘娘的情况么?”

    李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母妃恪守妇道,绝不会背叛父皇的。”

    秦铮微微苦笑道:“正如王爷所说,母妃丝毫没有犹豫便选择了皇上,妾身不明白,对一个母亲来说,儿子不是最重要的么?难道你的生死荣辱,母妃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显淡淡一笑道:“对于一个妻子来说,难道还有比忠于丈夫更重要的事情么?父皇是母妃的丈夫,也是大雍的君主,母妃怎会背叛他呢?”

    秦铮反驳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是背叛了皇上么,还有,为什么女子一定要忠于丈夫,男子却可以三妻四妾,风流快活。”

    李显看向秦铮控诉的眼光,不由一笑,想起从前初见之时,这个女子也是这样喜欢争辩,但是那一缕柔情立刻消失了,他也不愿争辩这些事情,岔开话道:“太子殿下心情如何,现在二哥突出重围,恐怕太子已经十分苦恼了吧?”

    秦铮神色一整,道:“闻师姐带着几千人追杀雍王,他们就是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去,倒是你可怎么办呢,等到太子登基之后,若是想起今日你不肯出力之事,只怕你这个亲王位子也坐不稳了。”

    李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李寒幽他们让你来作说客的,你不是拿了我的兵符,怎么调不动军队么?”

    秦铮神色有些尴尬,半晌才道:“调兵遣将自然是可以的,可是你的几个亲信爱将都说除非你亲自到了军中,他们才肯围歼雍王的军队,你知道雍王正在想法子和他的军队会合,若是你肯亲笔写一封书信,若是雍王真的和他的部下会合,如果没有你的相助,那么胜负还在两可之间。王爷,如今你已经和我们在一条船上了,难道你还是不肯顺从么?”

    李显神色一动,片刻才道:“让我见见太子,如果我们谈的妥当,这封手谕我就写给你,你应该清楚,我和那些属下之间都有暗语,你们是仿造不了我的书信的。”

    秦铮露出一丝喜色道:“若是王爷肯顺应天命,妾身无有不从。”李显淡淡一笑,神色间更是多了几分嘲讽。

第三十一章 齐王手段

    一乘软轿抬着齐王向太子居住玉麟殿缓缓行去,李显如今身上被药物所困,虽然勉强可以行动,可是根本无法走动这么远,玉麟殿在猎宫东侧,齐王所居住的宣华苑却在西侧,两者之间有数里之遥,自然只能乘轿前往,抬轿的四个武士乃是齐王亲信的侍卫,就是齐王妃也不能随便使唤他们,秦铮带着两个侍女前面引路。

    一行人到了玉麟殿,这里防守很是严密,萧兰闻听齐王到了,亲自出来迎接,她也是一身劲装,见到被秦铮扶下轿来的李显,她上前施礼道:“六叔此来,殿下一定万分欣喜。”

    李显冷淡地道:“李显如今不过是贵门阶下之囚,哪敢当你的大礼。”

    萧兰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却立刻笑道:“六叔,这事是我们不对,还请六叔见谅,殿下在里面等着呢。”

    李显走进殿内,只见李安正在殿中负手而立,太子少傅鲁敬忠侍立一旁,虽然鲁敬忠已经被凤仪门软禁起来,可是如今事态紧急,在太子的要求下,凤仪门不得不又将他放了出来,只是不许他离开玉麟殿罢了。或者是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太子也没有尽心相护,所以他的神色有些冷淡憔悴。

    一见到李显,李安便亲切的上前握着李显的手道:“六弟,你可来了,这次你可定要帮帮为兄,你是知道的,现在为兄已经是船到江心,不能回头了,不是登基为帝,就是圈禁赐死。弟妹可也是叛逆了,你若不肯尽心,到时候若是为兄不幸失败,你也脱不了干系。”

    李显神色从容道:“小弟知道如今局势,可是太子不是已经矫诏去招秦家军了么?”

    李安微微一愣,赧然道:“秦家军毕竟不是我的嫡系,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实在难以控制。若是六弟你的军队来了,为兄的帝位才能稳如泰山。”

    李显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就请太子解了我身上之毒,让我去军中坐镇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李安立刻说不出话来,他看向萧兰,神色有些为难,这时候鲁敬忠道:“齐王殿下千金之躯,现在雍王还在逃,殿下若是轻身涉险,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让太子担忧,还是在这里好一些,只要殿下一纸书信,让殿下的军队急行军赶来行宫即可,不知殿下可肯替太子效力。”

    李显冷冷道:“谁不知道雍王的军队虎视眈眈,若是我的军队调动,只怕会惊动他们,少傅不担心弄巧成拙么?”

    鲁敬忠笑道:“雍王近卫军冥顽不灵,虽然太子已经派人追杀雍王,秦家军也很快就会前去围剿,可是若是不幸让雍王和自己的军队会合,不免让战况更加复杂,所以太子才会希望殿下派军队将雍王所部歼灭。殿下所部和雍王军队兵力相近,精锐程度也不相上下,相信殿下定能旗开得胜。就是殿下暂时不能取胜,太子已经命令秦军擒杀雍王之后,带着雍王首级前去助殿下所部平叛。到时候,殿下就是勤王的最大功臣,太子必定重重赏赐。”

    李显深深的看了鲁敬忠一眼,心道这人真是狠毒,竟是让自己去歼灭雍王的近卫军,到时候自己就是侥幸成功也是伤亡惨重,而雍王和自己的军队大部分都在边关,镇守京畿的秦军只忠于皇室,只要掌握父皇,就可以保证李安登上帝位。可是李显没有说破这人的狠毒心机,只是冷冷道:“好吧,本王可要写书调动军队,可是太子殿下却要答应臣弟几个条件。”

    李安大喜道:“六弟尽管讲来。”

    李显神色冷冷道:“第一,不论我们如何争夺皇位,可是祸不及妻儿,二哥的生死我不管,可是二嫂和侄儿不许你下毒手。”

    李安微微皱眉道:“斩草不除根,六弟也太心软了,若是老二胜了,我们的妻儿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显默然不语,鲁敬忠使了一个眼色,李安只得勉强道:“就依你。”

    李显微微一笑道:“第二个条件,皇兄你若是继位,不能因为凤仪门的功劳废黜皇嫂和世子。”

    李安爽快地道:“这个没有问题,孤也是这样想的。”

    李显淡淡道:“第三个条件,我知道从前太子殿下对臣弟颇有不满之处,还请殿下不要秋后算帐。”

    李安尴尬地道:“怎会呢,六弟你襄助孤取得皇位,孤定然不会恩将仇报。”

    李显点头道:“还有一个小条件,现在我被药物所困,就连下床也是艰难,先解了我的毒再说。”

    李安看了一眼萧兰,萧兰犹豫片刻道:“臣妾只有可以暂时让王爷行动自如的解药,若想恢复武功,恐怕得等到师尊到了之后才行。”

    李安看向齐王,担心他因此反目,谁知李显只是淡淡道:“本王不过是躺在床上闷了,原也不急着恢复武功。”

    萧兰神色一松,取出一颗药丸递给了李显,李显接过药丸服下,过了片刻,觉得体力渐渐恢复,便走到书案前,一挥而就,写了一封书信,便转身离去了。

    走在御道之上,李显神情轻松自在,好像再没有什么心事,他也不再坐轿,只是安步当车向宣华苑走去。秦铮见他高兴,心中也很愉快,便陪着他慢慢走去。

    因而无人注意到抬着软轿的几个武士放慢了速度,而且改道接近了含香苑,这里已经是十分冷落,看守的禁卫也不多,四人选了一个隐秘之处,将轿子藏了起来,便纵身进了含香苑。进去之后,一人在外面放哨,三人进了含香苑,轻轻的四处探察了一下,最后探察公主寝宫的那人打了一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飞身过去,其中一人轻轻推开殿门,然后立刻闪开。

    殿内董缺听到声响,浑身一震,回头一看,殿中已经闪进两个武士。董缺心道糟糕,难道夏侯沅峰还是告密了么,但是若是如此,又怎会只来了两个武士。他不敢出声,也顾不上昏迷不醒的江哲,拔剑向两个武士扑去。

    那两个武士都是一流高手,同时拔刀还击,双方都是默不作声,交手数招,董缺方才受的伤渐渐渗出血来,渐渐不支,而另一个武士也闪身进来,避开三人交战之处,到了床边,低头查看江哲的相貌,过了片刻,他抬头做了一个手势。那两个武士都是神色一振,刀法更加凌厉。另一个武士低声道:“我们是齐王属下,不论你在雍王府何等身份,应该知道齐王殿下对江大人从无恶意,现在你们身在险地,不如暂时托庇殿下如何?”

    董缺神色一动,剑法更加散乱,那两个武士见状停手不攻,只是提防董缺出手。董缺也住了手,看向床边,那个武士虽然说的和气,可是只见他手按刀柄站在江哲身边,董缺就知道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可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和齐王见面有害无益,想了片刻,他突然转身冲出寝殿,那几个武士都是一愣,料不到他弃主逃走。两个武士追出门的时候,轻功高明的董缺早已无影无踪。三人一商量,无论董缺怎样,也不会去告密的,反正江哲已经到手,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他们将昏迷不醒的江哲挟持到外面,将他藏到轿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抬着轿子返回宣华苑,一路上都无人留意他们的行动。

    回到宣华苑,他们按照齐王的吩咐将江哲藏到偏殿当中,然后一个武士前去向齐王回禀。秦铮早已经回去晓霜殿了,所以房内只有齐王妃的两个侍女,也因为齐王的合作态度而不敢违命,被齐王赶到了外间。

    这个武士低声禀报之后,李显微微皱眉,他虽然被困住,可是消息却还是很灵通的,不仅秦铮不是的告诉他一些消息,他在禁军中也有几个亲信,自然知道雍王突围、长乐公主斡旋和韦膺搜查含香苑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判断中,江哲很可能藏在含香苑,所以他才会借着去见太子的机会让手下去含香苑搜查。可是现在情况太诡异了,江哲的护卫怎会逃走,于情于理都有问题。

    他正在思索,那么武士低声道:“王爷,江大人气息奄奄,若是不救治,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李显一震,道:“让太医去给江哲诊治,记着,小心行事,别走漏了风声让王妃知道。”

    李显这次名义上是卧病前来,所以特意带了一个太医来,现在就在偏殿,正好用上了。那个太医此刻心中十分苦恼,他并不是太子一党,如今深陷这样的困境,如果情况一变,自己可能就会成了叛党,但是他可不敢违背齐王的命令。进到偏殿之后,看到江哲他就是身躯一震,当年江哲遇刺,他也是前去诊治的御医之一,自然认得雍王的亲信幕僚。眼前的情景让他糊涂起来,齐王明明是太子一党,怎会私藏雍王的幕僚。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自己还是装聋作哑的好。上前一诊脉,他的眉头就紧锁起来,道:“这位大人原本就在病中,有没有好好修养,如今心脉衰弱至极,若是不好好救治,只怕熬不过今夜,我开一个方子,用参汁下药,好好修养,还是可以治的。”那几个武士大喜,道:“乔太医,你要好好医治,若是此人有了三长两短,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乔太医连连答应,他这次带着的药物十分齐全,果然连着几服药下去,江哲的面色渐渐红润,气息也渐渐粗壮,神色也十分安宁。乔太医这才擦着汗道:“总算没事了,不过大人的身子太弱了,需要好好调养才是。”两个武士面面相觑,他们也听说过雍王的这个亲信幕僚身子极弱,而且自己的主子对他也是推崇备至,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好像随时随刻都会死亡的文弱书生。

    一夜无事,将近天明的时候,江哲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们连忙去禀报齐王李显。

    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我艰难地睁开眼睛,事实上,上次晕倒的时候,我都很怀疑是否还能醒来,此刻虽然浑身无力,但是我还是感谢了老天爷一番,低声喊道:“董缺,董缺。”

    耳边传来声音道:“随云,你醒了。”

    我心中一震,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绝对不是董缺,偏头看去,却看见齐王匆匆走了进来,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苦笑道:“原来哲已成阶下之囚,却不知怎会在王爷这里?”

    李显苦笑了一声,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道:“今日一见,恍如隔世,想来随云已经运筹帷幄,二哥已经稳操胜券了。”

    我艰难地想坐起来,只是四肢无力,无法如愿,齐王连忙上前搀扶,我才坐了起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显淡淡道:“今日已经是九月二十二日,马上就到辰时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勤王之兵很快就会到来了,希望雍王还是平安无事,神色从容地道:“不知我怎会在此,我身边的侍卫呢?”

    李显笑道:“昨日我派人去含香苑,果然找到了你,现在除了本王和几个心腹之外无人知道你在这里,你的那个护卫倒也奇怪,见你落入我的属下手中,竟然逃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董缺若是和齐王见了面,凭着齐王过人的直觉,只怕会有身份泄露的危险。

    李显有些痛惜地道:“随云,你为了二哥呕心沥血,若非本王的人即时将你接来,你恐怕已经丧命,真是何苦来呢?你当日若是跟了本王,何至于此。”

    我淡淡一笑,道:“哲受雍王殿下大恩,此时若不尽力,岂不辜负了雍王大恩。”

    李显面上露出不豫之色道:“本王自信若是你肯归顺于我,本王待你绝不逊于二哥。”

    我不由想起当日我步步紧逼,雍王却终于手下留情,放我生路的情景,犹如还在昨日一般,片刻,我道:“殿下秉性直爽,天资过人,哲也是十分倾慕,可惜殿下当初一步走错,以至今日进退两难,不过从前之事,说也无益,不知道殿下此次可有行止差错么?”

    李显苦笑道:“昨夜我答应她们的要求,写了一封手令给我的部下。”

    我微微一愣道:“殿下应该知道,如今殿下所部已经用不上什么力气了?”

    李显叹了一口气道:“我实际上的命令是让他们按兵不动,他们什么也不会做,至于大哥和二哥谁能取胜,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恭敬地道:“殿下悬崖勒马,臣十分佩服。”

    李显有些惆怅地道:“事后不管是谁取胜,本王的命运恐怕都没有什么不同了,若是二哥取胜,本王想求大人一件事情。”

    我神色凝重地道:“殿下救臣性命,若是小臣能够做到的,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请殿下示下。”

    李显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胜者为王,若是太子获胜,二哥一家定然也会遭殃,虽然昨日太子答应了会放过雍王府的眷属,可是我是明白他这个人的,就算一时碍着我的面子放了,也会另想办法斩尽杀绝。同样的,若是二哥胜了,大哥的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都是骨肉至亲,我实在不能撒手不管,希望随云向二哥进言,放过太子妃和世子,将他们废为庶人就好,二哥一向宽宏大量,或许还可答应。若是二哥肯答应这个条件,我愿将手上兵权拱手让出。”

    我沉默了半天,道:“殿下就不为自己和王妃、世子着想么?”

    李显的面色大变,很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铮儿参与了叛变,若是二哥取胜,不论是国法还是家法,铮儿都不能幸免,就是我和铮儿的儿子也会受到牵连,或者父皇会顾念我没有参与叛变饶了我的性命,可是妻儿皆死,我还有什么面目安享富贵呢?”

    我看了李显一眼,知道他说得不错,齐王妃和齐王世子都不能脱罪的。可是不便这样说,只得道:“现在胜负还未可期,殿下不必过虑。”

    李显苦笑道:“本王可不敢奢望,只见随云你如此气定神闲,就知道太子的胜算不大。”

    送走了齐王,我心中思虑万千,今日之前,我心心念念都是怎样增加雍王的筹码,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局势如何发展已经与我无关,若是雍王败亡,那么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只有以身相殉,可是若是雍王取胜,后事又该如何处理呢,到时候雍王肯定是要问我意见的,我的一念之间,就会涉及到千万人生死,不可不慎。

    在我本心,太子自然是该死,凤仪门更是绝不能继续存在,而韦膺险些坏了雍王大业,不论韦膺之事韦观是否知道,都是要受到株连的,可是韦观却是丞相之尊,门生无数,如何处理才妥当,不伤害国本。还有最关键的,就是齐王。虽然多年来,因为齐王的缘故,使得太子气焰嚣张,雍王上下对齐王可能怨恨极深。可是不容置疑的,齐王性情光明磊落,重情重义,又是难得的帅才,若是将其处死或者贬斥,都是大雍的损失。可是齐王个性激烈,又是心狠手辣的人物,齐王妃会成为他和雍王的死结,若是轻易放过齐王,那么日后可能后患无穷,真是进退两难了。想了一会儿,我突然笑了,这些事情雍王和石彧自会处理的妥妥当当,我何必费心呢?想到这里,我渐渐放松下来,昏昏睡去,一切今明两天应该就会有一个结果吧。

第三十二章 邪影罗刹

    第三十二章邪影罗刹

    人困马乏,已经连续转战一昼夜,千余人只剩下半数存活,还是个个带伤,李贽苦笑着摇头,想不到自己在拥有了千军万马之后还会尝到这样的苦头。闻紫烟率领的两千禁军和裴云率领的千余禁军乃是大雍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个个骁勇善战。闻紫烟即在兵力上占了优势,行军速度又快过雍王,再加上闻紫烟的麾下除了两千禁军之外还有五十名凤仪门女剑手,这些女剑手都是武功高强悍不畏死的死士,她们虽是女子,可是各个精通剑术,擅长弓马,虽然不擅长正面进攻,可是她们配合禁军勇士在外围用弓箭射杀,而两军接近之后,她们又可以凭借精湛的剑术和骑术刺杀雍王麾下的高手和将领,这些女剑手本来就人手一柄宝剑,可以轻易刺穿大雍将士的甲胄,所以她们造成了雍王很大的损失。而李贽的手下或者是只擅长沙场厮杀,或者是只擅长武林技击,比起这些在战场上神出鬼没的女剑手就逊色多了。若非是李贽凭借出色的指挥抗衡,只怕早就被闻紫烟给围杀了。

    李贽回头看看远处的烟尘,再次叹息,凤仪门主可真是非同反响,她训练出来的这支女子军队真是绝世无双的,就是北方蛮族的弓骑兵也未必如此厉害,自己一向自负擅长练兵,可是却没有想过训练这样一支轻骑兵。当然,这样训练的代价未免太高,但是却绝对可以成为一支神鬼俱惊的铁骑。而闻紫烟,这个让李贽最头疼的女罗刹,更是让李贽赞叹不已,虽然在阻截雍王突围的时候,闻紫烟表现的差强人意。可能是因为闻紫烟虽然负责训练这些女剑手,但是将这些女剑手训练成军的却不是闻紫烟吧。不过李贽不得不佩服闻紫烟的能力,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指挥若定,如果闻紫烟早些领军作战,可能会成为有数的名将吧。

    李贽不由想到,凤仪门主真的选错了道路,如果当初她不是致力于掌握朝政和后宫,那么凭着闻紫烟和这些女剑手,大雍可能会有一支震惊天下的娘子军吧。虽然那样的道路必然坎坷曲折,却会是一条更加光明的道路。

    和部下分吃了剩下不多的干粮,李贽再次上马,高声道:“再赶一程,如果能够越过苦云岭,那么我们就可以阻截叛军的追击,我们就可以和援军会合。虽然是这样说着,李贽心中却很担忧,闻紫烟率军迂回阻截,迫使李贽不能向自己的亲卫军方向转移。如果再这样下去,李贽心想,自己的人头可能就会成为献给太子的礼物了。在他身边的裴云眼中闪过愤恨的神色,精心练出来的军队却被凤仪门的女剑手杀得人仰马翻,虽然是有兵力不足的因素,可还是让他丢尽了面子。

    众人奔驰了一段时间,前面已经看见了一个险峻的小山岭,众人都提高了警惕,昨日他们曾经到了这里,可惜却被闻紫烟拦住,最后不得已折转突围,这一次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掩盖形迹,分兵诱敌,这才重新到了这里,只要过了这里,那么接下来的七十里路都是丘陵古道,只要留下死士埋伏断后,那么就可以保证雍王回到亲卫军的保护之下。那些追兵再厉害也不能在数万大军中加害雍王。

