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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箫九六     锦绣农门txt下载     锦绣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0章 他的伤

    当年宋二才在镇上的学馆上了近五年,还是馆主的学生,不管是对里面的夫子,还是对各方面事物他都非常熟悉。

    看门的斋夫自然也是认识宋二才的,很客气的将他请了进来,可当看见他身后的宋添,神情却是一怔。

    “此乃犬子,今日前来参加入馆考试,昨日已与馆主谈过。”

    宋二才简单道明原由,斋夫点头,将两人领到专程用着入门考试的一间小堂。

    一路上宋添好奇四顾,学馆的高墙扩院他之前没有见过,此时见着处处都是新奇。

    小堂里没人,斋夫让他们稍坐一下,这就去通知馆主。

    “有劳。”

    眼看那人远去,宋二才揉了揉儿子的发顶道:“长学班入学考试题样很基础,试帖也是最简单那类,你不用紧张,按正常发挥就好。”

    “爹,我知道了。”

    要说紧张宋添肯定会有,他听父亲说过,长学班入学考试要是不理想,不满十岁的孩子是会进蒙学班重修的。

    他还有一个月就满十岁了,已经不想再去面对蒙学班的小娃娃们。

    父子俩在小堂门口站了会,拐角处便走来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

    这人便是馆主,姓李,家是河口镇有名的乡绅,自己也是三十多年前中举的老举人。因不喜官场,中举后没有再考,而是游历四海,十多年前回乡,接手河口镇学馆教书育人,是镇上最德高望重之人。

    宋二才带着儿子拜了一个大礼,馆主虚扶一把,打量了一下宋添,眉头不察地蹙了一下。

    三人去到堂中,馆主问了一下宋添习过什么书,随手写一道试题让他作,还让默写一篇经义。

    题都不算难,从他所学的书中挑选。

    宋添看完题意便坐下来铺纸研墨,提笔作答。

    他的动作没有迟疑,看得出来胸有成竹。

    馆主站旁边看了会,便跟宋二才打了手势,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去到外面的小花圃旁,馆主捋了捋白须,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先生,有话还请直言。”

    宋二才拱手,模样还是那般温和。

    “曦之,当年你乃我得意门生,多次不中,是我人生一憾。刚刚见到小公子神色沉稳题经对答无误,虽还没看到卷子,感觉也不会差了去。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你,我难得欣慰,只是……”

    李馆主顿了顿又道:“他脸上的伤乃是大忌,纵使有天大的才学,也很难成为天子门生。你参加过科考,自然也知道身有伤疾之人,一般只能止步于举人。”

    身有残疾,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都很难在科举这条路上走下去。

    虽说朝中没有明文规定身体有疾者不允参考,但想取得名次比普通人要难得多。

    现下的科举考试虽实行糊名制,考卷与考生不对号,但对于身犯残疾者暗地里还是会进行一些筛选。

    县试是第一关,县太爷主考,这一关本就不严,过与不过,不光要看文章,很多时候还要看主考官的心情。

    宋添的伤,很可能在这里就成为阻碍。

    就算一切顺利中了举,入京后的殿试肯定是进不去的。

    殿试需要面见圣人,怎会让一个面貌有疾的考生污了天子的眼。

    李馆主可惜般摇了摇头,像宋添这种,注定在这条路上走不到最后,最多中举。

    里面的娃娃还小,李馆主也不想随随便便对他的将来做出什么断言,他游历在外多年,见过的能人奇遇也不少,也难说将来他会不会有什么造化,所以此时他只是给出提醒,不是建意。

    宋二才一直都是面含微笑,就好像猜到李馆主会说这些一般。

    曦之是他的字,也是当年在学馆时李馆主亲自赐予,可见当初两人师徒情义深厚。

    所以此时宋二才也没有保留什么,直言道:“先生,犬子的伤我后续会想办法给他治治,但想要恢复原貌估计是不大可能了。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仍然会举家之力送他科考。”

    宋二才拱了拱手,李馆主了然般叹吁一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初心,这件事情虽然艰难,也不是没有可能。纵观历史,不是照样有右足跛、左目眇的状元郎。以后如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是。”

    两人又在花圃边聊了一会,之后回到小堂,宋添的题卷已经做好了。

    卷面干净,字迹工整,李馆主暗自点头,坐椅子上将他的题卷大致看了一遍。

    宋添站桌边,紧张地捏着衣袖,一颗心突上突下。

    为了在入学考试上有好的表现,他最近都在学写试贴。

    今天馆主所考的两道题都在他的学识范围之内,义经就不提了,这个很简单,主要难点在试帖上面,写得好不好就需要看一个人的综合实力。

    很快,题卷看完了,李馆主抬头对宋添笑了笑,之后便看向宋二才。

    “添儿,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看来是有结果,却不想当着他的面提。宋添转头看了看两人,拱手对李馆主道:“学生告退。”

    有模有样的作揖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李馆主笑,捋了捋白须对宋二才道:“好好栽培,他的悟性不错。”

    两人的认知一至,宋二才笑问:“在分级上面,不知先生有何指示?”

    “以他的这张题卷分丙班没有问题,不过刚刚你也听到了,自启蒙以来他都是在以识字背文章为主,试帖没有主教,释义的掌握也不知几何。如果去丙班,他要勤补一下试帖跟释义。要是在丁班,从头开始会轻松一些,不会有那般大压力。”

    在分班的问题上,李馆主想听取一下宋二才的意见。

    毕竟他更了解自己儿子,知道什么地方更适合。

    宋二才回头,看了眼院子里那个小身影,对李馆道:“犬子还小,让他从丁班开始吧。”

    堂外,宋添也站在那处花圃旁,心焦地扫两眼那些花草,再望望小堂里面。

    不多会,他见父亲跟馆主出来了,赶紧迎上去给两人行礼。

    李馆主笑着对小娃道:“一会去领好东西,明日就可以过来了。”

    “是,谢谢馆主。”

    虽然知道只要花钱就有书读,可到了这一刻宋添还是非常高兴的。

    镇上的学馆跟村里的私塾完全不一样,他就进来转了转就能感觉到浓浓的书卷气。

第061章 兄不友则弟不恭

    李馆主交待了一点事情很快就走了,宋添目送他远去,之后拉了拉父亲的衣袖道:“爹,我分到什么班了?”

    儿子满脸期待,宋二才默了默,开口问道:“你自己怎么想?想去什么班?”

    这个问题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吧!

    宋添听父亲提过镇上的分班制度,蒙学班跟私塾一样,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娃。长学班就分甲、乙、丙、丁、四个阶层。甲班为首,丁班为末。

    蒙学班就不提了,长学班这边每个班级所教的内容跟难易程度各不相同,听闻甲班都是已经通过县试跟院试的童生,教授的内容以八股文、诗赋、策论、治事为主。

    而丁班,便是四书、试帖、经义、等基础教学。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分到何处,但宋添已经不想再跟蒙学班的小娃娃们坐在一起了,他想从丁班开始,学四书。

    宋添心有忐忑,试探着问道:“爹,我能上丁班吗?”

    宋二才淡笑,揉了下儿子的发顶。

    “如您所愿。”

    父子两人去理事的堂舍交了束脩跟杂费,之后领了东西便可以回了,明日再过来上课。

    宋添背着印有苍山学馆的书篓,手里捧着一本刚领到的大学,还没出大门便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

    这书也是刚刚拿到的,虽然是旧的,却是官书,拿在手里他只觉得宝贝。

    “爹,你看这里还有两张释义书签,应该是前人留下来的。”

    宋添有些窃喜,转头去看宋二才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而是立在几步外向教舍那边看。

    不远处,宋虹站在那,见着那父子俩,人都愣了。

    “宋兄,那不是你二叔吗?”

    姜博渊拍了拍宋虹的肩膀,再看过去时,便见一直在前面看书的小少年转头看过来了,露出脸上那条长长的伤疤。

    那人便是宋虹的堂弟!

    没错了,他提过堂弟脸上有伤。

    “你们先回号舍吧,我去向二叔招呼一声。”

    宋虹交待完,便向宋二才跟宋添走去。

    别人家的家事,姜博渊几个自是无法参与,相互看看很快就走了。

    “虹哥儿,近来可安?”

    宋二才背着手,看见侄子日渐丰盈的脸笑问道。

    宋虹拱了拱手:“二叔,你跟三弟这是?”

    又是书篓又是学子衫,宋虹不需要想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么快,才分家不到三月,二房的银子就够了吗?如此迫不及待!

    宋虹的脸色十分难看,一颗心也是蹦蹦直跳。

    宋添向他举了举手里的书道:“大哥,从明儿个起咱俩便是同窗了。”

    不是蒙学班,他居然也来了丁班。

    整整小了四岁的堂弟做他同窗,宋虹怎么想都觉得脸烧。

    他艰难扯出一个笑容,问道:“号舍安排了吗,住在哪房?难得你也进了学馆,要是我们能住在一间号舍就好了,可惜我那边铺位已经满了。”

    宋虹不知此时自己在说些什么,脑子很乱。

    宋添看着他慢慢涨红的脸,也回以一笑道:“大哥,我不住号舍,住铺子里。”

    “铺子里?二叔的药铺吗。这样也好,你办走读能省几个银钱。”

    “不是药铺。”宋添的眼中藏着少许阴霾,纠正道:“是布庄,北街那间,我们新接手的布料铺子。”

    “布庄?”宋虹不可思议地笑问:“二叔,你们开铺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是有一个多月未归家,可二房的变化太让人莫名了,不光送宋添上镇,还开了铺子?

    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为什么没人跟他提过,前不久母亲还来给他送粮送银子了。

    宋二才点头:“后天开张,你要是有空中午出来看看吧。”

    真的,原来是真的!

    宋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匆匆说了几句喜庆话,逃也似的离开。

    宋添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见父亲不解看过来,敛了笑道:“大哥他不是好人。”

    宋二才蹙眉,跨步去到儿子身后道:“兄道友,弟道恭。”

    宋添回:“兄不友则弟不恭。”

    宋二才:“……”

    父子俩回到北街那边,阿绣正在前堂扫尘除灰。

    “添哥,爹,你们回来啦。”

    阿绣放下手里的布巾快步迎了上去,笑问:“考试怎么样?”

    宋添翘唇,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见父亲径直回了后面,回道:“明儿就能去进学了,不过是末班。”

    “你进长学啦!”

    宋添点头:“虽然是末班,不过你放心,月考、中考、年未考、我都会考甲给你看。”

    他会比宋虹更利害。

    “成,快说说明儿个上学要带什么,下午咱们就去制办。”

    阿绣没听出男娃较劲的话,那日宋虹在她面前显摆的事,转头她已经忘记了。

    两人回了后院,常氏听闻儿子进了长学,也是高兴,吃完饭便带他去制办了些笔墨纸砚,还有明天拜师的六礼。

    河口镇因着有一家不错的学馆,难得这个小镇上也有两家一大一小的书斋。

    大的那家里面有不少书本,很多还要是刻印体。

    小的那家主买笔墨纸砚,以走量为主,价格相对实惠。

    宋二才下午回了药铺,不陪儿子去了,由常氏带着宋添出去逛了下。

    母子俩去到那间小点的书斋,常氏买了宣纸跟笔墨,临走时还问儿子要不是买把纸扇。

    现下天气已经热了,常氏看见那些学子人手一把扇子,上面写着字,画着墨宝,看起来很是风雅。

    宋添才没那个兴趣,在书斋里待了会,他倒是对那些抄书的学子多看了几眼。

    从书斋里借书出去抄,即能多一本书看,还可以挣点手工费,宋添感觉挺不错的,只可惜他伸长脖子看了眼那字迹,眼神就暗淡了。

    那些字迹笔力劲挺,笔峰已隐隐有游蛇划龙之势,不是他所能比的。

    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了,等他到了这个年纪,特定会比这人写得更好。

    “添儿,真不买把纸扇?”

