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国有难,英雄辈出
“站长,是我。”
听得外面的声音是手下沈溪,柯志江松了一口气。
沈溪是他手下电报组的副组长。
组长是齐雅风兼任的,齐雅风实际上并不太懂电讯,不过柯志江最信任齐雅风,他知道电报组的重要性,齐雅风更多的是行监视之责,当然,电报组组长也会多一份津贴。
沈溪进了门,看都没看里面的床铺,站长和齐雅风之间的事情,在整个青岛站几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并非柯志江不谨慎,而是齐雅风压根不打算掩饰。
“站长,戴老板电令。”沈溪将刚刚收到的军统局本部密电递给柯志江。
柯志江接过电文看,大喜。
“到底是局本部啊。”他感叹说道,此前戴春风令他设法调查日伪方面动向,以兹核查所谓‘三巨头’会谈是否在青岛召开,他这边却是并没有什么头绪和进展,却是没想到局本部那边已经有了确切的情报了。
“回电戴老板。”柯志江沉声说道,“职部得令,誓以舍身成仁之精神,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以报效党国,铲除魑魅。”
“是!”沈溪重复了一遍电报内容,然后就急匆匆告辞离去了。
“江哥,怎么了?”齐雅风此时从被窝里露出脑袋,打了个哈欠,问道。
“戴老板来电,说业已确切情报证实汪、梁、王三方会谈就在青岛召开,令我青岛站不惜一切代价制裁、破坏之。”柯志江说道。
他神情振奋,对齐雅风说道,“风妹,此正当我青岛站大展拳脚,报效党国之机啊。”
“哪有那么容易的。”齐雅风看着神情振奋的柯志江,担忧说道,“江哥,青岛为日本人经营良久,日本人既然选择在青岛让那三个大汉奸开会,必然会做好万全之安全保卫,我青岛站人员不足三十,枪支弹药也并不齐整……”
她看着柯志江,说道,“戴老板这个命令,这,这分明是让我青岛站去送死啊。”
“风妹,慎言。”柯志江脸色一变,斥责说道。
“你还骂我?!”齐雅风顿时便委屈了,险些垂泪,“人家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柯志江坐在床铺上,揽了齐雅风,伸手揩拭了那将要滴落的泪珠,“你对我的心意,我岂能不知道,不过,值此家国蒙难,民族危亡之际,我堂堂七尺男儿,既然投身军旅报国,便早已有马革裹尸之准备。”
柯志江的脑袋抵在齐雅风的额头上,微笑说道,“此中华民族存亡危急之时,若果然为国战死,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那我怎么办?”齐雅风说道。
“我会仔细打探目标会址,精密策划行动。”柯志江说道,“行动开始前,我先将你送出青岛。”
看到齐雅风要说话,他摇摇头,“我乃男儿,为国而死,死亦无憾,唯一顾念你,你若安好,我便无忧。”
“我不走。”齐雅风紧咬银牙,表情坚定,“你若有事,我必不独活。”
柯志江深深的目光看着齐雅风,看得自己的女人那坚定的神色,他忽而笑了,开心道,“好,好,好,若事有不怠,我们便做一对为国尽忠的苦命鸳鸯。”
齐雅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脑袋埋在了柯志江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柯志江长叹息一声,却是并未注意到怀里娇娃的眼神闪烁。
……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高庆武双手扶着甲板的栏杆,长叹息一声,振奋说道。
扭头却看得陶慧宗面色忧愁,知他担心什么,连忙宽慰道,“等到了港岛,我们便请杜庸生帮忙,以杜庸生的能耐,还有那位戴老板那些手下神出鬼没的本事,定然能将嫂夫人和侄儿侄女们安然救出来。”
“但愿吧。”陶慧宗点点头,忽而想到那令他们都震惊莫名的‘云雀’,以及那位一看就本领不凡的‘阙云’,心中也便平添了几分希望,“那个阙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们送出上海,却是本事不小。”
“可不止这个阙云。”高庆武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此人是那肖勉的手下,这个肖勉我曾听李萃群和经暮云提及过,此人是戴春风在上海最得力手下,出手无数,从未失败过,就连日本人都拿他毫无办法。”
“是啊。”陶慧宗感慨说道,“国事飘零之际,便英雄辈出之时。”
……
程千帆找侍应生要了那解晕船的柠檬汁,正坐在床铺上小口小口的饮着,便看到刘霞回来了。
“帆弟,秘书长喊你过去。”刘霞表情严肃,说道。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惊愕问道。
刘霞轻轻摇头,不语。
程千帆知觉的闭嘴,出了舱室,来到外面无人处,刘霞才在他耳边低声说,“出事了。”
她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陶先生和高先生没上船。”
“陶、高二位先生没上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程千帆低声问道。
此前出发的时候,陶慧宗、高庆武迟迟未至六三花园,汪填海派人去召唤,手下人随后回复说两位先生并不在家。
然后眼看着要开船了,汪填海只得阴沉着脸带领众人登船离沪,却是不忘安排人继续去寻找陶慧宗、高庆武,让找到两人后,请两人与他电报联系,解释原委。
“事情有变。”刘霞说道,“经查,七十六号负责监视陶慧宗、高庆武的人也失踪了。”
“怎么会?”程千帆惊呼出声。
“七十六号那边也忙惊觉,即刻安排人调查,这才发现监视两人的特工已经失踪两天一夜了。”
“两天一夜,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程千帆皱眉,问道。
……
“汪先生照顾高庆武、陶慧宗的感情和面子,只令极司菲尔路那边暗中保护,若无异常便毋需汇报。”楚铭宇面色阴沉,说道,“故而,那边两天一夜并未有情况反馈,七十六号那边便也并未察觉到异常。”
程千帆皱眉,此时此刻,他和刘霞已经来到了楚铭宇所在的独立舱室。
“怎么了?”楚铭宇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立刻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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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 试探?
“汪先生体恤高、陶二位先生,不忍两位先生误会,令人钦佩。”程千帆思忖说道,“不过,负责保护之人两天一夜未曾回禀,七十六号那边竟然无人过问一句,这实在是反常。”
“反常?”楚铭宇问道。
“嗯,反常。”程千帆点点头,“就巡捕房的探目来说,即便是没有什么需要禀告的,按时点卯是要的。”
想了想,程千帆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能七十六号那边是规定了三天一点卯。”
楚铭宇目光沉思,尽管程千帆没有明说,不过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七十六号那边有问题。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七十六号内部有奸细。
至不济也是玩忽职守。
“所以,楚叔叔。”程千帆思索片刻,神态闪烁,问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陶慧宗和高庆武两位先生……”
“你来分析一下。”楚铭宇说道。
程千帆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且是从普通巡捕一步步晋升上来的,查案是专业的,这也是楚铭宇令刘霞将他喊来的原因。
看到程千帆略略踟蹰,楚铭宇正色说道,“此间就你我还有刘霞三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千帆就看向刘霞,刘霞嗔怒,而后说道,“秘书长,我那边还有点事……”
“霞姐,霞姐,别误会,别误会。”程千帆赶紧告饶,一把拉住了作势要出去的刘霞。
刘霞一把打掉了程千帆的手,倒是并没有再坚持离去。
……
“无外乎两种可能。”程千帆面容一肃,说道。
“其一,高、陶二位先生出事了,甚至可能遭遇不测了。”
“其二,高、陶二人不稳,恐有肘腋之变。”程千帆说道。
楚铭宇眼皮肌肉抖动,他看着程千帆,“会不会这两人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说着,楚铭宇自己却是先闭嘴了,即便是其中一人有事情耽搁了,断无两人都突然消失、为事情所耽搁的道理。
“你认为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楚铭宇问道,“直接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侄儿对高、陶二位先生并不太熟悉和了解。”程千帆皱眉,说道,“不过……”
他沉声说道,“不知道两位先生的私谊如何,是否经常一起活动,不然的话,按照常理来说,两位先生一起遭遇不测的可能性——”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想必难度不小。”
楚铭宇陷入沉思,然后他看向刘霞。
“我还是倾向于支持程助理的观点的。”刘霞想了想说道,“两个人一次遭遇不测,一起失踪并非易事,倘若是两个人一起决定做些什么……”
尽管刘霞闭嘴了,并未说出来,楚铭宇还是明白刘霞的意思了。
而这也恰恰是他最担心的。
楚铭宇又看向程千帆。
“楚叔叔,毕竟都只是猜测,也许两位先生结伴出游散心了呢。”程千帆说道,只是表情暴露了他的心思,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侄儿觉得,楚叔叔可以将种种可能性都说与汪先生,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我们暂无从得知,故而只能简作分析参考。”程千帆略略思考,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楚铭宇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志同道合,一同为和平救国之伟大事业奋斗的同志,实不愿有不忍言之事。”
程千帆闻言,亦是微微颔首。
刘霞除了方才说了那句话,并未有多说什么,只是眉宇间多思索之色。
“千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楚铭宇说道。
“叔叔旦有吩咐,千帆自当领命。”程千帆赶紧说道。
“高、陶二位失踪,汪先生担心不已。”楚铭宇说道,“法租界是你的地盘,你可派人多加寻找。”
“那我一会便去船上的电报间,向巡捕房发报。”程千帆说道,说着,他又想了想,看向刘霞,“还请霞姐与我一同。”
他又看向楚铭宇,“叔叔,事关重大,还需要霞姐与我做个见证。”
“也好。”楚铭宇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
……
楚铭宇去见汪填海了。
刘霞和程千帆自离去,去那电报室发了电报后,两人来到甲板上,吹着海风,说些私密的话。
“帆弟,你今天的话,或可以说的再直白一些的。”刘霞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看向刘霞,露出思索表情。
“秘书长视你如亲侄,原就该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遮掩。”刘霞说道,“你与我不同,我还有夫人可以倚靠。”
“还有,不过是发个电报,没有必要那么小心谨慎,非得拉上我。”刘霞点燃一支女士香烟,檀口轻启,轻轻呼出一道烟气,“秘书长信你,我也信你,怕个什么?”
程千帆怔怔地看着刘霞,随之露出恍然之色,他向刘霞屈身一礼,“弟弟受教了。”
刘霞笑了笑,又陪着程千帆聊了会,也便自行离去。
程千帆看着刘霞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霞姐,乃是楚铭宇夫人娘家人出身,却依然能够深得楚铭宇信重,只凭这一点便卓为不凡。
只是,这刘霞此前在六三花园的时候,便似有意提醒他朝家中打电话,此番又言说他不必这般谨慎。
程千帆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看着那无边无垠的海面,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在试探?
……
“程先生好兴致啊。”
一个声音在程千帆的身后响起,他扭头去看,来人是七十六号的一名特工,名叫吕国义,乃是董正国的手下,程千帆揣测此人应该如董正国一般,也是中统出身。
程千帆微微颔首,却是并不愿太搭理此人。
“吕某知道程先生因为我家组长的原因,对我颇有成见。”吕国义轻笑一声,说道,“好叫程先生知晓,吕某对程先生素来敬仰,绝无歹意。”
“我对你颇有成见?”程千帆上上下下打量了吕国义,随之冷笑一声,“你也配?!”
说完,他不再理会此人,径直离开。
吕国义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脸色连连变化,终究是阴沉不已。
好一会,一个人走到吕国义身边,“怎么?碰钉子了?”
“‘小程总’的眼里压根看不上我等小喽啰。”吕国义自嘲说道,“且不说别的,这位还是李副主任的学弟,与李副主任交好,只这一点,便不是我等能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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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1章 这不可能!
寒风肃杀,万物沉寂。
除了街上耀武扬威的日本人和谄媚讨好的汉奸,中国人都低头疾行,生怕招来横祸。
有那巡逻的日本兵,故意用刺刀吓唬过往的中国人,看到中国人吓得鞠躬低头的样子,发出肆意的笑声。
临街的店铺懒洋洋的开着门,迎接那不惧寒风的客人。
海滨百货店。
一名身穿棉布长衫的男子来到店里。
“王经理,我上次找你定的货可到了?”男子问道,“这都耽搁好几天了。”
“啊呀,胡老板,真是对不住。”王经理正在用算盘算账,抬头看到来人,脸上忙堆起笑容,“这批货路上耽搁了,给您添麻烦了。”
“还没到?”胡老板不耐烦问道。
“到是到了,不过这寒冬腊月的,有些货在路上出了点岔子。”
“什么岔子?”胡老板忙问道。
“里面说,里面说,东家今儿正好在呢。”王经理讪讪一笑,将人朝后院引。
“我倒要看看。”胡老板哼了一声,跟随王经理进了院子。
后院中。
“站长呢?”胡老板问道。
“站长已经恭候多时了。”王经理说道,“你自己进去吧,我去前面看看。”
……
堂屋里。
“站长。”胡老板进了屋,就看到正在柯志江坐在椅子上,正在擦拭短枪。
“胡兄弟辛苦了,路上可安全?”柯志江放下短枪,问道。
“咱的本事站长还不知道?”胡老板爽朗一笑,“那些小鬼子特务们根本连咱的毛都抓不到。”
“你就嘚瑟吧。”柯志江瞪了他一眼,“做咱们这行,小心第一。”
“是!”
“查到什么了?”柯志江问道。
“打探到一些情况。”胡老板说道,“青岛符合站长说的那些条件的大饭店总计有六家。”
柯志江知道,要破坏敌人的‘三巨头’会谈,以及设法制裁此些数典忘祖的大汉奸,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会谈的会址选在哪里。
他经过仔细的思考,认为这个会址看似无迹可寻,实际上却并非不可捉摸的。
首先,他认为会址应该会选择一个高档大饭店。
然后,这个大饭店应该颇具规模,至少在青岛当地应该卓有名气。
再后,这个大饭店的地理位置优越。
最后,日本人选择的这个会址,从护卫角度来说,应该比较适合部署安全保卫工作。
“哪六家?”柯志江问道。
“迎宾馆,胜利路大饭店,太平路大饭店,状元桥大饭店,欧罗巴饭店。”胡老板说道,“还有一个就是韶关路日本东洋饭店。”
胡老板每说一个名字,柯志江就在地图上找到,然后画了个圈。
沉思片刻,他微微颔首,“做得不错,这几个饭店我都比较了解,从饭店的条件来说,确实是都还算符合要求。”
说完,柯志江皱起了眉头。
“站长。”胡老板知道站长为何发愁,他也不禁说道,“六个可能的目标,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查勘监视。”
“不不不。”柯志江摇摇头,“虽然这六个大饭店都符合要求,但是,必然是能够进一步缩小目标的。”
说着,柯志江点燃了烟卷,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迎宾馆。”
他对胡老板说道,“迎宾馆较有可能。”
“还有胜利路大饭店。”
“太平路大饭店。”
“韶关路日本东洋饭店。”
胡老板看了柯志江一眼。
“重点监视这四家饭店。”柯志江说道。
他并未说为何会侧重这四个饭店,而不是其他,胡老板也没有多问。
长官怎么说,他自然怎么做就是了。
……
待胡老板离开后,齐雅风从里间走了出来。
“江哥,我们人手不足,同时监视四家大饭店,恐怕力有不逮。”齐雅风说道。
“我知道。”柯志江表情严肃的点点头,“不过,非常时期,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一下。”
他对齐雅风说道,“于我们而言,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我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
“敌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确定了他们选择青岛开会。”柯志江沉声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敌人的这种错误想法,争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正是我青岛站三十三同志,杀敌报国之时!”柯志江表情坚决。
……
哇呜!