    看向前面山岭,李贽一挥手,两个轻身功夫最好的高手下马,如同猿猴一般飞身上了山岭,他们的身形刚刚从众人眼中消失,一声大叫传来,李贽等人立刻握紧了兵器,山岭之上出现了一个骑着骏马的青衣女子,虽然相貌平平,可是那种傲视天下的气魄却让这个女子在众人眼中形象鲜明起来。凤仪门主首徒果然不是凡品。

    闻紫烟提马上前,在她身后四十多名白衣女子策马上前停在她左右两翼。闻紫烟高声道:“李贽,本座早就料到你会回来这里,所以不论你如何分兵相诱,本座仍然提前赶到这里,如今你已至必死之境,还不下马受缚,或者太子殿下仁德,还会饶你性命。”

    李贽长叹一声道:“闻姑娘不去领兵作战,真是万分可惜,本王佩服,可是想要本王性命,还要凭你的本事,李安叛上作乱,无父无君,你们凤仪门唆使太子叛变,也是不赦之罪,想要本王人头,你自己来取吧。”

    闻紫烟放声长笑,一挥手,从她两侧涌出无数的骑士,居高临下,直冲而下,李贽心知地利为李寒幽所占,若是自己现在急于逃走,只能是被闻紫烟衔尾追击,若是自己死命抵挡,更会损失惨重,可是却有一线生机,若是能够挡住一波攻击,那么还可以寻机会脱身。

    因此李贽拔出佩剑前指,高声道:“宁死不退,杀!”喊罢,一马当先,向前冲去,左右近卫见状都是心中一热,抢着上前掩护雍王。两支劲旅撞击在一起,狭路相逢,血肉横飞。雍王凭着高超的指挥,终于艰难的挡住了第一波攻击。这时,裴云已经发觉山岭上的闻紫烟带着凤仪门女剑手,从右侧较为险峻处冲下,显然是要攻击雍王侧翼。裴云心一横,高声道:“兄弟们,随我断后,殿下快走。”

    在裴云的一声令下,千余禁军中有三百多名事先已经得到过裴云指示的禁军同时爆发出强大的战力,死死的挡住了叛军,李贽微微一愣,就看到裴云一马当先冲向了闻紫烟。他痛惜地喊道:“走!”虽然事先没有计划过,可是雍王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当即烈士断腕,离开了战场。人人都知道,若是雍王不能活着和近卫军相见,那么大家都是死路一条,所以剩下的禁军和雍王一些侍卫也不迟疑,护着雍王撤离。

    闻紫烟和裴云交战数合,裴云乃是少林高手,又是沙场骁将,此刻他又是悍不畏死,所以竟然阻住了闻紫烟的攻势,而他身边的亲卫和各大门派送到雍王身边的一些武林高手也留下了,他们虽然不擅长沙场征战,可是凭着血气之勇居然挡住了凤仪门女剑手的利剑和铁蹄。

    闻紫烟剑光如虹,那如雪的剑刃终于寻机刺入了裴云的身躯,裴云见身边亲卫高手已经接近溃散,也就不再闪避,而是反手一刀劈向闻紫烟,少林青年高手的拼死反击岂是易与,闻紫烟躲避不及,虽然她青衣之内穿着软甲,仍然是被这一刀砍伤了右臂。但是裴云也被围过来的凤仪门女剑手刺了几剑,坠落马下。闻紫烟虽然看见裴云还没死去,但是为了追杀雍王也顾不上了,一声长啸,带着军队向雍王的残部杀去。

    这番追杀不同寻常,闻紫烟不顾一切策马狂奔,雍王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追兵,跑了二十多里,马匹的速度渐渐放慢,李贽心一横,举起佩剑就要向马臀刺下。这时前面烟尘滚滚,似有大队人马杀来,李贽不由心灰意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可是他毕竟一代人杰,眼看着前后两方可能会同时赶到,索性住了战马。想起这两天的厮杀奔波,自己已经是狼狈不堪,大雍的军神岂能死得如此狼狈。便将佩剑的平面当成镜子,整理仪容,整理衣甲。而左右禁军和护卫也是一片灰心,都是握紧兵刃,准备迎接最后一刻的到来。

    后面闻紫烟的追兵渐渐接近,这时候,李贽也看清前面来的军队为首之人俊美无双,正是夏侯沅峰,而他身边的军士看衣甲似乎是秦彝的部下。李贽心想,莫非江哲的计划失败,太子已经控制了秦彝的军队么,此刻死亡在即,李贽反而心如止水,看看左右,司马雄和荆迟都已经是遍体鳞伤,众侍卫也是形容惨淡,衣甲破碎,不由笑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只可惜连累了诸位。”众人泣道:“能随殿下共赴黄泉,虽死犹荣。”

    这时,夏侯沅峰所带的军队突然向两侧延伸,形成了一个两臂怀抱的军阵,李贽等人一愣,这个样子,不像是要冲散自己的残军,倒像是要将自己等人包围起来,莫非他们是想生擒么。还没有等到李贽想清楚,夏侯沅峰的军队已经从中间一分为二,从李贽残军两翼越过,迎向闻紫烟的追兵。一方是兵强马壮,一方是强弩之末,一触之下,高下立见,闻紫烟的军队被夏侯沅峰率领的五千多人包围起来。

    “夏侯沅峰!”从重重包围之中,传来闻紫烟尖利而愤怒的喊声。

    李贽神色一振,虽然不明白怎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他立刻明白,这一刻,他已经稳操胜券。

    这时,那些赶来的援军留下来的一些将士来到雍王马前,一个豪勇的将领在马上行了军礼,高声道:“秦将军奉了陛下密旨,派出大军四处寻找救援殿下,末将张雄,随夏侯统领一路,幸遇殿下,救援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李贽喜道:“将军不用多礼,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讲来。”

    那个将军恭谨地道:“昨天夜里,夏侯统领到了我军大营,传达陛下密旨和大将军军令,言道太子谋反,雍王殿下被叛军追击,秦勇将军代传军令,大军分为八路,寻找殿下行踪。请殿下准许末将发出信号,通知各路人马,殿下所在位置。”

    李贽想了一想,道:“你们用军中传信方式,通知各路将士,到平远镇会合即可。”

    平远镇距离猎宫十五里,正适合设立勤王军的大帐,那个将领眼中闪过敬佩之色,自去派遣信使,使用烟花烽火等方式将雍王军令传下。

    李贽举目望去,只见闻紫烟虽然被困,可是更加悍勇,围攻的将士死伤无数,不由心中痛惜万分。便对那个将领道:“附近可有友军?”

    那个将领也有些忧虑的看着战场,闻声道:“殿下,秦将军所率领的中军应该就在二十里外。”

    李贽大喜道:“速招秦将军前来,歼灭叛军之后,合兵共赴平远镇。”那个将领连忙传下令去。另外一组烟花信号升上天空。

    过了小半个时辰,闻紫烟率军突围数次,都被将士舍生忘死地挡住,夏侯沅峰在雍王麾下高手和军中勇士地协助下,十分艰难的挡住了凤仪门的锋芒。此刻他们才真的领略到了凤仪门的厉害,从前他们虽然对凤仪门的淫威十分忌惮,可是实际上却对这些女子心存轻视。可是闻紫烟那绚丽万方而狠辣绝情的剑法让他们时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李贽心中虽然忧虑,可是另外一件事却让他心中十分喜悦,他派去救助断后将士的属下发现裴云仍然活着,虽然伤势很重,可是少林心法确是十分神妙,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又过了一阵子,眼看凤仪门虽然也是死伤惨重,可是闻紫烟却是即将突围成功的时候,远处烟尘滚滚,秦勇亲自率领的援军到了。这时候闻紫烟终于一马当先冲出了重围。

    夏侯沅峰无奈地摇摇头,在苦苦的交战了半天之后,他终于是无力支撑了,为了不死在闻紫烟剑下,他还是退让了,这个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夏侯沅峰虽然喜欢两面讨好,但是他更加擅长明辨形势,从雍王突围之际,他就知道局势的变化已经不受凤仪门的控制,所以在江哲的威逼下,加上对凤仪门的失望,所以他很快就决定投*雍王。他自嘲地想,虽然雍王比较难伺候,必须用实际的功劳换取官职和信任,可是至少比仰人鼻息好一些。既然想要投*雍王,那么如何尽快立下大功就是当前要务。而且,老天爷保佑的是,居然是他第一个找到了雍王,功高莫过救驾,夏侯沅峰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歼灭闻紫烟本来似乎是老天爷赏赐的功劳,可是闻紫烟和凤仪门女剑手的强悍却让他碰了一个大钉子。

    而此时,夏侯沅峰终于也留意到了远处的援军,可是在他来说,让这些援军去围剿闻紫烟,虽然功劳被别人抢走,可是自己消耗了凤仪门的实力的功劳雍王已经看在眼里,所以他也就不计较了,只是在凤仪门冲破重围的时候下令合围,毕竟将剩下的禁军一网打尽也算是不小的功劳。

    从那些援军中,一匹黑色的乌骓马脱离军阵,迎向闻紫烟,冲天的杀气从马上的戎装青年身上涌出。闻紫烟看到那支援军,收住了战马,她闭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睁开,原本那已经从希望中坠落到绝望深渊的眼神已经变得平淡无波。那些白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凤仪门女剑手一个个默无声息的整理兵器,前两日不过折损数人的凤仪门女剑手在方才的苦战中已经损失了大半,她们的弓箭早已经损失殆尽,外面所穿着劲装已经破碎褴褛,露出里面所穿的黑色软甲,可以切金断玉的宝剑也已经刃钝锋黯。可是她们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惊惧软弱。

    闻紫烟挥手让那些女剑手莫要擅动,自己提马上前,迎上那人。就在着片刻之前,那些反叛的禁军已经全无斗志,夏侯沅峰策马到了雍王身边,正要报告,只见李贽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在那里,百步之内没有一兵一卒,只有闻紫烟和李顺正在对峙。夏侯沅峰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也不把那些雍王亲卫戒备的目光放在心上。此刻,战场上除了那些将死的禁军的呻吟声和失去主人的战马地嘶鸣声,再没有别的声息,几乎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注视着那对同样有着可怕名头的绝世高手。邪影李顺和血手罗刹闻紫烟。

    所有的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对于这样一个值得敬佩的敌人,就让她死于和旗鼓相当的对手的决斗中吧。人人都知道,若是闻紫烟落败,那么这些凤仪门女剑手也就没有了反抗力量,可是若是李顺落败,若是雍王一方无人能够挽回面子,只怕就是闻紫烟身死,也会重重打击雍王一方的士气。

    这时,闻紫烟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她爱怜的拍拍马颈,将它驱走,看向李顺。李顺的衣衫早就在突围之时破碎不堪,所以身上穿的是一身戎装,只是没有披甲。他的目光落到闻紫烟身上,露出一丝敬佩和更深的怨恨。看到闻紫烟的行动,他也飘身下马,驱走坐骑,两人就在瑟瑟秋风中对立而望,激荡的杀气冲天而起。

    就在众人被两人的杀气所震撼的时候,两人已经由静化动,身影纠缠在一起,雪亮的剑光纵横飞舞,而李顺手指捻着一根玉簪,随着他变化万千的招式,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两人越战越勇,旁观之人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身影,这一场惊人的厮杀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闻紫烟早已是筋疲力尽的人,所以她毫不顾惜内力和体力,要在最短的时间取得战果,而李顺本是心性高傲,再说通过和闻紫烟的交手,也可以对他将来可能会对上的凤仪门其他高手有所评估,所以他没有采用避敌锋芒的战术。两人全力交手之下,不过就是数十回合就已经分出胜负。闻紫烟的娇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坠落,虽然身上有一些小伤痕,李顺却是神采飞扬,通过和闻紫烟的全力交手,他有自信可以应付凤仪门主以外的任何凤仪门高手。

    这时,闻紫烟缓缓坐了起来,鲜血从她身下流淌,她却是彷佛不知不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到李顺身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举剑高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李顺,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说罢便横剑自绝,一代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剑客,就此黄土深埋。

    这时,秦勇一挥手,千余弓箭手引弓待发,指向剩下的女剑手,秦勇遥遥向雍王施礼,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剑手面面相觑,虽然她们因为艰苦的训练和有问题的心法变得几乎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可是如此情形,还是让她们心中明白绝无生还指望,死亡的阴影清晰地笼罩在她们身上。所以她们尊重和服从的闻紫烟就成了她们效仿的对象,她们互望一眼,同时举剑自尽,随着这些女子的身躯坠落马下,凤仪门的崩溃开始了。

第三十三章 惊天逆转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离猎宫十五里的平远镇已经成了勤王军的大营了,现在猎宫对外的道路已经全部切断,雍王坐在临时的帅帐中感慨万分,他万万想不到会这样子摆脱困境,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问过了秦勇、夏侯沅峰等人前后原委,虽然有些事情他们也不清楚,可是李贽还是明白了大部分经过。

    当初留下江哲,李贽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被江哲力挽狂澜,当听到夏侯沅峰带着矫诏和父皇的密旨去秦勇大营传旨的时候,李贽已经觉得不可思议,更令他震惊的是,当秦勇对着矫诏兵符和密旨还有些迟疑的时候,护送监视夏侯沅峰的太子侍卫总管张锦雄居然拿出了秦大将军的信物。为了调动秦勇的兵马,江哲居然用了三重保险,而且调动的人竟然包括太子心腹之人,这件事情不仅让秦勇和夏侯沅峰越想越是心寒,就连李贽也觉得江哲确有神鬼莫测之机。

    尤其是单独召见夏侯沅峰的时候,夏侯沅峰丝毫没有隐瞒,将自己如何猜测江哲藏身含香苑,如何因为私心独自去捉拿江哲,如何被江哲冒死所制,听得李贽不禁钦佩惊叹,同时他对夏侯沅峰也多了几分好感,此人虽然有些阴险和摇摆不定,但是目光倒也深远,若是用得好,倒是一个臂助。所以他对夏侯沅峰颇加抚慰。

    对张锦雄,李贽也嘉奖了他的功绩,并且明言不再追究崆峒从前的过错,不过张锦雄倒是没有留下来,他声称背叛太子只是因为看不过去太子和凤仪门的行径,却不愿参与对故主的攻击,所以自请离去。李贽对他这种忠义性格颇为赞赏,亲笔写了一道手令给张锦雄,允许他自由离去。

    秦勇也亲来谢罪,说因为自己迟疑犹豫,以至于救援来迟,请雍王治罪,可是李贽倒没有怪罪秦勇。在雍王心目中,秦彝麾下军队既然只忠于朝廷,若是秦勇轻而易举地倾向自己,没有得到上命就来救援,虽然此刻他会觉得感激,但是却会担心将来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秦勇会因为判断错误而铸成大错。这样看来,秦勇虽然过于谨慎小心,却是拱卫京畿的好人选,所以李贽不仅温言劝慰,还亲解佩剑赏赐给秦勇,让秦勇感激涕零。

    经过紧张的军议之后,李贽下令夏侯沅峰带着一些高手先潜入猎宫,增援晓霜殿,然后大军犁庭扫穴,里应外合,一举荡平叛逆。而跟着夏侯沅峰潜入猎宫的就有小顺子,这可是让夏侯沅峰伤透了脑筋。当初夏侯沅峰到秦营传旨的时候,为了防止消息外露,他是先当着众将官之面传了矫诏之后,又私下向秦勇出示了密旨的。所以差点被闻讯赶来的小顺子一掌打死。这还罢了,当小顺子逼问出含香苑之事之后,听说他打了江哲一掌,就一直冷着脸,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充满杀机。如此种种,怎不让夏侯沅峰抹一把冷汗,此刻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从前居然动过想把小顺子收到麾下的念头。

    夜色刚黑,夏侯沅峰带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夜行人接近了猎宫一角,这里十分接近太子居住的玉麟殿,负。守卫这里的乃是夏侯沅峰所控制的侍卫和禁军,所以在夏侯沅峰显身之后,这些人很容易的进了猎宫,然后夏侯沅峰命令他们拿来了一些禁军服饰,众人换上之后,随着夏侯沅峰向晓霜殿掩去。可是路过含香苑之时,果然不出夏侯沅峰所料,小顺子坚持要先去见江哲。夏侯沅峰早有准备,他觉得含香苑离晓霜殿很近,而且现在就去晓霜殿很容易惊动凤仪门,不如等到李贽大军到后再行动。所以他表示赞同。

    众人进了含香苑,其他人先到偏殿休息,而小顺子和夏侯沅峰则去了公主寝宫。小顺子自然是第一个闯进了公主寝宫,可是当夏侯沅峰跟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小顺子怒冲冲地看向自己,夏侯沅峰四下一看,却看不见江哲主仆,不由吓了一跳,但他转念一想,笑道:“或许江大人避到别处去了,李爷不要过于忧心。”

    小顺子觉的他说得有道理,神情渐渐平缓下来,可是这时他却听到有人轻轻向这边接近,他心中一动,过了片刻,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小顺子看到了董缺,心中不由一喜,问道:“公子何在,他可安好么?”

    董缺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话。这下小顺子和夏侯沅峰心中都是一颤,夏侯沅峰可是清楚,若是得不到解药,什么荣华富贵也没有用处,连忙抢着问道:“江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缺无奈地道:“公子被齐王殿下的人劫走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撼了两人,小顺子和夏侯沅峰都是心思敏捷,同时问道:“没有落到太子和凤仪门手中吧?”董缺连忙答道:“没有,我监视了很长时间,公子还在齐王那里,太子那边肯定不知道。”两人的心安定下来。夏侯沅峰怀疑的看了董缺一眼,心想他为什么不随侍在侧,小顺子却是知道原因的,他冷冷道:“我想先去宣华苑一趟。”

    夏侯沅峰阻拦道:“齐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条心,如果雍王大军到了,那么齐王绝对不敢伤害江大人,若是李爷现在去了,反而可能会让齐王用江大人要挟李爷。”

    小顺子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江哲在齐王手中,他很担心最后齐王用江哲做人质要挟雍王,所以他没有说话,可是坚定的目光却显示出不肯妥协的心意。

    夏侯沅峰一阵头疼,这时董缺低声道:“公子在夏侯大人走后病情加重,属下无能为力,齐王定会为公子医治,若是李爷现在赶去,若是一个不好,还会害了公子,还是等到雍王到了之后,大局已定,我想齐王不会不识趣的。”

    小顺子神色渐渐冷静下来,可是看向夏侯沅峰的目光却越发冰寒,夏侯沅峰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在怪罪自己加重了江哲的病情,可是这个他就只能苦笑了。倒是过了一会儿,小顺子自己叹了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哲的病情沉重,并不是因为夏侯沅峰的一掌啊。想通了之后,他默默看向窗外,等待发动的时机。公子,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

    在黎明时分,按照预定的计划,夏侯沅峰等人悄然掩向晓霜殿,这里是猎宫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在接近晓霜殿的时候,夏侯沅峰让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马当先走向宫门,守门的禁卫军同时提高了警惕,几个手势之后,夏侯沅峰已经隐约看见了凤仪门女剑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气昂地道:“我乃大内副总管夏侯沅峰,奉太子之命,前来求见陛下,还不速速通传。”几个禁军不敢怠慢,他们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党,无论如何,太子总是将来的皇帝,他们自然不敢得罪。没有多久,李寒幽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神色有些烦恼,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雍王落网的消息,她自然十分不安。见到夏侯沅峰,她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传旨了么,怎么深夜到此,有什么事情?”

    夏侯沅峰神秘地一笑道:“这就要问你们了,闻姑娘虽然武功不错,可是却还是没有捉到雍王,反而是我运气好,如今雍王的人头已经给太子验过了,太子让我前来跟陛下禀报此事。”

    李寒幽疑惑地道:“你说得若是真的,为什么太子没有亲自前来禀报皇上,反而让你前来,人头在哪里,我可还没有看到?”

    夏侯沅峰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公主,这你就糊涂了,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太子现在拿着雍王的人头来见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有些不妥当的举动,这传出去不好。下官虽然职位卑微,可是常年伴驾,皇上的性情倒还熟悉。少傅大人让我前来先跟陛下透个底,等到陛下生气过了,冷静下来,太子再亲自来觐见。公主不要声张,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外人知道呢,就连擒杀雍王的军队我都没有让他们过来,要等到陛下同意禅让之后,才会向天下宣布雍王的死讯。”

    李寒幽一皱眉道:“怎么,你见到了鲁大人么?”