    常氏还在门口的摊面上挑那些扇子,宋添走过去本想直接说不要,结果发现里面还混着女子用的团扇。

    “要这把。”

第062章 不亢不卑(加更)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阿绣给了一个香囊二个小荷包宋二才,三种不同的花样子,针法也各不相同。

    宋二才看见那香囊目光闪了闪,用匣子装好,明日进城便带给曹老爷。

    阿绣端着热水回到房中,宋添正在灯下看书。

    搬到这儿来,房里的油灯都比村里的要大很多。

    常氏怕两个小娃费眼睛,特制了小指粗的灯芯,一盏灯就能照亮整个房间。

    来到这儿,两人还是住在一起的,虽说院子收拾出来有四间房,实则也是刚刚够用。

    后日开张,常氏的外甥女要来,十四五岁的大姑娘肯定要单独住。

    加之两个娃娃一间,宋二才夫妻俩一间,最后一间当作房用,已经没地儿了,宋二才明天带回的小伙子还得在杂货房那边挤一挤。

    房间里有两张半旧的简易木板床,都是先前宋二才备下的,跟在村里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地方宽敞了许多。

    “添哥,先洗洗吧。”

    阿绣已经洗漱好了,说完坐在灯下又拿出绣绷来绣。

    宋添抬眸,看了看她,悄悄拿出压书本下的团扇递了过去。

    “送你的。”

    这便是今日下午宋添在书斋上买的那把团扇,只不过买时是白面,此时那上面有他抄写的一首古人描写夏日景色的小诗词。

    这几日正是热得难受的时候,阿绣接过那团扇欣喜一笑。

    “谢谢添哥。”

    来到这里几个月,阿绣的脸明显圆润了,小姑娘笑起来时明眸皓齿,天真娇憨。

    宋添受了感染,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再等我两年,等我的字练好了,就可以帮书斋那边抄书挣银子,到时给你买好东西。”

    橘黄色的油灯下,少年郎的眼中好似藏着无数期望与星光。

    阿绣怔了怔,之后垂眸点头。

    翌日,天没亮常氏就起了,她下了鸡蛋面条,一家人早早吃完便一起出门送宋添去学馆。

    清早的河口镇寂静无声,一路走来街边的铺子也没开门,只有学馆里传出朗朗读书声。

    来到学馆门前,阿绣跟常氏就要停步了。

    今儿不是一年一度的正经开馆,学馆不给人围观,除了宋二才能陪着进去,婆媳俩只能打道回府。

    “中午下学早点回来。”

    常氏整理了一下宋添崭新的学子衫,目送父子俩进门。

    宋添又不住号舍,到了饭点就会归,常氏就跟儿子出了远门似的,两眼欲穿。

    阿绣见常氏一直伫在那,轻声说道:“娘,我们回吧。”

    常氏也是感慨,儿子上了长学感觉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她回了神,拉上阿绣的手赶紧回铺子。

    “走,还有好多事要忙。”

    那厢,宋添已经见到丁班的另一个谭姓夫子。

    学馆里长学班四个品级共计十个班,其中丁班就有四个,丙班三个,乙班两个,甲班一个。

    宋添并没有分到宋虹那班,对他来说这是好事。

    谭夫子年过半百,身形削瘦,背微驼,留着青色长须,看着即严肃又刻板。他在学馆已经教书多年,言行举止自有一种威严。

    宋添的情形昨天李馆主已经跟他提过了,此时看见他脸上的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见小少年恭敬向他行礼,还夸赞道:“昨日你的考题我有看过,不错,以后不可自大,要识上进,争取早日取得功名。”

    “学生谨记教晦。”

    一行三人向庙堂那边,等宋添拜了圣人,便是苍山学馆的学子了。

    去庙堂要途经学馆里的十个教舍学斋,此时正是下早习课的时候,路上学子来来往往,大家看到宋添,或多或少都会面露诧异与惊讶。

    学馆的蒙学班不在这里面,跟长学是分开的,所以此时能遇上的全是十岁以上的少年郎,有少许甚至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了。

    这些人自是比私塾里面那些小娃娃要沉稳,加之饱学诗书多年,嘲笑怪异之举做不出来,也就是多看几眼,私底下再讨论。

    宋添也是第一次给这么多人来回看,想到自己的伤难免会有压力,可他还是挺直了背脊,看起不亢不卑,并不忌讳脸上的伤痕展现在别人面前。

    想当初他第一次红着双眼从私塾归来,父亲就对他说过,“前有圣人训诫,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后有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只看其表,不看其里。此乃庸人之举,何需自扰?”

    从那时候起宋添便知,去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毫无意义。

    如今来到这苍山学馆,他更不会烦心自扰,只管静读清心,以待来日出人头地。

    三人来到庙堂,简单的一个拜师礼很快就结束了。

    宋二才观完礼,将儿子送至朝学斋门口,匆匆走了。他今天还要进城拿货,一来一回,时间紧迫。

    谭夫子见宋添年龄小,人也不高,让斋夫搬了桌椅,安排他坐第一排的窗下。

    这个位置跟他在私塾中时很像,只不过一个是前面,一个是后面。

    时下学馆里的钟声未起,上午的课还未开始。谭夫子安排好他,便背着手走了。

    宋添见教舍里无人,拿了本书在手上认真翻看。

    不多会,有人叩了窗棂,宋添抬头,便见宋虹含笑站在外面。

    “三弟,我就在左边那间,教舍叫齐学斋,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宋虹知道宋添来了这班,专程过来打招呼。

    宋添本来不想理他,可看到不远处站着好几个与宋虹相熟的学子望向这边,起身拱了下手道:“我晓得了。”

    这还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宋虹一怔,呵呵了两声道:“那行,我先走了。”

    宋添回以一笑。

    “宋兄,不是说你这个堂弟骄傲自大么,我看着挺和气。而且他脸怎么伤成了那个样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姜博渊满脸沉思,宋虹心头一跳,想了下犹豫道:“那是我三弟,要是他都不愿与我说话了,还是正常人么?你们也别乱想,我可没说过他骄傲自大,只不过在私塾时学识过人,时常被夫子夸奖,服不得输罢了。”

    “私塾那种村学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啊,要是真学识过人,也不会像咱们一样就读末班了。”

第063章 来人了

    宋虹离开之后,宋添继续坐下来看书。

    不多会,空荡荡的教舍来人了,一位脸色白净圆润,身量跟宋添差不多高的小少年。

    他一进教舍就好奇地盯着窗边的人看,见教舍里只有他们俩,慢慢凑过去用手指戳了一下宋添的肩膀。

    宋添看得入神,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注了,意外抬头,茫然地盯着他看。

    “你姓宋?”

    少年问话,宋添愣愣地点头。

    “原来是真的。”少年明显欣喜,又追问道:“你爹是何氏药房的宋掌柜?”

    宋添上下打量着他:“你认识我爹?”

    “对啊,我就是何氏药房隔壁那间粮油铺东家的小儿子,宋掌柜时常指点我学问,你来学馆的事,他昨儿下午跟我提过。”

    少年将旁边的一个小凳子拖过来坐到宋添旁边,拱了下手道:“我姓庞,名子默,就坐你旁边这位置,以后你直接叫我子默就可以了。”

    药铺旁边粮油店家的小儿子?宋添第一次听说,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可对方如此热情,他也不得不拱手道:“单名一个添字,庞兄直接称呼我宋添便可。”

    “宋添,好名字。我也是走读,以后进学,我去北街那边叫你……”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便熟了,庞子默也看见宋添左脸上的疤了,不过他也就多看了两眼,什么都没问。

    上课钟响,空空的教舍很快坐满了人,宋添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波动,毕竟读书人都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学馆的教学时间与私塾差不多,早上学习两个时辰,中途会休息两刻钟。

    中午下学,庞子默跟着宋添一起出了学馆门。

    两人在街上的路口分道,庞子默还说一会吃完饭过去找他一起返学。

    宋添颔首,等回去吃完饭休息了一会,那庞子默便过来了,还在铺子里转了转。

    常氏听闻是儿子的同窗,很热情地跟他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以后经常过来耍。

    常氏一直都知道儿子没什么朋友,这两人能搭个伴也是好事。

    庞子默笑着称好,还想去后面的院子转转。

    宋添想到阿绣在后面忙,不想让这小子过去打扰,拉着他出门去学馆。

    两人去到路口,远远便看见南街那边走来五六个学子,他们将一位十六七的少年拥簇在中间,一起向学馆那边而去。

    那些人看样子也是走读,显然是镇上或周边的。

    “看见没,那是纪英,甲班唯一的秀才,十三岁过童生试,十五成秀才老爷,明年便要去考举了。”

    “跟在他身边那几个都是甲班的,皆是过了童生试的学子。”

    庞子默说得满脸羡慕,却不凑上去,拉着宋添停步,有意让那些人先走,神色中显露出少许畏惧。

    宋添有些好奇,问他:“你怕那些人做甚?”

    “也不是怕。虽然同在一个镇上,不过他们跟我不是一类人,总感觉高不可攀,咱们这些末班的人还是不要凑上去了。”

    学馆里的分班制度,无形中也将大家分成了不同品级,就好比童生羡慕秀才,秀才羡慕可以做官的举人一个道理。

    甲班的学子小有功名,也是学馆中的翘首,自然受人巴结仰慕。

    庞子默有些窘,见宋添蹙眉看过来还微微红了脸,他身量跟宋添相近,脸圆眼大,看起来还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但实际已经十三了,在丁班学习二年多却未入丙,自觉寓笨,不敢与人交往,慢慢便开始形影单只。

    宋添还说这人对自己怎的如此热情,搞了半天是没朋友。

    “对了,那纪英既然有了秀才功名,怎不去城里的书院,为何还留在这里?”

    中了秀才便能入城里的官学,据闻不光免束脩费,还会下发笔墨纸砚。

    这事庞子默也不清楚,摇头道:“他其实去上过一年,不知怎的后面又回来了。”

    “噢。”

    不感觉兴趣的事情宋添也不多问,两人并肩,很快去了学馆。

    而此时的平阳县,宋二才带着陆保才刚刚到达城门。

    陆保便是他之前提到的小伙计,虽只有十六岁,不过去年已经在药铺里跟着他干过一年了,后面他爹病重,便辞去差事回家照顾卧床的父亲,至直前两个月人没了,便上镇找到宋二才看有没有活干。

    陆保这小子人晒得黑,五官硬朗端正,干瘦的模样,看着是个机灵鬼。

    当初阿绣提到想找个伙计,宋二才便想到他了。

    这人在他手下做过事,手脚麻利,人品过关,而且手还巧,宋二才见过他做的衣裳,还不错,于是便预留了个位置。

    两人入了城,宋二才带他去吃了碗面条,后面便去到万兴绸庄。

    刘掌柜见是他,便要带人去曹府,宋二才拒了,他还要去拿些货,留下东西,钱都暂时没收,下次一起结。

    刘掌柜见到那些东西心头一怔,送走宋二才亲自去了东家府上。

    那厢,宋二才找人问了问,租了辆马车去城郊找那间叫远明楼的商行。

    既然是商行,一般都有自己的车队,那远明楼根本不在城内,而是在城郊。

    马车走了两刻钟便找到地方,宋二才进门对掌柜道明来意,对方很随和,让他楼上楼下随顺挑,看中了就拿,一匹都会给他最低的价。

    一匹都给最低价,看来方家跟这间商行的关系非同一般。

    宋二才看向柜台里年过半百的老掌柜本想问点什么,想到第一次过来,最后还是未能开口。

    他在小伙计的带领下先去了二楼,等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许掌柜转头就跟铺子的管事交待些事情,出门驾着辅子里的马车去了城南。

    城南长梯街上的一家小院,杜妈妈正拿着绣绷在屋檐下教杜娟针法,突然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面露警惕,让杜娟拿着绣绷先去屋里,自己去到门边问道:“谁?”