李萃群直接蹲在地上,一阵呕吐。
“主任,没事吧。”胡四水赶紧关切的询问。
李萃群摆摆手,他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
他的肠胃一直不太好,此次风尘仆仆抵达青岛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忙碌,似又有些水土不服,竟是累的直接吐了。
“王老弟,我们这都已经忙活的脚不沾地了。”李萃群看向王鉄沐,“兄弟累点倒是没什么,就是不能总是做无用功。”
他带着王鉄沐来到青岛后,便由王鉄沐带领人马直扑向青岛站的秘密交通点。
只是,接连三个地点都扑空了。
这让李萃群大失所望,他不禁怀疑王鉄沐是为了脱罪,故意夸大了其对于青岛站的了解,甚至是谎言欺瞒。
“那几个地点确实曾经是青岛站的秘密站点。”王鉄沐也有些焦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忖说道,“现在看来,青岛站已经放弃了这些所在。”
听得王鉄沐这般说,李萃群的表情阴沉下来,不过,他并未着急发作,他待要看看王鉄沐还要说什么。
“王某弃暗投明后,帮助上海、北平、天津的众多弟兄投奔汪先生,很显然,戴春风那边已然警觉。”王鉄沐说道,“军统内部进行了相应的防范和调整。”
“不过……”
“不过什么?”李萃群心中一喜,立刻问道。
“戴春风防的是我知道的这些秘密站点。”王鉄沐冷笑一声,说道,“而对王某来说,我最了解的是人。”
“我有办法找出柯志江。”他对李萃群说道。
“计将安出?”李萃群大喜,问道。
……
程千帆的口中咬着吸管,小口的喝着可口露。
这是他的‘新发现’,可口露似乎有减轻晕船症的效果。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甲板。
被众人拱卫的汪填海,正在与楚铭宇以及周凉和陈南海交谈。
整个上层甲板都已经清场,由七十六号的特工负责警戒。
汪填海情绪激动,甚至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不可能!这不可能!”汪填海的声音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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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2章 李萃群的信心何来?
汪填海不相信高庆武以及陶慧宗会背离而去。
高、陶二人一开始就是‘低调俱乐部’的成员,是最早追随汪填海的‘和平救国理论’之人。
彼时,汪填海出走河内,发表‘艳电’,高呼‘和平救国’,遭到国党党内一片讨伐。
陶慧宗可谓是一直都尽心竭力地辅佐汪填海,或撰文以摇旗呐喊,或出访以争取外援,或联盟以扩大阵营。
譬如,陶慧宗曾给国府驻美国的胡大使的信中为汪氏游说:
“自武汉、广州陷落以后,中国没有一个完全的师,说打是打不下去了。财政是一年廿七万万,收入不到两万万。壮丁补充大成问题。焦土政策引起人民怨恨,至长沙事件而达于极点。这样不可乐观的内容,到了这样一个外交情势,当然应考虑存亡绝续的办法。”
陶慧宗所谓的“存亡绝续的办法”,正是汪填海所述的与日本议和的和平救国道路。
而高庆武,此人则一直参与汪氏与日本的人‘和谈’,为‘和平救国’之伟大事业鞠躬尽瘁。
故而,当楚铭宇等人告知汪填海,他们高度怀疑高、陶二人‘背叛了汪先生’,汪填海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
程千帆隐约听到周凉在向汪填海痛陈此间利害关系,言说高、陶二人此前以各种理由推诿、拒绝在‘华日关系调整纲要’上签字,此便是有异心,值此‘三巨头’会谈之紧要时节,万事当以最恶劣之情况做准备。
汪填海最后面色严峻,眼眶似有泛红,口中说着‘眼看大业将成,此流芳百世、重铸中华之时’、‘何以至此’,在众人的陪同、劝说下回了船舱,程千帆自在快活的喝着可口露,很是看了一通好戏。
“想什么呢?”刘霞双手捧着橘子水玻璃瓶,走到他身边,问道。
“汪先生为国家和民族呕心沥血,不容易啊。”程千帆说道。
“是啊,都不容易啊。”刘霞忽而感慨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啊,国事如此,家事亦然。”
然后她看到程千帆惊愕的看着她,不禁笑道,“姐姐就是发发牢骚,不行么?”
“霞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程千帆当即说道,“弟有什么能帮姐姐的吗?”
“不过是些琐事而已。”刘霞咬了咬嘴唇,说道,她的拳头轻轻捣了程千帆一下,“放心吧,若是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姐姐一定厚着脸皮请帆弟帮忙。”
“霞姐待千帆如亲弟,若有驱使,弟绝无二话。”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离开后,刘霞左手扶着甲板栏杆,右手攥着橘子汽水瓶,看那无边无际的大海,目光闪烁。
她在反思。
自己此前有些过于急切了,尤其是在六三花园的时候,她劝说程千帆给家里打电话,这并不符合她一贯的处事谨慎的脾性。
她不知道这是否已经引起了这位‘帆弟’的警觉。
直觉告诉她,程千帆应该是有觉得诧异的,不过,应该还没有到怀疑的地步。
海风吹乱了刘霞的刘海,她轻轻抚动刘海,从兜里摸出一枚别卡别上。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位身穿轮船勤杂人员制服的女子来到甲板上打扫卫生。
“小姐,你手里的瓶子还要不要?”女子指了指刘霞手中的橘子汽水瓶子,露出讨好的笑容,问道。
“等下,我还没喝完呢。”刘霞说道,她饶有兴趣的看了这名打扫卫生的女子一眼,“年纪轻轻的跑船,辛苦的嘞?”
说着,她两口喝完汽水,将瓶子递给女子。
“大姐,办好了。”女子接过瓶子,快速说道,然后走开了,继续打扫卫生。
刘霞的身体倚靠在栏杆上,她从身上摸出一盒仙女牌女士香烟,取了一支烟,点燃了,只是轻轻吸了一口,就那么的夹在指间,任凭那烟卷慢慢燃烧。
……
上海。
霞飞路。
宋启明骑着洋车子,刚刚到家,就听到有人喊。
“宋先生,你的电报。”
宋启明从房东太太手里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面上露出喜色,忙不迭的向房东太太道谢。
半个小时后。
特高课。
电讯研究室。
“室长,发现一个陌生的电波信号。”一名电讯特工摘下耳机,表情严肃向野原拳儿汇报。
……
程千帆拎了一兜子橘子来到楚铭宇的舱室。
他扬了扬手中的网兜,“楚叔叔,尝尝这橘子,酸酸甜甜的。”
楚铭宇抬头看了一眼程千帆,看他脸色蜡黄,难掩倦容,不禁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你一会用姜片,一会是可口露,现在又是橘子,你这晕船的毛病好些没?”
程千帆便露出犯恶心的样子,捂住了嘴巴,忍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说道,“不能提晕船,一提这两个字,我就难受……”
说着,他拿起地上的垃圾桶,哇呜就是一阵吐酸水。
“我记得以前听文藻兄说过,你随他从上海坐船去北平,可是活泼的不得了,是不晕船的。”
“这谁晓得,小时候没事,大了反而晕。”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说着,他看了看楚铭宇,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楚铭宇没好气说道。
“楚叔叔,我看到汪先生……”程千帆压低声音,问道,“汪先生好似很生气。”
“你的判断是对的。”楚铭宇说道,“七十六号的人在华懋饭店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对程千帆说道,“他们怀疑保护陶慧宗的人,应该已经遭遇了不测。”
“七十六号也认为不是敌人绑架,而是……”程千帆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而是陶先生和重庆那边勾连在了一起?”
“他们盘问了华懋饭店的相关人员,现在已经可以证实陶慧宗没有入住华懋饭店,很快就乘坐小汽车离开了。”楚铭宇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沉,同时暗自警惕。
华懋饭店那边,特情处已经非常小心的处理善后了,却是没想到依然被七十六号的那帮特务查到了蛛丝马迹。
“那高先生那边……”他问道。
“高庆武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有情报反馈说这两人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是走得很近。”楚铭宇说道。
说着,他皱眉,拇指轻轻按压太阳穴。
程千帆走到楚铭宇的身后,“楚叔叔,我帮你按按。”
“千帆。”
“嗯。”
“现在看来,青岛秘密会议的消息应该走露了,在青岛期间,你要多辛苦。”楚铭宇忽而说道,“我身边得力人不多,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楚叔叔是担心重庆方面会破坏会议,甚或会对我们不利?”程千帆面色一肃,问道。
“这是肯定的,常凯申那个人对我们恨之入骨,这个人简直就是上海滩小瘪三,最喜欢搞暗杀。”
楚铭宇叹口气,“汪先生屡次三番遭遇刺杀,他很担心啊。”
“楚叔叔放心。”程千帆郑重说道,“侄儿虽无大能耐,对于查缉、保护之职还是略略精专的,那些魑魅魍魉若想要伤害叔叔,先过了我这一关。”
说着,程千帆露出凝重表情,“只是,侄儿孤身一人,能做的有限。”
“李萃群已经先行带人去青岛了。”楚铭宇说道,“你与李萃群交好,有什么事情可以与他多多沟通。”
“李萃群向汪先生保证,他定有办法将军统青岛站铲除,以保汪先生万全。”说着,楚铭宇冷哼一声,“七十六号这帮人,惯会牛皮吹上天,上次在南京的时候,丁目屯也是信誓旦旦……”
楚铭宇摇摇头,显然对七十六号的安全保卫能力并不太信任。
……
从楚铭宇那里回到自己的舱铺,程千帆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
他的脑海中则是快速思索。
楚铭宇说李萃群向汪填海保证,说定然能将军统青岛站铲除。
此话可以理解为李萃群表决心,是宽慰汪填海之言语。
但是,仔细思考的话,未尝不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
李萃群对于摧毁军统青岛站似乎很有把握?!
倘若是这种可能性,那就值得探究了。
李萃群带人去青岛,青岛并非特工总部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李萃群的信心从何而来?
尽管程千帆希望这只是李萃群的表决心之语,但是,凡事要朝着坏的一方去考虑,且直觉告诉程千帆,以李萃群的脾性,他这番话似乎更像是胸有成竹。
莫非是青岛站那边出了什么纰漏?
……
重庆。
齐伍将手中的电报纸递给戴春风,“现在‘乞巧花’也来电,明确了‘三巨头’会谈是在青岛召开的。”
他对戴春风说道,“因为种种原因,‘乞巧花’发电不便,但是,她的情报从未有过错漏。”
戴春风放下手中的电报,沉默不语。
‘乞巧花’的电报,与上海特情处的电报已经两相印证。
‘三巨头’会议在青岛召开,此情报可以说是确凿无疑。
现在,他最牵挂的便是青岛站那边能否取得卓越战果。
“去电柯志江。”戴春风沉吟说道,“催促一下柯志江,告诉柯志江——”
他的表情严肃中带着肃杀,“不惜一切代价!”
齐伍肃然,此前的电报中已经用了‘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戴春风再度用了这句话,这便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了,哪怕是拼得整个青岛站全员殉国,也是在所不惜了。
而之于柯志江而言,这几乎是逼着柯志江‘不成功则成仁’!
……
青岛。
“戴老板这是下了死命令啊。”柯志江看了一眼手中的电报,看了一眼,惨笑一声,说道。
齐雅风从柯志江的手中拿走电报,映入眼帘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
她冷哼一声,“戴老板这是急了。”
然后齐雅风轻咦了一声,旋即冷笑,“江哥,戴老板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她对柯志江说道,“妹妹少不得要提前恭喜一句‘柯将军’了。”
在电报的最后,有一句话:
“制裁巨奸,不得失手,事成后提升弟为少将处长。”
柯志江只是沉默,并未说话。
戴老板的赏格开的很好,只不过,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有这个心,却是大概率没这个将军命。
“江哥。”
“戴老板却是小看我柯志江了。”柯志江长叹一声,说道,“柯某甘愿以死报国,此为民族而死,甘为党国牺牲,却是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他看着齐雅风,面色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当然,戴老板的赏格与我而言,最高兴的是,若铸成此不世功勋,你我当可光明正大的厮守此生了。”
如若果然屡升少将处长,他和齐雅风便可光明正大成婚了,不需要再偷偷摸摸。
齐雅风眼神闪烁,忽而表情坚决,“江哥,这次行动我申请参加。”
不待柯志江反驳,齐雅风说道,“我是女流之辈,更易于打入会场。”
“这个先不提。”柯志江摇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无法最终确定会场地址。”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站长,有最新的线索了。”
……
“啊啊啊啊!”
青岛,宪兵司令部的刑讯室内,凄惨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仓田训广将黏连这焦臭烂肉的烙铁,就那么随手放进了火焰旺盛的炭炉内。
在他的面前,一个陷入昏迷的受刑者已经被折磨的完全不成人样。
一盆水浇下去,昏迷的男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廖桑,我很钦佩你的意志。”仓田训广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再继续冥顽不灵的话,等待你的唯有死路一条。”
男子的眼皮动了动,却是什么没有开口。
“廖桑,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仓田训广并不气馁,继续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他凑上前,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廖桑,红党在青岛的地下党名单,地址,你只要开口,我即刻安排人给你治伤,金条,日元,美女,只要你要的,大日本帝国都能满足你。”
“不能。”男子发出低低的声音。
“什么?”仓田训广大喜,问道,“廖桑,只要你提出要求,我都能满足。”
“死。”
“什么?”
“日本人,死光!”男子几乎是咬着牙,忍着巨大的痛楚,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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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章 各有心思
青岛日军宪兵司令部,情报室,室长办公室。
“这一次你能够忍住怒火,没有一刀劈了那个红党,我很欣慰。”小野寺昌吾满意的看了仓田训广一眼,说道。
此前有一次,宪兵司令部抓到了军统青岛站的一名行动人员,此人在被刑讯的时候故意辱骂、激怒仓田训广,仓田训广一怒之下一刀砍掉了这个人的头颅,此事引得小野寺昌吾大怒,用皮鞭抽了仓田训广。
“属下此前鲁莽,坏了大事,之后便时时提醒自己牢记室长的训示教诲。”仓田训广毕恭毕敬说道,“室长说得对,人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是最无能的体现。”
小野寺昌吾微微颔首,“崇德中学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并无异常动静。”仓田训广说道,“不过,这个廖华是崇德中学的老师,崇德中学的学生中素有仇日思想传播,崇德中学内部不可能只有廖华一个红党分子。”
“红党非常善于蛊惑人心,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他们从无到有,不断壮大,已经成为了我们不容忽视的力量了。”小野寺昌吾沉声说道。
帝国占领青岛后,青岛党务调查处的主任裴长喜被抓后,旋即投诚,并且亲自带领宪兵诱捕了其手下,青岛党务调查处三十三人,除了两人冥顽不灵被处决外,其余三十一人旋即整体投诚帝国。
而通过裴长喜等人,小野寺昌吾也了解到了青岛红党的情况,经过党务调查处一轮又一轮的捕杀,青岛红党可以说是被连根拔起,裴长喜甚至拍着胸脯说,整个青岛几乎没有一个红党还活着了。
小野寺昌吾对此是认可的,要说捕杀红党,党务调查处是专业的。
却不曾想到,仅仅两年多的时间,青岛红党竟然死灰复燃,根据宪兵司令部以及青岛特高课、警察局等多单位的情报汇总,青岛红党近来颇为活跃,俨然已经颇有气候。
去年的时候,红党成立了所谓的‘山东人民抗日第三军七大队",该部频频袭击乡村驻军、策反维持会,令蝗军颇为头疼。
最后还是裴长喜献计,帝国方面联系了青岛***抗日游击队黄开仁所部,在这支队伍转移途中设伏,给予该部以重创。
不过,打蛇不死,据说从此次伏击中逃脱的‘山东人民抗日第三军七大队"武装人员,已经在黄县再度整编,被编入了八路军山东纵队五支队六十五团。
而这个八路军山东纵队六十五团,与青岛的红党内外呼应,频频袭击帝国的铁路运输线,这也令军部颇为光火,下令宪兵司令部联合特高课、警察局等单位,限期摧毁青岛红党地下党,斩断八路军山东纵队六十五团的情报线。
“不要将目光一直盯着崇德中学,还有工厂,也要严加防范。”小野寺昌吾说道,“除了那些教师、学生之外,工厂的工人也很不安分。”
“哈依。”
“另外,支那方面的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要在青岛开会,军部已经下令,要全力确保会议的安全。”小野寺昌吾表情严肃说道,“红党最擅长蛊惑无知愚昧的支那人闹事,要严密监视民间动静,防止有暴徒制造混乱。”
“哈依。”仓田训广毕恭毕敬说道,“我会命令大村半次郎负责此事,命令裴长喜配合他,严密监视各方动向。”
“很好,我可以命令裴长喜所部全力配合大村,他们是对付红党的好手。”小野寺昌吾点点头,说道。
……
颐中卷烟厂的宿舍,这里是一片低矮破旧的简陋棚户区。
胶东工委青岛地下党正在召开秘密会议。
居中之人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朱,喝点热水。”关启德将一碗
水递给朱敏喜,担心说道。
朱敏喜同志是前年从上海来青岛的,也正是在朱敏喜同志的工作下,青岛地下党完成了被敌人摧毁后的重建工作。
只是,朱敏喜同志有严重的胃病,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工作,生活条件艰苦,营养跟不上,身体愈发糟糕。
“我没事。”朱敏喜喝了几口水,让疼痛的嗓子湿润了一下,说道,“有廖华同志的消息吗?”