    夏侯沅峰冷笑道:“公主,这可不是下官责怪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飞鸟未尽,公主就想藏起良弓了么,下官不想和贵门为难,所以没有放出鲁大人,不过我想和鲁少傅说上几句话,就是萧王妃也不能无理阻挠的。”

    李寒幽凤目闪过一丝寒芒,虽然很讨厌鲁敬忠,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稳妥的办法,可是看看夏侯沅峰身后两个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的侍卫,李寒幽道:“你可以进去,这两个侍卫不行。”

    夏侯沅峰脸色一变道:“这不行,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雍王死了,我们都在太子的船上,可是谁知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卸磨杀驴,我这两个侍卫乃是心腹亲卫,武功不在下官之下,若没有他们保护,我可不敢进晓霜殿。”

    李寒幽误以为那两个侍卫乃是月宗的死士,所以才会藏头露尾,当然这也是夏侯沅峰故意误导她的结果,因此讽刺地道:“你倒是谨慎,罢了,本宫不过是小心一些,难道还会作出什么负义之事么?你进去吧,话可要说在前头,你要是想搞鬼,我可不会放过你,现在我燕师姐、谢师姐都在里面,你们三个人翻不出什么大浪。对了,韦膺呢,他还在巡视么?”

    夏侯沅峰笑道:“管他做什么,堂堂的丞相之子,非要和我们这些人争夺功劳,平日里道貌岸然,我可是瞧他不上。”

    李寒幽皱眉道:“你也太心胸狭窄了,不就是韦膺瞒过了你的眼睛么,你们今后都要同朝为官,最好不要闹翻了。”

    夏侯沅峰冷冷一笑,随口道:“遵命。”,李寒幽见他皮笑肉不笑,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神色,只当他是嫉妒了,也不再多话,道:“好了,你进去吧,皇上他们都在晓霜殿的正殿里面的暖阁中休息,正殿是不许我们进入的,你自己去请见吧。”

    进了晓霜殿,夏侯沅峰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环绕了一圈,守卫十分森严,西偏殿的门口,一个艳冠群芳的绝色女子手按佩剑,正在那里向自己望来,夏侯沅峰知道那个女子就是燕无双,因为不擅长骑术,因为没有随闻紫烟去追杀雍王,而是来了这里帮助李寒幽。他微微一笑,向那燕无双颔首示意。燕无双微微蹙眉,返回了偏殿。夏侯沅峰这才走到正殿门口,叩门道:“臣夏侯沅峰,求见陛下。”

    晓霜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后面还有六座暖阁,如今雍帝李援等人都在里面休息,只有那些侍卫和秦彝、程殊轮流在金殿守卫,这是为了防止叛逆进攻。听到夏侯沅峰的声音,负责守夜的程殊皱皱眉,若是秦彝,可能会板着脸让夏侯沅峰天亮以后再来。可是程殊性子最是机变,现在无端得罪夏侯沅峰也没有什么意义,便走到殿门口,让守门的侍卫开门。

    门一开,程殊就看到夏侯沅峰和他身后两个低着头的侍卫,他正要说只让夏侯沅峰一人进来,一个侍卫轻轻抬起头来,程殊一愣,立刻醒悟过来,冷冷道:“进来吧,你若是想凭着两个手下搞鬼,我老程可不会轻饶你这辜负皇恩的逆臣。”

    夏侯沅峰三人进去正殿,殿门再度关上。程殊想要说话,可是他毕竟久经风雨,便道:“皇上还在休息,现在也没有什么君臣礼可讲,你们跟我进去吧。”说罢,领着夏侯沅峰三人向后面走去,那些侍卫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皇上所休息的暖阁外面戒备森严,长孙贵妃、颜贵妃和长乐公主歇在另外一处暖阁,程殊带着夏侯沅峰三人一走到暖阁门前,那些侍卫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夏侯沅峰,他们都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系的人。这时,暖阁门开了,冷川走了出来,目光中带着敌意,他冷冷道:“皇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夏侯沅峰后面右侧的那个侍卫抬起头,摘下帽子,道:“雍王府李顺奉殿下之命,前来向陛下问安。”

    冷川眼睛一亮,道:“你就是邪影李顺?”这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眼神寒若冰雪,而且声音阴柔,正符合邪影李顺的形象,不过他还是用疑问的目光望向程殊以及从旁边暖阁赶来的秦彝。两人的目光打量了李顺片刻,都是肯定的点头。

    冷川进去片刻之后,出来道:“陛下召见李顺、夏侯沅峰,大将军和魏国公也请进去。”

    李顺和夏侯沅峰走了进去,雍帝李援这两天来心中焦虑,更加显得苍老,为了防止意外,他乃是和衣而睡,此刻他坐在龙床上,目光希翼地道:“贽儿如今情形怎样。”

    李顺在南楚宫中多年,自然知道礼节,上前跪下道:“奴才李顺,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问安,如今雍王殿下已经和秦勇将军会合,追杀殿下的叛军已经全部伏诛。殿下大营设在平安镇,今日就会兵发猎宫,只是殿下担心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来禀报。”

    李援龙颜大喜,满天乌云终于开始散去,不由跳下床来,在地上转了几圈,道:“夏侯,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带着雍王的信使过来。”

    夏侯沅峰可不会笨得说实话,道:“陛下,臣和太子交好,只是因为太子乃是储君,绝没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太子派臣带着伪诏去调动秦勇将军麾下的兵马的时候,臣随身也带着雍王司马江哲江大人所给的陛下密旨,秦勇将军忠心不二,立刻发兵救援雍王殿下。见到殿下之后,臣又奉命潜回猎宫作内应。”他这番话虽然不尽不实,可是他既然立下大功,自然也无人揭穿他。

    李援笑着点点头,一直以来他都在烦恼政变之事,此刻大事已定,他不由想到雍王司马江哲怎会通过长乐向自己索取印信,莫非从前宫中流传长乐和那人有情是真的不成,可是不说那人乃是南楚降臣,和长乐身份有碍,而且听说此人身体极弱。虽然江哲这次立下大功,赐婚也无不可,可是此人体弱多病,如何能给长乐带来幸福,罢了,还是用别的法子嘉奖于他,谅他也不敢违背礼法,向朕求娶公主为妻。

    心中计议已定,李援吩咐去唤醒众人,都到大殿静候雍王的军队,夏侯沅峰更是和冷川商议之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外面的几个高手潜进来的薄弱之处,小顺子和冷川两人一起出手,制住了十几个禁军,接引进了和他们一起进来的援军。虽然这样很冒险,可是雍王即将发动,就顾不得这些了。将这些人暂时藏到殿后,夏侯沅峰连忙去应付已经起了疑心的凤仪门中人。

    纪贵妃面色如霜,站在殿门之前坚持要进去,她在深宫多年,早就习惯了勾心斗角,一听到燕无双说起此事,她虽然也觉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很怀疑闻紫烟会让夏侯沅峰拣着便宜,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她便来到正殿察看。秦彝和程殊挡在殿门之前,不许她进去,虽然两人说是皇上不想见她,可是纪霞却是铁了心要见到李援和夏侯沅峰。对她来说,如果夏侯沅峰说得是实情,那么自己这样做最多是得罪了夏侯沅峰,而魔宗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若是有诈,那么自己可能就会挽回大局。所以她的言词越来越激烈,李寒幽、燕无双、谢晓彤也都被她召来。虽然三人未必赞同纪霞的看法,可是同仇敌忾之心,让她们至少不反对纪霞的决定。

    就在这时,猎宫之外号角长鸣,雍王的军队到了,一个时辰之间,借着夜色,大军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潜往猎宫,因为猎宫之中死忠于凤仪门的人不多,所以凤仪门不得已放弃了外围的巡逻,而雍王又让所有军队,人衔枚,马摘铃,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时分到了猎宫之外。宫内还无人发觉。雍王等到第一线阳光射出云层之时,才下令响起号角,大举进攻。猎宫之中的禁军本就疑虑重重,毫无斗志,雍王带来的军队却是目的明确,顷刻之间就攻入了猎宫之中。

第三十四章 晓霜鏖战

    巨变发生,凤仪门如今的弟子多半都是凤仪门主在这十多年调教出来的,当年随着凤仪门主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子大半都已经死在战场上,或者仍在门中隐修,这次政变因为凤仪门主的决定,她们并没有参加。李寒幽这些人,武功才智虽然都不错,却是没有受过太多的挫折,一时之间都是手足无措。眼睁睁的看着猎宫的防线被撕破。可是纪霞却不同,她曾经跟着李援转战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也不和李寒幽等人商量,就一声长啸,如同凤鸣九天,这是凤仪门召集弟子的信号。李寒幽也立刻明白了纪贵妃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到么凤仪门所发动的政变已经到达,那么唯一的生路就是挟持皇上突围。所以她高声道:“攻进去,一定要抓住皇上。”

    听到她的喊声,秦彝和程殊同时退后一步,李寒幽正要闯进殿中,但是一缕阴柔的掌风迎面而来,李寒幽正要抵挡,心中一动,翻身退出,那人随后走出殿门,虽然穿着侍卫服饰,可是相貌清秀,一双眼睛寒如冰雪,正是已经突围离去的邪影李顺。

    李寒幽心中一震,不由后退了几步,看见了一些穿着夜行衣的人跟在李顺后面走了出来,个个神完气足,步履矫健。李寒幽心一横,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她高声道:“两位师姐,众位姐妹,我们一起上。”燕无双和谢晓彤同时按剑上前,那些凤仪门女剑手也齐齐拔剑逼上,眼看大战就要开始。小顺子冷冷道:“你们也想和闻紫烟泉下相会么?”这一句话充满了杀气,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肃杀,说话的时间也恰到好处,李寒幽等人虽然也隐隐猜到闻紫烟可能不幸,可是这个消息还是让她们心中一惊,不由手上一缓。就在这瞬间,那些黑衣人已经稳稳守住了殿门。李寒幽目光一闪,心中懊恼,现在已经没有了速战速决的机会,只得提剑上前,杀向殿门。这时,晓霜殿宫墙外已经听到了厮杀的声音,而晓霜殿殿门前已经打得如火如荼。虽然凤仪门女剑手的战力强大,可是殿门狭小,剑阵施展不开,更何况对面还有李顺这样一个高手,一时之间虽然占据了上风,却是不能攻进殿门。这时候另外一处偏殿的殿门推开,秦铮搀扶着面色惊慌的窦皇后走了出来。

    秦铮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只觉的如坠冰窟,她想起了毫无自保之力的齐王还在宣华苑,想起了政变失败之后的下场,一时之间忘记了如何动作。

    这时,外面传来清啸声,纪霞一皱眉道:“秦铮,还不去接应她们。”秦铮这才如梦初醒,带着一些女剑手冲向宫门。

    就在雍王开始攻击猎宫的时候,玉麟殿也是一片混乱,李安魂飞魄散,抓着萧兰问道:“爱妃,快救孤一命。”萧兰心中也很慌乱,这时候他们听见了纪霞的啸声。萧兰无计可施之下,便拽住李安向晓霜殿冲去,这时候,雍王的军队还没有冲进来。但是等到他们到了晓霜殿的时候,秦勇亲自指挥的一支铁骑已经和守卫这里的禁军厮杀起来。萧兰心中一慌,便要冲进晓霜殿。可是秦勇深知里面的内应压力已经很大,若是让萧兰进去只有坏处,所以下令用弓箭和人墙将他们死死挡住。李安只见前面血肉横飞,身边羽箭纷飞,吓得魂不附体,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就差没有跪倒求饶了。跟着萧兰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太子身边的侍卫,他们或者贪生怕死,或者早就对太子不满,此刻一见太子如此窝囊,都再无丝毫战意。有的高喊着投降退到一边,有的抛下一切向外溜走。没过多久,太子身边就只剩下凤仪门的人了。而秦铮虽然已经出了宫门,却被挡住,无法接应萧兰等人进去。

    这时候,四周开始渐渐沉寂下来,进入猎宫的大军奉了雍王命令,因为宫中有很多被软禁的朝中官员,各处若是没有反抗,就牢牢围住,此刻除了晓霜殿之外已经没有强力的抵抗了。

    萧兰扯着太子奋力拼杀,可是周围的禁军却越来越多,那些女剑手虽然厉害,可是她们都只带了一柄长剑,那些擅长沙场厮杀的大雍将士,用长槊远远攻击,她们陷身军阵当中,只能自保罢了。此刻萧兰从没有这样后悔,若是不带着李安,她早已经闯进了晓霜殿了。

    当猎宫初步平定之后,得到战报的雍王赶到晓霜殿的时候,正看见萧兰和凤非非一左一右护着太子,她们身边都是大雍将士和凤仪门女剑手的尸体,两人已经是花容惨淡,眼看就要丧命。李贽看到李安蜷缩在地上,全无一丝皇家仪态,便是一皱眉,幸好那些将士都没有向李安下手,看起来除了身上沾染的鲜血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伤口。李贽高声道:“凤仪门叛逆听了,若是束手就缚,还可有一线生机,若要顽抗,别怪本王无情。”

    凤非非抬头看去,属于自己一方的禁军已经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而这时,在宫门处苦战等着接应自己的师姐妹也已经支持不住,若是不趁现在冲进晓霜殿,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已经开始冲进晓霜殿去了,心中一狠,提起李安将他当成兵器在前面挥舞,她心想既然那些军士不敢攻击李安,那么自己不如用他阻上一阻。果然,她这一手让那些将士不敢向她攻击,不得不被她逼开,转瞬之间晓霜殿外凤仪门仅剩的两个女子就冲到了宫门前。

    事关太子性命,秦勇可不敢作主,虽然太子叛乱,可是要杀要剐也是皇家之事,还轮不到秦勇作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雍王,等他下令。

    李贽心中怒火熊熊,凤非非的作为让他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对太子,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视,可是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兄长,本来想下令将三人乱箭射死的他终于改了主意,这三个人就是进了晓霜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兄长在这种情况下死去,皇子自该有皇子的死法。所以他没有作声,任凭那三个人冲进了晓霜殿宫门。

    萧兰三人虽然进了晓霜殿,可是随着她们身后,秦勇也已经指挥着麾下将士冲进了晓霜殿,这时,在纪霞、谢晓彤、李寒幽三人和二十多个凤仪门女剑手的攻击之一,虽然有小顺子等高手死命拦阻,可还是被迫退入了正殿之中。

    李援在秦彝、冷川等人保护下坐在龙椅上,长孙贵妃、颜贵妃和长乐公主都避在宝座之后,被侍卫护着,当凤仪门众人冲进正殿之后,小顺子等人都不再恋战,迅速退到宝座之前,摆开了坚守的阵势。而在李寒幽等人身后,那原本已经被双方争斗破坏的稀烂的几扇殿门也被冲进晓霜殿的将士彻底撞碎。李寒幽等人围住了李援等人,而她们外面则是投鼠忌器的雍军将士,若是引起混战,虽然凤仪门众人必定被擒杀,可是若是李援、两位贵妃和公主不小心受到一点儿损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吃罪不起。一时之间,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喘气,殿内气氛十分沉闷。

    这时雍王排众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凤仪门和李安身上掠过,对着李援施礼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往父皇恕罪。”

    李援欣慰地道:“贽儿你安然无恙,秦将军,你尊奉朕的密旨前来勤王,朕心甚慰。好了,你们不用管朕,给朕将这些叛逆全部杀了。”

    李贽苦笑,李援这样说,他可不能这么干,连忙道:“父皇不用担心,现在这些叛逆已经陷入罗网,请父皇保重身体,等到儿臣将她们擒拿之后,交给父皇处置。”

    李寒幽冷冷道:“雍王殿下也不要太得意,虽然我们落败,可是皇上和太子还在这里,若是殿下想趁机弑父杀兄,那自然是可以下令进攻,到时候正好铲除了障碍,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若是不然,还是和我们好好谈谈吧,也好保住你的父兄。”

    李贽也知道需得如此,可是他很厌烦李寒幽的作为,目光在凤仪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到纪贵妃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什么意见,若是太过苛刻,只怕就是父皇和本王答应,这些将士也不会答应,叛上逆伦大罪可是诛灭九族之罪,若是本王太过放纵,引起朝野清议,只怕会贻笑天下。”

    纪贵妃眼神从迷蒙变得阴森,她冷冷道:“若是要诛九族,皇上和雍王你不也是罪责难逃,现在说什么清议都是废话,只要殿下放开一条生路,我们自然不会伤害皇上。”

    雍王目光一闪道:“本王若是现在让开一条出路,你们真的肯就这样走么?”

    纪贵妃一滞,若是这样出去,若是雍王反悔,自己这些人岂不是自陷死地,什么千金一诺,她可是丝毫不信雍王不会落井下石。这时候李寒幽突然冷冷道:“这有何难,若是殿下放开大路,再让长乐公主做人质,不就是两全其美了么?”说罢,充满杀机的目光看向长乐公主,她也是冰雪聪明,李援所说的密诏和夏侯沅峰的背叛自然是秦勇率军前来平叛的原因,可是这密诏是如何落到夏侯沅峰的手上的呢?想来想去,只有长乐公主派人出过晓霜殿,眼看荣华富贵成了泡影,李寒幽已经将长乐公主恨透了。更何况,虽然李寒幽也有公主的身份,可是和真正金枝玉叶的长乐公主比较起来,虽然她自负才貌双全,可是心中却总是有些忌惮和嫉妒,所以她才会提出以长乐公主为质。她虽然是私心自用,可是凤仪门众人听了却都觉得是个好主意,李援对长乐公主的宠爱人所共知,果然是最好的人质人选。

    李援和李贽却都大怒,他们都因为南楚和亲之事对长乐心存愧疚,怎忍心让她做人质,所以异口同声地道:“不行。”这句话以说出口,殿中局势陡然紧张起来,可是李援和李贽父子四目相对,却都觉得父子两人的心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接近。可是李贽看着那些凤仪门弟子面上露出的不肯妥协的神色却是头疼起来,不由心道,我让人去找江哲,怎么还没有找到,若是随云在此,或者会有什么好法子解决现在的事情吧?

    雍王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安排心腹去寻找江哲,江哲不畏生死,留在险地,运筹帷幄,逆转了大势,此刻李贽对江哲的感激已经到了极至,所以下令若是找到江哲立刻要来禀报,可是直到现在却没有消息,雍王早已在担心江哲的安危了。

    从雍王攻入猎宫的一刻起,我就被四个大汉死死的盯着,这几个齐王身边最亲信的侍卫都很担心雍王会趁乱派人来伤害齐王,所以早就劝齐王暂避一下,可是却被齐王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他们无奈之下只有死死盯着我。

    这四个侍卫可是知道江哲在雍王心目中的份量的,心想万不得已就用此人做人质,只要等到齐王殿下见到皇上之后,殿下没有参与叛乱,到时候皇上就是再怎么责罚殿下,也不会伤害殿下的性命的。

    过了一阵子,外面的喧嚣声渐渐沉寂下来,又过了片刻,有人重重的敲门,一个在宣华苑伺候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前去开门。门一开,一队军士将这个太监推到一边,迅速将宣华苑上上下下全部控制起来。一个青年将领大踏步走向正殿。齐王正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那边正是晓霜殿的方向。

    这个青年将领行了一个军礼,虽然齐王也有叛逆的嫌疑,可是和太子不同,齐王在军中的威望也是很高,他的勇猛和直爽很得人心,而他虽然风流好色,又有喜新厌旧的恶名,但却没有抢夺人妻妾的行径,而且他府中姬妾虽多,可是却从来不会用严刑家法约束,凡是姬妾侍婢只要自己愿意,都可以要求出府嫁人,齐王不仅不会为难,反而会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齐王定下这个规矩的起因也是一段佳话,当初齐王府上有一个别人送来的舞姬,相貌十分秀丽,不过齐王宠幸了几次之后就没了兴趣,偏巧这个舞姬青梅竹马的恋人进了齐王府做侍卫,两人旧情重燃有了私情,却被另一个侍卫发现,这个侍卫原想逼迫这个舞姬和他私通,不料这个舞姬坚持不肯,因此一怒之下向齐王密告。齐王果然召来两人问罪,问明实情之后,下令将那个侍卫拖下去打了几十杖,当时人人都道齐王会将这一对恋人杖杀,却没料到齐王将那侍卫责打了一顿之后就将那个舞姬嫁给他为妻,然后又将这个侍卫推荐到下面做武官,反而是那个告密的侍卫被齐王赶出了王府,然后齐王就订下了这个规矩。有幕僚劝谏他说,这样未免有失尊严,谁知齐王笑道:“本王喜新厌旧谁人不知,这些女子在我王府之中独守空闺岂不可怜,不如将她们嫁了出去,也免得耗费本王的钱粮。”

    虽然很多持重的文臣因此对齐王多有诟病,可是军中勇士倒是因此对齐王更加爱戴,因为齐王常常召集军中勇士参加宴饮,宴中总是让身边的姬妾舞姬前来歌舞行酒,不乏有被那些美女看中下嫁的例子。

    所以这个将领虽然奉命来收押齐王,但是倒没有什么太深的敌意。他高声道:“末将田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保护齐王殿下,雍王殿下有命,请殿下不要外出,以免为乱军所乘。”

    齐王转过身来,他的面色苍白,可是神色却很安然,他淡淡道:“晓霜殿情况如何?”