    “我,许巩。”

    “何事?”杜妈妈面露激动,声音都在打颤。

    “那家的人过来了。”

    短短几句话,许掌柜门都未进,传达完之后看了眼巷口那边,确定无人便直接转身走了。

    小院里,杜妈妈红了眼眶,她望向天空无声拜了拜,快步迎向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的杜娟。

    “准备准备,咱们可以去找小姐了。”

第064章 开张

    远明楼,宋二才这次拿的货也不多,布料总共也就十几匹,全是上好的布料子,还有一些空白的素纱团扇。

    拿什么料子他自是不懂,出门前阿绣给他列了单子。

    管事给他计了价,总共七两银,宋二才付了五两银钱,欠了二两。

    管事让他写了个条子,之后帮忙找了马车,送他们去北门。

    这次宋二才进城是私事,并没有用药铺的马车,不过事先他已经跟镇上的一个车夫谈好了,去到北门外将货绑好,带着陆保返程。

    从城里回镇,马车走得快也要两个时辰,两人离城的时间本就晚,回到去时天色已经黑尽。

    常氏一直点着灯在前堂等丈夫,见有马车停至门口,放下手里的绣绷便迎了出去。

    几个人合力,十几匹布很快就卸下来了。

    这时,在里面听到动静的阿绣跟宋添也出来了,大家看了看货,提到远明楼的事,宋添便将欠二两银的事情说了。

    阿绣目光微闪,想到放出去的消息,心中也有一些激动。

    翌日,天还没亮一家人就起了。

    宋添要去上早习课,拎上一点米粮跟两个碗,跟过来叫他的庞子默一起去学馆。

    以后早饭他就不在家里用了,下完早习课直接在学馆饭堂里面吃,中午才会回来。

    送走儿子常氏他们便忙了起来。

    今天镇上赶集,宋二才也要是去药铺那边,吃过早饭便走了。

    常氏带着陆保将外面的摊子支了起来,之后准备两串红红的火炮,到了吉时揭红布,放两串响炮,这简单的开张礼便就成了。

    今天虽是开业,不过他们的重点在后院的绣坊上,所以也没有做什么优惠活动,只是将那些好料子搬出来做了一些展示。

    镇上就两家布料铺子,其中一家换了人,来来往往的民众还没什么,倒是惹得周围那些小掌柜小东家都凑过来看热闹。

    毕竟以后都要在一条街上讨生活,认识一下,打声招呼是应该的。

    常氏今儿个也穿了过年过节才会拿出来的新衣,抹了口脂描了眉,二十七八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稍稍这么一打扮,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少有比得上她的。

    想当年宋二才一表人才,又是童生,当初老太太给二孙子挑媳妇的时候也是看了不少好姑娘,能挑中常氏可见这人相貌一点都不差。

    阿绣这两天都忙着绣东西增加收入,不过早上开张她肯定也要出来露面的,穿着那套桃粉色的新衣裳,活像一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

    街上的人还不知道她俩是婆媳,听到阿绣叫娘还以为是母女,打心底都快羡慕死宋二才了。

    于是乎,原本只是来看看热闹的都凑到摊子前瞧瞧那些布怎么样,见着有稀罕货,手头宽松的也掏了荷包出来照顾一下生意。

    这吉时还没到呢,生意做了两笔,常氏眉开眼笑,正收前银子,不远处一个三十几的妇人带着个十四五的姑娘过来了。

    “小娥。”

    来人是常氏的娘家大嫂,送小女儿过来做工的。

    常氏一看,立即笑道:“大嫂,快带萍萍里面坐。”

    常氏对娘家人还是很好的,当初宋二才读书那边也借过银钱,直到后面做掌柜才慢慢还上。

    “你先忙,我晓得。”

    赵氏也不打扰她,说着便带女儿先进去了,两人看见柜台边有凳子却没有坐,就在旁边先给着。

    铺里子摆的圆凳跟乡下的小杌子不同,不光刷了漆,凳面上还有好看的雕花。

    常氏母女都是典型的普通村人,今儿个上镇穿的都是压箱氏的好衣裳,不过看着也只有五六成新。

    阿绣从后院端了茶水出来,撩帘便见到一位面黄脸瘦的妇人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大布包袱。

    她身边的姑娘也瘦得很,从小跟父母劳作脸也晒黑了,一看便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看两人的相貌便知是母女,阿绣能猜到是谁,端着托盘过去为她俩斟了茶道:“大舅母,萍萍姐,你们将东西放下,先坐会吧。”

    现在时间还早,除了外面的摊上根本没客人。

    阿绣虽然来到宋家已经好几个月了,可常氏娘家那边的人根本没见过她。

    常萍萍好奇地盯着她瞧,完全看懵了,心说那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呢。

    赵氏却是已经猜到阿绣的身份了,想到毁了脸的宋添,她有些担心起来,小姑娘长得这么好,能看上她外甥?

    “嫂子,这是阿绣,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常氏进来了,揽过小儿媳妇的肩膀跟娘家人做了一个简单介绍。

    常萍萍听闻漂亮小姑娘就是宋添的养媳,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要不是赵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根本回不过神。

    很快,赵氏就要走了,地里还有活要干。

    送走人,阿绣带常萍萍去里面放东西。

    两人去到后院,常萍萍左右看了看,最后将视线放在阿绣身上。

    “阿绣表妹,你长得真好看,我们村龚大爷的四个女儿都没你长得好。”

    两个小娃还没成亲,常萍萍便叫她一声表妹了。

    阿绣也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直白的夸,她怔了怔,对常萍萍的印象还算不错。

    到了吉时,宋二才过来了,让陆保放了火炮,自己亲自爬楼梯去揭招牌。

    “各位父老乡亲,今儿个咱们帛锦庄开业,大家不买也凑个热闹,沾点喜气,回村里传个话头,以后有需要上我们这儿特定给便宜……”

    宋二才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家见是何家药铺掌柜开的铺子,心中生出不少好感。

    想宋二才做这几年掌柜,生意童叟无欺,诊费也合情合理,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头痛脑热,不少人都去药铺里面抓过药看过病,此时被宋二才这么一号召,大家过去瞅了瞅,不买也凑个热闹。

    王氏背着小女儿过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景象,里面外面全是人,这生意得有多好啊!

    “不得了啦,二房要发达了。”

    王氏喃喃,背着女儿慢慢靠了过去。

第065章 舍友(加更)

    常氏老远就看见王氏在马路对面探头探脑,等人走近,她笑着招呼道:“老三家的,你咋来了,快进来坐坐吧。”

    “二嫂,听说你们今天开业,我来看看呢。”

    王氏笑,看见铺子里不光有阿绣,还有一个小伙计跟常氏的娘家人,心都酸了。

    请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得花少钱呢,常氏的娘家人也就罢了,都是亲戚,可那小伙子谁啊?这请外人怎有请自己人那么好!

    王氏一阵心疼,觉得自己来晚了,她娘家还有哥哥跟小弟,他们要是能得份差事就好了。

    “老三家的,最近忙吗?”

    常氏给她倒了杯茶,还将她背上的小妞儿抱了下来。

    王氏走了一路正渴着呢,自己灌了半杯又去喂女儿。

    “忙啥呢,三才让我将地也租出去了,剩下那些粮到时要收叫我娘家人过来忙两天就是,啥都能干完了。”

    王氏将家里的事情提了提,没啥变化还是那个老样子。

    妯娌两人随便聊了会,王氏见他们都忙,也没有多坐,心里想着等月底丈夫回来,让他找老二问问还要不要人,很快就带着女儿走了。

    中午,宋添从学馆里归,看见外面摊上时不时还有人选布,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也知道以后是以绣坊为主,可铺子都开起来了,谁都希望有点生意。

    赶集的时候宋二才都很忙,中午没回来用饭,前堂除了陆保端着碗在看铺,其他人都在后院。

    陆保忙了一早上,脸上不见疲惫,心里反而有些高兴,毕竟东家的生意好他这个做伙计的才有盼头。

    陆保往饼子里卷了一筷子菜,看见外面有几个学子顿足观望,放下手里的东西乐呵呵的正要出去招呼,不想那些人又走了。

    “欸,不是说学馆里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么,怎么不来看看就走了。”

    陆保不解,返回柜台又大口吃起饼子来。

    街口上,姜博渊对宋虹问道:“不是要去看看么,怎的又不进去?”

    今天二房的铺子开张,宋虹想过来瞧一眼,可看见里面的人这么晚了才开始用午饭,他突然又不想进去了。

    “我看那小伙计在吃饭,还是别去打扰的好,下次吧!”

    姜博渊颔首:“你说得也是,这么晚才用饭早上的生意肯定是忙的。看来你那位做掌柜的二叔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有点生意头脑啊!”

    宋虹原本就不想进去看别人如何风光,此时被说中了心思只觉烦闷。

    几人说着笑回到学馆,走了一路宋虹心里慢慢舒坦了一些,可当他看见一身崭新学子衫的罗贞平站在门边,心里又像被人拧了麻花般难受。

    这个死胖子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宋虹没进镇之前附近几个村子根本没人在学馆,结果他来了还没几个月,一个两个就像跟屁虫似的,都来了。

    罗贞平看见宋虹一双眯眯眼亮了起来,立即跑过去问道:“宋虹,你见着宋添了吗?他来了没。”

    罗贞平是冲着宋添来的,私塾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走了,他也坐不住,求了母亲将他送到镇上学馆。

    罗家在高滩村是小地主,罗母本就打算明年送他上镇,如今早半年也无所谓。

    他昨天参考,今天入馆,还跟宋添分到同一处学斋。

    今天早上他没有去听课,整理了一下东西住进号舍,如今守在门口便是想给宋添一个惊喜。

    只可惜宋添还没有见到,他先见到宋虹了。

    在私塾时宋虹就不喜欢这个长得像猪一样的小胖子,此时见他凑近,很嫌弃地退开半步道:“我没见到他,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宋虹说完直接就走了。

    罗贞平怔了怔,转头也冷冷哼了一声,他知道宋虹不待见他,在私塾里除了宋添也没人跟他玩,那些人都妒忌自己,吃得好穿得好,他们比不了。

    罗贞平捏着衣袖扇风,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继续等。

    另一边,姜博渊回头看了看那小胖子,又好奇问宋虹,“那新来的吧,你认识?”