“警察局侦缉队的内线送出情报,宪兵司令部前几天秘密抓捕了一个人,现在我们高度怀疑那个人就是廖华同志。”
朱敏喜沉默了。
廖华是他来到青岛后,第一个联络到的失联同志,该同志在失联期间依然坚守信仰,继续战斗局,是一位坚强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现在,廖华同志落入日本人手中,他完全可以想象惨无人道的日本人会以多么残忍的刑罚折磨廖华同志。
“崇德中学那边,我们的同志都撤离了没有?”朱敏喜问道。
“梅明吉同志已经撤离,他的母亲正好生病了,请假在家照顾老人。”关启德说道,“俞小盼同志请求继续坚守,她的意思是,她是女同志,而且一直生活在青岛,并且和廖华同志在平常接触不多,应该没有暴露的风险。”
听到俞小盼坚持坚守,朱敏喜下意识就要反对。
俞小盼是俞折柳同志的堂妹,俞折柳同志是朱敏喜在上海时候就非常欣赏的年轻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后来得知俞折柳同志牺牲,朱敏喜悲痛万分,而对于据传是亲手杀害俞折柳同志的程千帆,朱敏喜更是恨之入骨。
在上海的时候,罗延年同志一直坚持对程千帆进行制裁,朱敏喜就是坚决的支持者。
俞折柳同志牺牲了,俞折柳同志的未婚妻关玲同志也在天津牺牲了,俞小盼同志是俞折柳同志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朱敏喜不希望这位年轻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再出事。
“俞小盼同志说,一动不如一静,她留下来反而是安全的。”关启德说道。
朱敏喜点点头,俞小盼同志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梅明吉请假有正当理由,俞小盼同志若是再请假,反而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告诉俞小盼同志,一切小心。”朱敏喜正色说道,“我们的敌人残忍又狡猾,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俞小盼同志的革命热情值得表扬,但是,请转达我的意见,不,不是意见,是工作要求,她要坚决避免向外人透漏其郑智思想,尤其是面对孩子们的时候。”朱敏喜说道。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他想起自己此前在上海伯特利医院住院期间,自家幺儿被国党党务调查处的特务诱骗读报纸,敌人便通过这个细节锁定了他的身份,若非有隐蔽战线的同志及时示警,他当时就极可能落入敌手了。
“是,我会转达的。”关启德说道,他明白朱敏喜同志的担心,朱敏喜同志在上海的时候,因为幺儿被敌人诱骗读报,险些被捕之事,朱敏喜曾经与他提及过,以做警示之用。
“还有一件事。”关启德说道,“这两天日本人、伪警察,乃至是伪军都加强了在街面上的巡逻,旦有怀疑,就直接搜身,乃至是抓人,这种形势,我们必须格外警惕。”
“你说的这种情况,组织上已经注意到了。”朱敏喜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敌人,或者是敌人有什么阴谋诡计,总之,告诉同志们,眼下的斗争形势非常严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
仓田训广刚刚离开室长办公室,就看到郑智警备室室长柴山羊寺少佐急匆匆的走来。
“柴山少佐。”仓田训广向柴山羊寺敬礼。
“仓田君
,你们室长在里面吗?”柴山羊寺问道。
“室长在。”仓田训广点点头,然后又向柴山羊寺微微鞠躬,识趣离开。
……
小野寺昌吾看到柴山羊寺进来,热情招呼道,“柴山君,来尝尝我新得的美酒。”
说着,他从办公室的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笑着说道,“这是上海特高课的三本阁下送给我的,据说是最顶级的法兰西私家酒庄的红酒。”
“好极了。”柴山羊寺高兴说道,“我早就听说上海的三本阁下精于美酒,其所得藏酒皆为珍品,今天沾了小野寺君的光,我是有口福了。”
两人一边品酒,一边说话。
闲谈一会后,两人开始进入正题谈公事。
“方才司令官阁下告诉我,那位竹内君将于明天上午抵达青岛。”柴山羊寺说道。
“哦?”小野寺昌吾喝了口红酒,点点头说道,“这位汪先生要来了,那位梁先生,以及北平的那位王先生呢?”
竹内,就是青岛方面为此次汪填海来青岛所起的代号,军部已经下令,要求青岛方面全力保障会议安全、顺利召开,尤其是要确保汪填海的安全,所以,汪填海、梁宏志以及王克明三人,只有汪填海被特别赋予了‘竹内"这个代号,以兹保密。
“梁宏志及其随行人员应该也在明日抵达,王克明和随行人员将搭乘华北驻屯军的军机,在明天下午抵达。”柴山羊寺说道。
“各方住宿的地点可安排好了?”小野寺昌吾问道。
“按照此前制定的安全保卫计划,汪填海集团的人,将被安排入住迎宾馆。”
“帝国上海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及蝗军记者、华北驻屯军联络部及王克明一行、帝国华中驻军联络部及梁宏志一行将入住太平路大饭店。”
“板垣将军呢?一定要招待好。”小野寺昌吾说道。
“板垣征四郎参谋长,以及帝国华北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还有东京军部人员都将入住韶关路帝国东洋饭店。”柴山羊寺说道。
小野寺昌吾起身来到墙壁前,他拉开猩红色的帷幕,盯着墙壁上悬挂的青岛市内地图看。
找到了迎宾馆、太平路大饭店,以及韶关路的东洋饭店,用铅笔将此三个地点画了一个圈,他不禁点头,“这三个地方地方不近不远,且周遭防卫力量得当,确实是非常适合。”
当天晚上,青岛日军召开联席会议,就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之所谓‘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进行最后的部署和安排。
柴山羊寺以及小野寺昌吾作为青岛宪兵司令部的代表,奉命出席。
会议结束后,日本人知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等人极为好面子,便将安全保卫计划电告,以示重视。
……
“汪先生的心情不错啊。”程千帆手中擎着高脚杯,凑到了刘霞身边,说道。
“日本方面对‘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非常重视,特别将安全保卫的安排电告,以示对汪、梁、王三位先生的重视。”刘霞低声说道,“汪先生看了日本人的安全保卫安排,非常高兴,说日本人总算是做了件人事。”
程千帆闻言,先是错愕,然后莞尔一笑,“看来汪先生对日本方面也是颇有怨气啊。”
刘霞微微一笑,没有接这句话,喝了几口红酒,又说酒水口干,便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柠檬汁,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
“看什么看?寒冬腊月,天干肤燥,女人家的事情,你懂什么。”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讪讪一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楚铭宇陪同汪填海说话
完毕,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过来。
程千帆赶紧从侍应生的托盘中取了一杯酒迎过去。
“楚叔叔,辛苦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楚铭宇接过酒杯,微微颔首,然后却是随手将公文包给了同样走过来迎接的刘霞手中。
程千帆的目光在公文包上扫了一眼,迅速离开。
“秘书长,我去一下洗手间。”刘霞说道。
楚铭宇点点头,他知道刘霞是找借口离开,将公文包送到舱室内的保险柜里。
大约十几分钟后,刘霞却又急匆匆回来了,她找到正在与陈春圃说话的楚铭宇,“秘书长,钥匙。”
楚铭宇一拍脑袋,方才程千帆与他说话,他却是忘记了保险柜的钥匙是被他随身携带的。
远端,程千帆看到刘霞去而复返,他的目光停留在刘霞手中的公文包上面,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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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4章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出了宴会厅,程千帆便看到刘霞正急匆匆去洗手间的方向,却是一个不小心,扭到了,高跟鞋鞋跟都断了。
“霞姐。”程千帆见状,赶紧过去将刘霞扶起来。
“脚怎么样?没事吧?”他关切问道。
“扭到了。”刘霞活动了一下脚踝,吃痛说道,然后她的面色微微晕红,“帆弟,扶我去洗手间。”
程千帆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刘霞因为口渴,喝了不少的汽水,所以这会尿急了。
方才也正是着急去洗手间,却是一个不小心滑倒了扭到脚。
他搀扶着刘霞朝着洗手间走过去。
“等一下。”程千帆突然说道,他找了个椅子,示意刘霞坐好,然后将刘霞另外那个完好无损的高跟鞋脱下,直接掰断了鞋跟。
“这样方便走路。”程千帆说道。
“哎呀,你。”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这可是法兰西最摩登的高跟鞋,我还想着找人重新修好呢。”
“哈哈。”程千帆得意一笑,“霞姐,你要说别的,弟可能没有,法兰西的香水、皮包、鞋子,只要你开口,弟保准帮你弄到。”
“总归都是你有理。”刘霞气呼呼说道,“罢了,我那还有备用的。”
到了洗手间门口。
程千帆有些犹豫,面色微微涨红。
“帆弟可是上海滩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还脸红了?”刘霞嗤笑一声,说道。
“诽谤!都是诽谤!”程千帆争辩道,“再说了,弟弟我是风流,不是下流。”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女士洗手间的门,“有人吗?没人我进来了,打扫卫生。”
没人回答。
程千帆又喊了句,这便一本正经的对刘霞说道,“霞姐,请更衣。”
“贫嘴。”刘霞嗔了程千帆一眼。
……
进了洗手间,刘霞终究不好意思让程千帆搀扶她进坑位,她自己双手扶着隔板进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不动声色的,顺势将公文包拿在了手中。
许是因为害羞,刘霞只顾着拉上坑位的门板遮挡,也对此并未察觉。
须臾,刘霞的声音低低传来,“帆弟,你,你离远点,我,我要……”
“大号?”程千帆下意识问道。
“知道还问,滚蛋。”刘霞恼羞成怒,呵斥道。
程千帆抿嘴一笑,离的远了一些。
他的目光看向那隔板,隔板隔绝了视线,然后程千帆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公文包。
结合此前刘霞所说的汪填海情绪很好的话题,他猜判公文包内极可能装有日本人对‘三巨头’会谈的安全保卫工作的安排报告。
程千帆现在心中天人交战:
看。
还是不看!
他跟上刘霞,本并非想着要偷窥文件的,因为他知道以刘霞的谨慎,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且危险性极大。
而是想着找机会能不能从刘霞口中,从言谈中窥听到一些情报。
但是,现在刘霞扭到了脚踝,且肚子不舒服急于上厕所,这给了他一个天赐良机。
程千帆的目光再度扫向那隔板,确切的说,刘霞的脚扭到了,这是真正的天赐良机:
如果只是急于上厕所,刘霞完全可以将公文包也带着,他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公文包的。
而现在,因为扭到脚,刘霞出于羞涩的原因,这公文包顺理成章又鬼使神差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最重要的是,现在隔板阻隔视线,这给他了偷看文件的机会——
刘霞的脚踝扭伤了,她要起身的话,因为疼痛,动静不会小,而且需要双手扶着隔板,这就给了程千帆及时发现,紧急处理的时间差。
……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断则断!
