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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8章 叛国者,死(求订阅月票)

    “这家现在有人没?”廖志申指着自己画的房屋、街道简易地图问道。

    廖志申是宋甫国此前担任法租界情报组组长时候的副手,现在的身份是法租界情报组组长。

    “中午的时候确认过。”有人说道。

    “再去确认一下。”廖志申沉着脸,说道。

    立刻有人悄然离去查探。

    江口英也的房子后门是巷子,翻过这条巷子,便是活鱼弄,临河。

    “船准备好了没?”廖志申问。

    “细头在船上守着。”

    廖志申满意的点点头,此次行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尽管此前是豪仔一直同江口英也联系,不过,最终行动的时候,豪仔退出了行动。

    这是程千帆的要求,出于谨慎考虑,豪仔应该避免同影佐英一撞面。

    所以,最终的刺杀行动是交由宋甫国的情报科负责的。

    阴差阳错,这在宋甫国看来,是程千帆尊敬他这个老上级,甘愿将最大的功劳拱手相让。

    ……

    看着拎着礼物来到的影佐英一,江口英也非常开心,双手接过礼物,延请影佐英一以及浩二入内。

    “我闻到了风酱面的味道。”影佐英一嗅了嗅鼻子,笑着说道。

    进入里屋,看着餐桌上的食物,影佐英一惊讶不已,看了江口英也一眼,“江口君,有心了。”

    江口英也准备了纯正的日式料理。

    个头硕大,肥美多汁的牡蛎。

    三文鱼刺身。

    寿司。

    还有广岛特产小吃广岛风酱面、广岛烧。

    影佐英一是广岛人,故而江口英也特别准备了广岛的美食来招待,这显然令影佐英一很满意。

    “属下多方打听,白莱蒙尼马浪路有一家日本料理店的主厨曾经在影佐阁下的家乡生活过,特别请他做了这两道广岛风味的食物。”江口英也微笑说。

    说话间,给影佐英一倒酒以及浩二倒酒,随后,自己斟满酒杯,恭恭敬敬的端着酒杯说道,“江口英也素来鲁莽迟钝,承蒙阁下看得起,此后自当竭诚为阁下效力,为帝国效死。”

    “江口君自谦了。”影佐英一对江口英也的态度越来越满意,他很给面子的与江口英也碰杯,“帝国昌盛!”

    说完,主动一饮而尽。

    “帝国昌盛。”江口英也又举杯向浩二示意,自己随即一饮而尽。

    江口英也非常健谈,或者可以说是很会说话,饶是影佐英一知道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是,依然心生愉悦:

    没办法,这个家伙的小马屁拍的太舒服了。

    这也让他对江口英也的印象更好:

    有能力,衷心,不怕死,还会拍马屁。

    这样的手下没有上司会不喜欢。

    气氛很好,二人觥筹交错,不知不觉已经微醉。

    ……

    此时此刻,肖振中也在自己花钱雇佣的两名日人保镖的陪同下,带着一名懂行的专家,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甘世东路的一家古董店门口。

    通过同乡好友欧阳攀的牵线搭桥,这家古董店的东家终于愿意出让那件青花瓷器。

    肖振中大喜,冒着被特务处发现的危险,悄悄来店内验货、交易。

    进入店内,有伙计赶紧上来迎接。

    “我们是欧阳理事的朋友,同你家东家约好了。”

    “您是肖老板?里边请,里边请。”小伙计赶紧殷勤的掀开门帘,示意几人进入后院。

    肖振中瞥了一眼内院,朝着自己的一个保镖点点头,此人守在了前店,另外一名保镖跟随他入内。

    因肖振中本人此前并不爱好古董,对于古董店东家并不认识,所以,宋甫国安排了南市情报组组长顾楚芳假扮古董店的东家。

    ……

    两人在后院内间见面,一阵寒暄之后,顾楚芳说道,“肖老板一定等不及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看古董。”

    肖振中自无不可,他盼着赶紧验货完毕,带着古董离开。

    “阿胡,去把花瓶搬来。”顾楚芳吩咐身旁的一个伙计说道。

    “好的,东家。”阿胡答应一声,冲着肖振中身旁的两位拱拱手,“二位,谁搭把手?”