    刚刚罗贞平都叫出自己名字了,宋虹能说不认识么,笑道:“同一个私塾的,跟我三弟关系不错。”

    “噢……”

    姜博渊拉长音调,手里的折扇一下下敲击着手掌,眼中带着点审视。

    宋虹号舍里的三个舍友,跟另两个不学无术的酒肉朋友比起来,姜博渊这人读书时好时坏,平时玩惯了出手非常大方,家境也很不错,听人讲他家在县里还有门道。

    这样的人宋虹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巴结,只可惜,他的性情跟读书一样。

    好的时能邀你去他家做客,共乘姜家马车。可坏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又会敝弃身边人,像是丢掉一双穿旧的靴子一般。

    宋虹自诩已经跟他打好关系了,此时见着那种眼神心头一跳,立即解释道:“十岁刚出头的小娃娃,又不同在一个班级,要不是他时常在我三弟身边转,我根本不知道这人,完全不熟。”

    宋虹在学馆里的表现都是谦谦君子作派,对于一个前来询问的新人,又是打听自己的亲堂弟,按理应该好好搭理一番才对,毕竟刚从帛锦布庄那边回来,可这人却是很不耐烦地唐塞了,着实让人不解。

    他费心解释了那么多,姜博渊淡淡一笑,没有继续再提。

    宋虹舒了一口气,几人见着还有时间,正准备回号舍休息一会,不想迎面却走来了三个浩学斋的学子。

    “几位,前堂外的布告栏你们可有看?”

    说话的学子看起来十一二岁,穿着干净整洁的学子衫,拱手作揖的时候已经有一副小大人模样了。

    宋虹一听他这话变了脸色,清了清喉咙叹道:“月考那日身体不适发挥失常,宋某愿赌服输,来日再战。”

    宋虹说着,伸手从衣袖中摸出两百钱,及为不乐意地交给了胡柯。

    与此同时,姜博渊等人也纷纷掏出荷包,唉声叹气的抱怨运势不佳,夫子看卷不公,搞得他们输了赌局。

第066章 赌注

    苍山学馆里长学共计十个班,每个班级都有相应的名字为斋,而且各阶层的班级之间存在着暗中的较劲的情形,每到考试时便有人开局下注,赌谁个学斋所出的甲卷最多。

    这种赌局一般都是先压钱,不过上次是月考,很多人到月末荷包已经空了,对于信誉好的,胡柯也会给他们记账。

    要说甲卷,每次考试各班也就出那么二到三张,只要得甲试卷便会被抄出来,张贴于前堂外的布告栏上供大家观摩学习。

    中考时宋虹压了自己所在的齐学斋,不光压中了,他自己还在榜上,一时间在丁班中混了点小名气,只可惜这次月考无名,还压输了。

    当然,宋虹也有自己的心思,他对月考没什么把握,压得最少。

    这可苦了他身边的几个,有人输了半两,人有输几百钱,姜博渊更是抛了一两银钱给那三人。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亏得少的叹息两声也就算了,出来混终归要还,输赢乃兵家常事,只怪自己运势不佳。

    输得多的就抱怨上了,这才刚刚月头,身上的钱就输了个干净,接下来的日子如何是好?

    “宋兄,下次考试,你可不能关键时候闹肚子痛,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张寿痛心疾首,他输了半两银,加之还了债,如今身上只剩几十个钱了,要不是有饭票在身,还不得饿死了去。

    相处这么久,各个学斋里有多少甲卷大家心中有数,原本齐学斋在四个班中不上不下取在中间,宋虹中考一鸣惊人,便开始跟浩学斋那边打擂台不相上下。

    甚至有人看好这个从私塾中插班进来的学子,以至于不少人压了齐学斋,而今输得凄惨,这边哀鸿遍野,那边赚得盆满钵满。

    宋虹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成为受人敝弃的底层学子,硬着头皮道:“张兄放心,月考那次是意外。”

    宋虹尴尬地笑着,张寿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是,中考之时夫子都说了,你的卷子是甲中翘首,我们还是信你的。这月的半月考,我借钱都压你。”

    宋虹肩膀一歪,想到接下来的半月考,额头差点冒出虚汗来。

    胡柯正在对账数铜板,见张寿自信满满,哧笑了声道:“考得不好就怨手脚不听使唤身子有疾,这种借口我也是用过的。”

    “姓胡的,你别得意忘形。”

    张寿还开口帮宋虹说话。

    胡柯轻轻一笑,转身带人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考了甲自以为了不起了。宋兄,半月考靠你了,掌一掌那些难看的嘴脸。”

    张寿暗啐了一口,作势就要去搂住宋虹的肩膀,却见他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直往外冒。

    “宋兄,你怎么了?”

    张寿吓了一跳,宋虹捏着衣袖抹了抹汗道:“无事无事,太热了,我们快回号舍休息会吧。”

    “也是,快走吧。”

    一行人正欲加快脚步,一直沉默的姜博渊突然开口道:“张兄,我看你得少说两句,看将宋兄给吓得。”

    姜博渊含笑,毫不在意自己刚刚还输了一两银,悠闲地挥着折扇去教舍那边不打算回号舍了。

    张寿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之后还安慰宋虹道:“我看姜兄输了一两银心里不舒坦呢,咱们都是看好你的。走,一起回教舍那边吧。”

    他们这帮人从来都是以姜博渊唯首是瞻,原本还说回号舍,见他不去,全都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被姜博渊嫌弃,宋虹一颗心落到谷底,撒了个谎直奔号舍,拿出笔墨纸砚,奋笔疾书开始写试帖。

    离半月考还有十几天,他还有时间准备。

    那厢,宋添刚进门便被人抱了一个满怀,之后便见到笑眯了眼的罗胖子。

    “你还真来了。”

    宋添用力将人推开,见他将衣衫都换好了,又问:“在哪个学斋?”

    “咱俩一个学斋。”罗贞平嘿嘿笑,“你不知道,昨天考试差点将我吓死了,还好没让我重返蒙学。”

    罗贞平要上镇的事宋添离开私塾时这人就说过,那时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想到真来了。

    三人相互介绍了一下,向教舍那边而去。

    罗贞平虽然有幸跟宋添分在一个学斋,可座位却被安排在最后面。

    他虽然刚十岁出头,却长得又高又壮,杜夫子分座位按高矮而定,所以宋添在前,他在后。

    刚刚来到这儿便有两个跟屁虫,宋添读书之余也不无聊了。

    三个家伙都是不咋合群找不着伴的人,如今结成一派关系倒是紧密。

    布庄那边,下午常氏看着没人便将门关了,让常萍萍跟庞保坐在后院的廊下,由阿绣绘制花样子,常氏一针一线,挨个教两人拆分过的不同针法。

    开始前常氏也说了,这针法是她花了不少银钱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教出来是为了批量绣制绣品。

    既然来到这儿,就要知本份守规矩,别私底下研究讨论,更不要外传。铺子里的生意好了,东家吃肉你喝汤,不会吝啬少了你们一口。要是谁贪心乱了规矩,自然是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常氏这话说得严历,虽然只是刚开始,可这规矩还是得先立起来。

    常萍萍算自己人,知道针法如此重要,防备地看了陆保一眼。

    陆保被看得莫名其妙,他虽然跟东家没有亲戚关系,但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啊。

    刚开始学,常氏教的都是最简单的。

    最开始的花样子由阿绣来画,这东西成品好不好花样子也很重要,不光要好看,还要线条流畅,画面优美。

    都是有刺绣基础的人,加之拆分过的针法简单易学,两人试过几遍都会了。

    阿绣看了看他们绣出来的半成品,让常氏收尾,虽然刚开始的试验品没法拿到城里去交货,摆在镇上买便宜点也是可以的。

    后面的时间,镇上的铺子除了赶集时做半天生意,别的时候挂上有事拍门的告示,常氏便带着两个小的在后院练习针法。

    天晴时他们就在院子外的屋檐下,要是下雨便搬进准备好的小绣坊。

    阿绣还是像以往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里绣全套的成品,偶尔才会出来看看,指点两下。

第067章 下注

    虽然常氏隐瞒了针法的来历,可渐渐地常萍萍跟陆保都觉得阿绣这人了不得,小小一个孩子懂得还真多,偶尔示范两针感觉比他们利害多了。

    常萍萍跟陆保学了几天基本能上手了,常氏便带着他们开始绣制手帕、荷包、还有先前宋二才拿回来的团扇。

    这些东西绣好是要拿进城去的,几个人都特别认真,要是不小心绣坏了一块,那得心疼半天。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着,宋二才药铺那边最近也比较忙,为了让童文诚尽快上手,他带着人去虎口山那边待了好些天,等回来已经是月中。

    这可苦了宋虹,拿着几篇试帖过来两次都没有见到人。

    小伙计问他要不要帮忙传话,要是有急事等宋掌柜归来可以去学馆找他。

    宋虹摇头,带着极度郁闷跟焦急的心情迎来了半月考。

    苍山学馆的考试繁多,分半月考、月考、以及季考、中考、年末考。

    这些考试无论大小对学子们来说都非常重要,因全部都会记录在册,作为下年能不能升班的重要依据。

    早上,近一个时辰的考试结束,大家交了卷子便可以休息了,下午无课,住得近的还可以回家。

    宋虹交完卷出来,便看见张寿又在跟浩学斋的人暗中压注,还夸下海口说看好自己专程压了赔率高的入甲名单。

    想刚刚所做的诗题,宋虹心里慌,根本不敢往那边凑,灰溜溜地走了。

    “胡兄,这两百钱可是我借来的,千万别记漏了。”

    张寿一脸神气的样子,早上的考试宋虹好端端坐着,这次出不了问题。

    胡柯正在数钱,闻言笑道:“我胡柯办事,还没有出过差错。”

    “这还差不多。”

    张寿哼声,又问身边的姜博渊等人:“姜兄,邓兄,你们不下?”

    姜博渊摇头,敲着手里的折扇,玩味笑道:“我看你们玩。”

    另一人也说不下,月头才输了一笔,囊中羞涩没钱了。

    张寿为两人可惜,转头却看见宋虹快步向号舍那边。

    “诶,宋兄出来了。他怎不来下注?走,问问他答题如何。”

    几人结伴很快走了,而此时的朝学斋,宋添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家去了,随行的还有庞子墨跟罗贞平。

    三人路过前堂布告栏下,就看见那边鬼鬼祟祟地的站了不少人。

    宋添跟罗贞平刚来自是不懂,庞子墨解释道:“下注的,看谁个学斋的甲卷最多。”

    还有这些操作,宋添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庞子默却摸了二十个钱出来凑了过去,既然遇上了,他也去碰一碰运气。

    不多会,庞子默便从人群里返回来了。

    “宋添,你那个堂哥是不是叫宋虹?”

    宋添蹙眉:“做甚?”

    “很利害啊,居然榜上有名。”

    “什么意思?”

    “刚刚我看了,这次不光能压各个学斋,还能压人了。你堂哥的名字居然在列,听闻他中考不光考了甲,还得了夫子的夸赞。”

    “如何,你要不要压一注?我见压他的人还不少呢。”

    宋添摇头:“无趣。”

    自家亲堂哥居然不感兴趣,庞子默还欲再说,一旁的罗贞平将他拉了过去。

    “你别问了,他对这些不在意。快告诉我你压了谁,上面有宋添没?”

    罗贞平捏着自己的小荷包,要是有宋添他也去压一注。连宋虹都能上榜,压宋添不会输。

    “我压了浩学斋,没压人……”

    压人太容易输了,庞子默输不起,而宋添才刚来,连考试都是第一次,自然也无名在册。

    罗贞平大叫可惜,几人出了大门,打算去宋家铺子里逛逛。

    罗贞平还是第一次来铺子,那些布料他不感兴趣,当看到阿绣从后院给他们端茶出来,眼珠子都差点崩出去了。

    “宋添,她,她就是你小媳妇?”