程千帆摸了摸鼻子,似乎是嫌弃味道有些重,他便又远离了几步,随手将洗手间的门关上,身体倚靠在门上,而这个位置正好与刘霞所在的坑位形成视野上的一个盲区,除非刘霞从隔门里出来,不然是看不到他的。
程千帆动作迅速,却又格外谨慎,他先是迅速检查了手中的公文包,确认刘霞没有提前设置那种用来甄别检查的细节上的手尾。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的同时,轻轻打开公文包,扫了一眼,确认了文件在公文包内的位置,再将一摞文件整体拿出来。
快速且小心的翻动,迅速锁定了那份从青岛发来的会议安全保卫计概。
几乎是一目十行,程千帆将文件牢牢记住。
日本人对于此次‘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果然极为重视。
按照文件所述:
规定迎宾馆的服务人员全部由大饭店选调日本雇员充任。
各处出入人员必须佩戴兴亚院配发的带有“兴”字的臂章。
新闻记者除非军部特批通行证之外,只允许到大饭店的新闻发布室,特许进入会议场所者除要在左臂带有“记者”标志的臂章外,还要持盖有新闻官个人印章的名片,并携带印有兴亚院青岛出张所公章的许可证。
而为保障会议用车,共准备了三十五辆汽车,其中从兴亚院青岛出张所调用三辆、从市公署调用七辆,从市内租用二十五辆,并规定“三巨头”一律使用兴亚院的汽车。
此外,为了加强安全警戒,安排日本海军驻青岛部队及宪兵队负责警戒迎宾馆。
日本宪兵队负责警戒太平路大饭店。
日本陆军驻青岛部队负责警戒东洋饭店。
还责成日军青岛宪兵队负责指挥警察及日本驻青岛领事馆警察,统一协调保卫力量。
程千帆心中大喜,此份文件确认了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三方,以及可能的其他势力的落脚点,更是对日方的安保工作的一览无余。
他心中庆幸不已,知道这应该感谢日本人的做事风格。
程千帆了解、熟悉日本人做事情素来注重细节,所以将整个安保工作所列详细,条理清晰。
当然,也正如刘霞所说,日本人正是通过这种细致性的工作,来表达对汪填海等人的重视和尊重,而汪填海显然也很吃这一套。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听得坑位隔板内有了动静,他迅速且小心谨慎的将文件放好,将公文包合上,咳嗽一声的同时,将暗扣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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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章 斗法
“帆弟。”刘霞低声喊道。
“霞姐,你裤子提好没?”程千帆走近了,轻声问道。
“好了,过来扶我一把。”
“那我进来了啊。”
程千帆拉开槅门,就看到刘霞面色桃红,嗔怒看着他。
“不是,好好一句话,霞姐你就乱想。”程千帆嘟囔了一句,却是被刘霞羞怒瞪了一眼,他自己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乖乖闭嘴。
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然后哎呦一声。
“怎么了?”程千帆担心问道。
“脚踝疼。”刘霞说道。
“我看看。”程千帆说道,然后他不理会刘霞的不好意思,蹲下来看了看,说道,“肿了,我回去找船员要点红花油,帮你抹一下。”
“我自己找船员要吧。”刘霞有些害羞,说道。
“也好。”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搀扶着刘霞出来。刘霞面色陡然一变,“我公文包呢。”
程千帆指了指洗手间的门,“挂那呢。”
刘霞瞥了一眼,看到公文包挂在门后的把手上面,不由得有些生气的看了程千帆一眼,“公文包里可是有机密文件,你就那么放着,万一被人拿走了呢。”
“怪我,怪我。”程千帆连连道歉,“方才霞姐喊我,我就赶紧过来了。”
说着,笑了笑,“不过,左右外面都是自己人,没事。”
“那也不行。”刘霞皱眉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程千帆看了刘霞一眼,然后才点头,“霞姐教训的是。”
他将公文包取下,递给刘霞,搀扶着刘霞出了洗手间,一路回到楚铭宇的舱室,刘霞自去存放公文包,他这才告辞离开。
……
躺在床铺上,程千帆的手中拿着报纸,假作在看报纸。
硕大的报纸遮住了他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
他将公文包递给刘霞的时候,刘霞只是看了一眼公文包,并未怀疑什么,也没有做检查。
程千帆一开始觉得,以刘霞的谨慎,似乎这有些不合理,刘霞应该检查一下的。
然后,仔细琢磨后,却又觉得这样才合理。
刘霞并非专业特工出身,只是楚铭宇的亲信秘书,看一眼公文包,大概是确认公文包没有被掉包,仅此而已。
而且,以自己和刘霞的关系,刘霞应该不会对他起疑心,所以更没有仔细检查的必要,而且若是当着他的面检查,这也是伤感情和面子的做法,以刘霞的脾性,是不会这么做的。
当然,至于说刘霞回到舱室后是不是会检查公文包,程千帆自忖以刘霞的谨慎性格,她会检查,不过其目的应该是确认文件还在。
此外,刘霞喊他的时候,他是故意将公文包随手挂在门后把手上的。
如此,他走过去打开槅门,搀扶刘霞的时候,两人的视线都离开了公文包,这大约是两分钟的时间,这其中刘霞脚痛,他故意蹲下来检查脚踝,故意延长了时间的。
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很短,但是,倘若是高水平的特工的话,这个极短的时间也足以做很多事情了:
譬如,迅速打开公文包,翻出文件,用迷你相机快速拍照,然后再迅速将文件放回,公文包归位。
程千帆甚至在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般模拟了一番,以他的身手,他完全可以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用迷你相机偷拍文件再归位的动作,甚至完全用不到两分钟,他能够将用时进一步压缩。
而这两分钟左右,两人的视线脱离公文包的时间,就是程千帆为自己找的‘后路
":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敌人因为某种原因察觉到情报泄露,势必进行调查。
所有有可能接触到公文包,接触到文件的人都会进入到调查名单。
最糟糕的情况下,这两分钟左右的、公文包离开两人视线的时间,就是生机。
当然,程千帆也考虑过,一旦被调查,刘霞也是被怀疑人,刘霞也是可以嫁祸的对象,但是,以楚铭宇对刘霞的信重,在刘霞和他之间,很显然他的嫌疑最大。
所以,安全起见,他使了个小伎俩,制造了公文包脱离两人视线的情况。
从获益上来说,一旦敌人开始调查,这个情况对于他和刘霞都是有利的,因为是他将公文包随手放在那里的,他的责任更大,刘霞的责任更小一些,与刘霞来说,这是刘霞勉强可以接受的一种调查结果。
……
刘霞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她在思忖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否有细节上的不妥之处。
她自然是不会忘记保险柜的钥匙在楚铭宇身上的,不过,她佯装忘了这一茬,故意走开了。
然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清洁工过来,用迷你相机快速将文件拍照。
然后刘霞才急匆匆走回来,找到楚铭宇拿钥匙。
随后程千帆跟上来的时候,刘霞便察觉到了。
随后她便故意制造自己脚滑扭到脚,然后让程千帆帮助自己去洗手间方便,同时会以羞涩的原因疏忽了公文包。
在这个过程中,公文包自然会脱离她的视线,落在了程千帆的手中。
如此,一旦敌人发现情报泄露,在她在洗手间方便期间,‘独自一人"接触过公文包的程千帆便会成为嫌疑对象,这将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她洗清嫌疑。
当然,这个帮助她洗清嫌疑的人,也不一定非是程千帆。
她此前假作口渴喝多了酒水,就是为了此后去洗手间提前做好准备的。
在需要的时候,她自然会假作急着去洗手间,以至于扭到脚,然后会拜托某个正好在身侧的人帮助她去洗手间,然后一旦情报泄露引来调查,这个人自然会进入到调查名单,分担她身上的嫌疑。
只不过,程千帆主动送上门来,这倒是令刘霞颇为欣喜,在她看来,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程千帆都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栽赃对象。
蓦然,刘霞的眉头皱起来。
她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看似不重要,不起眼,现在想来,或者说愈是思考,愈是觉得不容忽视的问题:
刚才程千帆为何会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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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章 青岛行
刘霞本只是故意制造状况,为了将来可能面临的调查而嫁祸程千帆,她并未怀疑程千帆,不认为程千帆会别有目的。
不过,现在,仔细思忖之后,刘霞的心中不禁也是浮起了一丝丝怀疑。
程千帆为何会跟着她?
或者说并非跟着她,只是顺路?顺路的话,他本来意欲何为?
不顺路的话,那就是特意要跟着她,这又是意欲何为?
甚或,程千帆别有目的?
那么,在公文包脱离自己的视线的时候,程千帆是否真的没有动过公文包?
刘霞不知道。
她暗自思索,只能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
翌日,上午。
‘扶桑’号轮船停靠青岛港。
整个青岛港戒备森严,由青岛日军宪兵完全接管,除了来迎接的大小汉奸之外,中国人除非是拥有特别通行证的港务工作人员,禁止靠近港口。
在低调却又不乏尊重的迎接仪式后,包括程千帆等随行人员在内的汪填海团队搭乘十余辆小汽车离开港口。
他与刘霞以及楚铭宇的司机杜维明同车。
刘霞的目光看向车窗外,视线中可以看到一些同船抵达的豪商、旅客也随后下船离开。
她的目光在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的身上有片刻的停留,待看到此人成功通过检查下船,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刘霞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霞姐,看什么呢?”程千帆问道。
“没什么。”刘霞摇摇头,似是有些感慨说道,“距离上次来青岛,已过经年,颇有些物是人非。”
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迎宾馆,在宾馆工作人员以及日方接待人员的安排下,办理了入住手续。
程千帆与杜维明一个房间,杜维明与他打了个招呼后,自便出了房间闲逛去了。
程千帆并不急于外出熟悉环境,做戏要做全套,因为晕船难受的后遗症,他留在了房间休息。
休憩了约莫一个小时后,程千帆打电话叫服务生。
“先生,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劳烦取一些报纸来。”程千帆说道。
“好的。”服务生说道,“请问先生对报纸有什么要求?”
“青岛销量最大的几份报纸。”程千帆说道,说着,他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再来一杯咖啡。”
“没问题。”
很快,服务生取了一摞报纸,端了一杯咖啡过来。
“辛苦了。”程千帆递了一张日元纸钞过去,“我喜欢读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这几日多取些最新的报纸来。”
“当然可以,乐于为您服务。”服务生收起小费,高兴说道。
“多谢。”程千帆微笑说道,他既然要通过报纸和桃子等人取得联系,现在就要开始营造自己喜欢看报纸的要求和习惯。
……
海滨百货店。
临近春节,百货店的生意不错。
胡泽君扮作来进货的主顾,再度被引进了后院。
“站长,已经查清楚了。”他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向柯志江汇报,“现在业已查明,迎宾馆、太平路大饭店以及韶关路的日本东洋大饭店,这三个饭店应该被日本人用来作为‘三巨头’会议的入住饭店。”
“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柯志江思忖说道,“这么看来,日本人应该是把这三家分别安排在这三个饭店。”
他看着胡泽君,沉声说道,“这三个大汉奸都死有余辜,不过,我们手头力量有限,只能选择一方作为目标。”
“站长的意思是,我们以汪填海为目标?”胡泽君说道。
“正是。”柯志江点点头,“此三人,汪填海影响最大,委员长深恨之,戴老板也三番电令,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之。”
他看着胡泽君,“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定汪填海会下榻哪家饭店。”
“这个有些难办。”胡泽君皱眉说道,“站长,弟兄们秘密监视这三家饭店,发现日本人已经对饭店周边戒严,三家饭店也已经拒绝外客下榻,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
“再难也要想办法接近。”柯志江沉声说道,他皱眉思考。
“站长,属下注意到这三家饭店门口都有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在溜达。”胡泽君忽而想到了一个细节,说道,“我们的人是否可以扮作记者混进去查勘一二?”
“是个主意。”柯志江眼中一亮,点点头说道,“可以一试。”
“那属下这就安排。”胡泽君说道。
“不忙。”柯志江摆摆手,他思忖说道,“以日本人的严密安保来看,他们必然对出入人员严格审查,这么来看,即便是记者想要混进去也绝非易事。”
“站长所言极是。”胡泽君说道,“属下推测,能进入酒店的记者应该也是日本人特别批准的,或者,以日本人的习性,他们可能会颁发一些特别通行证。”
“是了,通行证。”柯志江深深点头,“这样,想办法搞到一张通行证,看看老黑能不能仿造一张。”
老黑是青岛站情报科的组员,此人擅长伪造各类证件,青岛站的弟兄能够屡屡摆脱日伪的搜查,老黑捣鼓出来的证件居功至伟。
“好。”胡泽君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
上海。
霞飞路。
胡启明喝的晕乎乎的,晃晃悠悠的回到家。
刚到家门口便被房东太太喊住了。
“胡先生,你的电报。”房东太太说道。
“电报?”胡启明心中一动,面色上却是醉意熏熏,下车的时候,险些摔倒,感谢了上来搀扶的房东太太,从其手中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催催催,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撒。”
“胡先生在青岛也有亲戚?”房东太太好奇问道。
“有个姑表在青岛。”胡启明作烦躁状,“个娃糟心,来电报准是要钱。”
说着,不待房东太太再打听,就歪歪扭扭的扛着洋车子进了门。
在院子里锁好洋车子,上了楼,上了门闩。
他的脸上哪里还有醉意,目光炯炯,表情严肃。
很快,将这份明面上是问好,兼说了些琐事后要钱的电报译出来。
胡启明看了一眼译出的电报,大为激动,不愧是大姐,竟然搞到了如此机密的电报。
他的心中不禁对于这位神秘的大姐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测,看来‘大姐’必然潜伏在汪氏集团内部的重要岗位,不然绝无可能接触到此等机密情报。
很快,他取出暗格里的电报机,戴上耳机,开始向重庆总部发报。
几乎是在胡启明开机发报后的几分钟,特高课的电讯研究室里,研究室的特工立刻惊呼一声向野原拳儿汇报,“室长,那个陌生的电波又出现了。”
……
“好!好!好!”戴春风露出爽朗的笑容,“不愧是‘乞巧花’!”
就在方才,‘乞巧花’从上海发报,向军统局本部上报了绝密情报。
“这个情报太及时了。”齐伍也是赞叹说道,“有了这份日本人之于‘三巨头’会议的安保安排,青岛方面成就大事的可能性大增,此可谓如虎添翼。”
不过,齐伍的表情旋即变得凝重,“只是,从这份情报来看,日本人对于‘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极为重视,青岛那边即使是掌握了此情报,想要采取有效行动也并不容易。”
戴春风闻言,也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份情报对于柯志江的帮助不小。”戴春风说道,“我们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到极致了。”
他对齐伍说道,“去电柯志江,就说局本部已经尽最大努力为其提供帮助,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
“是!”
……
凯盛公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柯志江惊醒。
他迅速拉开抽屉,取了短枪,关闭保险来到门后。
被窝里的齐雅风也是从床头柜的坤包里取出了一柄小巧的转轮手枪,神情紧张的看向房门的方向。
“谁。”
“三哥,是我,小沈。”
听得是沈溪的声音,柯志江这才松了一口气,开门将沈溪放进来。
“站长,戴老板来电。”沈溪摘下帽子,从帽檐里取出电报递给柯志江。
“好极了!”柯志江看了电报,神情振奋,不由得再度发出感叹,“不愧是局本部啊,我们这边还在辛苦查看,局本部竟是已经搞到了敌人的安全保卫计划。”
他左手手指弹了弹电报,高兴说道,“白天的时候,我还在发愁如何确定汪逆住在哪里,局本部竟然已经将这些都搞清楚了。”
电报明确指出,日本人将汪填海集团安排入住迎宾馆;日本上海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及日军记者、华北日军联络部及王克明一行、华中日军联络部及梁宏志一行入住太平路大饭店;日本侵华部队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华北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及东京军部人员入住韶关路日本东洋饭店。
“站长,太平路大饭店,以及韶关路的东洋饭店也都极具攻击价值啊。”沈溪也是神情振奋,说道。
“是啊!”柯志江深以为然,点点头。
梁宏志集团、王克明集团以及华北、华中日军联络部,再加上上海日军代表都在太平路大饭店,这也是一锅大鱼啊。
至于说韶关路东洋饭店,别的不说,只一个板垣征四郎就是一条硕大的肥鱼了!
“可惜了,我们的人手不足,只能朝一处动手。”柯志江遗憾的摇摇头,他咬咬牙,“计划不变,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汪填海,这是不容动摇的!”
沈溪张了张嘴巴,他的心中日酋板垣征四郎才是那条最大的鱼。
不过,他也知道重庆那边将汪填海视为绝对头号铲除目标,所以也只能闭嘴。
“既然已经确定了汪填海入住迎宾馆。”柯志江严肃的神情中带了几分兴奋,“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筹划如何对迎宾馆,对汪填海动手!”