    那个将领一愣道:“末将不知。”这时他的副手走进来在他身边低声道:“在偏殿之中有几个齐王的侍卫不肯缴械。”

    田隆看了齐王一眼,低声道:“这个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么?”

    副将为难地道:“他们挟持了一个人,说是雍王司马江哲江大人。”

    田隆一惊,他能够被派来监押齐王,自然也是很得信任,所以他自然知道江哲的重要,雍王还特意吩咐众将,若是发现江哲,一定要好好保护。警惕的看了一眼齐王,田隆道:“殿下,能否请殿下下令让属下不得抵抗。”

    李显微微一笑道:“本王想去晓霜殿,不知道将军能否作主?”

    田隆一脸为难,他可没有这个权力允许齐王去晓霜殿,可是江哲又被齐王属下挟持,这可怎么办呢?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殿下,何必如此呢?”虽然明显中气不足,可是声音十分坚定。田隆和副将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书生在两个齐王侍卫搀扶下缓缓走来,另外两个侍卫执刀相护,那书生手中拿着一块金牌,却是“如朕亲临”的金牌,本来现在这块金牌未必有用,可是金牌右下脚却有一行小字,写着“钦赐雍王李”,说明这块金牌乃是皇上赐给雍王的,所以无人敢阻拦。

    田隆立刻知道这个书生果然是雍王司马江哲,连忙上前见礼。

    我挥手让那两位将领退到一边,道:“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不可挽回,您又何必去晓霜殿呢?”

    李显淡淡道:“就是因为大局已定,我才要去看看,你应该明白,我的王妃在那里。”

    我摇摇头,有的时候齐王真的很是固执,想了一想,终于道:“下官要去晓霜殿,如果殿下不嫌弃,就和下官一起去吧。”

    李显面色一变道:“你的身体什么状况,难道自己不清楚么,这个时候去逞什么能?”

    我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见到的一天,怎能在这里苦苦忍耐,请殿下将轿子借给我一用。”

    李显神色变了又变,道:“好吧,本王答应你。”

    田隆两人惊叫道:“殿下、大人,这个?”

    我举起金牌道:“雍王面前,自有下官承担罪责,与你们无关。”两人这才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远处的旷野之上,一个白色的淡淡身影仿佛流星一般迅捷,那方向直指猎宫,秋风吹过,一方白色的丝绢滑落在地,露出绢帕上面殷红的血迹。

第三十五章 情深似海

    今天修改了前面一些章节的细节部分,或者是原来忘记写了,或者是觉得有bug,所以发新文完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重新看一下

    第三部二十四章至三十四章,虽然修改的不是特别多,可是我觉得能够解决很多读者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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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霜殿之中,谈判正陷入僵持之时,站在龙椅一侧保护雍帝的小顺子略一皱眉,毫无征兆地飞身而起,凤仪门众人只道他要偷袭,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就要发起进攻,而保护雍帝的侍卫和武林高手都在心中抱怨小顺子鲁莽急躁,只得略略后退,缩小了保护圈,眼看混战就要爆发,谁知小顺子却向龙椅之后那扇上面绘着山河地理图的锦绣屏风扑去,屏风后面是通向暖阁的宫门,秦彝早就令人将那扇宫门锁上,再加上大军早已经将晓霜殿重重包围,所以也无人留心那里的动静。可是就在小顺子向那里扑去的时候,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锦绣屏风被剑气撕裂,一个青色身影电射而来,正被小顺子截住,两人凌空交手,仿佛苍鹰夜隼,盘旋往复,那青衣人不过数招就已经身形迟缓,被小顺子一掌击中,只听那人一声闷哼,从半空中坠落,这时,纪贵妃目光一闪,纤足飞踢,一柄落在地上的单刀被她踢到了那人身下,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右足点在单刀之上,借力飞起,轻飘飘的落在凤仪门剑阵之侧,青衣人目光阴冷的看向小顺子,冷冷道:“想不到我韦膺一番苦心,竟被你这阉奴破坏。”

    却原来韦膺发觉雍王进攻猎宫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就直接赶来晓霜殿,可是到了之后,他发现李寒幽等人正在强攻正殿。韦膺心思灵敏,知道自己就是加入也没有什么用处,于是绕到正殿后面。原本为了防止有人从后面刺杀,正殿后面的处处都有机关,将出入口全部封闭起来。若是旁人绝没有办法在一时半刻之间进去。可是韦膺出身丞相之家,自己又是高官,他曾经在工部任职,曾经私下偷阅过皇家各处宫殿的建筑图,而且他对宫室营造本就颇有经验。所以不过花了两拄香时间就进入了宫中。等他用身上削铁如泥的宝剑轻轻破坏了宫门,躲在屏风后面最接近李援龙椅的位置的时候,却又苦恼地发现,凤仪门还没有冲进正殿,李援身边有冷川和几个武功不错的侍卫保护,他若是出手,绝对没有办法一举成功,只得暂时隐忍下来。直到方才因为雍王等人到来,而凤仪门几乎所有幸存的人都被困在殿中,因此冷川等人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这些凤仪门弟子铤而走险的时候,他才觉得找到了好机会,准备一举擒下雍帝。谁知他杀机才动,就被小顺子发现,而且抢先出手,将他逼了出来。

    韦膺受业于凤仪门主,对于刺杀本是颇为擅长,当初他就曾经在朱雀门前刺杀过侍中郑瑕,可是他毕竟不是身经百战的绝顶刺客,行动之际不免露了一丝微弱的杀气,被武功高强,感觉灵敏的小顺子察觉。此刻,他秀雅的脸庞上满是狰狞之色,若是挟持了李援,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李贽也不得不屈从,他们就可以安然脱身了,想不到大好的机会却被小顺子破坏无遗。

    见此情景,雍王等人都是又惊又喜,若是李援被挟持,那么只要凤仪门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不得不接受,否则雍王难免给人留下借刀杀人的话柄,这一点在如今,雍王拥有大义名份之后,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看向小顺子的目光都是感激的神色。

    小顺子却对众人感激的目光视若不见,心中只在想着猎宫已经平定,那么公子怎么还没有消息。正在盘算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将领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启奏陛下、雍王殿下,齐王殿下和天策帅府司马江哲江大人求见。”

    李贽和小顺子都是大喜,李贽也顾不上齐王怎会出现,道:“快宣他们进来。”话音一落,才想起父皇也在,连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谢罪。此刻李援却也十分欢喜,虽然他对江哲和长乐公主之事不表赞同,可是正是江哲的计策,才召来了勤王之军,刚才他又被小顺子所救,所以他也没有不满雍王的行为,反而高兴地道:“正是,快宣他们进来。”

    没有多久,齐王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两个侍卫搀着江哲跟在他身后。虽然直到晓霜殿前才下轿,总共走了不到百步路程,江哲的面色已经是苍白如纸。雍王一见心中大痛,不过两三日不见,江哲却已经是病骨支离,两鬓竟然星霜斑斑。李贽连忙上前伸手相搀,眼中含泪道:“随云,都是本王害你如此,你,你——”语不成声,竟然再也说不下去。

    我自然知道雍王为何这样伤情,事实上昨日我在铜镜之中看见自己的容貌,也是大吃一惊,现在我可是相信了一夜白头之说了,不过幸好,我不过是添了几缕白发罢了。倒是小顺子一见我如此憔悴,立刻面色铁青,再也顾不得什么皇上和凤仪门,飞身扑到我身边替我诊脉。这一年多来,他已经开始学习医术,虽然还不能独自开方,可是诊脉和针灸倒是已经有了几分火候,这可能和他内力高强、心思细密有关。我可不敢看他越来越皱紧的眉头,向前望去,只见长乐公主面上露出惊骇之色,望着我的目光满是痛惜关切,若非是她生性端庄贞静,再加上长孙贵妃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只怕已经是忍不住要走下御阶了。我露出温和的笑容,劝慰的看了长乐公主一眼。向上施礼道:“臣江哲叩见陛下。”

    这时神色有些茫然的齐王才在身边侍卫的提醒下上前施了一礼道:“儿臣叩见父皇。”

    李援看了齐王一眼,目光落到秦铮身上,微微皱眉,这时颜贵妃神色惊惶地看向李援,李援叹了一口气道:“显儿,今日之事真相未明,你先退到一旁,若是你没有谋逆之举,想必你二哥也不会责怪你。”

    李贽看了李显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道:“六弟先到一旁休息,待我平乱之后再和你慢慢叙谈。”一边说着话,李贽一边做了一个手势,一个伶俐的侍卫连忙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我身边,我用请示的目光向上望去,雍帝点点头,示意我尽管坐下。我又施了一礼,这才坐下,擦擦头上的冷汗,笑道:“臣体弱多病,让皇上见笑了,殿下也不用担心,臣幸得齐王殿下延医救治,性命已经无碍。”

    李贽心中一动,看向李显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李显却是目光呆愣,只是看向秦铮,秦铮却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不时有几滴晶莹的水珠坠落地上。

    李贽神色雍容地道:“父皇,这些事情我们慢慢再说,还是先将这些叛逆擒住才是,韦膺,李寒幽,你们犯上作乱,罪在不赦,若是束手就擒,父皇念在你们年轻无知的份上,或者还可法外施恩,否则你们都有亲朋好友,难道不怕族诛之祸么?”

    听了雍王的喊话,我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雍帝身边,一脸忠心耿耿的夏侯沅峰和站在长乐公主之侧,虽然手拿佩剑,却是神色木然的秦青,不由想起我初入大雍朝廷参加的那场盛宴,这三人被并称青年俊杰,可是历经大浪淘沙,却成了今日情状。

    韦膺在江哲一进来就心中烦恼,他比凤仪门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子更加看重江哲的才智,所以在宁愿得罪长乐公主也要搜查含香苑,不知怎么这人一进来,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预感,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冷冷道:“雍王殿下何必说的冠冕堂皇,殿下想夺取皇位已非止一日,谁不知道这位江司马就是殿下的智囊军师,太子殿下本是储君之尊,如果不是雍王你咄咄逼人,太子何必行此不得已之事。昔日汉武帝一代明主,只因存了废立之心,以至太子在忠臣辅佐下不得不谋反,虽然太子最后身死,可是武帝却作思子宫与归来望思之台以怀念太子。今日我等虽然落败,可是殿下难道不是也想趁机夺取皇权么,只怕今日之后,皇上就会被你软禁宫中,若不杀了我们,恐怕殿下会担心难以堵塞天下悠悠众口吧?”

    我见韦膺言辞犀利,雍帝和其中众人面上都带了犹疑之色,便扬声道:“韦大人此言真是颠倒黑白,太子殿下虽然是储君之尊,却是失德败行,朝野谁不知晓,雍王殿下功高盖世,虽然因为长幼有序,不能继承大统,可是殿下从无嫉恨之心,反而是殚精竭虑,为大雍社稷呕心沥血,原指望太子殿下宽厚仁德,善待功臣手足,我家殿下也就情愿屈身为臣。可是太子殿下只知妒贤忌能,屡屡加害雍王殿下,更是贪淫酒色,为所欲为,君子耻以为伍,小人逢迎鼻息,如今更是犯上作乱,全无君臣父子情分,更是矫诏相召,意图加害我家殿下。若非殿下仁德感天,众位将军侠士舍生忘死,早已经身死猎宫。如今殿下奉陛下密旨,率大军前来勤王,此是顺天应人之事,尔等叛臣,不思悔改,反而意图离间陛下父子,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韦膺怒道:“江司马,你虽然是雍王宠臣,可是官职卑微,这大殿之上哪有你说话的地方,想当初,你是南楚状元,翰林学士,南楚两代国主以及德亲王赵珏待你皆有深恩,可是你枉读圣贤之书,为了苟全性命,投降奸王,为他出谋划策,设下无数诡谋,太子性情忠厚,误入你彀中,以至今日身败名裂,像你这种不忠不义的贰臣贼子,还敢人前出言,我等举义旗,清君侧,虽然落败,却也不是你这种小人可以诬蔑凌辱的。”

    我面上露出讥诮之色,挥手阻止了雍王想要出口的怒喝,道:“韦大人,当初江某受南楚君恩,却投降大雍,这贰臣之称我认了。可是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国,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江某在南楚也有微薄功劳,也曾上书直谏,可惜主上不纳忠言,将我贬斥为民,在我归附大雍之后,南楚又遣刺客来袭,说起来,是南楚弃我在先。雍王殿下不嫌弃江哲无能之人,解衣推食,哲纵是铁石心肠,又怎能弃之不顾。哲入殿下幕中,常年卧病,不能为殿下分忧解劳,可是殿下却从无嫌弃之心。雍王殿下有伯乐心肠,礼待天下贤士,江某不过是马骨一般,王仍以重礼优待,所以江某甘心这贰臣之名,死而不悔。可是这贼子二字,江某却是愧不敢当。韦大人,令尊身为丞相,领袖群伦,韦大人你少年中举,一日三迁,晋升之速,天下罕见,未至而立之年,已经身在中枢,相阁之位迟早是大人囊中之物,可是大人不念君恩深重,勾结叛逆,挑唆太子不顾君臣之别,父子之情,犯上作乱,这贼子二字,除了韦大人你,还有何人可以承当。”

    我的声音刚落,殿中响起喝彩之声,魏国公程殊高声道:“江大人,你说得真是痛快,老程是个粗人,早就想痛骂这小贼一顿,只是俚语粗俗,不敢君前失仪罢了,韦膺,你这贼子背弃皇恩,早该千刀万剐,才是不配在这大殿之上说话呢。”

    韦膺面色一时铁青,一时潮红,他心中后悔不该忘记江哲此人言辞如刀,当年此人在蜀中一曲新词,迫使蜀王自裁,在大雍新春华宴之上,更是将秦青的攻讦化为乌有,自己怎会如此糊涂,和他在口舌上争起高低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绕过这个话头继续谈判,突然谢晓彤的娇躯开始摇晃,然后是秦铮、李寒幽等人,一个个凤仪门弟子开始摇晃、软倒,只有萧兰和风非非虽然神色惊慌,却没有软倒,韦膺大惊,他知道若是凤仪门这些帮手出了问题,那么自己绝对没有挟持皇上的能力,没有了投鼠忌器的顾虑,自己这些人马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殿上之人除了大雍君臣就是军令森严的将士和功力精深的武林高手,因此无人慌乱惊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些不够深沉的人脸上也露出惊容,面面相觑。我却疲惫地道:“殿下,大事已成,可以动手了。”

    雍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可是也顾不上问我,挥手就要下令将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李显自从站到一边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秦铮,秦铮却是始终不肯抬头,两人浑然忘了周围的一切,直到秦铮也软倒在地,李显才惊叫一声,就要举步上前,却被身边的心腹侍卫拉住了,那个侍卫低声道:“殿下不可授人以柄。”李显不得已收住了脚步。

    就在雍王挥手下令,在冷川率领下,十几个侍卫向韦膺三人扑去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巨响,泥沙碎木和金色绿色的琉璃瓦片纷纷而下,大殿顶上已经穿了一个大洞,白影闪动,直堕而下,伴随着一声如同凤鸣九天一般的轻啸,直向雍帝李援扑去。众人大多都被那啸声震得心旌动摇,只觉得周身无力,全无阻止之力。只有冷川和小顺子同时一声怒叱,飞身拦截,两人都是身影如电,全力出击,谁知那白衣人衣袖一拂,冷川和小顺子都被那激荡的劲风震得踉跄后退。不过冷川和小顺子都是跻身绝顶高手的人物,那人虽然一举将两人逼退,却仍然是速度缓了一缓,就在这瞬息之间,雍帝身边的侍卫和武林高手都各自施展绝技拦阻,可是一声龙吟,那人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只听见十几声脆响,那些护卫雍帝的高手都被那人刺中,更有一人被那白衣人一剑斩去了首级,鲜血四溅,九级御阶,成了血腥屠场。那人瞬息之间,已经到了雍王面前。长孙贵妃和颜贵妃早就吓得不能动弹,可是就在那人出剑斩杀侍卫的时候,两人不知哪里来得勇气,一起向李援扑去,长孙贵妃离得近些,扑到李援身上,将他要害挡住,颜贵妃虽然慢了一些,可是她张开双手,挡在李援和长孙贵妃之前,那人似是微微一愣,长剑指在颜贵妃胸口,却没有刺下去。这时,长乐公主和李显同时惊叫道:“父皇、母妃!”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向那人望去,那人身形婀娜,一身雪衣,青丝如墨,一条雪白的丝巾掩住了大半面庞,那人长剑虽然只是指着颜贵妃,可是众人却都觉得只要她一剑刺下,皇上和两位贵妃都别想保全性命,都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那雪衣人虽然威势如旧,可是不知怎么人人都觉得她的杀机似乎少了几分,不由心中一宽,应声望去,想看看是谁想出这个法子摆脱刚才的僵局,一看之人,不由都是一声惊呼。只见江哲用一块雪白的绢帕捂住嘴,咳嗽不止,转瞬间,那块绢帕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却是江哲被那刺客啸声中蕴含的内力所伤,正在咳血不止。

    小顺子目中闪过冷电一般的寒芒,面上的严霜更加凝重,他飞身回到江哲身边,取出一粒黄色蜡丸,剥去腊衣,露出雪白的龙眼一般大的药丸,顿时满殿都洋溢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小顺子将药丸塞到江哲口中,过了片刻,江哲神色渐渐平和,也不再咳血,他用丝帕想擦去唇边的鲜血,可是那块绢帕已经是被鲜血浸透,竟然无法再用。

    这时,站在御阶之上的长乐公主缓缓向下走来,她若想走下御阶,必然要经过那雪衣女子的身旁,所以李援和长孙贵妃同时惊叫道:“贞儿,不要胡来。”

    可是长乐公主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缓缓的走过那雪衣女子身边,两日来的忧虑和难以入眠,让长乐公主的花容带了几分憔悴,可是此刻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却是那样惹人爱怜。她慢慢走到江哲身边,单膝跪下,拿起手中丝帕就要替江哲擦拭血迹,可是一拿起来,才发觉那块丝帕已经被她在焦急中扯坏了。她眼睛微眨,晶莹的泪珠坠落在月白的凤裙上,她眼中一亮,用力撕扯裙袂,裂帛之声在殿中清晰可闻。终于,她撕裂一块月白的锦缎,然后轻轻的替江哲擦去面上的血迹。然后,长乐公主低下螓首,伏在江哲膝上,轻声哭泣起来,一时之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只听见长乐公主强自压抑的啜泣之声。

    我服下那粒桑先生千叮咛万嘱咐托付给小顺子的“九转护心丹”,知道自己的小命终于再次保住了,可是长乐公主的举动却让我完全的呆愣住了,一直以来,我对长乐公主都是怜惜多于爱慕,可是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长乐公主对我的一片痴心,不由心中生出万缕柔情。我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法,男女之别,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已经占据了我心中一个重要的位置。

    殿中众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气,长乐公主拒绝了雍帝所选驸马之后,不是没有人猜测过她可能有了意中之人,凤仪门和太子也曾经散布流言,不是没有人听说过江哲和长乐公主彼此情钟的流言。可是这两人,一个深居简出,一个贞静自守,几乎是没有任何见面,所以众人大多只当作传言罢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第一次相信了那个传言,可是奇异的,人人都没有觉得这两人违背了礼法,反而心中生出强烈的同情和怜惜。