    上次私塾里打架,罗贞平早早就给家里人接走了,并没有见到阿绣,后面听说小姑娘漂亮得不像话,早就想瞧一瞧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长得像小仙女似的好看。

    庞子默正在喝茶,听罗贞平说什么小媳妇满脸不解,心说那不是宋添的妹妹么。

    他虽然见过阿绣几次,可从来也没听过小媳妇这事。

    当着本人的面做出如此夸张的表情,宋添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罗贞平还混然不觉,围着阿绣瞎转,搞得小姑娘都不好意思起来。

    “宋添,什么时候妹妹变媳妇了?”

    庞子默也看出不对劲来,一颗小心脏在破裂的边缘疯狂试探,他还说宋家妹子这么好看,要是能……

    宋添茶也不喝了,一手一个直接往外面推。

    “走,快走,我家要吃饭了,没空招呼你俩。”

    宋添将两人给撵了出去,后面直接放门板了。

    “这人,咋这么小气呢。”

    罗贞平跳脚,看见庞子默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拍了拍他道:“你干嘛?”

    “我。”庞子默哭丧着一张脸,“我还想小姑娘那么好看,长大给我当媳妇呢。”

    “想得美呢你!”

    两人吵吵闹闹不甘心走了。

    铺子里,宋添望了一眼,没见着两个家伙的身影又将门板拆了下来。

    “你别往心里去,两个家伙嘴也没个把门。”

    宋添转头,想起刚刚那两人一句一个小媳妇,脸有点烧。

    阿绣的脸也还红着,闻言道:“添哥,我知道的。”

    她说完便撩帘子走了,宋添看着那晃动的门帘,不知怎的,心里有一阵失落。

    翌日,学馆里的早习课钟声一响,宋虹就被张寿缠上了。

    布告栏上的卷子已贴,能不能将先前输掉的赚回来,就看这次了。

    “张兄,张兄,不如我们先去食堂,吃饱了再去看。”

    能拖一下是一下,宋虹不光对自己入甲没有信心,还害怕这次又得一个大丙。

    “身上无银,吃什么都不香。一会人就多了,我们先去看了再说。”

    “是啊宋兄,昨日你不是说发挥正常,虽不敢妄言,却无多大问题?”

    姜博渊也凑过来了,看着宋虹笑。

    不知怎的,宋虹最近总感觉姜博渊对自己的态度不对,可要问是什么情况,他又没有明显的表示。

第068章 惹事

    几个都说要去看,宋虹自然是扭不过的。

    布告栏上虽说已经贴了卷,可现下大家都去食堂吃早饭了,栏下倒是没什么人。

    张寿第一个冲了过去,他将丁班的那些甲卷从头到尾认真地看,当看到一个宋字时心都提了起来,正想欢呼却发现名字不对。

    “宋,宋添?”

    “这是谁啊?居然不是宋虹!”

    张寿立即放弃眼前的这张卷子,再后面就剩下一张了,那人根本不姓宋。

    “又完了。”

    张寿一颗心从云端跌落谷底,转头无奈地看了宋虹一眼,直接负气走了。

    宋虹见他这样便知落榜,心情郁闷地正想追过去安慰,便听得姜博渊道:“噫,宋添?宋兄,你堂弟上榜了。”

    宋添上榜?

    宋虹身子一僵,转身看去,朝学班宋添跃然纸上,旁边还有个大大的甲字。

    那甲字是用红章所盖,瞧着格外刺人眼睛。

    “宋兄,你们家人都有读书天赋啊。”

    姜博渊淡淡一笑,招呼了声便要去食堂那边了。

    宋虹赶紧跟了上去,对姜博渊叹道:“再次失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学识不精。”

    他说着向两人拱了拱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姜博渊笑了笑没说话,另一人倒是诚心安慰起来,末班四个班学子众多,入甲的波率本就很大,让他不要忧心,准备充足月底再战。

    宋虹感激般点头,说了两句客气话。

    三人去到食堂,原本负气离开的张寿倒是已经捧着碗在里面等着了。

    见到他,宋虹少不得道歉一番。

    张寿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注是他自己亲手下的,输了就输了吧,就是心里堵得难受,等几人打好早饭坐下,便问宋虹,怎的又落了榜?

    这次夫子出了个冷门题,别说他们几个,整个齐学斋都考得不太好,入甲的卷子只有两张。

    宋虹叹道:“句义破解我感觉无误,就是五言六韵的试帖诗差了些火侯。”

    “老实说,先生讲解题韵过于模糊,我虽来的日子不短了,不过还是没能习惯他的这种讲解方法,学起来有些吃力。”

    提到夫子,张寿也唉了声道:“咱们这只是学馆,说到底也是私学,真想有好的造化就努力考取秀才,到时进城里的书院,那里面自是不同,或多或少捞个功名不在话下。”

    张寿在齐学斋成绩排末,夫子讲援的经义题解他跟宋虹一样总是听得云里雾里,此时倒是找到知音了。

    宋虹正愁没有台阶下,立即认同般地点头道:“张兄所言极是。常言道,大鹏展趐恨天底,此时我等也是无法,只愿早日取得秀才功名离了这里。”

    “狂妄!”

    一道冷哼从身后传来的,宋虹意外转头,便见到同班学子贺进跟两个要好的同窗坐在他身后那桌,此时三人正极度不满地盯着他看。

    宋虹没料到自己随口之言被人听了去,可他说得有错吗?学馆跟书院怎能相提并论。

    “贺兄,有异?”

    贺进嗤笑,“一个从村学插班进来的人,还看不起我们苍山学馆,谁给了你如此大的自信?”

    要说贺进跟齐学斋的彭夫子也是有渊缘的,两家沾着点亲戚关系。

    贺进在齐学斋的水平为中上,自然不可能听不明白课件,此时又听别人看不起夫子,肯定要出言教训一番。

    “贺兄,我无贬低学馆之意,你万不可乱讲。我与张兄只是就事论事,随口谈论一下罢了。”

    宋虹可不敢看不起苍山学馆,这是大不敬,传出去还成为全馆公敌。

    “随口一谈?”贺进哼笑,“一个入了一次甲就自以为是的人,我量你也不敢有什么造次。闭紧你的嘴吧,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如多看几篇文章,提高一下自己的学识。”

    贺进身边的人也接腔道:“就是啊,捧着几个大丙还肖想要当秀才老爷入书院?大言不惭!”

    几人的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大家看看宋虹,再看看贺进,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学馆里的考试除了年末考会排名次,别的时候都是按甲、乙、丙、三个层阶排序。

    宋虹进入苍山学馆,除了中考入甲,其余几次都考了丙,按理这种水平连升级都难,更别说考什么功名了。

    低低的交谈声从四面传来,随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字眼句句入耳,宋虹握紧拳头,整张脸都涨红了。

    “贺进,你不要欺人太甚,看不起我。”

    贺进淡笑,“想要让人看得起,就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对了,昨日的半月考宋兄入甲了吗?还是说又考了大丙?”

    贺进还没有去看布告栏,他身边的人闻声解释道:“我是没看见他的试卷,是乙是丙还不知,甲是没有了。”

    “就这样还想考秀才……”

    几人愈说愈起劲,宋虹被围攻招架不住,转头看向同桌的姜博渊等人,却发现他们稳坐于泰山,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特别是那张寿,刚刚一起讨论的是他,此时埋头认真吃早饭的也是他。

    宋虹还不清楚贺进跟彭夫子的关系,可张寿是清楚的,他可不敢将那人给得罪了,到时传到夫子耳中,可没有好果子吃。

    有人好心提醒,拉了拉宋虹让他坐下,忍了那几人。

    可被人羞辱成这样,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宋虹憋屈得难受,也就在此时,他看见宋添了。

    食堂窗口那边,宋添几人来得晚,排在了队伍最后面。

    自从昨日见到阿绣,罗贞平就一直在打听关于小姑娘的事情。

    宋添充耳不闻,才懒得理他。

    罗贞平满脸无奈,他也想要买个漂亮小媳妇呢,省得村里那些小姑娘都嫌弃他胖。

    三人去打了饭食出来,罗贞平看着能印出人影的小米粥,转了话题又开始唠叨食堂里的饭菜,总之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对味,他郁闷得很。

    宋添只在这边吃早饭,那些菜包子跟杂粮馒头他觉得还可以,虽说少了点油水,胜在比外面便宜。

第069章 殃及池鱼(加更)

    宋添每次都打两个菜包并一碗稀粥,实在馋了就吃一次油饼。

    庞子默跟他差不多,虽说他家在镇上开铺条件还行,可总是在丁班蹉跎不前,觉得对不起爹娘,不好意思多吃。

    罗贞平就不同了,满嘴报怨食堂的东西不好,又是吃得最多的那个,光早上就要吃两个油饼,两个大包,再加一碗稀粥。

    三人找了中间的木桌坐下,宋添喝了一口粥,夹着包子正想往嘴里送,坐对面的庞子默端着碗给他使眼色。

    “看那边,你大堂哥啊,好像跟人起了争执。”

    宋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到涨红了脸的宋虹。

    同在一个学馆抬头不见低头见,十几天来两人也碰见过好多次了,不过交谈只有第一天他主动找上门,后面见到只是点头了事。

    宋添知道他不喜跟自己有什么瓜葛,同样的,他也不想跟那人有什么交集,也就看了一眼,便专注在吃食在。

    庞子默见他没什么兴趣,转头也懒得理了。

    那边,宋虹正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突然见到宋添,心中一动就快步跑了过去,还对不远处的那几人道:“别瞧不起我们这些私塾过来的插班生,就算我学识不精,可还有我三弟在,他刚来不久,但昨日的半月考已经入甲了。”

    “就他?谁啊?宋兄,你可不要恼羞成怒,随便拉个人就胡说八道。”

    贺进嗤笑,宋虹这人过于顽固,今儿不让他低头认错,誓不罢休。

    宋添完全没明白状况,祸事已经落在身上。

    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排了半天才打到的稀粥,宋虹突然冲过来,差点儿将碗打翻。

    “贞平兄,挤一挤。”

    宋添将碗移了过去,也不问宋虹跟那些人起了什么冲突,默默挪开了一些,跟他拉开距离。

    宋虹见此,咬牙解释道:“三弟,那些人太过份了,你怎能视而不见?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些插班进来的学子,怪我们拉低了学斋的整体水平。”

    刚刚贺进一行人虽然说话尖锐难听,可只是对人,并没有对事,不过宋虹为了拉宋添下水,不得不这么说。

    宋虹到底跟那些人争论了什么宋添根本没听见,别人怎么议论他们这些插班进来的学生他无瑕理会,更不喜去管外人的闲事,特别是眼前这位。

    眼看平时跟他一起进进出出的那三人都稳坐在不远处的饭桌前,宋添都懒得问一声,一口菜包一口粥自顾吃得欢。

    庞子默跟罗贞平两人有些茫然,见到宋添跟耳聋一般只顾吃饭,两人对了下眼神也大口吃上了。

    他俩都是不喜惹事的性子,赶紧吃完离开这事非之地才是真。

    原本还想拉个人垫背,结果对方完全不理他,宋虹看见周围那些人诧异的眼神只觉得脸烧。

    这时,贺进已经带着两个跟班向这边来了,他看看宋添,再瞧瞧宋虹,含笑道:“宋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班里考丙的人又不止你一个,输了赌注,你下次再努力便好了,说什么大鹏展趐恨天底?你一个从私塾里插进来的人,还想要什么海阔天空。”

    宋虹为何为说刚刚那些话贺进也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压注输了,给自己找个下台阶的借口。

    赌注,大鹏展趐恨天底?