……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刘霞看了程千帆一眼。
“晕船还没缓过来。”程千帆苦笑一声,说着,他摸了摸肚子,“霞姐你听,肚子明明饿了,就是没什么胃口。”
“且缓缓吧。”刘霞也是无奈摇头,“秘书长说你小时候坐船不晕船的,现在怎么晕船这般厉害。”
“这谁晓得。”程千帆有些悻悻,苦笑摇头。
“我听说梁宏志和王克明的人也都已经到了。”他对刘霞说道。
“说是已经到了。”刘霞点点头,说着,她看了看四周,“据说不仅仅这两位到了,商珉庆也到了。”
“他怎么也来了?”程千帆惊讶问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刘霞说道,“日本人早就放出风来的。”
汪氏刚刚掌握的情报,日本支那派遣军报道部甚至已经提前制定了《青岛会谈宣传报道要领案》,不仅规定了宣传方针,编制了宣传报道计划表,还起草了全套新闻通稿,以充分表达日本的意图。
“日本人还郑重其事的将这份文件转呈汪先生处,说得倒是好听,说是尊重汪先生。”刘霞冷哼一声。
“这份文件中,特别提到了商珉庆将在会议期间来青的《新政权与蒙疆关系》一文,将商珉庆此行说成是应汪先生之邀,代表蒙疆联合政府‘通报蒙疆的特殊情况’,协商蒙疆联合政府以独立身份参加中央政治会议的有关事项。”
程千帆皱眉,“日本人是别有用心啊,这是逼着汪先生承认蒙疆联合政府是独立于中央政权之外啊。”
“汪先生对此很不满意。”刘霞低声说道。
程千帆沉默了好一会,长叹息一声,“不满意又如何。”
他对刘霞说道,“汪先生卧薪尝胆,不容易啊。”
刘霞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
青岛,日军军用机场。
一架日军军用飞机缓缓降落。
青岛宪兵司令部情报室室长小野寺昌吾带着手下仓田训广,以及宪兵司令部郑智警备室室长柴山羊寺并手下军官,一行人早早的等候在机场。
“佐上君,欢迎,欢迎。”小野寺昌吾看到佐上梅津住带人走下飞机,抢先一步迎上去。
“小野寺君,好久不见,哈哈。”佐上梅津住与小野寺昌吾握手,高兴说道。
“这是郑智警备处的柴山羊寺室长。”
“柴山君,久仰大名。”
“佐上君,久仰。”
佐上梅津住与柴山羊寺握手,也便向对方介绍己方人员。
“这位是川田笃人。”佐上梅津住说道,“川田君是京都人,深受池内司令官阁下的信重。”
川田,京都人。
小野寺昌吾立刻捕捉到了佐上梅津住所透露的关键信息,他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小野寺昌吾的脸上便更浮现出热情,与川田笃人握手,“川田君,欢迎来青岛。”
“小野寺室长,叨扰。”川田笃人微微颔首。
柴山羊寺也立刻明白过来,对于川田笃人的身份有所猜测,热情的与川田笃人握手。
“这位是梅机关的千北原司。”佐上梅津住指了指身边另外一人,介绍说道。
“欢迎。”小野寺昌吾和柴山羊寺淡淡说道。
千北原司面上微笑回应,心中却是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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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 青岛在行动(【禛言】盟主加更3下/4)
“王老弟,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萃群阴恻恻的盯着王鉄沐,咬着牙说道。
看着李萃群那阴冷的样子,王鉄沐的后背不禁浮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方才,他带领李萃群一行人突击了这处民宅。
在行动开始前,王鉄沐信誓旦旦此次定然能抓到柯志江,不过,他们却是再度扑了空。
王鉄沐的表情有些沮丧,据他所知,这处民宅应该是柯志江的秘密藏身地之一,这是他此前从华北赴任上海其间经停青岛,柯志江便是在这民宅招待了他。
王鉄沐不记得这民宅的具体地点,不过,他想起来民宅所在的巷子口有一间麻油店,麻油店对面的电线杆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邮筒。
根据这个细节,李萃群带人在青岛好一番搜寻,最终成功找到了这处民宅,只不过结果却让李萃群大失所望,以至于终于失去了耐心。
“李主任,给我半天时间。”王鉄沐看着李萃群,“我想静静。”
李萃群不说话,阴冷的目光就那么的盯着王鉄沐。
“我需要仔细思考一下,直觉告诉我,一定还有我遗漏的细节,一定能找到捕获柯志江的线索的。”王鉄沐说道。
李萃群就那么的盯着王鉄沐看了好一会,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终于开口说道,“王老弟,我给你十八个小时。”
王鉄沐没说话,他的口中咬着烟卷,双手抱了抱拳。
……
“先生,请止步。”
程千帆打算在迎宾馆附近转悠,目的是熟悉周遭地形环境,不过却是被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我不走远,就在附近散散步。”程千帆微笑着用日语说道。
他知道迎宾馆的务人员全部由大饭店选调日本雇员充任。
“先生,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留在宾馆内。”宾馆工作人员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也用日语说道。
“好吧。”程千帆点点头,他很客气的向对方微微鞠躬,“辛苦了。”
工作人员看着这个汪填海团队随行人员的背影,目光闪烁,他从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尊敬和真诚的感谢,这令他既有些高兴又觉得惊奇。
回到房间,程千帆的目光阴沉下来。
日本方面对迎宾馆的安保管理非常严格,这给他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即便是桃子等人抵达青岛,并且通过报纸向他传达接头信息,他想要顺利离开迎宾馆与桃子秘密接头,都将会殊为困难。
点燃了一支烟卷,程千帆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的抽烟,思考。
尽管已经掌握了敌人对‘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安排,程千帆也并未考虑过想办法向重庆汇报。
无他,他并无向重庆汇报的渠道。
他没有办法联系上军统青岛站方面,并且出于安全考虑,这本身也是不可取的:
他连军统上海区都信不过,更遑论军统青岛站了。
程千帆此前的初步设想是与桃子接上头,然后针对已经掌握的日本人的安保安排,由他来策划、组织所部来完成对此次会议的破坏,亦或者说是看有无机会组织特情处完成对汪填海的制裁。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透过窗玻璃,盯着楼下的马路。
他在琢磨如何创造离开迎宾馆的机会。
就在此时,他瞥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马路上驶来,停在了宾馆门口,车门打开,陈春圃从车内下来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这样的随行人员是被限制自由的,但是,陈春圃这样的汪氏‘重臣"并未被限制自由。
既然陈春圃可以外出,那么楚铭
宇自然也应该可以自由外出的!
程千帆的手中摆弄着打火机,看那火苗起,火苗灭,他的目光闪烁。
……
海滨百货店的后院,军统青岛站站长柯志江召集所部干部,召开了秘密会议。
“诸位,此便是迎宾馆的地形图。”柯志江指着手绘的地图说道。
地图是他亲自去迎宾馆附近勘查后,亲自手绘的。
“这是迎宾馆,现在迎宾馆已经为日本人所戒严,我们无法接近。”柯志江说道,“不过,我们接触了曾经入住过迎宾馆的住客,通过他们的口述,已经成功的绘制了迎宾馆的内部构造图。”
说着,柯志江从齐雅风的手中接过内部构造图,向众手下讲解。
“整个迎宾馆共有六层,每一层有十五个房间,其中每一层还各有会议厅、餐厅,以及接待室。”
“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我们无法确定汪填海会下榻在哪一个房间。”柯志江微微皱眉,说道。
“站长。”沈溪说道,“即便是我们能够掌握汪填海确切下榻哪个房间,我们也很难实施刺杀行动。”
他看着柯志江,“根据总部所提供的情报,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可能混进迎宾馆。”
柯志江看向胡泽君,“胡兄弟,老黑那边有什么进展?”
“《青岛和平晚报》的一个记者能够出入迎宾馆,这家伙是一个酒鬼,经常在大森林夜总会鬼滚,阿灿从他的身上搞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胡泽君说道,“老黑仔细研究了,他的意思是,特别通行证的仿造不难,但是,没用。”
“什么意思?”柯志江立刻问道。
“老黑注意到特别通行证上不仅仅有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红章,还有兴亚院的盖戳,此外,最重要的是通行证上面还有编号。”胡泽君说道,“老黑怀疑每一个特别通行证都有编号盖戳。”
柯志江立刻明白胡泽君的意思了,无论是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红章,还是日本兴亚院的盖戳,这对于老黑来说都不是问题,只需要一根萝卜,老黑便可以雕刻任何需要的章戳。
但是,编号却是极为麻烦的事情,因为这可能意味着警惕的日本人为每一个能自由出入迎宾馆人员都编号盖戳,甚至不排除迎宾馆的日军还掌握每一个拥有特别通行证人员的照片,这从根本上杜绝了冒充入内的可能性。
“这么看来,想要通过混进宾馆的方式来刺杀的途径基本上不可能了。”齐雅风开口说道。
柯志江点点头。
混进迎宾馆刺杀,此乃有去无回的敢死行动,戴老板下了死命令,柯志江对此是有准备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亲自带领敢死队员混进迎宾馆的准备了。
但是,敌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太严密了,青岛站即便是有必死之决心,却并无用武之地。
“既然无法混入迎宾馆,我们就只能想办法在外围做文章了。”沈溪想了想,忽而说道。
柯志江先是微微错愕,然后仔细思考沈溪这话,忽而心中一动:
外围,外围做文章?!
……
一天后。
《青岛和平晚报》报馆。
一名身穿棉袍的男子来到前台,气喘吁吁说道,“先生,我要找人,想要买一个寻人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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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略施小计(求月票)
程千帆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他面前的烟气。
就在今天上午,板垣徵四郎来迎宾馆拜访了汪填海。
汪氏对于板垣徵四郎的拜访非常重视,亲自带领谈判团队全体同仁在迎宾馆的大礼堂迎接。
这也是程千帆第一次见到这位臭名昭着的日军将领。
汪填海夫妻偕陈南海、周凉、楚铭宇等‘一干重臣’与板垣徵四郎为代表的日方人员,进行了一次闭门会议。
随后,程千帆便从楚铭宇那里得到消息,“三巨头”会议将在明日于迎宾馆正式召开。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在此前,程千帆一直在揣测日本人会将‘三巨头’会议的会址安排在何处,是汪填海现在下榻的迎宾馆,还是梁宏志、王克明下榻的太平路大饭店,还是板垣徵四郎等日军将领下榻的韶关路东洋饭店,亦或是日本人会另外安排其他会址。
现在,通过楚铭宇随口所言,他便掌握了这个秘密情报。
尽管并未与青岛站方面有任何联系,但是,程千帆知道青岛站方面一定在展开秘密行动,以兹破坏会议、制裁汉奸。
‘三巨头’会议之会址的确定,这对于青岛站来说显然是最重要之情报。
程千帆摇摇头,他没有办法将这个情报送出去。
他现在迫切的感受到了与军统其他站点缺乏必要的联系,此带来的弊端。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受困在迎宾馆无法外出,不然的话,他是有办法通过在上海的周茹将这个关键情报报送重庆局本部的。
“程先生,你要的报纸。”
一名侍应生将一摞报纸送来。
随同报纸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多谢。”程千帆礼貌的点点头。
他就那样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品着咖啡,随意的翻看报纸。
能够送到迎宾馆的报纸,自然都是亲日的报纸。
这也是程千帆此前为何叮嘱桃子来到青岛后,一定要在亲日的大报纸上买下寻人广告的原因。
程千帆敏锐的注意到一个细节,似乎是为了营造尊重汪填海的气氛,青岛的亲日派报纸最近开始大肆报道、赞扬汪填海的和平路线,而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报纸提到汪填海的时候,一改以前“汪兆铭”之称呼,改称“汪填海先生”,以示尊重。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日本人在这种细节上很会下表面功夫,难怪汪填海这两天的情绪似是相当不错。
蓦然,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了《青岛和平日报》上面。
在今天的《青岛和平日报》的广告版的众多的广告中,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则寻人广告。
“来自杭州的崔橹先生寻找即墨的四表哥施开一先生,施先生若看到此广告,请亲至横须贺町二十五号先开旅社相见,旅社电话4196。”
程千帆心中大喜:
桃子到了!
横须贺町二十五号,程千帆在来青岛后,以无聊打发时间为由,请工作人员帮他找来了关于青岛的游记,并且要了一份青岛地图。
他立刻知道这个横须贺町在哪里了,此地在德占时期叫“基尔街”,日本人侵占青岛后将该条马路改名为“横须贺町”。
程千帆的手指轻轻敲击茶几,他在思索,思索如何创造机会外出与桃子取得联系。
……
“千帆呢?也不见他出房间,不会是晕船还没缓过劲来吧。”楚铭宇放下手中的报纸,问上来倒茶水的刘霞。
“他啊,说是之前因为晕船没有胃口,现在要补回来。”刘霞笑道,“我上午去他那,看到他在研究青岛的美食呢。”
“青岛的美食?”楚铭宇一听,即刻来了兴趣。
他生性好喜乐,美酒佳人、名车美食、棋牌耍乐,无所不精,无所不喜。
尤其是在美食一道,楚铭宇更是堪称老饕。
听到刘霞说程千帆在研究青岛美食,他不禁笑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是一个贪吃的,我倒要看看他闭门研究出什么了。”
说着,竟是迫不及待的放下报纸,寻程千帆而去。
……
听得敲门声响起,程千帆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篇游记,翻到了精心准备的一页,将游记放在了茶几上,这才走过去开门。
“楚叔叔。”
“我听刘霞说,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憋着研究什么美食。”楚铭宇微笑说道。
“霞姐说话就是太夸张了。”程千帆假装瞪了刘霞一眼,不好意思说道。
“美食是需要亲自去品尝的,闭门造车能研究出什么撒。”楚铭宇走到沙发边,便看到了茶几上的那本游记。
他信手拿起来看,然后就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便皱起眉头,“不知所云,一个洋鬼子懂得也对中华美食指手画脚。”
这本游记是一个叫做默克尔的曾经旅居青岛的德国人写的,此人点评了他认为的青岛十大美食。
“我闲着无聊,让宾馆侍者取了些报纸杂志看。”程千帆解释说道。
“有些东西,洋鬼子确实是很先进,我们要向他们学习,有些我们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他们不懂,不懂还乱讲。”楚铭宇正色说道,“所以,我们要擦亮眼睛,不要一味地推崇洋鬼子。”
“叔叔教训的是。”程千帆便红了脸,将那份被自己仔细阅读,甚至还用铅笔有标记的游击收起来。
“咱们中国人发明了炒(爆、熘)、烧(焖、煨、烩、卤)、煎(溻、贴)、炸(烹)、煮(汆、炖、煲)、蒸、烤(腌、熏、风干)、凉拌、淋等烹饪方式。”说到吃,楚铭宇来了兴趣,也更有发言权,“洋鬼子有什么好吃的?来来回回就那些,那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你是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看那些吃的,只是看一眼都要皱眉头的。”
“许是因为青岛曾长期被德国人占据,这里反而更加推崇那些适合洋鬼子的口味的吃食。”刘霞在一旁说道。
程千帆不动声色的看了刘霞一眼,心中暗自欢呼一声,刘霞这句话,简直是神来一笔。
果不其然。
“这话就不对。”楚铭宇摇头,“青岛的美食何其多也,我印象中前些年还评出过什么十大饭店。”
说着,楚铭宇想了想,竟而掰着手指头回忆说道,“有顺兴楼、亚东饭店、聚福楼、春和楼、东华旅社、大华饭店、厚德福、三阳楼、公记楼、英记楼。”
“想不到楚叔叔没来过青岛,竟然对青岛的美食信手拈来。”程千帆赞叹说道。
“谁说我没来过青岛?”楚铭宇笑道,“有一次从欧罗巴归国,就是在青岛靠岸的,我还记得那一次特别去顺兴楼大吃一顿,尝到咱们中华的美食,总算是把在国外亏欠肚子的找补回来了。”
(民国顺兴楼)
说到顺兴楼的美食,楚铭宇谈兴正浓,向两个子侄辈侃侃而谈,说了如清蒸燕窝、高汤燕窝、红烧鱼翅、扒烂鱼翅、高汤银耳等等顺兴楼的招牌菜。
……
程千帆听得入神,甚至是直流口水,不禁叹口气说道,“只是听叔叔这般说,我已经口舌生津了,恨不得这就生了翅膀出去大吃一顿。”
“这是什么话,想吃就吃。”楚铭宇哈哈大笑,“这人呐,绝对不能亏欠肚子,肚子吃美了,整个人才有精气神。”
“秘书长你看,千帆都要流口水了。”刘霞在一旁吃吃笑道。
程千帆不好意思的看了刘霞一眼,笑道,“明明是霞姐贪嘴,还说我。”
“我倒是只想着尝一尝那顺兴楼的高汤银耳。”刘霞莞尔一笑,“帆弟你那架势,却是恨不得吃遍这青岛十大名楼。”
“你们两个啊,贪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楚铭宇笑道,“会议明天才召开,后面有的忙了,正好今儿得闲,你们便出去找吃的去。”
“我这就叫人备车,今天我做东,请楚叔叔和霞姐大快朵颐。”程千帆高兴说道。
“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自去便是了。”楚铭宇摇摇头,“明天有的忙,下午许汪先生要找我。”
看到程千帆和刘霞都露出踟蹰的表情,他笑道,“你们年轻人自去,难得来青岛一躺,出去尝尝美食,慰劳一下五脏庙,再逛逛街。”
说着,他大手一挥,“今天放你们假,只要花销不过分,可以回来报销。”
程千帆和刘霞大喜。
“我这就去叫车。”刘霞高兴说道,“早就听说斐迭里街,今天要好生逛逛。”
“还能比上海南京路还繁华?”程千帆不信,笑着说道。
“女儿家逛的地方,你懂什么。”刘霞白了一眼,自出门去叫备车了。
程千帆讪讪一笑,楚铭宇却是哈哈大笑。
程千帆假装摸鼻子,看得刘霞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不禁泛起了嘀咕。
随行人员不得外出,一楼大厅口有日方人员阻拦,刘霞竟然不知道?
他估摸着刘霞很快便会回来。
果然,很快刘霞便悻悻而归,向楚铭宇汇报说,日方不允许他们外出,需要有楚铭宇亲笔签字申请出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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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金蝉脱壳
“霞姐不随我一起去顺兴楼犒劳五脏庙?”程千帆伸手叫了辆黄包车,扭头问刘霞。
他的心中是不希望刘霞跟着的。
且程千帆有一丝猜测,刘霞方才言语中对他多有符和,似乎也是有意创造机会出去。
这不禁加深了他对刘霞的一丝丝怀疑。
当然,也可能刘霞是要出去处理私事。
“当然同去。”刘霞斜了程千帆一眼,“帆弟莫非是不舍得请客?”