    这时,那个雪衣女子收起长剑,缓缓转过身来,白色的面纱之上,那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眼睛轻轻一转,殿中人人都觉得那女子正望着自己,那冰寒刺骨的目光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心上,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李贽深吸了一口气,道:“凤仪门主芳驾至此,本王不胜荣幸,但不知门主有何指教。”

第三十六章 以退为进

    凤仪门主的目光落到了江哲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她用清冷的声音道:“雍王殿下,事已至此,不论我凤仪门本意何为,对于大雍来说,已经是叛逆仇敌,殿下就是想将凤仪门斩尽杀绝,也无人可以阻拦,本座至此,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情,虽然殿下如今依然占据优势,可是只要有本座在此,那么殿下就要顾虑一下自身的安危。

    皇上和本座乃是患难之交,所以本座可以不对他下毒手,可是两位贵妃、长乐公主、雍王你、齐王李显,还有这些忠臣勇将,若是本座愿意,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出晓霜殿去。虽然本座这些弟子也会因此丧身猎宫,可是我凤仪门还有一些隐藏的力量,不会因此一蹶不振。说起来这原本是本座的一点私心,我那些师妹和侍女都是身经百战、劫后余生之人,我不愿她们再涉险境。另外,本座也有些看轻了雍王殿下,以为凭着韦膺、寒幽等人就可以顺利夺宫,留下这份力量也可以应对魔门可能的挑衅。

    殿下,你应该清楚的很,不论你我双方谁胜谁负,北汉魔门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殿下和齐王也不会都事先传下密令,令大军严守关隘,防止北汉的突袭。现在若是殿下不肯网开一面,那么本座也只能大开杀戒,不过本座一定会放过殿下的性命,然后回去率领本门残余,在大雍境内掀起动乱,到时候,内部不稳,北汉军趁机入寇,大雍社稷内忧外患之际,殿下虽然活着,却恐怕会后悔莫及,只恨未死吧。”

    她的声音虽然平淡清冷,可是殿中众人听了却都是心中冰寒。李援这时候已经扶起长孙贵妃,缓缓站起道:“梵门主,不要意气用事,门主和大雍乃是休戚相关,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门主也有不测之祸,虽然这次贵门弟子犯下大错,但是凡事都可商量,还请门主息怒。”

    他这样一说,殿上众人都是哗然,不论凤仪门主武功如何高强,始终都是叛逆,李援身为君王,怎能如此软弱。李贽一皱眉,看了父皇一眼,道:“父皇所说也是本王所想,门主为人光风霁月,这叛逆之事或者不是门主主使,只要门主痛下决心,将这些叛逆交给本王处置,然后门主若是愿意,大雍皇室愿意为门主修建宫室,以供门主清修。”

    李贽虽然说是赞同李援的决定,可是人人都听得出来,李贽是要凤仪门主亲手杀了参与谋逆之人,然后自愿被软禁起来,到时候凤仪门被清洗之后,就只能成为皇室的附庸,而凤仪门主虽然参与谋反,可是若是能够将她控制起来,凭着她宗师的身份,倒也可以震慑北汉的魔宗。这也是李贽无可奈何之举,负责牵制凤仪门主的慈真长老影踪不见,而凤仪门主却来到猎宫,联想到凤仪门主三大宗师之首的身份,那么慈真长老恐怕已经遭遇不幸,这样一来,凤仪门主若是再背离大雍,那么大雍就失去了可以和北汉魔宗抗衡的人选,所以李贽虽然对凤仪门深恶痛绝,却也不得不提出妥协。

    梵惠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正要开口说话,却只听见一声脆响,举目望去,却见江哲神色清冷,长乐公主已经站起,站在他身侧,秀眉微蹙,望向江哲的眼中充满担忧,而在江哲脚下,一块晶莹透明的玉玦四分五裂,显然是江哲将身上所佩玉玦掷碎在大殿之上。

    李贽神色一惊,这两年来,他若是见到一些竹扇、砚墨及风雅玩好之物必然令人收买,送给江哲赏玩,这块玉玦就是年前送给江哲的,若论起材质,虽然珍贵,却也平常,难得的是刀工精美,背面更刻了一幅鸿门宴的图画,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是气韵生动,形神兼备。江哲对这块玉玦十分心爱,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却将玉玦掷碎,看来是愤怒非常。

    可是还没等李贽作出反应,江哲已经微笑道:“门主今日身履险地,哲窃为门主不值,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门主何必为这些叛逆张目,慈真大师乃是宗师身份,虽然可能比门主稍逊一筹,可是门主想要轻易脱身,也是不可能之事。江某略通医理,虽然门主用药物维系一线生机,可是若是想保住性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否则哲之微命可以双手奉上,但是门主却也别想活着离开猎宫。小顺子,如今这殿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齐王殿下都是大雍社稷重臣,如果我要你不必顾忌我的生死,你有没有把握保住至少一个人呢?”

    小顺子冷冷道:“公子放心,奴才虽然无能,也绝不会让凤仪门主为所欲为。”

    我的笑容更是欢畅,继续道:“门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如何,凤仪门还在大雍境内,乃是大雍子民,今日皇上和两位殿下只要有一人生还,凤仪门和贵门的盟友也别想留下一个余孽。到时候不止门主一世声名毁于此地,就是大雍朝廷也必然损失惨重。无论如何,大雍立国,门主有大功于焉,若是大雍社稷危亡,凤仪门犯上谋逆,危及国家神器,只能留下千古骂名,为后世所不齿,就是门主又有何颜面对天下人呢?”

    凤仪门主面沉如水,似乎对江哲所言丝毫没有动心,可是李贽的眼睛却是一亮,若是凤仪门主已经身负重伤,那么自然是斩尽杀绝的好,想来江哲投玦于地,是在催促自己不可犹豫迟疑,促使自己下定决心吧。他的目光一闪,已经暗中打了几个手势,殿中众人迅速组成三个军阵,将雍帝李援、雍王李贽、齐王李显护在当中。虽然众人为了顾虑激怒凤仪门主,没有轻举妄动,可是人人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凤仪门主发动之时,保护好这三人。就是保护齐王李显的侍卫和将士也都下了狠心,宁愿用生命换取李显存活的可能,谁人不知,现在除了雍王之外,李显也是有能力接掌皇位的人选。

    凤仪门主心中一叹,看向江哲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杀气,这时,小顺子和冷川同时向凤仪门主跨进一步,若是凤仪门主发动,那么这两人就是阻挡凤仪门主的主力。

    这时候,我见压住凤仪门主的气势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再强迫下去,让凤仪门主铤而走险,那么结果就未免有些凄惨,便道:“门主,如今虽然我方可以斩尽杀绝,可是顾念门主的功劳,雍王殿下还是希望能够和门主达成协议,现在贵门弟子大多身中迷毒,若是混战一起,她们必然首先死在刀剑之下,若是门主肯退让一步,那么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不可行的,就是这些涉入谋逆的贵门弟子,江某也可以作主放过她们。”

    凤仪门主冷冷一笑道:“江司马果然好算计,不知雍王殿下也是这样的意思么?”

    李贽高声道:“江司马所言就是本王的决定。”他心中有些疑惑,江哲所言含糊不清,可是似乎并不想凤仪门主交出参与叛逆的弟子,这个条件岂不是更优厚,但是他素来相信江哲,所以没有阻止。

    凤仪门主轻轻一叹,她却是明白,江哲的用意不在于那些凤仪门弟子,而是在于自己,若是自己果然留下这些亲信弟子,那么日后还如何统领凤仪门,必然是众叛亲离。再加上江哲点出了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那么雍王就会不惜代价围杀自己,到时候凤仪门自然是损失惨重,自己也别想生离此地。可是若是如此,江哲大概心痛围杀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才会先挑明自己无法尽杀重要的人物,然后又点出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再暗示自己,有小顺子这样的高手存在,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生离猎宫的,这样一来,所谓的退让一步,既然答应放过凤仪门剩下的这些弟子,就只有是自己自尽以谢天下了。

    凤仪门主心中思虑万千,若是她身上无伤,自然是来去自如,那么江哲的这个目的就只是笑话了。可是慈真大师佛门神功天下无双,她是拼着重伤才将慈真大师击败的,虽然老和尚已经迫于承诺,回去养伤,短时间内不会来阻碍自己,可是为了赶到猎宫挽回大局,她的内伤已经十分沉重,如果不是服下那粒救命的丹药,此刻凤仪门主恐怕已经不能出手了。可是即使有药力相助,若是再经一番苦战,自己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气散功消,心脉尽断。而有了小顺子这样的高手存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时杀了雍帝父子三人,到头来,不仅自己命丧九泉,就是自己的这些弟子也是一个都不能逃生。

    微微苦笑,凤仪门主心想,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却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逼杀于此。本以为倚仗宗师的声威,可以迫使雍王屈服,想不到江哲竟然看穿她的伤势,是啊,自己怎会忘记,这个江哲的医道师承何人呢?方才邪影李顺给江哲服下的九转护心丹不就是明证么?而且,自己若不是服下了二十年前那人亲手所赠的九转护心丹,只怕现在也没有法子站在这里了。

    虽然面覆白纱的凤仪门主神色如何,旁人看不出来,可是只见她沉默不语,就知道江哲所言非是虚假,有些心思灵敏的人也想到江哲用意,可是逼杀凤仪门主,这可能么,所有的人都自动摒弃了这个想法,所以仍然在猜测江哲的用意所在。

    良久,凤仪门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退让一步,也不是不可,若是雍王殿下现在肯答应放走我这些门人,并且七日之内不下令追杀,那么本座就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我看了李贽一眼,他神色有些迷惑,却是仍然轻轻点头,而李援原本就不想激怒凤仪门主,自然也是没有出言拒绝,我目光一闪道:“这个条件雍王殿下并无异议,不过太子李安还有韦膺都不是贵门弟子,可不能算在其中。”

    凤仪门主淡淡道:“李安乃是皇家之人,本座不会去管,韦膺乃是本座记名弟子,必须离开。”

    我只要留下李安已经心满意足,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不过这里不适合休息,门主还要在此监督皇上和殿下七日,总不能这样耗着,若是门主允许,我们为门主准备清静之地,供门主休息如何。”

    凤仪门主忽然心中一动,道:“这也无妨,不过本座需得留下人质在旁,否则若是你们背信,本座岂不是找不到人来杀了。”

    我早有准备,坦然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还要掌控大局,两位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饱受惊吓,怎忍让她们继续担惊受怕,诸位将军还要约束兵马,朝中大臣就是愿意为质,只怕门主也是信不过的。如果门主不嫌弃,齐王殿下和江某都可以作为人质,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有背信之行,门主可以取我二人性命为偿。”

    凤仪门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马倒是会选人,也好,本座同意就是,不过我也要说个清楚,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在七日之内想要离开猎宫,可别怪本座不顾承诺。”

    李贽看了李援一眼,出声道:“门主既然这样说,本王和父皇七日之内也不会离开猎宫,以示诚信。”

    这时人人都觉得江哲果然才智过人,虽然不知道他和凤仪门主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至少可以暂时稳住凤仪门主,七日之内,足够众人做好妥善安排,到时候凤仪门主就是再度发难,也未必会比现在损失更大,而且若能妥善解决,倒也不失上策,毕竟现在人人都担心凤仪门主大开杀戒,至于那些叛逆,总可以慢慢处置的。

    而且江哲所选的两个人质也是十分巧妙,他自己愿意做人质,自是心存忠义,而齐王做人质也是将功赎罪的机会,想来也不会拒绝。而雍王绝不会忍心牺牲江哲,李援也绝不会忍心牺牲齐王,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凤仪门主安心,也不会引起担当人质之人的不满。所以即使最后不能将那些叛逆治罪,对于已经可以将凤仪门的势力全部清除的大雍朝廷,已经是所得胜过所失了。

    就在人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寒幽突然高声道:“师尊,师尊,就是李贞、江哲和夏侯沅峰坏了我们的大事,师尊可不能放过他们。”

    凤仪门主瞧了一眼李寒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道:“寒幽,不要说了,江司马,想来我这些弟子中毒都是你的杰作,却不知你是如何下毒,解药何在?”

    我早有准备坦然道:“晚生早就担忧,如果雍王殿下带兵前来勤王,若是贵门挟持陛下等人,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进攻,该如何是好。为了顺利救出皇上,所以晚生请长乐公主派遣心腹从前日开始,将晓霜殿的香炉中燃烧的香料换成了南疆出产的逍遥香,这种香料气味沁人心脾,人若闻了神清气爽,说起来也是侥幸,凤仪门弟子大半是常年生活在富贵豪门,对于燃香这等雅事是不会阻止的。可是这种逍遥香若是连续闻上十二个时辰,再吸入另外一种南疆特产的乌头草,就会令人四肢酥软。晚生不顾病体坚持赶来晓霜殿,就是为了带来乌头草粉末精制的药膏,再让小顺子用内力催发乌头草药物。由于诸位被江某身上的药香混淆,所以没有留意到乌头草的气味,而且公主也早就将解药混入酒中给皇上和诸位大人服下,所以才会只有贵门弟子中毒。”

    凤仪门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马不愧是医圣弟子,精于混毒之术,本座佩服。”然后她就看到江哲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她心中泛起欣慰之色,看来江哲也是一个人,不免会有骄傲的情绪,那么对于她接下来的举措是很有好处的。于是,她越发和气的道:“既然如此,还请江司马送上解药,让我这些弟子早早离去。”

    我看了一眼雍王,用目请示,李贽点头道:“随云,将解药交给门主,不过门主还请贵门弟子暂时交出武器,否则本王可是不敢放心的。”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道:“这是当然,若是雍王殿下不放心,可以先请皇上暂时避开。”

    李贽大喜,道:“既然门主如此大量,那么本王就承情了。长乐,快和两位娘娘陪父皇到偏殿休息。”

    长乐公主略一踌躇,看了江哲一眼,道:“长乐遵命。”说罢,向御阶之上走去,她是要去搀扶李援。谁知刚刚走了一半路程,突然一道寒光电射而起,一声娇叱传来道:“李贞,受死。”本来瘫倒在地的李寒幽竟然飞身而起,一剑刺向长乐公主的胸口,这一下却是出人意料,谁会想到中毒到地的李寒幽竟然会暴骑发难。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凤仪门主身上,谁会留心一个中毒的女子,更何况也无人想到李寒幽会在凤仪门主同意妥协的情况下出手。这时,冷川和小顺子都在数丈之外,虽然两人同时惊喝一声猛扑上前,可是却根本来不及阻止。其他护卫雍帝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就是没有受伤的人也没有留心到李寒幽,竟然没有一个来得及救援。而凤仪门方面,韦膺和萧兰、风非非在凤仪门主出现之后就退回去护着凤仪门众人,更是无法阻止,而且长乐公主是让他们热望成灰的罪魁祸首之一,他们更是不会想到救援长乐公主。唯一有能力救援长乐公主的只有凤仪门主,可是凤仪门主刚要出手,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为了不露出破绽,无奈之下只得作出一片淡然的神色,冷眼相看,此刻她心中在盘算如何不让长乐公主的死亡影响了双方的约定。

第三十七章 以血赎愆

    眼看长乐公主就要香消玉陨,这时一个身影竟然奇迹般地挡在了长乐公主身前,霎时间利剑入胸,鲜血四溅。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道:“李寒幽!”

    李寒幽在利剑刺入那人胸口之时,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后,不由目瞪口呆,再听到那人饱含怨毒的叫声,李寒幽慌乱地摇摇头,手中的剑柄仿佛如同烫手的烙铁一样,她松了手就要退去,可是在那双血红的眼睛注视下,她竟然觉得双腿酥软无力,就在这时,那人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挥剑斩来。若是从前,这人武功剑法不如李寒幽甚远,李寒幽自可以轻松的避开。可是如今李寒幽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无论如何,这个人她是万万不能亲手杀死的,所以就在李寒幽神智恍惚的时候,那锋锐的剑芒划过了李寒幽面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李寒幽这才清醒过来,迅速退后几步,免去了头颅被人斩开的命运,可是面上的剧痛和容貌被毁的担忧让她惨叫一声,捂住了面孔坐倒在地。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包括凤仪门主都震惊了,突然一人高叫道:“青儿。”正是抚远大将军秦彝,他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片混乱,眼中只有胸口中剑的爱子。他大步上前就要搀扶秦青,可是有人动作更快,长乐公主悲叫一声道:“青哥哥,你不能死!”已经扶住了秦青,可是她力弱手软,虽然勉强搀扶住了秦青,可是却几乎自己也被带倒,幸亏这时候秦彝已经过来抱住了秦青。两人扶着秦青,让他缓缓躺倒御阶之上。

    原来挡住李寒幽那一剑的人正是秦青。秦青和他人不同,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李寒幽身上,一时痛恨,一时却又想起从前恩爱之情,所以李寒幽的异常举动只有他留意到了。他早就心存死志,而且他知道李寒幽剑术在自己之上,若是用兵器阻拦恐怕难以成功,所以心一横就用身躯挡在长乐公主前面,凭着一腔死志,他竟然超越了人体的极限速度,成功的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这死亡之剑。

    利剑入胸,秦青郁结在心的仇恨怒火,终于完全爆发出来,所以也顾不上两人武功的差距,就是一剑斩去,这一剑他本没有得手的奢望,可是却成功的毁去了李寒幽的容貌。

    李寒幽本是贫家出身,素来不喜欢那些熏人的香料,虽然为了维护皇室郡主的仪态,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可是总是尽量离香炉远一些,而这种逍遥香虽然香气清幽,不知怎么李寒幽就是不喜欢这种气味,可是若是不许燃香,李寒幽又担心被人知道丢了面子,所以她就刻意到外边巡视或者作些什么别的,所以虽然她也中了毒,可是毒性却是最轻。暗中服下一些不是很对症的解除迷香之毒解药之后,居然很快就恢复了功力,可是这时候凤仪门主已经到了,正和李贽谈判。她担心凤仪门主抛下了她们,为了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没有起身。

    可是越听,李寒幽心中越是气恼,长乐公主传递密旨在前,下毒在后,害得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付诸东流,若是不杀长乐公主,她此恨难消。可是她出言提醒凤仪门主之后,却被凤仪门主置若罔闻,她本是心高气傲的人,一时之间,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趁着长乐公主经过之时,出手刺杀,这一剑她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却被秦青挡了这一剑。

    无论她如何心如铁石,秦青都是她的丈夫,纵然她心中对秦青并无一丝真情,可是名份攸关,亲手杀夫的罪名她是绝对不想承担的,事实上,她原本想等到大事成后,用权势胁迫秦青重新接纳自己,毕竟秦青也算是一个驸马的好人选。就是秦青不识抬举,要杀秦青,也不会是她亲自出手,自然有人动手的。

    杀夫的罪恶感和震惊加上混乱的神智,李寒幽居然忘记了躲闪,这才被秦青斩伤了。

    这一番变故,使得气氛更加紧张,所有的人都握紧了兵器,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凤仪门主这时觉得气血已经平复,冷冷道:“李贽,你是想本座大开杀戒么?”