    专家昂着头,他是欧阳攀介绍给肖振中、特意被请来验货的,不是搬东西的苦力。

    肖振中只能朝着保镖摆摆手,日人保镖尽管很不爽,但是,看在丰厚的报酬的份上,只能无奈的去帮忙搬花瓶。

    很快,花瓶搬来了。

    顾楚芳装出很懂的样子,指着花瓶说,“肖老板,您看看这瓷瓶,釉色天青,青绿湛蓝,宝石一般。”

    肖振中频频点头,装作自己也很懂的样子,却是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带来的专家上去验货。

    这边,阿胡从兜里摸出香烟,自己叼了根,看了看帮忙搬东西的保镖,想了想,还是扔了一根烟过去。

    保镖接过香烟,道了声谢。

    阿胡摸了摸身上,没有摸到自来火,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指了指保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花盆,“兄弟,帮忙拿一下自来火。”

    保镖扭头看,果然看到花盆边上放着一盒火柴。

    这边,正在验货的专家突然轻咦了一声,“这花瓶……”

    说着,他指着花瓶底部对肖振中说,“肖老板,你看。”

    肖振中走过来,弯下腰,低头看。

    就在此时,专家突然抱住了肖振中,而顾楚芳则从身后拿起匕首,冲着肖振中的脖子噗噗噗连捅了三下。

    在另外一边,弯腰去拿自来火的保镖,听到这边动静,下意识的就要起身,阿胡从一个盆栽的后面摸出一把斧头,直接就冲着脖子一斧头剁了下来。

    肖振中还在挣扎,专家死死抱住他,在他的耳边咬牙低声说,“叛国者,死!”

    店外,一声不吭的守在那里的日本浪人保镖,突然看到两名男子朝着自己包夹走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其中一人扑上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身后的那名店伙计摸出匕首,冲着后心就是连捅数下。

    ……

    虹口区,江口英也的住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江口英也以及影佐英一都已经是半醉。

    浩二没有醉,他只是浅尝辄止,他的任务是随时保持清醒,保护影佐英一的安全。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浩二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看向江口英也。

    半醉的江口英也也是皱了皱眉头,喊道,“谁啊。”

    “江口君,是我,鬼冢浩一。”一个声音说道。

    江口英也的眉头舒展,嘟囔了一句,“这个家伙,肯定是闻到酒味了。”

    浩二也是放下心来,示意江口英也不用起来,他来开门。

第209章 影佐英一之死(求订阅月票)

    浩二是谨慎的性格。

    他本来是拎着枪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把撬棍,顺势拿起撬棍。

    他没有一下子将房门打开,而是慢慢打开的。

    同时,他的左脚跨前,微微屈膝,右脚在后,脚尖抵地。

    这样可以确保他整个人犹如弓弦状,一旦事有不妙,整个人身体往前冲,就如同被射出去的弓箭,可以第一时间将房门抵住。

    浩二已经足够谨慎了。

    门外的廖志申更加谨慎,他压根没有打算同浩二照面。

    在房门刚刚被拉开四分之一,廖志申猛然撞过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纸包就砸过来。

    浩二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抡起撬棍迎着空中飞来的物体砸过去。

    被击中的纸包瞬间四分五裂,包裹着的石灰粉瞬间扑面而来。

    “啊!”浩二双眼被石灰粉灌入,痛苦的发出惨叫。

    这一声惨叫,就像是信号一般。

    在巷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与此同时,廖志申从腰间拔枪,对着面前的浩二啪啪啪连开三枪,枪枪命中要害。

    在浩二发出惨叫声的时候,影佐英一就猛然惊醒。

    他下意识的起身,向房门的方向望过去。

    就看到了浩二被一名男子近距离接连开枪击中,这名他从满铁带到沪上的忠心手下就像是一块破布一般,摇晃着倒在地上。

    “影佐阁下,小心。”江口英也也清醒了,他大吼着,从餐桌下面的抽屉迅速的抽出一把枪,递给了影佐英一。

    影佐英一本来是打算从腰间拔枪的,此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了江口英也递过来的手枪,同时在地上一个打滚,举枪就射。

    咔!