“霞姐莫冤枉我。”程千帆叫屈道,“只要霞姐开口,便是龙肉小弟也给你弄来。”
“再说了。”他笑道,“楚叔叔可是说了,可以报销。”
“德行。”刘霞嗔了程千帆一眼,也便上了另外一辆黄包车。
她自是迫不及待的去与手下接头的,不过,刘霞也知道她必须与程千帆一同去顺兴楼吃饭,然后再徐徐图之。
这位‘帆弟’,别看在他面前表现的人畜无害,她却是深知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不容小觑。
两个黄包车夫拉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奔跑在青岛的街道上。
程千帆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那满街的招牌,街名巷号。
青岛曾长期为德国人侵占,故而街道上可以看到一些明显是德文韵味的名字。
规划这座城市的德国人认为,只有欧人区才配拥有德文街名,而欧人区则是德国人重点发展的繁华街道,故而这些繁华的街道,常会有德文名字。
不过,日本人侵占青岛后,又掀起了浩浩荡荡的改名运动,将一部分德文命名的街道以日本命名,譬如说桃子他们现在下榻的先开旅社现在就叫“横须贺町”,德占时期叫“基尔街”。
程千帆心头叹息且悲愤,国家积弱,便是这片土地的街道也跟着受辱。
……
青岛名店顺兴楼,地址位于北京路13号,谦祥益西侧,创建于民国元年,牌匾为清朝遗老王垿所题。
民国元年,前清覆灭,清朝遗老王垿来到青岛定居。
某日他在一个饭馆内小酌,觉得菜品颇有北京鸿兴楼风味。经询问得知,店主李万宾曾在鸿兴楼拜师学艺,后来到青岛寻求发展,本想自己开个酒楼,苦于缺少资金,后来在王垿的帮助下,李万宾在北京路上开设了顺兴楼。
王垿曾组织了25位清朝遗老及商界名人的耆年会,轮到谁的生日时就会饮宴聚会、赋诗祝寿。
有着王垿的扶持,顺兴楼的生意日渐兴隆,逐渐名扬岛城,无数文人墨客与达官贵人赞不绝口,逐渐成为青岛商界、银行界及政界经常聚会之所。
程千帆与刘霞在北平路十三号下车,就要入内。
“两位,不好意思,今日已经满座了。”顺兴楼的伙计小心翼翼说道,这对男女,男的英俊潇洒,女士也是妩媚娇俏,他说话尽量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我们预定了位子,甲三十三号。”程千帆说道。
“贵客可是迎宾馆过来的?”一旁的经理模样的男子闻言,赶紧过来迎接。
“正是。”
“两位贵客这边请。”经理忙说道,延手一请。
看着自家经理殷勤的引领两人上了楼,伙计忍不住偷偷吐了口唾沫,心中骂了句‘狗汉奸’。
顺兴楼乃青岛名楼,平素高宾满座,且须提前订座,甲三十三号本早已经被一个老客预订了,不过,就在半小时前一个电话打来,竟是强行索占。
尽管伙计也不知道是何人打电话来,但是,能让东家忍气吞声坏了规矩的,必然是东家也得罪不起的,而在这青岛,这来客的背景想必是脱不了汉奸和日本人的关系的。
“高汤燕窝、红烧鱼翅、扒烂鱼翅、高汤银耳……”程千帆先是点了几个下酒菜,然后指着菜单上的顺兴楼名菜说道,“早就听说顺兴楼乃岛城名楼翘楚,此番定要好生尝尝。”
“贵客稍待,我这就去安排。”
程千帆起身来到窗边,他推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楼下的街道。
“点这么多做什么,我们两人怎么吃得完。”刘霞摇摇头说道,她倚靠在窗台边,点燃了一支细细长长的仙女牌香烟,檀口轻启,呼出一道细细长长的烟气。
“这几天亏待了肚腹,可不要好生找补。”程千帆微笑道,他吐了口烟圈,小拇指挠了挠鬓角,“享用完美食,再去喝两杯,跳跳舞,放松一下。”
闻听此言,刘霞不禁皱眉,然后却是又笑了,“没得弟妹管束,你这是要夜夜笙歌啊。”
“霞姐莫乱讲。”程千帆赶紧说道,“只是跳跳舞,又不做别的。”
他看着刘霞,“霞姐,难道小弟在你心中就是这么污浊之人?”
“懒得理你。”刘霞啐了一口,“吃完饭,你自去跳舞,我自去逛斐迭里街。”
“本也没打算带你。”程千帆嘟囔了一句,却是被刘霞听个正着,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说什么?信不信我一会就给弟妹发电报。”
“霞姐饶命,饶命,疼疼疼。”程千帆连连求饶。
刘霞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
一场酣食,程千帆大快朵颐,不禁赞不绝口,“楚叔叔所言非虚,这顺兴楼的菜品着实不错。”
“确实是不错。”刘霞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这高汤银耳,我在上海、广州的名楼都吃过,这顺兴楼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程千帆用牙签剔着牙,喊了一声,“会账。”
酒足饭饱的两人在顺兴楼分别,各自离去。
程千帆上了黄包车,直接扔给黄包车夫一枚银元,“去青岛最好的夜总会。”
“得嘞,您坐好。”车夫大喜,道谢说道。
程千帆压低了帽子,似是闭目养神,实际上在帽檐下用余光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他此前故意说吃完饭要去跳舞,刘霞果然顺水推舟嫌弃,自去斐迭里街。
此乃顺理成章之事,并无可疑。
但是,正因为太过顺理成章了,程千帆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刘霞此番出迎宾馆却是另有目的。
另外一边,刘霞也叫了一辆黄包车去斐迭里街。
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自己这位帆弟此番出迎宾馆,乃是别有所图。
程千帆喜欢跳舞,性好声色犬马,这不奇怪,但是,程千帆不该在一开始就表露要去夜总会,似是有些迫不及待。
不对,不仅仅是迫不及待,这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家伙知道自己不会跟着去夜总会的,所以才提前说出来,这是——
刘霞心中一动,这是程千帆看出来她出迎宾馆别有他事,故意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刘霞在心中琢磨,程千帆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出于姐弟之情顺手为之?
她不知道。
刘霞暗自警醒,不管如何,自己此后且须要更加警惕。
或者……她的心中忽而有了一个猜测:
自己这位帆弟,是真的要去夜总会高乐,还是说故意以此为借口摆脱她?
……
黄包车夫将程千帆拉到了平度路上的玉生池。
黄包车夫颇为善谈,他推荐这位豪爽的客人先去玉生池泡个澡,然后可去玉生池南侧的丽都夜总会潇洒。
玉生池选择的店址,是青岛党政机关和商业、娱乐业的中心区域,行政中心、大戏院、商业街、夜总会、港口码头都在周围,它的开业目标,也是瞄准了这一块市场的需求,在客源上通过职业和身份,与青岛另外一个驰名的澡堂子三新楼的顾客区分开,各自都有经营重点,互相之间不会产生竞争。
到玉生池来洗澡的顾客,都是青岛市政机关的办事人员,另外还有来青演出的艺人和经纪人。除此之外,还有上级来青视察和过路的政府官员。
“客人有所不知,就是余叔岩、杨小楼、梅兰芳、尚小云、程艳秋这些大家,在永安大戏院演出后,都会选择这里洗澡解乏呢。”黄包车夫说道。
“真有这么好?”程千帆笑问。
“哪敢骗客人,就是那傅将军,当年在戏院看完演出,也来过这里洗澡。”黄包车夫骄傲说道。
“哪位傅将军?”程千帆笑吟吟问。
“就是,就是……”车夫说着,却是脸色一变,“总之玉生池在青岛是鼎鼎有名的,客人绝对不会失望。”
程千帆微微点头,面色上却是故意露出淡淡不满之色。
他自然知道这个黄包车夫口中的傅将军,是晋绥军的那位抗日名将。
在玉生池泡了澡,找了个师傅好生的按摩捏肩后,程千帆又去了永安大戏院听了曲。
眼看着夕阳西下,他这才离开了永安大戏院,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附近的丽都夜总会。
……
“不愧是‘小程总’,端地会享受。”吕国义朝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酸溜溜说道,“先是去顺兴楼鲍鱼鱼翅,又去玉生池泡澡,又去大戏院听戏,现在又去夜总会玩女人,啧啧。”
“你也说了这是‘小程总’。”包庆安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烟卷,说道,“这程千帆在船上和饭店憋了好几天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且不得好生耍乐。”
他看了一眼丽都夜总会的招牌,终究还是有些不忿,“人家去好生享受了,可怜咱哥俩在这吹冷风。”
“下雪了。”吕国义伸出手,却见片片雪花落下,他不禁皱眉,“这贼老天。”
“吕兄弟,我看这程千帆一时半会不会出来,我们就这么大冷天的干等着?”包庆安皱眉说道。
“那能怎么滴?上峰可是说了,要盯着。”吕国义说道。
“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包庆安冻得直搓手,“这程千帆可是比我们还要铁了心跟日本人走,他能有什么问题。”
程千帆和刘霞拿了楚铭宇亲笔签名申领了特别通行证外出,特工总部不敢大意,自是派了两队人马跟踪监视。
却也是并非是怀疑什么,有人外出,自是需要监视一番,此乃正常操作。
说着,包庆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咱哥俩去喝杯酒,叫两个小菜,暖暖身子。”
“不好吧。”
看到吕国义有些意动,包庆安大喜,胳膊肘碰了碰吕国义,“这大冷天的,就兴他程千帆在有吃有喝抱女人跳舞,咱就在这雪地里受罪?”
“可以是可以。”吕国义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不过,确实需要找一个靠窗的位子,咱得盯着这夜总会门口,不然程千帆回了,咱哥俩还不知道,那可就糟了。”
“放心吧。”包庆安说道,“这程千帆最是好色,他憋坏了,不定多晚才回去呢。”
……
在昏暗嘈杂的舞池里跳了两支舞,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卷,去洗手间放了水,悄悄地从夜总会的侧门出来。
他沿着昏暗的街道行走,余光暗自观察,确认无人跟踪后,一个助跑翻越了墙头,进了隔壁的巷子,然后沿着巷子走到中途,拐入了另外一个巷子,发足狂奔,来到巷子口的时候放缓脚步,平息了气息,不疾不徐的来到繁华的街道,找到了一个电话亭。
“要横须贺町先开旅社。”
……
先开旅社。
桃子只带了毛轩逸和吴顺佳两人入住在此。
“组长,处座会不会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寻人广告?”毛轩逸问乔春桃。
“既然处座早有安排,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乔春桃看了毛轩逸一眼,说道。
对于这位齐伍支援上海特情处的兄弟,他一开始是报以极高的警惕心的。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合作,乔春桃对于毛轩逸评价颇高,此人枪法精准,且身手不俗,最重要的是脑子灵光,并非只懂得好勇斗狠之徒。
此外,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曾特别交代过,毛轩逸可信。
故而这次青岛之行,乔春桃思虑再三还是带上了毛轩逸。
“先生,电话。”旅社小伙计敲开了房门,急匆匆说道。
“找我的?”乔春桃问道。
“是,那边说是你的四表哥。”小伙计说道。
“那人可说了姓什么?”乔春桃面露期待之色,问道。
“说是姓施。”小伙计说道,“叫什么,叫施开一。”
“那就是了。”乔春桃大喜,“老天保佑,这么快就找到表哥了。”
他搓了搓手,“这下好了,找到四表哥,咱们很快就有落脚地了。”
说着,他喜滋滋的下楼去接电话,不过,离开的时候,他悄悄对毛轩逸和吴顺佳做了个警戒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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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徐白河(续)
乔春桃挂掉电话,又掏钱买了一包烟,拆开来,给柜台后的掌柜的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找到你四表哥了?”掌柜的问道,一开口就露出满嘴的黄牙。
“找到了。”乔春桃高兴的点头,感叹说道,“实在是运气好,他正好借了同僚的报纸看,看到了寻人广告。”
掌柜的敏锐的捕捉到了‘同僚’这个词,态度更加热情,“你四表哥是吃皇粮的?”
“不晓得。”乔春桃摇摇头,他惊讶的看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掌柜的微笑着,他打量了一眼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后生仔,可有婆娘了?”
乔春桃便涨红了脸,说着含含糊糊的话,找了个借口上楼而去。
“掌柜的,你咋知道他那亲戚是吃皇粮的?”小伙计不解问道。
“‘同僚’么,只有习惯当差的人才会那么说。”掌柜的说道。
“那八成是汉奸。”小伙计嘟囔说道。
“闭嘴,找死啊。”掌柜的狠狠地瞪了自家小伙计一眼,“我可告诉你,你自己找死别连累店里。”
看到小伙计不服气,似是还要说什么,掌柜的直接弹了小伙计一个脑瓜崩,“想多活两天,就给我嘴上多个把门的。”
……
“联系上处座了。”乔春桃低声说道。
吴顺佳和毛轩逸皆是大喜。
无论是对于吴顺佳这样的特情处老兄弟,还是去年才从杭州调来加入特情处的毛轩逸来说,‘肖勉’组长在他们的心中都有着殊为重要的地位,堪称定海神针。
在青岛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群敌环伺,大家虽然都是不怕死的铁血男儿,但是,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惶恐的,现在联系上了处座,整个人就好似突然就心安了,觉得天下之大便没有他们求不得,没有他们做不得的事情。
“吴兄弟留守。”乔春桃说道,“毛兄弟随我去见处座。”
毛轩逸闻言大喜,尽管加入上海特情处有一段日子了,他还没有见过这个神秘且功勋彪炳的肖勉将军呢。
而乔春桃选择带他去见处座,这也令毛轩逸心中感动,他知道这必然是处座做出的决定,说明处座信任他。
要知道,处座身份神秘,便是上海特情处内部的大部分兄弟都没有见过处座,故而,正是这份信任,令毛轩逸激动不已。
“吴兄弟,你留守此地,看似轻松安全,但是,我们身处陌生环境,可以说是处处危机,切不可麻痹大意。”乔春桃表情严肃,叮嘱吴顺佳。
“放心。”吴顺佳点点头,表情认真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除了我们自己,谁人都不可相信,道理我懂,我会小心的。”
“方才我故意向掌柜的透漏四表哥是从同僚的报纸那里看到寻人广告的。”乔春桃说道,“掌柜的是精明人,这应该对他会有震慑作用,要小心的是那个伙计。”
“那伙计有些憨直,我与他说过话,这伙计话里话外似乎对日本人不满。”吴顺佳说道。
“街面上到处是日本兵,特务更是防不胜防。”毛轩逸接过话茬说道,“我们只是住店的客人,三两句话就能套出他的底,这样的憨瓜,要么会害死他自己,要么会害死别人。”
对于毛轩逸所言,无论是乔春桃还是吴顺佳都深以为然,有些时候,这种有正义感、仇恨日本人却又鲁莽之辈,大家对其的提防,甚至还要在对敌人的防备之上——
这是处座向众弟兄们特别强调过的。
……
佐上梅津住盯着床铺上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咽气的伤者看,他不禁皱眉,“不是说了暂停用刑的吗?”