    李贽身子一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谁都不许妄动。”在李贽的命令下,即将爆发的血腥厮杀才被强行压制下来。可是大殿内气氛已经是令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了。

    我怔怔地看着秦青,张开右手,右手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方才长乐公主遇刺之时,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浑然忘记了一切,清醒过来,才发觉右手的指甲已经将手心刺破了。我奋力站起来,急促地道:“小顺子,扶我过去。”

    小顺子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将我扶到秦青身边,这时候秦青已经昏迷过去,我跪坐在地,伸手放到了秦青的腕脉上,半晌,我抬起头,看见泪水盈盈的长乐公主的眼睛,以及秦彝满怀期望的目光,无奈的轻轻摇头道:“秦将军被这一剑刺伤了心肺,已经无力回天,若是大将军许可,下官可以用金针刺穴之术,让秦将军可以清醒一段时间。”

    秦彝只觉得生命仿佛离自己而去,他愣了片刻,道:“拜托大人施针。”

    我叹了一口气,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那根玄铁之英的发簪,下了几针,过了一会儿,秦青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秦彝颤抖的手抚摸着秦青的脸庞,老泪纵横道:“青儿,都是为父不好,从前忙着征战,没有好好教导你,让你被人欺骗玩弄,如今又——又——”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秦青的眼中没有了怨恨,而是一片清明,他平静地道:“父亲,都是孩儿贪恋美色,以至害得皇上和父亲几乎陷入绝境,如今孩儿已知昨日之非,今日以死赎罪,请父亲不要为孩儿难过。”他说话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红,人人都知道他此刻已是回光返照。秦彝更是悲痛难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青的目光落到长乐公主身上,笑道:“殿下,秦青与殿下本是青梅竹马,可是秦青驽钝,不能够理会公主为国为民牺牲的苦心,反而出言苛责,也怪不得公主对秦青失望。”

    长乐公主柔声道:“青哥哥,过去的事情不用说了,你还是本宫从前的青哥哥,长乐虽然怨过你,可是你不念旧恨,救我性命,长乐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是,青哥哥,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告诉长乐就是。”

    秦青目光有些黯淡,他说道:“殿下,秦青无能失职,贻祸家门,求公主念在家父从来一片忠心的份上,求皇上和雍王殿下不要因为秦青怪罪秦家。”

    长乐公主掩面道:“青哥哥放心,本宫一定会向父皇和皇兄求情。”

    这时候李援答言道:“秦青,你救了朕的爱女,而且若非你秦家勤王有功,也不能这样快就平定了叛乱,朕对秦家只有奖赏,怎会怪罪,你不用担心。”

    秦青的目光又落到雍王李贽身上,李贽正容道:“秦将军,本王在此立誓,绝不会无故加罪于秦家,秦勇将军救了本王性命,老将军一片赤胆忠心,你又救了皇妹,本王心中万分感激,绝不会恩将仇报。”

    秦青这才放心下来,伸手握住江哲的手,轻声道:“江兄,我秦青从前瞧你不起,可是今日对你已是心服口服,公主殿下际遇堪怜,你不可负她,不要因为名份礼法踌躇不前。”说到后来,已经是十分低微,除了我,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听到。”

    我心中一酸,虽然从来都知道李寒幽的真面目,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提醒秦青,我是眼看着秦青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歉疚地道:“秦将军,你放心,我对公主一片真心,绝不会辜负她,只要江哲在生一日,就不会让秦家遭遇劫难。”

    秦青听了我低声的许诺,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父亲,道:“父亲,孩儿拜别了。”话音刚落,秦青就已经合上了眼睛,气息渐弱,转瞬之间,已经身赴黄泉。

    秦彝悲叫道:“青儿!”那悲痛的叫声混合着李寒幽凄惨的叫声,传得很远很远。

    眼中怒火熊熊,李贽冷冷道:“门主,李寒幽在这时杀人,若是放过她,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请门主将李寒幽交给本王处置。”

    凤仪门主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杀的是秦青,长乐公主既然无恙,你就不能留难她,不过日后如何追杀,是你们的事情。”

    李贽有些犹豫,若是如此放过了李寒幽,也太对不起秦家了,这次秦青虽然犯错在前,可是救驾的也是秦家。这时候,抱着儿子尸体的秦彝突然沉声道:“殿下,不用顾及老臣,陛下安危要紧,先放了李寒幽吧,日后报仇,来日方长。”他的语声充满了沉痛和悲凉。

    李贽犹豫的看了一眼江哲,江哲眼中闪过冰冷的寒芒,沉声道:“殿下,请不要辜负大将军的心意。”李贽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凤仪门主遥遥一指点出,李寒幽扑倒在地,已然晕了过去,萧兰过来从小顺子手中接过解药,给凤仪门中人一一服下。不多时,这些人便都可以行动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的兵器都被收去。凤仪门主冷冷道:“你们先到本座事先安排的地点会合,那里本座已经留下了手令,你们照着行事就是了,若是本座不能再执掌凤仪门,由凌羽出任门主之职,韦膺担任门中客卿,纪霞出任执法长老,纪师妹,转告凌羽,你们三人要同心协力,不可互相争权夺势。”

    凤仪门众人都肃然行礼道:“谨遵门主谕令。”然后纪霞首先向外走去。

    韦膺、凤非非跟在纪霞身后,两个凤仪门女剑手挟着李寒幽跟了上去。萧兰正要跟上,一直瘫倒在地上的李安突然连滚带爬的一把扯住萧兰道:“爱妃,带孤一起走吧。”

    萧兰略一犹豫,抬头看向凤仪门主,凤仪门主冷冷摇头,萧兰低下头看向李安,如今的李安更加是全无一丝皇室气度,萧兰心中生出厌恶,足上用力,一脚把李安踢飞,轻轻松松的脱身出来,向殿外走去。李安则顿时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李贽一皱眉,一挥手,几个侍卫上前将李安拖到一边,免得他再丢人现眼。

    这时秦铮已经低头向殿门走去,她不能不走,身为叛逆,她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她心中却是顾虑重重,因为没有齐王的手令,不可能调动齐王大军发起对雍王大军的攻击,所以她配合同门迫使齐王写了亲笔手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后去送手令的乃是她的父亲秦无期。可是现在很显然齐王并非真心相从,否则江哲不会躲在齐王那里,那么那封手令一定是有问题的,恐怕自己的父亲也已经被齐王的手下软禁了,如果自己现在赶到齐王军中,虽然不可能指挥他们挽回大局,可是救出自己的父亲还是很有希望的。夫妻恩情已经薄如白纸,爱子在京城也不可能救出,那么自己便只能指望救出父亲了,这样的时刻,秦铮更不愿意失去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走了几步,秦铮下意识的转头望去,看见那重重刀剑之后,齐王李显负手而立,他神色平和,定定的望着秦铮,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欣慰和欢欣。秦铮心中一震,知道李显是在高兴她能逃生,想到因为自己的作为,害得齐王今后前途渺茫,再想到在长安齐王府中的娇儿,她停住了脚步。齐王见状,突然侧过脸去,不再看向秦铮,可是秦铮却看见他的身躯在颤抖,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因为担心丈夫而留下。

    秦铮心中一片茫然,想起自幼读过的女则,里面说过出嫁从夫,这原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一句话,可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这句话的真谛,夫妻之间如果不能同心同德,那么便只有痛苦纷争,想到皇后娘娘和纪贵妃如今的凄惶,想到长孙贵妃和颜贵妃不顾生死挡在李援身前,想到那死于李寒幽剑下的秦青。秦铮终于停住了脚步,她的目光痴痴的落到李显身上,虽然这人带给自己很多苦楚,可是若非自己始终不肯和师门断绝往来,怎会如此,即使在自己给他带来这样的苦难之后,这人也没有和自己划清界限,得夫如此,夫复何憾,这一刻,秦铮真的后悔没有一心一意的侍奉丈夫。

    这时,谢晓彤回头叫她道:“师姐,快一些。”凤仪门主也一皱眉,道:“铮儿,你还在犹豫什么?”

    秦铮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回身拜倒在地道:“师尊,请恕弟子不能听从你的命令了。”凤仪门主冷冷道:“铮儿,你一向糊涂,为师都不怪你,如今难道你还心存奢望,指望齐王殿下救你性命么?”

    秦铮也不理会凤仪门主,高声道:“秦铮身为大雍王妃,不知道忠心为国,反而犯上谋逆;秦铮身为人子,不能劝谏父亲忠义之道,害得父亲为了我这个女儿作出不当之举;秦铮身为人妻,不知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有悖人伦;秦铮身为人母,不知以身作则,善养娇儿,致令孩儿受我连累。父皇,二皇兄,王爷素来忠于朝廷,虽然太子和罪妇百般威逼胁迫,也没能调动王爷一兵一卒,请父皇、二皇兄和诸位将军明鉴。秦铮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有何面目苟活人世,请父皇饶恕了王爷吧。”

    李显听到这里,大叫道:“铮儿,你不可做傻事。”就要上来拦阻,可是两人之间隔着很多军士侍卫,李显内力又没有恢复,他只来得及走出几步,只见秦铮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金簪,尖锐的发簪指向咽喉,她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灿烂,那是嫁给李显之后,再也没有过的美丽笑颜,然后金光一闪,金簪划破咽喉,鲜血迸流,秦铮已经自尽身亡。李显只来得及冲过去将秦铮的娇躯抱在怀里,他慌张地用手去挡住流淌出来的鲜血,可是血如泉涌,却哪里拦得住。他悲声呼道:“铮儿,铮儿,你不能死,都是我对你不起,我不该任由她们主宰你的人生。”可是秦铮却是再也没有气息。李显的目光落到凤仪门主身上,充满了无限的悔恨和愤怒。旁边有人在对他说什么,可是他却听不见,抱起了妻子,再也不看任何人,他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想要去拦阻的人见到他衣襟上的鲜血和那双充满绝望悲愤的眼睛,都默默退后了。雍王李贽轻轻一叹,一挥手,几个亲信跟了上去。

    当齐王的背影消失之后,李贽淡淡地道:“凤仪门主,你是否满意了,我父子兄弟之间被你挑拨离间,以至于此,如今贵门弟子已经离开,请门主暂时到挽秋居暂住,七日之内,本王绝不会派人去追杀贵门弟子,可是门主也要恪守信诺,不得离开秋挽居一步。”

    凤仪门主淡淡道:“就是没有本门参与,难道雍王能够放弃皇位么,如今皇位你已是唾手可得,太子谋逆,再无登基为皇的资格,齐王也有嫌疑,从今之后你可以任意将他杀死或者软禁,至于你的父皇,不知道你是否要逼他退位。”

    李贽冷冷道:“门主也不用多费心了,这是我皇家之事,若是门主还不放心,最多本王去做门主的人质。”

    凤仪门主看了一眼满殿怨恨的目光,心中一阵怅然,慢慢道:“本座有承诺在先,江司马和齐王殿下做人质就可以了,不过我也要说清楚,如果殿下派人追杀我的弟子,那是绝对瞒不过本座的,七日之内,若有一人离开猎宫,本座都不会善罢甘休。”

    李贽没有反驳,他的目光落到江哲身上,江哲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寒和坚决,那是充满了仇恨和死亡的目光,他坚定的点点头,李贽心中一动,莫非江哲已经有了办法可以达成将凤仪门全部摧毁的目标,因此他淡然道:“本王答应这个条件,门主请。”

第三十八章 此恨绵绵

    这一章不知道会不会显得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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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皱着眉头放下一粒黑子,一边拿起那一碗气味扑鼻的黑色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放下药碗,我对凤仪门主笑道:“门主若是不介意,在下颇通医术,愿意为门主诊治一下。”

    凤仪门主面纱之上那双清澈明晰的眼睛透出一丝寒光,淡淡道:“不敢有劳,不过是区区七日,本座还能支撑。”一边说,一边放下一颗白子。

    我无奈的一笑,想来凤仪门主是不信任我吧,担心我在药物中下毒,若是平常,凤仪门主无伤之时,区区毒药自然伤不了她,可是现在就难说了,凤仪门主当真是小心谨慎。

    看了一眼棋盘,我的一条大龙已经被凤仪门主杀得七零八落,真是丢人啊,如果不是我另有目的,我又何必缠着凤仪门主下棋呢,不过凤仪门主大概也是不想我们怀疑她会一走了之,这才答应我的要求,一起在花厅下棋吧,否则不论是养伤,还是练功,都比对着我这个让她大业成空的仇人强得多吧?

    又看了一眼棋盘,弃子认输之后,我拿起放在一边的笔,斟酌一番,又重新写了一个药方,递给董缺道:“这个方子我又加了两味药,两个时辰以后送过来,还有,你去看看小顺子是否已经出关,如果出关了就让他过来见我。”如果小顺子过来下棋,可比我强多了。谁让齐王一直闷在房间里面呢,否则何必我抱病陪着凤仪门主呢?

    董缺接过药方,恭敬地退了下去。凤仪门主默默的看向珠帘之外,也没有什么兴趣拾拣棋子。中庭梧桐叶黄,西风渐冷,这一个秋季真是萧瑟啊。过了片刻,凤仪门主柳眉轻蹙,她听到了一个人正在缓缓走来,那人的步伐轻缓中带着奇特的韵律,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于一体,似落叶无声,似水过无痕,这个人的武功已经进入了先天境界,梵惠瑶一声轻叹,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成就是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吧。

    过了片刻,小顺子跳起门帘走了进来,三日不见,他的气质又有了改变,如果说从前的他仿若匣剑帷灯,虽然平时隐晦,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例如站在凤仪门主面前的时候,就再也不能掩饰住那种凌人的气势和锋芒。可是如今,他的气质变得温文如玉,多了几分圆润平和,就是对着凤仪门主,也是那样从容闲雅。我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可是也猜到多日来的压力逼迫和这几日的苦心潜修,小顺子的武功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倒了一杯酒,我端着酒杯道:“小顺子,恭喜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小顺子上前双手接过酒杯道:“多谢公子,奴才能有寸进,应该多谢梵门主。”言罢,他从从容容地给凤仪门主施了一个礼。凤仪门主眼中闪过一丝遗憾的神色,道:“李少兄武功进境之速,真是令本座敬佩。可惜以李兄之才,竟然屈居僮仆之列,岂不可惜。江大人也未免过于委屈李少兄了。”

    我和小顺子都是淡淡一笑,四目相对,他人怎知我们之间的渊源,我们之间又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可以形容的,再说,小顺子屈就仆从之列,就可以对他人的招揽推得一干二净,旁人既不能真的将他当成仆人对待,而这个仆从身份又可以让小顺子行事之时无所顾忌,不用顾虑什么身份道义,这才是我们一直主仆相称的最重要的缘故啊。

    睁开眼睛,李显觉得宿醉之后的头疼袭来,这几天,他几乎都是醉醺醺的入睡,然后带着头疼醒来的。起来之后,他果然又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醒酒汤,他将醒酒汤一口气喝了下去,酸酸涩涩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几天,他奉命做凤仪门主的人质,倒也用不着做什么,只需要呆在挽秋居就可以了,所以他索性用醇酒麻醉自己。这虽然有秦铮之死带给他的打击的缘故,可是李显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无论如何,李显对秦铮之死是早有准备的。一旦政变失败,皇家容不得一个背叛谋逆的王妃,秦铮的死虽然是她自己所选择的,就是今次她逃了出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令李显如此痛苦的是如今的他所面临的困难处境,雍王还没有说过如何处置他,可是李显明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收了自己的兵权,让自己作一个闲散的宗室。如果不能再上战场,李显真得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以后的人生了。

    沐浴更衣之后,焕然一新的李显走出房门,既然命运已经如此,那么他也不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刚走到院子里面,李显就听到花厅之中传出棋子落到棋坪的声音。心中一动,他向花厅走去。挑开珠帘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在西窗之下,江哲正在和凤仪门主下棋,不过只看他神色悠然,而他旁边的小顺子神色严肃,捻着棋子苦思冥想,就知道真正下棋的是谁了。在他进来的时候,凤仪门主和小顺子都是头也不抬,只有江哲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然后江哲站了起来,将小顺子按到椅子上,走了过来,施了一礼道:“殿下,精神可好些了么?”

    李显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对了,这几天外面的事情我都没有理会,父皇可有什么旨意下来么?”

    我看了看李显憔悴的面容,道:“据臣所知,皇上已经下旨废黜了太子殿下的储位,太子叛逆之罪要交由三省议处,不过据臣推测,会是圈禁或者赐死。太子东宫臣属均要交部议处,最轻也会削去官职,永不录用。萧妃宗谱除名,所生皇孙贬为庶人。太子妃贬为韩国夫人,太子世子贬为安国郡王,遣去封地,不得圣旨,不得擅离封地,其余妃嫔所生庶子交由韩国夫人抚养,虽然仍然列名宗谱,可是一切封号赏赐都被褫夺。至于殿下的罪责要等到回京之后议处,不过齐王妃虽然自尽,但是罪名仍然难免,皇上已经下旨宗谱除名,齐王妃所生世子不会受到牵连,只是不能继承王爷的王位了。”

    李显叹了一口气道:“二哥仁德,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可以转告他,我不会抓着兵权不放的。”

    我劝慰道:“殿下,您和雍王殿下不妨好好谈谈,或许会有殿下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

    李显苦涩地道:“随云,你不用劝我,我也不会恋栈兵权,想必只要今后我谨慎行事,二哥也不会过于为难我的,对了,鲁敬忠如何处置,二哥对他恐怕是深恶痛绝了吧?”

    我淡淡一笑道:“雍王殿下已经派了夏侯沅峰去赐死鲁敬忠了,应该就是现在吧,前两天事情太多,殿下忙不过来。”

    这时候,我听见凤仪门主说道:“成王败寇,不过如此罢了,李显,你问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想多活几年,还是早些去向雍王表表忠心吧。”

    李显没有说话,但是神色间却多了几分讥诮,想必委曲求全,屈膝求饶这样的事情,是这位高傲的王爷一辈子也做不出来的。

    玉麟殿的一间偏殿内,鲁敬忠站在窗前,静静的看向窗外,他自知自己资质不高,所以在练武上面从来没有多费心思,所以凤仪门将他软禁之时,他虽然恼怒也没有反抗。反正凤仪门想要控制朝政,没有自己是不可能办到的,太子身边的原有势力除了他鲁敬忠之外是没有人能够理清的,所以李寒幽等人的得意妄为,他从来没有看在眼里,反正夺宫需要的是武力,他也犯不上插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这些心比天高的女人可以办的,不说别的,为了迫使齐王发兵,她们不就不得不将自己从软禁的厢房里面放出来么,虽然还是不许自己走出玉麟殿,但是等到需要和雍帝谈判的时候,她们就不得不让自己出面了,这些事情李寒幽那些人是办不成的。就是韦膺,虽然才具过人,可是要谈到那些微妙的朝政,还是不如自己远甚。

    可是雍王成功的扳回了局面,当听到猎宫四面的厮杀声起,鲁敬忠真的心寒如冰,他是很清楚的,谋士不论如何才智过人,对着那些刀枪剑戟都是没有用处的。太子的失败,就意味着自己的失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几日他被雍王下令软禁在玉麟殿偏殿,也曾想过是否有求生的可能,可惜他虽不是情愿为太子殉死,却没有投*雍王的进身之阶。雍王身边相辅之才有石彧,文有三杰等谋士,武有长孙、荆迟等大将,更有精通谋略如奇才江哲者,那里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更何况自己从前为太子出谋划策,屡次逼得雍王险些遭难,雍王绝对不会生出招纳之心,只怕这几日只是将自己软禁,没有处置,不是忙得忘了,就是不想让自己死的痛快吧。

    这时,外面传来一片脚步声,整齐有力,想必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军士,那些人分立在门侧,然后其中一人推门走了进来。鲁敬忠回头望去,只见夏侯沅峰一身青衣,皎如临风玉树,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翠玉瓶。夏侯沅峰一走进房间,后面的军士就合上了房门。夏侯沅峰将玉瓶放到房中央的桌子上,淡淡道:“鲁大人,下官奉命前来送行。”

    鲁敬忠心中一颤,莫名的倦怠从心头涌起,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瓶,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夏侯,我月宗弟子互相残杀也是常情,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背叛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传出了令秦勇勤王的密旨,这次雍王必定身死,到时候你的地位只有比现在更高,看在我们乃是叔侄一场的份上,你就说个明白吧。”

    夏侯沅峰沉默了片刻,道:“师叔不是知道了么,我中了江司马的毒,所以被迫投降。”

    鲁敬忠笑道:“你不要瞒我,你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你是宁可用毒刑逼供求得解药,也不会舍近求远的。”

    夏侯沅峰愣了一下,笑道:“师叔果然了解沅峰,那么小侄也就不瞒师叔了,其一么,江司马当时病势沉重,我若严刑迫供,只怕还没迫出解药,他就身死了,而且此人外柔内刚,若是寻常小事,或者可以相迫,若是这等大事,就是以生死相迫也是没有用处的。”

    鲁敬忠神色不动,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夏侯沅峰投降的真正目的。

    果然夏侯沅峰又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侄从来不当自己是月宗的人,月宗的宗旨就是在乱世之中辅佐明君,一统天下,就是同门之间为了争夺宗主之位,得到一窥‘阴符经’真本的机会也是互相残杀,可是我夏侯沅峰胸无大志,什么阴符经在我眼中根本全无分量,辅佐明主一统天下自有别人去做,我只想手掌大权,享受荣华富贵罢了,根本不想成为什么月宗宗主。所以对于我来说,投一个明君才是捷径,太子殿下昏庸无能,若他当了皇帝,不说大雍前途渺茫,就是凤仪门那些女人也比我们更容易控制太子,我夏侯沅峰就是想做佞臣都还怕作不成呢?