    没子弹。

    还没等影佐英一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就被廖志申击中,没有子弹的手枪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在他的背后响起了连续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好了,影佐已经死了。”廖志申看了一眼身上连中七枪,胸膛几乎是被打烂了,已经毙命的影佐英一,冲着江口英也喊道。

    江口英也没有理会,砰!

    一枪击中了影佐英一的脑袋,直接将脑瓜打烂,脑浆、血浆、碎了一地。

    随后,江口英也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毛瑟手枪递给面前的国府特工。

    廖志申接过手枪,大声说,“江口先生,请跟我走,后门我们安排的船只。”

    他不得不大声说话,因为巷子里的鞭炮声还在响着。

    “向我开枪。”江口英也指着自己,低声吼道。

    “什么?”廖志申愣住了。

    “开枪啊。”江口英也满眼通红,表情狰狞,喊道,“我不走了,我留在上海,我们继续合作。”

    廖志申没有时间耽搁了,他深深地看了江口英也一眼,后退了四五步,举起手枪。

    ……

    砰!

    一枪击中江口英也的肩膀。

    江口英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往后爬,将后背露给对方,口中低吼着,“不够!”

    廖志申被这个日本人的疯狂惊住了,他再度举枪,砰!

    一枪击中了江口英也另外一个肩膀。

    “保重!”廖志申看了一眼中枪趴在地面上的江口英也,说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敬佩一个日本人。

    且从科长宋甫国的口中,他对于江口这个日人的印象是‘怕死’。

    就是这么一个怕死的日人,竟然放弃撤离上海,选择留下来,而且对自己竟如此下狠手。

    廖志申两手持枪,跑回院子,打开后门,跑到河边,上了一条乌篷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内,江口英也在地面上爬行,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他先是影佐英一的手中拿回自己的配枪。

    又从影佐英一的身上摸出影佐的配枪,放在影佐英一的手中,拿着影佐英一的手指扣动扳机,啪啪两枪,一枪打在房门上,一枪打在墙壁上。

    随后,江口英也撤下自己配枪的空弹匣,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子弹,仔细的装满弹匣,咔擦一声装好弹匣。

    趴在地上,对着房门啪啪就是两枪。

    转换了一个姿势,对着刚才廖志申站立之处稍稍偏十几公分的方向,啪啪又是两枪,子弹击中墙壁。

    此时,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停了。

    江口英也艰难的爬行到门口,忍着肩膀的剧痛,对着天空啪啪就是两声枪响。

    约莫两分钟后,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失血过多的江口英也再也忍不住,昏死过去。

    ……

    “江口不相信我们。”程千帆冷冷说道,“他只相信他自己,他只相信价值,江口认为只有他自己还有价值,他才会活命,所以,他选择留下来,留在中国当我们的内应。”

    宋甫国赞同程千帆的分析,他点点头,“这样也好,只要江口英也能够通过这次事件之审查,我们在日人内部就会有一枚非常重要的钉子!”

    “江口不会有事。”程千帆说道,“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受到日军军部褒奖的英雄会对自己的未来上峰动手,他对自己也足够很,那两枪足以使江口避免被怀疑。”

    说着,程千帆压低帽檐,对宋甫国点点头,“宋科长,此间事了,就请您代为发报南京,向处长报喜。”

    宋甫国大为感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此次行动,你有大功,我会据实汇报。”

    “对老领导您的品性,我从来不担心。”程千帆微笑说道,双手抱拳,“告辞。”

    待程千帆离开后,宋甫国拍拍手,有手下推门而入。

    “通知党老四,计划取消。”宋甫国沉声说。

    党老四是水匪,如果江口英也上了小船逃离,他决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穿街过巷,约莫二十多分钟后,程千帆带着豪仔在一个巷子口上了汽车。

    李浩缓缓开车。

    “下一个路口,放我下去,你开车送豪仔回去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惊讶的看了一眼后视镜,按照计划,他要开车送帆哥去下一个码头,帆哥会在那里干掉江口英也。

    “用不着了。”程千帆缓缓地说,他轻笑一声,“聪明人。”

    车辆在一个巷子口缓缓停下。

    程千帆已经在车上完成了换装,他换了一身西装,头上戴了一顶礼帽。

    沿着巷子一路向前,中途转向去了菜市街,又行了约莫十来分钟,出来后,程千帆招了招手,“黄包车。”