仓田训广呵呵一笑,解释道,“本想着撬开这个人的嘴巴,也省得佐上少佐辛苦了,没想到这个人身体素质竟然这么糟糕。”
佐上梅津住看了仓田训广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自然是心中明白的:
人是青岛这边抓到的,青岛宪兵司令部这边自然是希望抢先撬开这个红党的嘴巴,进一步扩大功劳,榨干此人的最大价值,而不会甘心将人‘完好无损’的交给上海方面。
“我要见一见那个卜大泉。”佐上梅津住说道,“现在就见。”
“可以。”仓田训广说道,“人已经带来了,佐上少佐现在就可以见。”
佐上梅津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他瞥到了自己身侧的川田笃人一直没有说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
“佐上君另有秘密任务在身,辛苦了。”川田笃人微笑说道。
他与佐上梅津住等人是在梅机关的协调下,以上海宪兵司令部派遣人员的名义,来青岛帮助青岛宪兵司令部维持治安,为‘三巨头’会议安全圆满举行保驾护航。
当然,在佐上梅津住看来,对于川田笃人这位贵族少爷来说,此次青岛之行也是一次捞资历的镀金行为。
川田笃人并不知道佐上梅津住来青岛似是另有秘密任务,这令川田笃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不过是一件陈年旧案有些一点线索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有和川田君说。”佐上梅津住微笑说道,“再者说了,我若是有意瞒着川田君,今天会自当会避开川田君的。”
听到佐上梅津住这般说,川田笃人这才释怀,他主动道歉,“倒是我小心眼了。”
“不不不。”佐上梅津住笑道,“川田君有什么说什么,此乃坦诚君子行为。”
川田笃人哈哈大笑,他发现佐上梅津住端地会说话,这口才只比宫崎君稍逊罢了。
“川田君,我一会要盘问涉案人员,你与我一道吧。”佐上梅津住说道。
“我就不过去了。”川田笃人摇摇头,“难得来青岛,我要好生逛逛。”
他很聪明,虽然佐上梅津住说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但是,既然一开始没有与他知会此秘密任务,他最好还是不要沾染为妙。
……
“卜大泉,卜桑,请坐。”佐上梅津住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瘦削,目光胆怯的男子,客客气气说道。
“太君面前,卜某岂敢不敬。”卜大泉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小心翼翼说道。
“请坐。”佐上梅津住面色一沉,说道。
卜大泉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不过,他不敢坐实了,只是坐了半个屁股。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上海宪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少佐。”佐上梅津住说道。
“原来是佐上太君。”卜大泉赶紧起身鞠躬。
“坐,坐,坐。”佐上梅津住右手压了压。
“害页。”卜大泉说了句不伦不类的日语。
“崇德中学的廖华是你检举的?”佐上梅津住问道。
“是的,卜某受到大日本帝国的感召,洗心革面,决心追随汪先生之和平运动。”卜大泉赶紧表情认真说道,“所以,毅然举报了红党廖华。”
“我很好奇,你是中统的人,怎么会知道廖华这个红党的?”佐上梅津住问道。
“太君您也知道,红党和重庆现在是合作期间,他们共同对付大日本帝国。”卜大泉说道,“卜某曾经深陷迷途,做了一些对大日本帝国不利的事情,期间和这个红党廖华有过接触。”
“噢?”佐上梅津住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详细说说你们和红党的那次合作。”
“是重庆方面有人来青岛,据说此人是山东省沈主席的贵客,大日本帝国知道了这件事,下令搜捕这个人。”卜大泉说道,“是青岛红党方面向我们通风报信,帮助那个人化险为夷,逃脱了大日本帝国的抓捕。”
……
“那个被红党派来与我接触的正是廖华。”卜大泉说道。
“据我所知,军统方面也参与了那次营救行动。”佐上梅津住说道。
“是的,沈主席的面子,戴春风那边也要给的,所以军统也有份参与。”卜大泉说道,“不过,太君也知道,我们中统对军统的芥蒂比对红党还要深。”
“军统方面参与此事的,是不是这个人?”佐上梅津住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卜大泉。
“正是此人。”卜大泉点点头,“这人叫薛友天。”
“不不不,薛友天只是化名,这个人真正的名字叫徐启立。”佐上梅津住微微摇头。
“应该是吧。”卜大泉点点头,“做这一行的,每个人都有用化名的习惯。”
“我看过你的卷宗,你此前交代说红党廖华与徐启立有过接触?”佐上梅津住说道。
“当时为了营救那个叫奎勇的人,我们中统、军统以及红党都有份参与,这是我们三方非常罕见的通力合作,所以廖华与军统的人有接触,在当时看来并不奇怪。”卜大泉说道。
他有些明白了,“太君是对这个徐启立感兴趣?”
“在卷宗里,你说你怀疑这个徐启立是上海人?”佐上梅津住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卜某只是怀疑,只是感觉,只是一种直觉。”卜大泉小心翼翼说道。
“直觉好啊,做这一行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佐上梅津住点点头,他递了一支烟卷给卜大泉,同时拿了一盒洋火递过去。
卜大泉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小心翼翼的看向佐上梅津住,看到佐上梅津住微笑点头,是这才点头哈腰的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烟卷,迫不及待的抽了两口。
……
“说说你怀疑这个徐启立是上海人的依据,就是你的这种直觉来自何处?”佐上梅津住说道。
卜大泉便解释说,他之所以觉得徐启立很像是上海人,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上海人的腔调。
“这个人的举手投足的细节来看,是有腔调的。”卜大泉说道。
“他去咖啡馆,喝咖啡,吃饭的时候,我们喝的是啤酒,他喜欢喝红酒,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卜大泉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佐上梅津住有些失望,他不认为卜大泉的这个怀疑是有力证据。
卜大泉小心翼翼的观察佐上梅津住的脸色,见状,他赶紧说道,“太君,卜某和上海人有过接触,上海人讲究腔调,这是一种,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我越琢磨越觉得那个人像是上海人的做派。”
“腔调,唔,腔调。”佐上梅津住沉思片刻,点点头,“也许你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着,他再度陷入沉思。
见状,卜大泉不敢说话,就连抽烟卷也是小心翼翼,轻轻地,生怕打扰了少佐太君的思绪。
……
“廖华与徐启立的接触,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佐上梅津住忽而问道。
“异常?没看出来。”卜大泉想了想,摇摇头,“他们只是说过话,一起吃过饭,而且那个薛友天,不,是徐启立态度有些倨傲,颇有些看不起红党泥腿子的意思。”
“我记得你在卷宗里说,廖华看到那个徐启立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佐上梅津住问道。
“是的。”卜大泉点点头。
“是什么样的惊讶?”佐上梅津住立刻问道。
“就像是,像是见到了认识的人,然后发现认错人的那种惊讶吧。”卜大泉想了想说道。
听到这话,佐上梅津住的脸上露出思索表情。
佐上梅津住又问了几个问题,看到卜大泉小心翼翼的老实回答,他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卜大泉的肩膀,勉励了几句,喜得卜大泉差点跪下来谢恩。
……
待卜大泉离去后没多会,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日军军装的男子进来了。
“荒木君?”佐上梅津住很惊讶的起身,“你也来青岛……”
说着,佐上梅津住露出恍然神色,然后心中暗自警惕,“是了,荒木君来此倒也合情合理。”
他刚才拿给卜大泉看的照片,实际上并不是徐启立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叫做徐白河的人的照片。
而这个徐白河虽然早在四年前就在青岛为帝国所射杀,但是,后来经过深入调查,此人与关东州那边的一件案子又勾扯上了。
具体来说,关东州那边怀疑在帝国内部有奸细,而这个奸细极可能潜伏在关东州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内部。
确切的说,怀疑对象被认为很可能在荒木班和吉平班。
荒木和成正是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外事班班长,而吉平左卫门则是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防谍班班长。
不过,根据佐上梅津住所掌握的情况,经过两年的调查,荒木班和吉平班所有人员都被秘密调查了,却并未发现有可疑目标。
现在,青岛宪兵队发现了和徐白河似乎有关的线索,荒木和成急忙赶来青岛,这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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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 特科
“佐上君,我们追寻那只隐藏在帝国内部的鼬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却几无寸进。”荒木和成看着佐上梅津住说道,他的表情是严肃的,“此人对于帝国危害极大,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这只讨厌的鼹鼠。”
说着,他向佐上梅津住微微鞠躬,“佐上君,还请暂时摒弃门户之见,我们携手同心,揪出这个深埋在帝国内部的钉子。”
佐上梅津住看着荒木和成,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皱起眉头。
须臾。
“荒木君,我个人原则上是认可的。”他对荒木和成说道,“不过,这件事我要先请示池内司令官。”
“可以。”荒木和成点点头,他郑重说道,“这个人非常狡猾,这次能够掌握一丝有限的线索,非常不容易,我希望我们能够通力合作,抓住这次机会。”
“还请佐上君向池内阁下多多进言,通融一下。”说着,荒木和成又是微微鞠躬。
佐上梅津住看着态度恭敬的荒木和成,他的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看来关东州那边查缉内奸的事情不畅,荒木和成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甚或已经严重影响到荒木和成本人了,而且佐上梅津住猜测这种可能性极大。
“荒木君请宽心,我会努力促成此事的。”佐上梅津住说道。
大约半小时后,佐上梅津住回来了。
“荒木君,池内司令官阁下同意了。”佐上梅津住说道,“司令官阁下与守屋源太郎将军阁下通了电话,决定我们即刻组建临时联合调查小组,‘猫小组’。”
“猫?”
“是的,擒拿鼬鼠的猫。”佐上梅津住点点头,他伸出手,“荒木君,希望我们通力合作,‘猫小组’成功捕获猎物。”
“通力合作!”荒木和成表情严肃说道。
他的内心则是叹息一声,他是受到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江头信夫中佐的派遣,紧急来青岛的。
江头中佐的计划是,秘密与上海方面合作,揪出那只隐藏在内部的鼹鼠,以兹证明独立宪兵大队的清白,亦或是主动挖掉烂肉,挽回独立宪兵大队的名誉。
但是,上海宪兵司令池内将军却将电话直接打到了关东州宪兵司令守屋源太郎将军那里,这件事便成为了关东州宪兵司令部与上海宪兵司令部之间的合作,这是荒木和成以及独立宪兵大队不愿意看到的。
事实上,在佐上梅津住说要向池内将军汇报请示的时候,荒木和成心中便已经有了这种预感了。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重要的是揪出那只鼹鼠!
不然的话,这件事将会一直困扰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头顶的阴影,全队上下都将持续受到此事的影响,乃至是受到友邻部队的有色眼镜看待。
……
“我拿的是早在昭和十一年就在青岛被我方击毙的徐白河的照片。”佐上梅津住说着将照片拿给荒木和成看,“但是,卜大泉却毫不犹豫的将此人认作是徐启立。”
“当然,卜大泉只知道徐启立的化名薛友天。”
“这说明,徐白河和徐启立两个人的相貌极为相像。”他对荒木和成说道。
“这也正是我从关东州来青岛的原因。”荒木和成说道,“青岛这边根据卜大泉的描述,给薛友天进行画像,这个画像与档案里的被击毙的那个徐白河的照片很像,我部三年半前曾经请青岛方面协查过徐白河,所以他们发现这两人相貌很像,即刻便通知了我方。”
他看着佐上梅津住,“佐上君似乎有什么发现?”
“有两点。”佐上梅津住说道。
“其一,根据卜大泉的口供中的一个细节,当然我今天也再次讯问、确认了,红党廖华当时看到徐启立的时候,表情不正常,这应该是那种看到熟悉的人,却又发现是认错人的那种表情。”
“这就对了,由此可见,这个表面上是力行社特务处特工的徐白河,极可能是红党。”荒木和成立刻说道,“而我们一直认为潜伏在帝国内部的那个奸细是红党满洲特科很早以前就布下的暗子。”
他点燃一支烟卷,深吸了几口后继续说道,“徐白河是红党,我们高度怀疑他是红党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的间谍,那么,红党徐白河和这支红党满洲特科安插的鼹鼠在关东州有过接触,这就合理了。”
“只可惜徐白河早在昭和十一年就死了,不然的话,只要抓住这个人,一切谜团可能早就解开了。”荒木和成叹口气说道。
“关于这个徐启立,他和徐白河相貌如此相似,又都姓徐,我怀疑他们是双胞胎。”佐上梅津住说道。
“我也有这种猜测。”荒木和成说道,说着,他又问,“关于那个徐启立,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线索,这个人是军统的人,卜大泉是中统的人,他们两家之间的戒备甚至尤在他们防备和敌视红党之上。”佐上梅津住摇摇头,“卜大泉不知道徐启立的下落。”
“而且。”佐上梅津住皱眉说道,“徐启立这个名字是不是真名,也无从确认,也许这本身也还是化名。”
“这不重要,只有双胞胎才能如此相似,这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荒木和成说道,说着,他摁灭了烟卷,表情阴厉,“这么说,现在最大的线索可能就在那个红党廖华身上了,这个人与徐启立接触过,而且从他看到徐启立的异常反应来看,他很可能认识徐白河。”
“还有一点,也是急需要调查的一件事。”佐上梅津住说道,“彻底调查红党廖华,他所接触的人和事,都要筛一遍,其中这个人有没有去过关东州,或者说有没有在满洲生活的经历,哪怕是短暂去过满洲、关东州,这都是调查重点。”
“此外,卜大泉怀疑徐启立是上海人,那么,徐白河也可能来自上海,或者是有上海生活的经历。”荒木和成思忖着,补充说道,“而鼹鼠很可能是红党满洲特科的人,那么,这个徐白河会不会也是红党满洲特科的人,或者说——”
他看着佐上梅津住,目露精光,“甚至是,这个徐白河会不会曾经是上海红党特科的人,只是后来去了关东州?”
“极端情况下,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正是在上海打入了力行社特务处,然后这个红党间谍被力行社派往了关东州或者是青岛工作?”佐上梅津住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颇有一番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充分发挥智慧和分析问题的想象力,不断的完善和充实各种猜测和可能性。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医治廖华。”荒木和成说道,“这个人很关键。”
“还有一点。”佐上梅津住说道,“既然徐启立当时参与了营救奎勇的行动,你认为他是军统青岛站的人,还是从重庆来的军统分子?”
“从时间上来看,是青岛站的可能性最大。”荒木和成思忖说道,然后他眼中一亮,“所以,除了争取撬开廖华的嘴巴,我们还可以从军统青岛站身上打开突破口。”
……
一道人影飞快的助跑,翻越了墙头。
程千帆快速奔跑一段距离后,他放缓了速度,不疾不徐行走在昏暗的街道。
来到丽都夜总会的侧门,他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确认并无异常后,看了一眼门外边角落里那被酒鬼撒尿弄得骚气冲天的所在,他解开了腰带,再一边系腰带,一边拉开门走进去。
一名喝的醉醺醺的舞女,摇摇晃晃的撞过来,程千帆心中一动,直接上去搂住了舞女。
“干嘛?”
程千帆不说话,几张钞票塞进了舞女胸衣内,“说好了陪我跳一晚上的,不乖哦。”
说着,右手手指挑起舞女的下巴,露出暧昧的笑。
“人家,人家出来小便嘛。”舞女将钞票取出胡乱的塞进坤包里,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朝着男人抛了个媚眼,“嘘嘘,嘘嘘。”
“我在里面等你,快点。”程千帆在舞女的屁股上用力揉了一把,坏笑道,“快去嘘嘘。”
“哎呀,讨厌。”
看着舞女摇摇晃晃出门,直接蹲在地上脱下裤子撒尿,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似笑非笑的看着。
两分钟后,他搂着这醉醺醺的舞女回到舞池,还从侍者的手中取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将杯中的残酒灌进了舞女的口中,脸上露出肆意的笑。
正如他所料,这女人被这么一折腾,直接弯腰就吐出来。
程千帆‘吓了一跳’,连忙跳着躲开,却还是被溅到了一些。
他的脸上阴沉下来,愤怒地看着弯腰呕吐的舞女。
“这位先生,实在是抱歉。”领班妈咪花蝴蝶一般扭着腰肢过来,忙不迭向程千帆道歉,“牡丹,带翠蝶去醒醒酒。”
“扫兴。”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先生,要不要奴家再帮你挑一个乖巧伶俐的姑娘。”领班妩媚一笑,说道,“保管让先生满意。”
“算了。”程千帆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领班,“美玉在前,何须另寻?”