    雍王殿下就不同了,虽然雍王殿下贤明练达,不免难伺候一些,不能敷衍了事,若是没有真本事,不下死力气办事,终究是逃不过殿下的眼睛的,可是凭我的才能,还怕得不到殿下的赏识么?虽然殿下麾下人才济济,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论什么明君圣主都是需要我这种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贤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于雍王,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比起那虚无缥缈的阴符经,师叔不觉得侄儿的选择才最实际么?只是投*也要选时机的,这次我救驾有功,日后必能得到雍王重用,还有什么机会比这次更适合呢?”

    鲁敬忠的面色初时一片愤怒,后来渐渐变得失望,最后来却是变得平静,他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有看穿你的心意,罢了,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父亲可知道么?”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况父亲从无牵涉叛乱,所以师叔不用为他担心。”

    鲁敬忠打开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贤侄既然已经决定跟随雍王,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诡谲,布局深远,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会输的,不若趁着如今雍王还没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将他害死,否则你终究得被江哲压着一头,而且为叔早就怀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处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顺,人中俊杰,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领袖,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以他的武功才智,还要屈居仆从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渐冷,道:“师叔果然心狠,临死还要害我,沅峰虽然糊涂,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而且我看此人虽然心机深沉,却不是喜欢劳心劳力的个性,否则也不会担任司马这么长时间,雍王府上的事情却很少过问,石彧一回到长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务大权,若是江哲乃是争权之人,岂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恋栈权势,当年在南楚,德亲王对他重用之时,凭借此人本事,就不会大隐于朝了。更何况,他若真的如此贪恋权势,雍王也迟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为难呢?”

    鲁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将来后悔晚矣,罢了,罢了。”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和一丝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怨恨,鲁敬忠神色泰然地将瓶中毒药一饮而尽。

    看着鲁敬忠的尸体,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圆睁的双眼,淡淡道:“师叔,你何必死前还要挑拨离间,以至于死不瞑目呢?”

    七日时光匆匆而过,这一天早上,凤仪门主运气一遍,觉得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层,不由大喜,当日她答应留下,就是抱了养好伤势,然后凭着一身武功冲出猎宫的打算,如今虽然没有合适的药物调养,可是七成武功足够她使用了。推开房门,凤仪门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鲜的空气,仔细探察一下,她准备第一个杀死江哲,然后就是齐王,之后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够杀死雍王,反而是坏她大事颇多的长乐公主,她心中全无杀意,一个女子能够作出那样的事情,凤仪门主心中倒是颇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愿加害。虽然据说太子李安还活着,可是带一个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赶回长安,将萧兰所生的皇孙控制在手中,到时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凤仪门主心中一动,那江哲和齐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内,凤仪门主柳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两个人在外面相候,只听那两人的步伐声音,凤仪门主就知道这两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师,邪影李顺,你们不必等了,本座已经在此相候,看来江哲倒是聪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缓兵之计,不过就凭你们两个,难道就留得住本座么?”院门无风自开,一个灰衣僧人双手合十,眉心一点红痣嫣然欲滴,在他身侧,李顺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凤仪门主冷冷一笑,手握剑柄道:“凭你慈真,本座的手下败将,前几日受得伤这么快就好了么,邪影,你虽然已经晋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决斗,接本座百招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凭着本座的剑术和经验,你是必死无疑。

    小顺子淡淡一笑道:“门主,在厮杀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传几句话。”

    凤仪门主心中一动,道:“本座倒要听听他的神机妙算。”

    小顺子不理会她的讥讽,道:“我家公子说,门主虽然取胜,可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慈真大师和门主同列三大宗师,那么门主所受之伤必然惨重,慈真大师不来,或者是已经死在门主剑下,或者是重伤远遁。无论那一种,凭着当时门主的状况,必然会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数位军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损过多,只怕大雍难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争,而且也不是公子愿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门主也不希望同归于尽的私心和门主达成协议,公子算准了门主会接受七日之约,以为缓兵之计,可是门主却忘记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师不论生死,都不会放任门主贻祸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罗汉已经到了猎宫,而慈真大师也在两日之前到来,不过公子早就请雍王殿下派军士远远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们才来到挽秋居。”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冰冷的寒光,嘲讽道:“人数虽众,可是群狼难抵猛虎,他们人数虽多,也是没有用处的。”

    小顺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这一点,他说一千精兵胜过万余乌合之众,所以他立下这七日之约还有别的用意,请问凤仪门主,门主所服的救命丹药可是九转护心丹。”

    凤仪门主傲然道:“正是医圣亲制,若无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数百里,赶来猎宫。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药,只怕早就死在晓霜殿上了。”

    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道:“正是九转护心丹,可是门主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说,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时方可服用,而且还要在服丹之后数日多加调养。”

    凤仪门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当初桑臣果然说过这话,可是自己一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需要服丹之日,二来,也自信自己所练内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疗内伤,没有将这句话看得很重。

    小顺子讥诮的一笑道:“门主果然没有将桑先生嘱咐放在心上,桑先生当日将此药托付给我的时候,曾说,九转护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宝,各种名贵药物炼制,可以激发人体潜能,维系生命,若是内伤发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将死之时,服下此药,就可以将全部的精血激发出来,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潜能激发,虽然可以起死回生,却是十分耗费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后,就要服用各种大补药物来弥补,桑先生是因为我家公子心伤太重,用平常法子无法治愈,所以才留下此药,等到了万一之时,用此药激发公子潜能,达到破而后立的效果,这个法子虽然十分凶险,可是若是成功,公子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健康,却是可以不用担心会随时丧命了。前些日子,门主可见我家公子每日里几乎以药物为食,就是为了把握良机,医治顽疾。当时,公子曾经提出要替门主疗伤,可惜,门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绝了。”

    凤仪门主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本座岂敢服用江司马的良药,医圣亲传弟子,下毒之术天下无双,本门主还不敢尝试。”

    小顺子傲然道:“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当日公子将如何毒倒贵门弟子的手段说出,就是为了让门主生出戒惧之心,所以门主才不敢随便用药,否则就是门主不论对桑先生的话信了几分,也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延请名医调治身体的。我家公子这七日之约,就是为了让门主没有机会服药养伤。当然若是门主真的敢用药,我家公子说,他也只好冒险下毒了。”

    凤仪门主额上冷汗涔涔,她从未想到,江哲的心机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这缓兵之计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顺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险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请门主下棋品茗。门主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门主会遵守承诺,自尽谢罪的假相,必然不会拒绝。所以门主也就无暇留意自己的变化,而且内力的恢复,也会让门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时,产生一切掌握之中的错觉,不会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凤仪门主下意识的看看双手,那从前晶莹美丽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泽,她只道是伤势的牵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迹象。

    这时候小顺子又补上重重一击道:“公子说门主素来自负,只会防着别人暗算,不会想到时间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钱,如今慈真大师内力已经恢复五成,而且绝对没有隐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门主如今的内力实际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们可以将门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师不来,公子只少尽出高手和门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师和少林高僧的到来,让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过公子说,他不会武功,就不留在这里等死了,现在猎宫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经隐藏起来,门主无论如何厉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们,公子说,门主远赴黄泉,他就不亲自送行了。”

    凤仪门主突然高声大笑,良久,才止住笑声道:“好,好,本座一生转战天下,到头来竟为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计算,好,就让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几条人命。”

    慈真大师和小顺子同时上前一步,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阵秋风吹过,漫天黄叶向三人扑去,可是还没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无形的真气推开了。

    此刻,在猎宫一处可以遥遥望见挽秋居的小楼中,江哲和雍王李贽站在窗前,看着挽秋居的方向。这时,突然挽秋居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初时是真气激荡如雷的声音,然后是剑气撕破长空的声音,然后是房屋崩塌,飞砂走石的声音,再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刺耳,虽然离得很远,可是李贽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丝被苦痛,那些声音入耳犹如雷鸣,几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准备,将两团棉花塞到耳中,李贽也照做不误。

    过了一段时间,十八条灰色身影飞纵入已经成了废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圆百丈之内烟尘滚滚,看不见他们如何交战,可是江哲和李贽站得高远,还是看见了那雪亮如同银虹的剑光。终于,那烟尘中传来一声长笑,那笑声原本应该是悦耳动人,可是如今却充满了愤怒和不舍。然后“蓬”的一声,烟尘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时,势如闪电,所占的面积,几乎有一丈方圆。炎势乃是呈圆柱形,中心之处颜色发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临到最外面,则呈耀眼欲花的红色。

    我心中一宽,听这笑声乃是女子所发,其中充满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壮志成空的怨恨,想来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心神一泄,我坐倒在椅子上,觉得手足发软,成功的逼杀凤仪门主,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险吧。

第三十九章 余波未歇

    先发一章,等到第三部完成一起上传其余的章节,因为看到有读者发书评表示等候,所以先发了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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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站起身子,我回到窗前看向挽秋居,过了片刻,十几个身影从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我用尽目力仔细看去,走在最前面的灰衣僧人只看步伐身姿,就知道定是慈真大师,他身后的一行僧人,个个龙行虎步,步履矫健,虽然只有十二人,却是丝毫不显得颓废。半晌,我没有看到小顺子,心中一紧,按在窗框上面的双手不由越抓越紧。又过了片刻,滚滚烟尘终于被秋风散尽,我才看见一个青衣人负手站在废墟之中,一身青衣上鲜血点点,嫣然如桃花,杂布如星罗棋布,在他面前,大火熊熊燃烧,渐渐蔓延到残破的屋舍和周围的草木上。这时候救火的禁军已经过去了。突然青衣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了踪影,我连忙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影已经在另一处显现,不过瞬息之间,我还没眨上几次眼睛,他已经出现在楼下,这时候,慈真大师和那些少林和尚还在里许之外。

    这时,李贽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走了过来,兴冲冲地道:“随云,真亏了你,不仅逼杀了凤仪门主,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本王真是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终于放下了心,我转过头笑道:“这都是慈真大师和诸位少林高僧不顾生死,才令凤仪门主伏诛,臣不过是拖了几日时间罢了,而且若非殿下信任臣,当日在晓霜殿上任凭哲自作主张,臣的计策也行不通的。如今凤仪门主已经身死,凤仪门已经再没有什么翻天之力,臣恭喜殿下消除了心中大患。殿下,还请亲自去迎接慈真大师,以表谢意,今后殿下稳定江湖,还要*少林寺呢,而且对付北汉魔宗也要有慈真大师这样的高手挂帅。”

    李贽摩拳擦掌,满心喜悦地道:“随云放心,本王这就去迎接大师,不过,随云,你不去见见大师么?”

    我苦笑道:“臣可是快撑不住了,若是殿下体恤,还是让臣好好休息一下吧?”

    雍王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见我不过神色有些疲倦,这才宽心地道:“随云,你可要好好休息,接下来本王还要将凤仪门的党羽一网打尽,继而重整朝纲,其中千头万绪,还要多多仰仗随云呢!”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接下来的事情还多得很,重整朝纲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尚在,凤仪门虽然已经失去了擎天柱,可是多年来的经营和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这些我就不用亲自参与了,想来石彧定然是早有准备的,而且锦上添花的人永远是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

    看着雍王兴冲冲的背影,我却是轻轻一叹,泪水潸然而下,自从我入雍以来,每每徘徊生死,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的不就是今日么,如今雍王继位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太子失去储位,身犯谋逆大醉,想来就是不死也要圈禁终生,为虎作伥的凤仪门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剩下的残兵败将我也早有了对付她们的计划。可以说,我的大仇已经报了,那么这我原本就不留恋的荣华富贵还有什么用处呢,恩仇了了,我也该抽身了。心中泛起一缕柔情,我想起了长乐公主和柔蓝。

    这时有人推动房门,我没有回头,会这样自行进入的,除了小顺子不会有别人的。果然身后响起小顺子阴柔却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公子,我幸而不辱使命,凤仪门主已经催动三味真火自焚身亡。”

    我淡淡道:“你身上的伤势可严重么,凤仪门主虽然死了,可是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办。”

    小顺子笑道:“公子放心,这点伤势不算什么,慈真大师几乎接过了凤仪门主大部分的攻势,所以我只要好好调息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这次和凤仪门主交手收获颇多,受这点伤绝对是值得的。公子要我去办的事情,是不是追杀凤仪门的余孽呢?”

    我转身过来,肃然道:“那日晓霜殿我虽然给了解药,可是却也做了一些手脚,那些中毒之人一月之内,身体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息,只有南疆的一种野鸟可以嗅到,我曾经令人训练了几只这种禽鸟,所以我要你去调动秘营,使用这种禽鸟掌握凤仪门余孽的动向,不要惊动她们,如今她们为了隐秘行踪,使用的一定是轻易不被人所知的密舵,我只要这些密舵的详细情况,不过,有一件事情必须办到,我要李寒幽,这是我答应董缺的事情。”

    小顺子担心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董缺终究不便久留在公子身旁,不知道公子准备对他如何安排。”

    我叹了一口气道:“董缺心中的仇恨只有比我更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子妃的那个侍女,死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若非得到雍王在太子身边的密谍传来的情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被谋杀的呢,唉,也是我低估了李寒幽的疯狂,想不到她会对一个小小的侍女这样残忍,你不是曾见董缺夜里祭奠妻儿么,这样的深仇大恨,别说董缺不肯善罢甘休,就是我也不能放过李寒幽,若非是我思虑不周,或者绣春姑娘不会身死,董缺也不会孤苦伶仃,所以我要你将李寒幽带给董缺,随便他如何处置。”

    小顺子想了一想道:“只是若想生擒李寒幽,不免会惊动了凤仪门余孽,只怕会坏了公子的大事。”

    我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不过是我为了雍王殿下将来做了一些打算,成与不成无碍大局,不过若是平白毁坏了那些好用的棋子也未免可惜,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去做,可是锦绣盟却是可以做的么。而且,若想凤仪门成功的走上我安排的道路,总是要给些蜜饵的,何况她们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得失,若是做的妥当不仅不用动手,还可以留一条控制凤仪门的长线。”我见小顺子若有所悟,低声给他讲了如何作法,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不时补充一些看法。

    最后我们两人商议已定,才回到住处,一回到那座小宫院,我就看见董缺神思不属的看着远房的天空,便笑道:“董缺,你可是急着想去追杀李寒幽么?”

    原本以为董缺会一时失神脱口而出,谁知他却迅速的清醒过来,恭敬地道:“公子当日面许为董缺复仇,必然不会失言,董缺一切仰仗公子。”

    我赞许的看了董缺一眼,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不过旬日之间,必然让你见到李寒幽,而且我会尽量给你一个完整无缺的李寒幽,任凭你如何处置,不过此事一了,你也得离开长安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想为官,我会替你安排,不过你暂时不便留京,若是再过五六年,回来就无妨了,如果不想为官,我会给你一笔金银,足够你作个富家翁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董缺想了一想道:“小人原本就是一个浪子,就是大仇得报,也没有什么去处,如果公子不弃,小人想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虽然有李爷在身边,虽然公子身边的事情,李爷是断断不能交给别人的,可是外面有些琐碎的事情总不能都让李爷去做,小人自知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是总还能作个外务总管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收纳。”

    我心中一动,说起我身边的人,小顺子傲然不群,又是时刻不离我左右的,所以没有实际的职务,陈稹实际上负责秘营的管理,寒无计掌管天机阁的生意,八骏虽然都是不错的人才,可是一来基本上都已经独当一面,而且我也不想埋没了他们,将来不论在何处有了家园,都是要有一个外务总管负责家居的琐事的,这董缺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何况虽然知道此人身上有些诡秘之处,可是若论诡秘,只怕我和小顺子都在他之上,这样看来,董缺倒是值得收纳。虽然心许,我却笑道:“可是你也知道,你若是我的外务总管,不免经常见到一些眼利心明的人,你不担心被人识破身份么?”

    董缺却是一笑道:“公子不是说五六年以后就无妨了么。”

    我一愣,不由笑了,道:“也好,既然你有意相随,也是我们有缘,日后宾主相待,也不枉一场相识。”

    董缺又行了一个礼,从前他虽然礼数无缺,却是臣属之礼,如今他行的乃是从仆之礼,我上前将他搀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定要留在我身边,不过只要无害于我,我也不想放过这样的得力属下。

    突然,小顺子眉梢一动,轻声道:“慈真大师来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慈真大师应该已经去休息了,晚上雍王要宴请各派高手呢,慈真大师怎会突然来此。片刻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大人,慈真大师请见。”

    我对小顺子和董缺挥挥手,两人会意,小顺子陪着我亲自出去迎接,董缺则躲到内室,虽然慈真大师从前没有见过董缺,可是凭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董缺易容过,虽然如此大事已定,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泄漏的。

    慈真大师已经换过了衣服,虽然伤势不轻,面色苍白,可是他的神色还是那样平淡。我疾步上前,施礼道:“本当前往多谢大师鼎力相助,可是哲身体羸弱,未能前去,反而劳动大师亲来,还请大师勿怪。”

    慈真大师抬眼望去,此时江哲已经将近而立之年,只是面白无须,再加上相貌清秀,虽然一向体弱多病,又是劳心劳力,如今已是两鬓星霜,可是却更加显得飘逸风流,气度更是雍容优雅,一双眼睛仍是深邃幽冷,神光淡然,只是比起上次见面更多了几分神采。无论如何看去,都只会觉得这个青年不过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书生罢了,谁会知道此人乃是心思狠毒周密的谋士呢?

    慈真大师心中一叹,凤仪门主武功比他略为高强,像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或者可以击败,但是想要杀死就不容易了,即使自己和京无极联手,凤仪门主不敌之下,也可以飘然远遁,可是就是这个文弱书生,通过丝丝入扣的连环毒计,逼得凤仪门主陷入必死之局,终于让那一代巾帼,绝世红粉,葬身在皇家猎宫之中。这已经让慈真大师心中凛凛,方才又从弟子口中得知了许多详情,就是这个青年在危急关头,以身涉险,力挽狂澜,平叛救驾,细察他行事风格,其人用计阴柔诡变,无孔不入,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对江哲了解越深,慈真大师就越担忧,昔日凤仪门主也是惊才绝艳,若非一念之差,怎会贻害天下,此人才智更在凤仪门主之上,如今眼看雍王显然就是大雍的下任君主了,此人乃是雍王心腹重臣,更是手中握有重权,若是一念之差,不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心思,慈真大师才会私下来见江哲,双方见礼入座之后,慈真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江檀越智谋通神,凤仪门主被迫自焚身亡,老衲虽然略尽绵薄,但若无江檀越的谋划,凤仪门主终究还是会鸿飞冥冥,只是檀越用计过于狠毒,檀越如今身为殿下重臣,身边又有李少兄这样的高手随侍,一念之差,就会有千万无辜受害,今后还请檀越上体天心,与人余地,老衲多言相劝,还请檀越勿怪。”

    我心中原本觉得这位高僧未免有些多事,可是见慈真大师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凝重严肃,便肃然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晚生心中时刻铭记,今后若有行止差池,不到之处,还请大师提醒江某。”

    慈真大师心中一跳,心道,莫非此人竟然趁机想让我不能独善其身么,若是我时时刻刻关心他的行止,或有劝谏,岂不是欠下了此人的情面,可是仔细看去,只见江哲神色之间一片诚挚,不由想道,罢了,若是此人当真是大奸大恶,终有泄漏的一日,何况雍王殿下圣明烛照,我又何必杞人忧天。慈真大师一想通此事,便不再多说,只是闲话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行之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内室,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室内有人,可是那人呼吸平缓细微,显然是内功精深,而且颇有独到之处,这人隐遁不出,或者有些碍难,无论如何,慈真大师心中终是隐忧重重。

    慈真大师走后,小顺子铁青着脸道:“这老和尚竟然敢训斥公子,真是岂有此理,公子可要给他一点教训么?”