    贺进话里的信息量大,就算宋添他们才刚刚坐下,也能猜到事件的大概经过。

    赶情便是之前的那个赌注,这些人又输了。

    这输了不打紧,估计是宋虹闹出笑话不说还嫌弃自己所在班级,给贺进等人听见了,闹出今天这桩事情来。

    要是以往姜博渊帮他说话这次的事情估计就不会出现了,但是今天奇怪,姜博渊一声不吭,在宋虹求助眼神下,他只当没看见。

    长久以来宋虹那间号舍的几人都是以姜博渊为首,他没反应其他两人也不敢冒然帮宋虹出头,只能干看着。而且张寿又输了钱,心里正是郁闷的时候,怎会为了他去得罪贺进。

    宋虹有些后悔,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硬着头皮道:“贺兄,我们私塾插进来的学子又怎么了?难不成就要低人一等。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有本事就去看榜,自会让你输得哑口无言。”

    宋虹又神气起来了,贺进看了眼大口用饭的宋添,眼中有一丝不屑。

    他走近宋虹,很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道:“不自量力的家伙,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什么狂言都敢说,你也不看看你三弟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敢拿来跟我比。”

    “是也。”贺进身旁的跟班也帮腔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一个末班老将,一个管不住嘴的胖子混在一起,你对他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大喜大悲君。”

    大喜大悲是这些天齐学斋那些学子给宋虹取的绰号,他刚来那两次考试得丙,中考突然得甲,还得了夫子的夸奖,那些学子们正要对他另眼相看,结果上月的两场考试又是大丙,还闹出下注的事件。

    大家觉得好笑,这人的起伏过于极致,便有了大喜大悲这个绰号。

    城门之火殃及池鱼,只要宋添跟宋虹的关系摆在这儿,连带着也会成为共同攻击的对象。

    如果只是攻击他不要紧,可此时连身边的人也受到牵连,这口气宋添忍不下去。

    而庞子默跟罗贞平同样气得不轻,他们只是坐着吃个早饭,怎么就给人骂上了?

    罗贞平放了筷子,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被庞子默压了手臂。

    那贺进跟彭夫子有亲戚关系他是知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再忍忍。

    庞子默劝得了其一,劝不了其二。

    只见宋添放了碗,抽出绣帕抹了下嘴角,冷冷看着那三人道:“管窥蠡测尔者,识表象。心智睿慧者,识本质。”

    少年郎的声音清晰而又洪亮,食堂里出了事大家本就在禁声观望,此时细品管窥蠡测四字,有人暗自点头,有人突感羞愧。

    人不可貌相之理人尽皆之,只可惜想要做到识人不带偏见确实不易。

    都是肚里有点墨水的人,别人说他不带一个脏字,宋添自然以礼还礼。

第070章 榜上有名

    刚刚帮贺进说话的学子被宋添比喻成以筦窥天,以蠡测海,瞬间变了脸色。

    “狂妄自大,汝几岁?何以有本?何以有质?”

    十岁,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孩子,谈什么本质内涵?

    “庸人自满,自诩识得两个词句,无非是那夜郎自大罢了。”

    跟着贺进的另一人也开始帮腔,不然真怕说不过人家。

    既然说人家是孩子,却还如此咄咄逼人。

    罗贞平甩开庞子默的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对那几人怒道:“说我们小屁孩,尔等几岁?就算十二三,却同为末班学子,不感羞愧还有脸嫌弃同窗?”

    是了,管他谁大谁小,说到底大家都是末班的,如今吵起来也是窝里斗,让别个班级的学子看笑话罢了。

    贺进被罗贞平怼得脸烧,本想就此作罢,可看着宋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又忍不下心里那口气。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同为末班也有个是非高低。贺兄好歹也是入过甲卷的人,你们凭什么跟他比。”

    贺进身边的家伙又开口鄙夷上宋添他们了,什么时候这些刚进馆的学子变得如此猖狂,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

    宋虹听得这话呵呵笑道:“周兄,你看不起我宋某没关系,可别小看了我三弟,今早放榜他已经榜上有名,怎就不能跟贺兄相提并论?这还是他入馆以来的第一场考试。”

    宋虹难得承认了一下宋添的实力,他虽然极度不愿,但如今想要找回被丢掉的面子也是无法。

    况且,他想了想,捧一下眼前的人也不是坏事。常言道,爬得有多高摔下时便有多疼,要是后面未再入甲,自己如今所经历的一切,便会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宋虹内心有一种变态般的窃喜,鬼知道先前看到布告栏上有宋添试卷时他是何种心情,简直妒忌得发狂。

    这已经是宋虹第二次说宋添入了甲,可宋添本人根本不知道。早习课之后他在教舍里呆了会便来到食堂,没有去看布告栏,也不清楚那边已经贴了试卷。

    考试入甲本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可宋添还有点儿不相信,害怕是宋虹的诡计。罗贞平倒是很开心的问道:“宋虹,此事当真?”

    宋虹扯了下嘴角点头。

    “听见没?”罗贞平也跟着神气起来了,“你们今次入甲了吗?有脸看不起咱们。”

    “死胖子,是不是真入甲还有待考证。再说了,入甲的人又不是你,你神气个什么劲儿?”

    跟站贺进的两人越说越气,事态愈发紧张。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的胡柯过来了,对贺进拱了下手道:“贺兄,罢了,宋添的确榜上有名,再争论下去只会让你更加难看。”

    胡柯在丁班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加之他暗地里做下注之事,谁入了甲自然一清二楚。

    这般大家便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只是让人意想不到,那个从私塾插班进来的小孩子第一次参考便交了甲卷。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大都是夸赞,还有人快步离开,说是要去看看那文章有何出采之处。

    贺进认输了,知道继续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僵硬地对宋添拱了拱手道:“贺某目短,收回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不过你有这样的堂兄,着实不幸。”

    贺进冷哼,转身离开。

    他身边的两人也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算是道歉。

    “鼠目寸光。”宋虹给那几人说得脸色极其难看,他转头见宋添一脸不愿多看他的样子准备离开,也是没脸跟上去,正准备回姜博渊那桌,却见他们也起身走了。

    不多会,食堂里的人便走了大半,宋虹去留无处,怔怔地僵在原地。

    食堂东角那边,纪英看了眼远处的宋虹,对身边的人问道:“那人便是中考入甲,还被末班几个夫子合力夸赞的插班生?”

    “是他。只是不知为何,后面连着两场考试都不如人意。”

    “莫不是中考之时突然醍醐灌顶,或是前夜梦中得仙人相助。”

    有人开起了玩笑,纪英无语般摇了摇头,这世间哪有什么仙人。

    *****

    布告栏下,罗贞平挤了半天总算是进去了,他将末班的那些卷子扫了一遍,果然见到了宋添的名字。

    虽然没有排在首位,但第一次参考就入甲,已经相当不错了。

    “宋添,真上榜了。”

    罗贞平又挤了出来,一张脸酡红,感觉比宋添还要高兴。

    宋添本也想进去看看,无奈人实在太多,想了想便放弃了。

    “咱们先回吧,晚点再来观摩。”

    罗贞平点头,两人并肩回教舍那边,走了几步却发现庞子默没有跟上来。

    “喂,你干嘛?”

    罗贞平不解,回头问了一句。

    庞子默小步跟上,来到二人面前却将路堵了去。

    宋添跟罗贞平不解,拧眉看着他。

    在两人的注视下,庞子默变得忸怩不安,硬着头皮说道:“刚刚在食堂没有帮忙,你俩没有怪我吧?”

    “那事啊,算了算了,你胆子小,我们也是知道的。”

    罗贞平不以为然,并没有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宋添也道:“不畏强权,威武不屈。那些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哪有再继续忍耐的道理。下次不要再憋屈了,别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身的懦弱。”

    “就是,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怕他们做甚。”

    罗贞平虽然不鄙视他,但也看不起这种胆小的作派。

    庞子默止不住地点头,悄悄看了宋添一眼,跟在他身边。

    三人向教舍那边而去,只不过走了一会,宋添便停下脚步,侧头打量着庞子默道:“你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

    还有话要说?

    罗贞平皱了眉头,庞子默脸红,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已经入甲了,以后会不会不理我?”

    这才是他所担心的,好不容易找到个朋友,他怕宋添看不起他。

    宋添一阵无语,刚刚不是还让他别懦弱来着。

    “你再这样缩头缩尾的,我就真不理你了。”

    宋添快步走了,庞子默心中一突,想追上去又有点不敢。

    这时,罗贞平搂住了他的脖子,气道:“宋添才不是那种人,你可不要将他跟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划为一谈。”

第071章 合作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息在转角,布告栏不远处,宋虹捏着拳头站在那眼睛都妒红了。

    这时,张寿走了过来,拍了拍宋虹的肩膀道:“宋兄,刚刚之事勿怪,贺进是夫子亲戚,我也怕大家牵连进去越吵越凶,到时受夫子责罚。”

    张寿带着歉意般解释了两句,宋虹却松了一口气,之前在食堂,他的心坠落谷底,还真怕这几人不理他了。

    “张兄有自己的苦衷,我都明白。倒是让你输了银子我深感不安,过几日外出,我请大家小座,外出吃饭喝酒。”

    “那先谢过宋兄了。”

    两人勾肩搭背,感觉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

    *****

    今儿个月中,是宋二才进城报账的日子。

    他一大早便带着童文诚驾车入城,借着这次机会还带了这些日子绣坊里出产的绣品。

    两人来到城内,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宋二才先去万兴绸庄,卸下东西之后便让童文诚先回去,一个时辰之后何府门口汇合。

    童文诚驾着马车很快走了,万兴绸庄的刘掌柜也带着宋二才去到东家府上。

    曹家在县里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富贾之家,曹叙知道他刚进城,还让人去备上酒菜要共饮一杯。

    宋二才想着以后要长期合作也没客气,饭桌上曹掌柜听闻他们开了绣坊,还让人拿了一百两现银上来。

    “曹老爷,这?”

    宋二才不解,曹叙呵呵笑道:“你家那位长辈能习得几套针法着实不易,即开了绣坊,便是想有一番作为。曹某有幸与宋贤弟相识,不如今日立下契约,以后你等主内,我曹家主外,共谋这桩生意。”

    曹叙将那一百两银推了过去,“此乃助宋贤弟扩张所用,无需返还。后续若开销不够,尽管告知。”

    上次宋二才所拿过来的几样东西曹叙看了,是三种不同的针法,由此可见那绣娘最少习得四种卓家针法,先不提那人身上是否还有底牌,就光是现有的四种针法加以利用也能创造出不错的收益。

    这些日子宋二才送过来的绣品曹叙都送到了府城,儿子从那边传来消息,不少人预定,货品供不应求。

    卓家的绣品曹叙听说过,那是他们这些小行商望尘莫及的存在,而今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一百两银不算什么。

    宋二才笑,放下酒盏盯着那百两银子默了半响,便点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阿绣说过可以跟万兴绸庄合作,但绣坊要拿在自己手中。

    曹老爷知道他们开了绣坊不光没有多问,还赠出一百两银供他们发展,这般诚心也是难得,这契可签。

    初步意识达成,两人碰了酒盏,后面又商议了一些出价跟卖价的事情,制定一个常规价码,以便后面绣品大量出产时统一操作。

    一餐饭罢,契也签好了。

    宋二才告辞,带着银子去了东家那边。

    童文诚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他了,两人碰头,由小厮带至前院会客厅外。

    “两位在这先等等,二爷正在内接待从主家那边而来的贵客。”

    小厮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说了声,很快便下去了。

    主家那边来的贵客!