说着,就要上前搂。
“先生,你喝醉了。”领班的脸色沉下来。
说话间,有几个西装革履的打手模样的男子围了过来。
程千帆的打量了一眼,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指了指领班,摇摇头,随手打了个响指,从走过来的侍者手里取了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金姐,没事吧。”领头的打手看着已经坐在远处的沙发上喝酒的程千帆,目光凶狠,“要不要?”
“没事,一个醉鬼罢了。”金姐看着男人的背影,冷冷说道,“算他识相,开门做生意,算了。”
……
乔春桃带着毛轩逸来到丽都夜总会,两人扫了一眼嘈杂的舞池。
“不急,先跳舞。”乔春桃制止了四下张望的毛轩逸。
毛轩逸会意。
两人各自花钱挑了个舞女,混进了舞池内。
一曲舞罢。
乔春桃手里拿着酒杯,不时地喝上一口,在昏暗的舞厅里溜达。
很快,他就看到了醉倒在角落里的一个沙发上的程千帆。
乔春桃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又掏钱喝了几杯酒,这才装作醉意袭来,来到了紧挨着程千帆所在的沙发的背面坐下。
“四表哥。”乔春桃斜着倚靠在沙发上,侧面程千帆,低声说道。
“弟兄们都安排好了?”程千帆趴在沙发缝隙,巧妙的遮住了面颊,低声说道。
“我和吴顺佳、毛轩逸在先开旅社,其他六名弟兄分散安置。”乔春桃说道,“吴顺佳留守,按照处座的安排,我带了毛轩逸过来。”
“武器情况。”程千帆说道。
“日本人在港口盘查严密,下船的时候把手枪丢海里了。”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嗯了一声,三巨头会议在青岛召开,日本人对往来旅客的盘查必然前所未有的严格。
“想办法搞到枪支弹药。”程千帆说道。
“是!”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没有多说多问,他对桃子有信心,满大街都是特务、宪兵、伪警察,还有那四处招摇的日本浪人,虽然这昭示着处境危险,但是,对于桃子来说,也意味着到处都是武器,他相信以桃子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到武器不是问题。
“我说,你听着就行。”
“是!”
“我现在在迎宾馆,海先生也在迎宾馆,洪先生和明先生在太平路大饭店,黄先生们在韶关路东洋饭店,客人们会在迎宾馆聚会。”程千帆说着,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从沙发下方递过去。
“去电上海,转发重庆。”程千帆说道,“已经加密,原文照发即可。”
“明白。”
“青岛的弟兄应该在近期会有所行动,你们盯着迎宾馆方向,等我命令。”
“是!”
“倘若我来不及发出命令,你见机行事。”
“是!”
“一切以安全为要,切不可鲁莽行事。”
“明白。”
“迎宾馆附近有一个起司咖啡馆,若有需要,我会让迎宾馆的日本服务生去给我买那里的咖啡,那个时候我会在迎宾馆门口逗留,注意观察我的手势。”
“明白。”
……
另外一边,毛轩逸嘴巴里叼着烟卷,手中拿着酒杯,溜溜达达的走近了,却是并未走过来,而是假作喝酒,暗中警戒。
尽管他心中也是激动不已,想要看看神秘的处座长什么样子,却是终究还是严格执行了纪律,忍住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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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处座竟然是……
毛轩逸手中端了一杯酒,不时地喝上一口,眼中却是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组长乔春桃正与处座秘晤,他的职责就是誓死保护处座。
对于处座肖勉将军,毛轩逸是打心眼里佩服,或者可以说是崇敬万分。
在军统内部,隐有四大金刚之传名。
此四大金刚暨王鉄沐、郑利君、陈功书以及盛叔玉。
此四人皆是军统能力非凡之翘楚,每一人皆是赫赫有名之辈。
现如今,郑利君因上海方面接连出事,此前更与王鉄沐斗的不可开交,调派河南。
王鉄沐更是投敌叛变,当了可耻的汉奸。
陈功书履新上海区区长,盛叔玉在军统局总部,此二人依然履历功勋,名头响亮,令人敬佩。
不过,在毛轩逸等一众军统弟兄的心中,上海特情组的肖勉组长乃最风头无两之豪杰。
这位肖组长,身手不凡,神出鬼没,率领所部将上海滩搅的天翻地覆,杀倭如杀畜生,令人击节赞叹。
此外,这位肖组长虽然治军严谨,但是,更是赏罚分明,且从不以牺牲弟兄性命来攫取功劳。
关于这一点,毛轩逸殊为佩服。
故而,此番族叔齐伍将其从杭州站调派上海特情处,归于肖勉将军麾下,毛轩逸是极为振奋的。
能够在此等大英雄、长官的手下效命,杀敌报国,此方为男儿所为!
他的心中激动,数次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处座长相,却都是坚决忍住了。
既然处座下令乔组长来此,只此一点,自说明处座是信重他的,只此一点,就足以令毛轩逸感佩不已,更有愿为处座效死之心。
毛轩逸看到处座从沙发上坐起来,拍了拍脑袋,一幅醉意熏熏的样子,嘴巴里嘟囔了一句,然后拿起礼帽戴上,晃晃悠悠的起身。
然后,他的眼眸一缩,他眨了眨眼睛: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
程千帆!
他甚至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然后才反应过来没枪。
下一秒,他的大脑恢复了思考。
不是说处座是四十余岁,络腮胡子的大汉吗?
怎么竟然会是程千帆!
竟然会是那个在法租界嚣张、阴险的汉奸程千帆?
……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毛轩逸看到了他的相貌,显然是极为震惊的,不过,这是一个机灵且冷静的弟兄,眼眸中的震惊之色很好的控制住了。
程千帆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他走到了毛轩逸的身边,一个踉跄,却是险些撞倒了毛轩逸。
“小心点。”毛轩逸皱眉,不耐烦说道。
“不错,很机灵。”程千帆向毛轩逸抱拳,看似是在道歉,“不枉我从学长手里将正则要过来。”
“处座。”毛轩逸激动不已,说道。
“好好干,别给咱江山人丢脸。”程千帆说道,说完,他压低了帽檐,从毛轩逸的身侧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走路看着点。”毛轩逸看着程千帆的背影,皱着眉头说了句,心中却是激动不已,好似一个声音在吼着,“是,处座!”
处座竟然真的是程千帆。
是他们江门程家的程千帆!
太好了。
好极了!
毛轩逸的心中仿佛有号角在吹响,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且兴奋的状态。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就那么拿着空酒杯来到了处座方才做的沙发斜躺下,翘着二郎腿,一幅微醉的放纵样子。
“组长,处座,处座竟然是……”他低声对乔春桃说道。
“想不到吧?”桃子说道。
“万万没想到。”毛轩逸摇摇头,“我刚才差点去掏枪,都忘了我们没有带枪了。”
“处座的身份极为隐秘,切记要保密。”乔春桃正色说道。
“属下即便是丢了这条命,即便是受尽严刑折磨,也绝对不会出卖处座。”毛轩逸说道,他的表情无比认真。
……
程千帆又进了舞池,搂着一个舞女迷迷瞪瞪的跳起来。
桃子既然选择带毛轩逸来青岛,这说明毛轩逸是赢得了桃子的认可,入了桃子的法眼的。
桃子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毛轩逸能入桃子的法眼,足以说明毛轩逸的优秀。
当然,对于毛轩逸从杭州调派到上海特情处后的表现,程千帆一直是有关注的,这确实是一个能力不俗、机敏果敢的好汉子。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桃子带毛轩逸来了青岛,程千帆略作思索,便决定对毛轩逸显露身份了。
此外,他之所以决定对毛轩逸现身,还有一个考虑:
毛轩逸是齐伍的人。
是江山石门镇清溪村人。
这两点都促使他必须信任毛轩逸。
尤其是后者。
这会令齐伍安心,更令戴春风满意。
一曲舞罢,程千帆醉醺醺的离开了丽都夜总会,他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迎宾馆。”
“好嘞,先生您坐稳了。”
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卖力的奔跑在沦陷的街道上。
……
“快,程千帆出来了。”
丽都夜总会斜对面的小酒馆里,吕国义两人见状,急匆匆的出了酒馆,两人也赶紧招手叫了黄包车。
“跟上前面那个黄包车。”
程千帆压了压帽檐,余光瞥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黄包车,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今天傍晚从迎宾馆出来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跟踪的吕国义两人。
日本人限制人员外出,他和刘霞作为少有的外出人员会受到特务处的监视,此乃题中应有之义。
程千帆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这两个跟踪者。
他在思考。
事实上,虽然早早布局、调派桃子带人来青岛,但是,对于桃子等人来青岛后做什么,或者说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并未有一个清晰的计划。
他只是认为应该有这么一支人马来青岛,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吸取了上次突然被特高课安排南京之行的教训。
那一次倘若他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能够提前安排人马去南京的话,军统南京站在民生桥对汪填海的伏击,他就可以安排手下策应,前后夹击之下,是有机会成功制裁汪填海的。
正是吸取了那次的经验教训,程千帆才未雨绸缪,提前制定了桃子带人跟随而来的计划。
也许直到最后桃子等人的此次青岛之行,并不会被下令参与任何行动,甚至一枪未放的就那么悄悄回上海。
正如他对桃子所说的‘见机行事’,有这么一支亲信人马在侧,当有机会的时候,才不会徒然叹息。
……
“你说说你,怎喝的醉醺醺的?”刘霞在迎宾馆门口等候,看到程千帆摇摇晃晃的下车,不禁皱眉说道。
说着,她鼻子嗅了嗅,面色不愉,“一身狐媚子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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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一份报纸
“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刘霞面色清冷,声音也是带着责怪,“秘书长要见你。”
程千帆拍了拍额头,在刘霞的注视下只得讪讪一笑,“是小弟孟浪了。”
十分钟后,刘霞看了一眼换了外套,头发也重新用发蜡打理后,总算是精神不少的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楚铭宇的房间在三楼,是一个套房。
程千帆与刘霞一起沿着楼梯上楼,刚从楼梯口到三楼,便瞥到一个人进了靠近另外一侧楼梯口的一个房间,然后房间门迅速关上。
程千帆眼眸微缩,他认出了那人的背影,那是李萃群。
“怎么了?”刘霞低声说,“那是周部长的房间。”
程千帆微微点头,他的内心实际上是微微惊讶的,汪氏各位重臣下榻在哪个房间,严格来说应该是机密,虽然并非绝对不可说之机密,但是,从谨慎的角度来考量,最好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毕竟言多必失。
当然,从刘霞与他的亲密关系来说,刘霞注意到他的目光,故而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这似乎又是合情合理的。
程千帆摇摇头,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
只是鉴于此前的一些猜测,他将此事再度暗暗记心中。
“怎么?”刘霞看到他摇头,问道。
“那个人的背影像是我那位李学长。”程千帆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看到李萃群的背影时候的细微情绪变化,是否被刘霞看在眼中,他不敢赌,也不会去赌,故而选择坦然告之,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点出此事也是自有目的和用处。
“李萃群?”刘霞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什么时候来的?我回来有一个多小时了,没见到这个人。”
“李学长是专业人士,他若是悄咪咪来,哪能让你看到。”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
忽而他心中一动,对于楚铭宇为何喊他来,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刘霞瞥了程千帆一眼,面色平静说道,“秘书长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程千帆点了点头。
……
“楚叔叔,您叫我。”
“坐。”楚铭宇正在低头阅读、处理文件,“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
“是。”程千帆直接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就看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摸准楚铭宇的脉搏了,在私下的场合,他表现的愈是随意,愈是像一个亲近叔辈的晚辈,楚铭宇愈是高兴。
不过,这要有一个度,当履理公事,亦或是楚铭宇有事情吩咐他去做的时候,自是要有恭敬且认真的态度。
程千帆惊讶的发现,手中这报纸竟然是一份《即墨日报》。
这不禁引起了他的注意,以楚铭宇的身份和地位,即便是看报纸也应该是全国性的大报纸,至少也应该是青岛市的大报。
为何会有这么一份《即墨日报》出现在楚铭宇的桌上?
带着心中的这个疑惑,程千帆面色上是轻松的表情,或者说轻松中还带有几分醉意下的疲倦感觉,他直接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卷,咔嚓一声拨动打火机点燃了,写意的抽着烟卷看报纸。
这份《即墨日报》很显然是一份亲日报纸,或者确切的说这是一份汉奸报纸。
日本占领我领土后,一直都在极力实施所谓的“亲仁善邻,共存共荣”为目的,以“特别注意精神训练及思想指导,依据东方道义要谛,彻底消灭红色主意”为宗旨的法喜寺奴化教育。
在学校强设日语课的同时,日伪当局还创办报纸,鼓吹中日亲善,强化治安等,为侵略青岛、侵略中国涂脂抹粉。
而这份《即墨日报》显然正是这样一份报纸。
然后,程千帆惊讶的发现,这竟然不是最新的报纸,而是一份旧报纸,是去年六月一日的报纸。
一份胶东当地小县城的《即墨日报》,而且是大半年前的旧报纸出现在楚铭宇的房间内的茶几上,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此更加令他惊讶和不解了。
……
这是去年六月一日出版的《即墨日报》,更确切的说,次系《即墨县公署成立一周年纪念特刊》。
纪念特刊一版重点刊发“纪念宣言”、县知事卓代林致词和纪念大会消息。
宣言和致词皆是臭不可闻——极尽歪曲事实之谎言,通过所谓即墨沦陷前后对比,鼓动民众接受“中日亲善”、“中日提携”,灌输奴化思想,甘做亡国奴。
“我们试想,在县公署成立以前,是不是匪患遍地,富的时遭有严重的勒索之苦,大地虽宽,却无完善之区,可以安身;穷的亦因各业凋敝,谋生无路,衣食虽然简朴,亦时有断绝之虑。
迄县公署成立后,经友邦之善意协助保护,恩威并行,剿抚兼施,治安逐渐稳定,政令逐渐发展,各业逐渐恢复,交通逐渐开阔,不但富的得有乐土,可以安居,即穷的亦得觅有工作,可以生活。
如此比较,我们是不是出水火而登衽席,解倒悬而入乐土,这还不值得我们庆祝吗!这还不值得我们纪念吗!
但是我们要想,假使没有友邦各界之热心助力,我们一切的一切,怎能进行的这样顺利呢?
迄县公署成立,幸蒙友邦,大日本帝国蝗军将士善意之协助,与县民热心之拥护,在危难中艰苦奋斗,治安逐渐稳固,工商逐渐恢复,交通逐渐开阔,产业逐渐发展,不但是富裕的得有乐土可以安度,即使穷的亦谋生的道路日益增多。
所以,今日我们来庆祝县公署成立的一周年纪念,第一要诚信感谢,蝗军保民的功德,人人要努力于中日提携,同心协力建设东亚新秩序,以期东亚永久和平的实现。”(pS1)
程千帆看着报纸上这歪曲事实、无视日本人在胶东大地烧杀抢掠的罪行、恬不知耻的吹捧日本侵略者的报纸,他本以为自己会无比愤怒,不过,他确实是非常愤怒,这愤怒却又似乎只是那瞬间,然后很快便情绪平复了,以至于他都不需要尽力去演戏和遮掩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中甚或是一种无悲无喜的莫名情绪,仿若是以一种看客的身份,这种状态令程千帆很不舒服。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饶有兴趣的看着报纸,嘴角还扬起了莫名的笑意,这是属于宫崎健太郎的笑意。
“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了?笑的像是偷了腥的鱼。”楚铭宇放下手中的钢笔,从座椅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抬头看了程千帆一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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