    我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师有慈悲心肠,这是他的好处,而且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醒,这世间之事哪有终究能够隐秘不泄的,这些年来,我为了复仇,做了许多残忍之事,我虽不后悔,可是难免会有人仇恨于我,只是这次凤仪门之事,就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招惹世间怨恨,又让众人忌惮,看来我已经渗出险地,这样一来,我们商议好的事情就要快些办了。好了,我还要想想如何安排,你就不要过问了,还是去办李寒幽的事情吧,这件事情不了结,我总是放心不下。”

    小顺子默默听着,神色渐渐和缓下来,道:“公子说得是,这老和尚虽然无礼,可是他送给公子的心法也颇有些用处,这几日公子练了,果然身子有些好转,只为这件事情,我就不会与他为难。”

    十月四日,圣驾回銮,我坐在随军的马车里面,神色悠闲,雍帝回銮之后,就要掀起狂风巨浪,这也是无法避免之事,即使李援想敷衍了事,雍王殿下也断不会同意。虽然这次救驾的是秦家,按理说大局应该还在李援控制之下,可是有些微妙的原因却让这种理所当然的情势出了变化。首先,秦青之死虽然是李寒幽所为,可是如果不是当初李援的指婚,也不会有今日,秦勇虽然救了圣驾,可是人人都知道传出密诏的乃是雍王的属下,这样一来,雍王既有拨乱反正的大功,又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再加上他素来的声威,已经显然盖过了李援的权威,这件事情又是雍王冒的风险最多,所以这之后的处置是万万不能绕过雍王的。不过雍王对京中事务早有安排,这倒不用我操心了。

    早在猎宫救驾之前,雍王就派了心腹侍卫到京中送信给石彧,石彧在得到消息之后周密安排,将敬重大臣全部监控起来,虽然负责京师军政的韦观和郑瑕都不是寻常人,可是雍王多年的经营岂是寻常,再加上这几年雍王广为布间,早就暗中控制了大半中低级官员,虽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这种监控却是轻而易举,再说石彧本就是在长安经营多年,所以猎宫和长安之间的消息传递被石彧封锁的滴水不漏,猎宫那面生死相见,长安却是一片平静。凤仪门众弟子脱身之后,不是没有想过传递消息,可是她们不敢回长安送死,所以派来的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信使,都被石彧擒的擒,杀的杀。

    等到凤仪门主身死之后,雍王派了人回京向石彧说明情况,石彧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凤仪门在朝中多有同党,韦观更是满朝门生故旧,若是在皇上和雍王回京之前出了变故,恐怕大雍社稷的根基都会动摇。所以石彧果断的去找侍中郑瑕,郑瑕一向是刚正不阿,虽然韦观资历官职都在其上,可是郑瑕却是雍帝的主心骨。郑瑕在看到皇上的密令和雍王的手书之后,又仔细查问之后,才相信了石彧所说。他行事十分果断,立刻和石彧联手将韦观软禁在府中,然后轻而易举的控制了长安的局势,有郑瑕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凛然遵命,而那些武将虽然分属不同派系,但是有郑瑕和石彧出面,就意味着皇上和雍王的令旨,谁敢违抗,齐王的麾下,一来是处于劣势,另外齐王也从没有下达什么命令,所以他们都默许了一切的发生,所有人都在等待雍帝回銮之后的大变,山雨欲来啊。

第四十章 恩深怨消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十月九日,帝以太子谋逆不孝,下旨赐死,以王爵之礼葬之,未许入皇陵,谥“戾”。

    ——《雍史-戾王列传》

    十月五日,雍帝在路上的时候,长安已经平定下来,由于郑瑕和石彧商量之后,都决定继续隐瞒消息,所以长安之内虽然人心惶惶,可是却仍然不知道猎宫发生的大变。十月六日,郑瑕带着几个侍卫先赶来见驾,就在郑瑕和雍帝密谈之时,早已经得到报告的我胸有成竹,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不过想来郑瑕不是糊涂之人吧。

    再说郑瑕进了雍帝的寝帐,见到雍帝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行过大礼之后,李援连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对郑瑕信任非常,将自己所知全部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郑瑕。郑瑕听过之后也是瞠目结舌,可是他素来善于决断,镇定下来问道:“陛下,您可有什么打算?”

    李援苦恼地道:“朕也是十分头疼,太子和雍王都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不希望他们手足相残。可是雍王这次险些丧命,朕也险些遇害,若是不严加追究,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可是太子有今日,朕也有不当之处,而且皇后曾经自缢,虽然被宫人救下,可是已经奄奄一息,多年夫妻,朕实在不忍心;还有齐王,这个孩子素重情义,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如今他牵连其中,不论如何处置,只能说轻了重了,却断不能说处置错了,他的性子又是那样执拗,朕担心雍王一怒之下,要求将他圈禁或者废为庶人,这样岂不是令朕为难;还有韦相,听你说他在京中安之如素,看来真是不知道谋反的事情,可是谋逆大罪,如果不株连,也实在不象话,郑卿,你为朕想想,这该如何是好?”

    郑瑕神色肃然道:“陛下,如今以臣看来,这些事情怎样处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和雍王父子相安。”

    李援心一震,他毕竟做了多年的皇帝,这些心思他也隐隐约约想过,可是郑瑕说得如此直白,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怒视郑瑕。

    郑瑕毫不畏惧地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若非是为了陛下和大雍的江山社稷,臣也不会说这些非礼之言,若是陛下肯听臣详述,就是杀了臣,臣也甘之如饴。”

    李援犹豫了一下,道:“郑卿说吧,朕知道你的忠心的。”

    郑瑕凛然道:“陛下,如今雍王继承大统已经是大势所趋,太子谋反,理应废黜,雍王功高盖世,又是年纪最长,这次无论皇上如何打算,这储位已经是雍王囊中之物了。从前皇上为了维护太子,对雍王殿下多有打压,雍王心中难免没有怨恨。如今就是雍王想趁机夺了皇位,也没有几个人会坚决反对,对臣等而言,效忠雍王殿下和效忠陛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样一来,皇上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如果陛下亲自处置太子等人,难免会有什么地方惹雍王不满,若是雍王心中怀恨,就是现在陛下保住了太子和齐王,等到陛下万岁之后,谁知道日后雍王会如何做呢?若是将这件事情交给雍王处置,那么陛下再婉言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雍王必然不会不顾念陛下的心情,到时候陛下既可以达到心愿,也可以和雍王殿下父子之间隔阂尽消。”

    李援低头想了半天,起身向着郑瑕施了一礼,郑瑕大惊,连忙避开道:“陛下这是做什么,臣担当不起。”

    李援欣慰地道:“郑卿良言苦口,都是为了我李氏着想,若是日后朕和雍王父子相安,太子和齐王能够得到保全,都是卿的功劳。”

    郑瑕连忙连连谢罪,李援笑道:“朕和郑卿君臣多年,也不用如此俗套,何况朕虽然看错了一些人,可是却没有看错郑卿,朕知道卿直言相谏,都是为了朕着想。不过有些事情还得你替朕拿主意,你说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

    郑瑕道:“陛下,您是否定要保住太子呢?”

    李援有些犹豫地道:“太子虽然不肖,可是毕竟是朕的骨血,朕实在有些舍不得。”

    郑瑕又问道:“那么齐王殿下呢?”

    李援正色道:“显儿虽然有些过于重视情义,不足为皇,可是朕实在很爱惜这个儿子,朕是万万不能让贽儿伤害他的。”

    郑瑕正色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不应该庇护太子,否则就是害了齐王?”

    李援惊讶地道:“这怎么说呢?”

    郑瑕道:“陛下,齐王若论文治武功不如雍王,若论嫡庶长幼,也不如雍王,所以如果没有太子的存在,那么齐王可以为将,也可以为臣,可是若是太子尚在,那么无论如何,太子终究是嫡长子,齐王和太子联手就有谋反的可能,所以若是皇上庇护太子,雍王殿下若是勉强答应,就终究会疑心齐王,到时候有心人从中离间,迟早齐王都会因此死在雍王手里。到时候,陛下想要保全两个儿子,却是一个都保不住。若是舍弃了太子,那么齐王殿下就不可能危及雍王的皇位,到时候就容易君臣相安了。”

    李援沉默半晌道:“郑卿说的是,既然如此,朕也顾不得那个逆子了。”

    郑瑕又道:“这还是从私情上来讲,若是从国法来说,太子逼宫谋反,又引诱皇后殿下失德,这是无父无君的不孝之罪,追杀手足兄弟,这是不悌之罪,不孝不悌,如何能够饶恕。陛下的基业是要流传千秋万世的,若不为后世留一个警惕,人人效法这等行径,岂不是要让天家骨肉自相残杀么?”

    李援听到这里,悚然动容道:“郑卿此言,真是天下至理,好,朕决心已下,赐死太子,皇后本应赐死,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废为庶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吧。齐王的事情,我就交给雍王处置吧。”

    郑瑕肃然道:“皇上圣明,这样一来,既可警惕后世,也可以让雍王心服口服,而且齐王的事情,雍王也就不好过分处置了。”

    李援心中清明,继续道:“太子家眷的处置已经决定了,以后就作为规矩吧。还有一件事情,回京之后,我要晋封长孙氏为后,郑卿意下如何?”

    郑瑕先是一愣,立刻醒悟过来,道:“陛下圣明,正该如此。”君臣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郑瑕心中明白,立长孙贵妃为后的确是一个好主意,现在很明显的,李援还要在皇位上坐一段时间,后宫不可无主,而且将来雍王继位之后,也要有一位母后来孝顺的,如今窦氏被废黜,雍王生母又早已亡故,纪贵妃身为叛逆,那么只有长孙贵妃和颜贵妃有资格晋升皇后,可是齐王也牵涉到叛乱中,颜贵妃自然也失去了立后的资格,而长孙贵妃身份尊贵,长乐公主这次又立下大功,身为长乐公主的生母,那么长孙贵妃封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最妙的是,长孙贵妃没有皇子存活,不会影响到雍王的储位,所以正可以母仪天下。李援能够想到这一点,看来已经是为雍王登基铺路了,而且对雍王再无忌惮了。作为臣子,郑瑕自然是心中欣然,不过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君臣二人自然只有相视而笑了。

    过了片刻,雍帝有些犹豫地道:“郑瑕,长乐公主钟情江哲的事情,你看怎么办呢?”

    郑瑕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皇上和雍王的意思如何?”

    李援不满地道:“贽儿曾经私下来见朕,希望朕为长乐公主和江哲赐婚,可是朕看那江哲心机深沉,体弱多病,实在不是长乐的良配,所以已经拒绝了,可是江哲立下这样大功,朕如果执意不许,未免有些冷了他的心。”

    郑瑕想了一想道:“这件事情,臣看怎样都无所谓,一方面,江哲曾是南楚臣子,公主曾为南楚王后,陛下拒绝赐婚,也是符合礼法的,另一方面,如今江哲乃是大雍臣子,又立下平叛大功,公主乃是陛下爱女,身份尊贵,这功臣尚主,也无可厚非,只看陛下的意思了。”

    李援想了一想道:“若是那江哲身子好一些,朕就成全了长乐也无不可,可是现在朕实在不放心,先放一放吧。”

    郑瑕见夜已经深了,李援也有些神色疲倦,就道:“陛下,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不如陛下先就寝吧。”

    李援笑道:“朕已经想通了,以后什么军政大事都交给雍王吧,朕要好好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卿先别走,替朕拟旨之后,再去休息吧。”

    十月七日,李援回京,连下三道旨意,其一是赐死太子,加谥号戾王,皇后废为庶人。其二是立雍王为监国太子,一切军政大事悉由雍王决断。其三就是立长孙贵妃为后,则日正式举行立后大典,另外以长乐公主传诏有功,赏赐食邑万户,加封号宁国,敕建宁国长乐公主府赐给公主。

    皇上的雷厉风行震惊了不少人,朝野或者以为是雍王趁机挟持了皇上,或者以为李援是受了惊吓,无心再理会朝政,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乃是侍中郑瑕。

    雍王主管朝政之后,开始了后来被称为“戾王大逆案”大肆清洗,以牵涉太子谋反之罪被下狱的达官显贵数以万计,被牵连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一时之间朝野惊恐不安,只有少数有心人才会发现雍王的清洗实际上控制的很好,被牵连的朝臣多半是出身世家豪强,这些世家在大雍崛起的时候虽然立下了功劳,如今却是争霸一方,兼并土地,甚至私养甲兵,隐隐有割据之实。这次雍王借着谋逆大案,运用手上的军队,将这些世家豪强几乎全部摧毁。他的手法刚柔兼备,对于那些世家的中坚分子经常是当作叛逆剿灭或者下狱,毕竟这些世家都不免和凤仪门、韦观有些关联,而对于世家旁系的子弟和那些依附世家生存的平民却是不会轻易加罪,托从前锦绣盟和凤仪门的福,这些豪门世家很多本就早已经被杀得支离破碎了,再借着大逆案的名义,让各大世家凛如寒蝉,不敢出头,更是方便雍王各个击破,一月之间,大雍朝堂已经焕然一新,石彧带来的幽州官员和那些真正肯做事的中低级官员很快就让大雍的中枢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鲜血洗清了大雍朝堂上的蒙尘。

    而在这其中,有一种官员是被最先清洗的,那就是家中妻女和凤仪门有关联的官员,这些官员最轻的惩罚也是贬斥降级,稍微严重一点的就是免官去职,甚至直接上法场也是可能的。很多凤仪门弟子原本都是千金小姐,入凤仪门倒有大半是为了提高身份,所以多半都是立刻和凤仪门划清界限,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够得到父兄和夫家的庇佑,倒还是可以安然度日,虽然不乏有抛妻弃女的事情发生,但是总算大半还能重新做人。可是若是那种贫寒人家出生,因为进入凤仪门而得以嫁给朝中显贵或者豪门世家子弟的女子,命运就要凄惨的多了,不是被夫家休离就是被打入冷宫。可是在屠刀霍霍的时候,这些女子的凄苦哀怨也被血腥的清洗掩盖住了。

    雍王也并非总是这样辣手无情的,有些官员从前党附太子或者出身韦观门下,只要没有明显的谋反证据,自身再有不错的才能,那么也不会被清洗,而在雍王的清洗过程中最不会受到牵连的就是军方。雍王下了诏令,军方将士为国血战,都有汗马功劳,所以不许在军队进行清洗,就是发现了有些将领和凤仪门确实关系密切,只要肯写一份详细的悔过书,就可以得到赦免。所以雍王的铁血清洗,不仅没有危及大雍的根基,反而加强了军队的实力,因为很多世家子弟和江湖中人都通过从军来避免被牵连到大逆案中去,危机过后,大雍的军方力量倒是更加强大了。

    十月九日,郑瑕带着鸩酒、白绫和一把短剑到了太子被囚禁的锦安殿,这是太子第二次被软禁在此,上一次,李安虽然也是担惊受怕,可是既有韦膺暗中照应,又有凤仪门和鲁敬忠等人在外奔走,总算是心中有底,这一次李安却是再无倚*,缩在殿中,茶饭不进,已经是只剩一口气了。

    郑瑕正要进去,突然看见远处一行人走来,只看他们的灯笼就知道是雍王府的人,走近之后,郑瑕一眼就看到了为首之人正是江哲,他身后侍立之人正是邪影李顺,而周围更是侍卫环立,守备森严。

    江哲上前深施一礼道:“下官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为太子送行,请侍中大人允许。”

    郑瑕一皱眉道:“这有违礼数,可有皇上的旨意?”

    江哲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杀气,低声道:“侍中大人,下官不妨直言,我这次前来雍王殿下并不知道,是我使用了殿下的金牌,骗过了禁军进来的,这一次我是定要见到太子,如果侍中大人不允许,那么江哲只有硬闯了。”

    郑瑕听得一愣,他仔细看去,只见江哲眉宇之间竟是宁为玉碎的神情,郑瑕虽然恪守礼法,可却不是固执不化之人,心想此人辅佐雍王,对太子步步进逼,莫非竟然是因为他和太子之间有些仇怨么,此人心思深沉狠毒,若是我执意不许,他怀恨在心,必然生出大祸,若是加害于我也就罢了,万一此人故意挑拨皇上和雍王的父子之情,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想到这里,他说道:“既然是雍王殿下的命令,本官也可以从权,江司马就和本官一起进去吧。”

    江哲露出一丝狂喜,挥手让侍卫们留在外边,只带了小顺子跟着郑瑕进去,郑瑕身边原本带着两个勇武有力的太监,原本是为了防止太子不肯自尽,让他们动手帮忙的,如今看这样情势,为了不让这两个太监见到不该见到的事情,郑瑕挥手让他们留在外面。

    三人进了锦安殿,看到瑟缩在床榻之上的李安,郑瑕不由轻轻叹息,江哲却是面寒如冰。

    郑瑕宣旨之后,小顺子端着方才接过来的托盘走了过来,上前摆着鸩酒、白绫和短剑。李安只是一边惨叫一边后退,果然是不肯自杀。

    走到近前,我低声道:“太子殿下,请问殿下可记得南楚的柳飘香么?”

    李安眼中一片迷茫,过了很久才道:“记得,孤曾经临幸过她,不是早就让梁婉送回去了么?江大人,求你跟二弟求求情,只要饶了孤的性命,孤情愿终生圈禁,或者出家为僧。”

    我胸中一阵血气翻涌,想不到当日梁婉还是骗了我,原来害死飘香的真正凶手竟然就是她自己,而这个李安虽然是罪魁祸首,却不是杀人凶手,不过我却仍然越想越恨,若不是他荒淫,若不是梁婉为了保护他的身份秘密,飘香怎会被害。想到这里,我转头看了小顺子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肯上路,你就帮帮他的忙吧。”

    小顺子看了郑瑕一眼,随手拿起鸩酒,上前执住李安,轻轻松松的将鸩酒给他灌了下去。李安很快就断了气,面色一片青紫,带着不甘心和悔恨,却不知他在悔恨些什么。

    我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落落的,大仇得报,我反而有些茫然了,这时候郑侍中意味深长地道:“江大人,往事已矣,来者可追,你可要把持得住。”

    我看了郑瑕一眼,上前施礼道:“郑大人放心,哲虽然有些私心,可是却从来没有挑唆过雍王殿下不顾兄弟之情,只是如今太子恶贯满盈,哲若是不能前来看着仇人上路,实在是不能甘心。”

    郑瑕虽然只听见片言只语,却也能猜出几分真相,可是他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也无需多事,只要警告这个青年不要为了私仇有害大局一下也就罢了。

    三人正要离去,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走到殿外,只见雍王匆匆而来,看到郑瑕和江哲之后,雍王神色一宽,道:“郑大人,本王派江司马前来为太子送行,也是略尽兄弟之情罢了,还请郑大人不要见怪。”

    郑瑕不由有些好笑,但也不揭穿,只是道:“这也是人情,臣怎会怪责,陛下正在等臣回报,殿下请便。”

    等到郑瑕走后,雍王过来狠狠的瞪了江哲一眼,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假冒我的谕令,回去再和你算帐。”然后又低声道:“随云,你既有这样的心事,为什么不和本王明言,你这人真是,唉。”

    我心中一片温暖,连忙侧过头去,免得被人看见将要溢出的泪水,也低声道:“臣不敢以私心害公义,殿下对臣的爱护,臣感激涕零,以后万万不敢再瞒着殿下了。”

    雍王叹了一口气道:“走吧,若非是夏侯见到你深夜进宫,本王还不知道你如此妄为呢,幸好郑大人没有怪罪你。”

    我又施了一礼表示歉意,这才跟着雍王殿下出宫了。一路之上,我心中满是感激之情,雍王殿下的大恩,我终究是报答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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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等待第四十一章春梦无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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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介绍: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世人欲识寒园客,只是江南读书郎。
江哲,字随云,贫寒出身,寒窗十年,终于金榜题名,进入翰林院。但无意间,江哲陷入大雍的储君之争中。面对阴谋诡计,诸多实力斗智斗势。他本想逃离这场卷席整个朝野上下的漩涡,但形势逼人,由不得他逃避。无可奈何,江哲只能随波逐流,投身朝堂争斗,用自己的智慧,为自己与身边的人,在这个险恶的世界谋一份安稳的生存空间。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