    是江南的主家吗?

    宋二才跟童文诚对视了一眼,退至旁边的树荫下耐心等着。

    时下酷暑,天热气闷,两人站了会便汗湿了衣襟。

    为东家做事,虽不是卖身,身份上也算半个下人,自然没人请两人到偏厅去歇息,只能这么干等着。

    不多会,体形偏胖的童文诚已经受不住了,捏着衣袖扇风,直接坐到树荫下。

    良久,紧闭的大门总算开了。

    童文诚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宋二才一起去到路边,对出来的那几人微微躬身。

    “四老爷,二公子,请在府中先行歇下,找人之事仲仁这便去安排。”

    何府难得一见的大老爷何仲仁护送着一老一少两位华服锦衣贵人出来了,他一路恭敬客气着,一边说一边笑,背还微微躬了下去,显示出对那两人的尊重。

    而何府的二老爷,三老爷,以及排名在前的两位公子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护送。

    看来这两人便是江南主家所来的贵客,还要是直属嫡亲,何家最尊贵的那几房人。

    宋二才垂眸,虽没有看清那两人的长像,却无形中感觉到了那种非凡的气质。

    这便是世家大族与身具来的气度,旁人所不能比拟。

    两位锦衣男子一言未发,被众人拥簇着去了别院的客房。

    宋二才立身,看了看远去的那一行人,叹了口气继续等待。

    之后又过了一刻钟,何府二爷未归,他的贴身大管事倒是来了,一行人去到厅中处理账务。

    那厢,原本要看账的何家二爷正在青竹院安置从本家而来的贵客。

    这处是何家最好的客房,各处摆设用具与正房无疑,可看在何文筠眼中还是无比的寒酸。

    “二老爷,我与四叔待不了多久,你无需劳烦,随意便是。”

    何文筠看了眼那几个被专程挑进来丫鬟,心中不耐,面上不喜。

    何家二爷打理家中俗务多年,惯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知道这位二公子恼了,陪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两位歇息了,有什么事尽管差人过来叫我。”

    何家二爷躬身,很快带着那几个丫鬟离开。

    院子里总算清静下来,何文筠进了内堂,见何景澄正坐于主位上品茶,不解问道:“四叔,我们已来到平阳,不外出寻人,怎还在此停留?”

    何文筠捏着拳头在堂中来回跺步,想到小表妹已经毫无音迅大半年,心中更是焦急。

    何景澄放盏,看了眼侄子还略显稚嫩的脸反问道:“来了平阳又如何?对消息一概不知,我们要从何处寻起?”

    “四叔,我们可以带人在城里转转,或是多方打听,也总比在此处坐得要好。”

    “转转?”何景澄摇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外出找人了,虽不知卓家姑娘为何离开何家,但很显然她不希望被我们找到,不然也不会慌称去寺里上香,留下一封信一走了之。”

    “四叔,或许表妹的事情与那纤绣行有关。你说那些人会不会为了卓家的针谱,将表妹绑了去?”

第072章 找她

    何文筠坐旁边的太师椅上,提到纤绣行,眼中有冷冷的厉色。

    绑她?

    何景澄无言,真给人绑了留下的那封信做何解释,而且那纤绣行……??

    他想了想叹道:“文筠,你还小,刚学习接手家里的生意,四叔有一句话相劝,做事不可急躁。我们何家是江南新贵,你大伯入宫做太医也是近几年的事,在京中根基还不稳,我等在后方需谨言慎行,以防惹了他人。”

    何景澄话中有意,何文筠默了默道:“筠儿明白。”??

    纤绣行背后有人,这些他都是清楚的,可表妹是如今绣坊的关键。

    ??

    何文筠端起茶盏润了一下喉,四叔这种悠闲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解,心想难不成家里已经放弃,不打算再找寻姚姚的下落,而是将重点放在找寻针谱上面?

    ??

    卓家先前出事之时针谱与那杨大管家一同消失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要找到人何其艰难,反而是姚姚的轨迹有机可寻。

    ??

    她是卓家唯一的后人,就算没有针谱,用之前的绣品拆开来也能摸索一二,而且作为卓家传人小表妹自是看过那本针谱的。

    ??

    她现在还小,绣艺不精,等后面大了,慢慢研究以前的绣品,针谱的事应该可以修复。

    ??

    想到这,何文筠离开正堂,去了后面的一间小柴房。

    ??

    柴房的木门紧闭,外面还守着两个粗壮婆子,很显然里面关押着什么人。

    ??

    “二公子。”

    ??

    婆子行礼开了锁,将木门推开让他进去。

    ??

    何府的这间柴房很久没用过了,里面除了几块烂木头空无一物。

    ??

    此时那木门打开,便有一股无法言语的腐朽之气传出。

    ??

    何文筠蹙眉,等那气息散了散才慢慢进去。

    ??

    角落里,一青衫女子原本正在熟睡,房门打开瞬间便将她惊醒了。

    ??

    “二公子!”

    ??

    女子起身,直接跪了下来。

    ??

    “二公子放了奴婢吧,奴婢不会跑的,也无处可去,只会竭尽所能尽心尽力伺候公子。”

    ??

    十四五的少女姿色尚佳,要是以往何文筠听见这话会打心底考虑考虑,可这人曾经是小表妹的贴身大丫鬟。

    ??

    “想让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何文筠在婆子放进来的木凳上坐下,“我问你,这一路上可有想起些什么?如今姚姚音讯全无,只要帮忙找到她,你要走要留我都没意见。”

    ??

    这大半年来,曾经跟表妹有所接触的人何文筠都找出来了,唯一在这人嘴里听到点有用的信息。

    ??

    一听这话紫桐的眼神暗淡了,摇了摇头道:“奴婢被遣之前,除了那次听到杜妈妈向小姐说了平阳二字,便无过多信息了。”

    ??

    卓家出事,原本跟着小姐的几个奴仆都一起去了何家,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不知怎的小姐变了性子,以静心理佛为由,将别的人都遣散了。

    ??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小姐不太对劲,没想到她离开了何家,还不知去了何处。

    ??

    既然无用,何文筠也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起身就要离开。

    柴桐见状慌了,跪行了几步道:“二公子,奴婢还有话想说。”

    ??

    什么话不能一口气说完,还吊起他胃口来了。

    ??

    何文筠冷冷看着她,眼中有淡淡戾气。

    ??

    紫桐身形一抖,嗑巴着道:“小姐离家,杜妈妈跟杜娟肯定参与其中,二公子不防好好查一查这两人,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线索。”

    ??

    眼前的人脸越来越冷,紫桐说到最后心都提了起来。

    ??

    “就这?”

    ??

    何文筠抬脚踩在紫桐肩头,让她趴了下去,以脸贴地。

    ??

    “你当我是傻子吗,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要你来提醒。”

    ??

    姚姚离开,只带走了杜妈妈跟杜娟两人。

    ??

    那两人他已经查过了,都是家奴。杜妈妈是姨母跟前的老人,没嫁过人,无儿无女,哪有什么家人。杜娟本也是家奴,爹娘都病死了,留下她一个,那杜妈妈见她可怜,又是同姓,便养在膝下,认她做了干女儿而已。

    ??

    姚姚会带走那两人,不光考虑到忠心,同时也无牵无挂。

    ??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考虑良多,是那两个下人在帮她出谋划策吗,还是说她自己有想法。

    ??

    何文筠脚上的力道加重,紫桐只觉肩膀上压有千斤,骨头都要崩了。

    ??

    “二公子,奴,奴婢还有一席话想说。”

    ??

    还有话想说?

    ??

    何文筠怒了,一脚将人踢翻。

    ??

    “有什么话你一口气说完,本公子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

    紫桐赶紧跪直身子,小心翼翼道:“二公子,小姐外出,凭杜妈妈跟杜娟之力肯定是不行的,外面肯定有人在帮她们。当年外面出事,有不少掌柜跟管事到后院向夫人请过事,我跟在小姐身边也见过一些。如果小姐想找人帮她,必定是在那些人里挑选。”

    ??

    “噢……”

    ??

    何文筠来了点兴趣,问那些人姓啥名谁。

    紫桐只是见过却并不知道叫什么,何文筠又蹙了眉头,不过好在没再关她了,带着人一起外出。

    ??

    何文筠待在府中也是无聊,带了一队人马,开始漫无目地在街上寻视。

    ??

    为了不招摇过市,他自己坐在马车内,其他人跟在车外,如有发现了什么就向他汇报。

    ??

    表妹在何家住的时日不长,又深居后院,何家见过她的人并不多,所以此时他带的人一半都是像紫桐一样的丫鬟婆子。

    ??

    一行人在街上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马车里坐的是谁个大老爷的家眷。

    ??

    平阳城不大,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们已经转了大半。

    ??

    没什么收获,何文筠又下令一行人去城郊那边看看。

    ??

    这样便来到了车队集聚的南郊长梯街,这边铺多人杂,一行人走得极慢。

    ??

    紫桐一路走来脚早就软了,可为了得个自由身,她一路都强打起精神,希望能找到一点消息认个熟脸。

    ??

    走了这一路,她大概也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带在身边了,二公子想找人,曾经卓家的那些人。

    ??

    小姐是不是来到平阳不得而知,可此处跟江南一西一南,要是在这边找到跟卓家有关的熟人,多半会有小姐的下落。

    ??

    紫桐憋足劲睁大了眼,不愿放过一丝一毫,当初他们这些奴仆被遣散的时候已经不是卓家下人了,就算现在帮了二公子,那也不能怪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

    而且何家好心收留她一个孤女,小姐也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居然还不乐意,私底下走掉了。

    ??

    紫桐拧眉不解,看见旁边有家布行,慢慢走了过去。

    ??

    一路上布庄布料铺子都是她关注的重点,小姐离开何家,据说连一件衣裳都没有带走,她们主仆三人在外肯定要想办法生存下去,干老本行的几率很大。

    ??

    紫桐听人说过,那杜妈妈跟着夫人多年,是习得几套卓家针法的。

    ??

    紫桐在商行门口停了下来,有侍卫上前问道:“可有发现?”

第073章 逃过

    这间商行叫明月楼,从门口摆放的布料来看,应该是来往南北方倒腾布料的。

    紫桐向里面望了望,看见一个管事带着两个伙计在清货记账,那些人她自然没有见过。

    侍卫见她摇头,掉头去了前面。

    一行继续向前,慢慢便走远了。

    而此时,许巩从二楼快步下来,跟管事交待了一声,驾着马车直接从另一边走了。

    何家那边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这里,刚刚那一行人从楼下经过,许巩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

    他见过那个叫紫桐的大丫鬟画像,一眼便认出来了。

    城南的那间小院子里,杜娟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明日出城前往河口镇。

    “娘,隔壁王大哥送的粮食跟菜我已经放好了,你一个人估计能吃个三四日,到时也差不多了,直接过来找我们便是。这些日子别出门,有什么想买使几个钱找王大哥帮忙……”

    杜娟细细交待着,明天她便要走了,留干娘一个人在这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杜妈妈正蹲在火盆前烧这些日子用来试练的绣品,闻言回道:“我晓得的,左右外面还有许掌柜在,你放心。”

    母女俩人又说了会话,突然院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声响一听便不对,杜妈妈将篮里剩下的那点东西尽数丢进火盆,让杜娟回屋,自己快步去了院门口。

    “谁?”

    “来人了,即刻收拾东西,我在后门等你们。”

    是许掌柜的声音,杜妈妈心头一惊,转身便回了房。

    许巩交待完拉马退了出去,从另一条巷子转到大街上,然后在一个小巷口处等着。

    当初买这间院子各方面都是考虑过的,前门巷深,后门路窄进不了车,不过转出去却能上街,离城门只有半柱香的功夫。

    许掌柜在外面等了一会,杜妈妈跟杜娟便从巷子里面出来了,两人二话没说,撩开帘子便直接上了车。

    许掌柜也没问什么,马车飞快地向南城门驶去。

    也就在此时,何文筠那一行人在南城的长街口上被何四爷派过来的人拦住了。

    那人带来消息,说何家向官府那边使了银子,让二公子不用这般瞎撞,找人画像,到时挨家挨户搜寻。

    挨家挨户搜寻,这感觉就跟抓逃犯一般。

    果然,这些小地方只要有银子便好办事。

    何文筠勾了勾嘴角,想起先前四叔让他不要急的话,心里倒是认同了几分。

    一行人调头回了何府,府中连画师都找好了。

    差不多一刻钟,杜妈妈跟杜娟的画像便出来了。

    何家二爷拿上亲自去了府衙那边,何文筠也没有闲着,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城门蹲守。

    当宋二才驾着车准备回镇之时,便见到东家的贵客伫在城门外,身边的侍卫手里还拿两张画像不停扫视着来往人流,说是在抓犯人。

    宋二才大致扫了一眼,见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年轻姑娘,还有一位中年妇人。

    画像上的人他自然是没见过的,只是有些好奇。

    马车很快驶出城门向河口镇那边,而此时几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许掌柜敲开了自家院门。

    “当家的,你咋回来了?”

    林氏看见丈夫这个时候归来有些意外。

    许巩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林氏心头一惊,赶紧让儿子媳妇出来将门槛卸了,让马车直接驶进院中。

    杜妈妈带着杜娟下车,许掌柜交待几句,很快就要走了。

    这时,林氏抓住了丈夫的手臂,道:“你会不会有事?”

    “你别担心,那些人根本不认识我。”

    林氏想想也是,丈夫先前在卓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管事,卓家倒了还被后面的东家辞退,那个时候家里出事正难着呢,要不是小姐莫名让杜妈妈送了一笔银子过来,她儿子就得残了。

    *****

    入夜,宋二才回到镇上的时候饭点都过了。

    常氏将温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让丈夫先填肚子。

    宋二才咬着饼子对常氏说道:“你让阿绣过来,我有些事情要跟她说。”

    常氏应了声,出去没多会阿绣便笑着进了堂屋。

    “爹,你找我?”

    宋二才点头:“远明楼那里欠的银子我已经还上了,这次带回来的料子跟扇面是曹老爷给的,银子还未付,下次交货的时候再算。”

    宋二才将这次进城的情况说了说,之后便拿出跟万兴绸庄签的那张契,还有那一百两银钱。

    “爹没有跟你商量就将这契签了,你勿怪。我看那曹老爷人不错,心也诚,加之平阳县这一带也就他家的生意做得最大,要合作也是不错的人选。”

    “爹,你在外见识广,既然觉得这契可签,便是使得的。”

    阿绣将那契约打开来看了看,暗自点头,那曹老爷很实在,没有在这上面加什么苛刻条件,想来也是知道他们不会将绣坊交出去,不打这方面的主意了。

    趁着阿绣看契的空档,宋二才也将一百两银子的事提了提。

    这些钱虽然没有写条子,但也算借的,宋二才没有想过要白拿,只不过不需要急着还,等绣坊发展起来了再来想这事。

    阿绣点头,两人又聊了下这一百两银子要怎么花,以及绣坊后面的发展。

    现在有了银子自然是要招人的,阿绣想到杜妈妈跟杜娟,要是她俩现在过来,刚好是时候了。

    “阿绣,你有没有想过将绣坊搬进城?”

    这一百两银如何用宋二才已经想过了,绣坊要招人要发展,以后拿料子跟送货来去方便进城当然是最好的。

    阿绣却不认同,摇头道:“爹,我想开桑园,养蚕。”

    “养蚕?”

    宋二才不解,阿绣防备地看了眼门外,见常氏在外面守着,点头道:“我先前听人说过,临山郡那边有一种个头偏小的蚕种,吐出的丝要比普通蚕蛹细滑。我江南本家那边除了开绣坊其实还有布坊,只不过规模不大,而且只出产一种纱衣,数量极少,加之本家的针法,那些衣衫在外一件难求,价值不菲。”

    卓家绣品在富庶之地并不稀有,但特制的羽裳纱衣却一件难寻。

    不是他们不想多制,而是蚕丝难得,普通蚕蛹里面只有极少量细丝才可以用,原料时分紧缺。

    可在那个梦境中,何家却找到了新的蚕种,以致于大建桑园,原本做了几辈人的医馆都敝弃了。

第074章 重逢

    一件难求的纱衣?

    宋二才嚼在嘴里的饼子都忘了咽下,他打量着阿绣问道:“那纱衣你也会织?”

    阿绣笑着点头:“爹,那纱衣本家虽然没有做这项生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手艺流传下来了。”

    她说的是这边本家。

    宋二才了然般点头,不过他在心里默了默那临山郡是何处?好像是甘地那边,跟他们这里相隔甚远,阿绣又是如何知道那边有好的蚕种?

    算了,不问了,左右都是能挣钱的好事。

    一餐饭吃完,两人又聊了聊扩招的事。

    万兴绸庄那边需求量大,他们这个四人小绣坊肯定是不够用了,而且阿绣一个小姑娘天天跟着他们干也不合适,但绣坊涉极秘传的针法,在招人上面也不能随便来。

    而且就算人招到了,他们这小地方也不够用,还要加地方。

    夜深,宋二才拿了那一百两银子回屋让常氏收好,顺便也将后面的打算提了提。

    常氏一听又要开桑园又要招人扩大绣坊,他们这边几个女人怎么忙得过来。

    “二郎,既然我们这边生意已经发展起来,不如你辞了药铺那边的差,回来打理我们自己的生意吧。”

    以前是怕没钱,有份差事在怎么样都份保障,不过现在常氏感觉根本没那个必要了。

    宋二才一笑,搂住媳妇的腰道:“后知后觉,你当我没想过这些事。”

    “什么意思?”

    “今日在东家那边,我已经跟大管事提过了,过些日子,我想那边会安排人过来接手吧。”

    药园子获利,宋二才还以为会涨点工钱,结果东家只是派了一个帮手,从那时起他心里便有些不满。

    当然主要还是自家的生意发展顺利,现下又不用在钱上发愁,再去当那个药铺掌柜只会耽误这边的事情。

    “你这人真是,有计划也不早点说。”

    常氏推他,宋二才却收紧了手臂。

    不多会,两人便滚被窝里去了。

    隔壁厢房,阿绣倒水回来,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准备睡了。

    “添哥,你也早点睡吧。”

    阿绣打着哈欠,脱鞋准备上床,冷不丁手给人拉了。

    “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宋添拉着她的手去到桌边,一在叠纸卷里面抽出自己那张。

    “这月的半月考,我入甲了。”

    宋添捧着卷子有些得意,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眯了眼,心中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雀跃。

    他没有食言,之前就说过会考甲卷拿回来给她看。

    “添哥,你真利害。”

    阿绣瞌睡都没了,努力这么久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继续下去,等添哥入了甲班,便可以下场去试试。

    被夸了一句,宋添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道:“我现在还是在末班,就算入甲也不能跟上面那些人比,就像这次考试,甲班跟乙班的卷子更值得让人学习。”

    宋添拿出两张写满了字的折纸,这都是他在布告栏上面抄的卷子。

    学馆里会将甲卷抄一遍贴在上面供大家观摩,也是为了能让大家相互学习。

    宋添下午回来得晚,布告栏上的卷子他跟庞子默、罗贞平三人合作都抄了一遍。

    “添哥,你才刚进去,等慢慢学上来了,会比他们都利害。”

    阿绣一点都不吝啬对他的夸赞,她说的本也是事实。

    宋添一听,更不好意思了。

    他双眼如星,抿着唇止住自己的笑意,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给我抹抹吧,睡了。”

    翌日赶集,常氏送走儿子便卸了门板。

    宋二才吃了早饭便回药铺那边去了,布庄这边到了赶集这日除了阿绣跟常萍萍继续在后面拿针刺绣,常氏跟陆保都会在外面招呼一下客人。

    开铺半个月了,生意也做了几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还算过得去。

    临近中午,阿绣放下绣篮去了前堂。

    常氏还以为她出来透气,让多玩一会,她去后院做饭。

    阿绣点头,见陆保在整理柜台上的料子,慢慢去了门边。

    街上的行人还剩下熙熙攘攘那么几个,阿绣等着期待着,按时间来算,人应该快要到了。

    离开何家来到这里,跟她们分开也快半年了,不知道两人过得如何,有没有出什么事……

    “小姐!”

    阿绣正想得入神,不想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向她冲了过来,下一刻脸就被捧住了。

    “小姐,真的是你,奴婢可总算找着你了。”

    杜娟眉头一拧,两行泪珠子直往下掉,人就哭了起来。

    她哭得伤心,阿绣却是笑了,拉着人便进堂内。

    铺子里来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大姑娘,还是被阿绣带进来的,陆保满脸不解,走过去正想问问,便听见阿绣道:“陆大哥,帮我装壶茶水出来吧,这是我认识的人。”

    “噢。”

    虽然听见这姑娘称呼阿绣小姐有点奇怪,不过东家的事情陆保也不好多问,端着茶盘便进去了。

    等后院的门帘子放下,阿绣抽出手帕来帮杜娟抹了抹脸道:“行了,先别哭,你这装得也太夸张了。”

    两人要装出一幅重逢的样子,杜娟还要借机留下来。

    “小姐,我这可不是装的。”

    杜娟抽泣,想起当初送她离开,还要是送自己伺候着的主子去给别人家当养媳,她这颗心都差点儿碎了。

    “小姐,你在外的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这家人对你如何?”

    杜娟不哭了,捏捏阿绣的小肩膀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一双手上有针眼,泪又差点儿滑落下来。

    “没事,绣帕时不小心扎下的。我过得挺好的,你看,都胖了。”

    阿绣怕了她的眼泪,赶紧将自己的小手臂露了出来。

    来到这儿她有了目标,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像之前成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身子肯定好了一些。

    杜娟瞧瞧她的气色,总算安心了点。

    “对了。小姐,那个,就是你的小……”

    杜娟想说小男人,可话没出口,她又觉得不太对。

    小姐是按照菩萨的指示过来扶持那人考状元为卓家报仇的,才不是那人的养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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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农门介绍:
家破之后阿绣成了农家养媳。
昔日娇养的小姐手握菜刀,拈起针线,内伺候公婆,外送夫入学堂,端的一副贤妻之态。
多年之后,宋添几经沉浮,入阁拜相,当年种种成为佳话。
有人好奇,听闻孩时的宋相性情古怪,模样丑陋不堪,何以伉俪情深?
难不成是被其才华所动,知道将来会做那一品夫人!
从人了然。阿绣看了看手里的借条,暗道,“不,我是来讨债的。”
*
宋添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有人问他,“何以独占鳌头?”
答,“我家娘子有光环。”锦绣农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农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农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