    “八里桥路三号,赶时间。”

    “您坐稳了。”车夫拿着脏兮兮的毛巾擦拭了汗水,喊了一嗓子。

    车夫在奔跑,汗珠低落,风在吹,是六月下旬之沪上的热风。

    远处传来了凄厉的警笛声,有荷枪实弹的军卡开过。

    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影佐英一大佐的侄子、沪上特高课的高级官员影佐英一及其忠诚手下浩二,遇刺身亡。

    刚刚受到日本军部褒奖的英雄特工江口英也在这起刺杀中中枪,‘生死未卜’。

    投靠日人之国军叛徒肖振中被特务处制裁,同时被杀的还有两名日本浪人。

    大上海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黄包车夫见惯不怪,谋生的步伐不停歇。

    程千帆遮住帽檐,弹出一支烟,摸出煤油打火机,点燃口中香烟。

    平静的面孔下,他的心中激动万分,他去同姐姐见面,西北来电,组织上对他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第210章 中yang回电(第3更【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5/6)

    八里桥路三号,并不是民宅住处,这是一家烧饼铺子。

    八里桥的猪油渣烧饼在这一带都是颇有名气的,东家是早年从山东来沪上讨生活的,这家烧饼铺子有十来年的年头了。

    尽管已经是晚上,生意依然不错。

    程千帆买了两张烧饼,其中一张自己边走边吃,另外一张用油纸包裹着。

    他沿着八里桥路行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又转入一个巷子,继续前行,穿街走巷,步行约莫二十分钟后,在一处宅子门口停下。

    他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手中拎着手电筒,在一处角落发现了几十枚烟蒂,程千帆眉头紧锁。

    他从兜里摸出此前吃完烧饼剩下的油纸,将这些烟蒂捡起、包起来。

    做完这一切,复又走回到门前。

    铁门上有一块木板,在月色下,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积德行善。

    他嗅了嗅,是新油漆的味道。

    程千帆敲门。

    里面传来声音,“找谁?”

    “罗太太叫我来给表少爷补习法文。”

    门开了,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快点进来。”

    程千帆一闪身遍跨了进来,身后的铁门砰的一声便关上了。

    “直走。”老头没有跟着走,而是守在了门后。

    院子不大不小。

    程千帆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二十来米,晚上看不真切院子里的景色,不过,他闻到了花香。

    堂屋的门已经打开。

    程千帆信步而入,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待自己的姐姐。

    “姐。”程千帆露出笑容,甜甜的喊道。

    “累了吧,喝点水。”程敏拿起茶杯递给弟弟。

    “姐,八里桥的烧饼,你喜欢吃的。”程千帆同时将油纸包好的烧饼递过去。

    一个接过茶水杯,一个接过烧饼,姐弟俩相视一笑。

    ……

    “这个地方不安全。”程千帆说道,他小口咬着烧饼,姐姐偏要分一半与他。

    程敏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她的党龄以及参加革命工作的时间都比程千帆要长,但是,程敏知道术业专攻的道理,论起潜伏工作的经验,弟弟比他要强得多。

    “院子里的花香。”程千帆说道,“我沿途走来,只有这一处有花香,这会提供非常明确的指向性。”

    “铁门上的木牌,原来应该是此地的门牌号吧。”

    “现在换成了‘积德行善’四个字,有新油漆的味道,拿掉门牌号,是欲盖弥彰。”

    随后,他摸出自己用油纸包裹的烟蒂,“我在墙角发现的,垃圾一定要处理干净,这么多烟蒂,等于是直接告诉有心人,此地曾经在某个时刻有大批人聚集开会。”

    程千帆每说一句,程敏严重的凝重之色就重了一分。

    这处宅子是组织上租的,程敏也是今天下午才来到此地。

    她隐约知道,沪上市委此前刚刚召开了一次会议。

    如此可以推断,这个宅子初始便是租来开会用的。

    因为租期是短租半个月,还有几天才到期,所以,需要找一个隐蔽的所在作为接头点的程敏,便被组织上允许使用此宅子。

    程敏对此地还是比较满意的,地点比较偏僻,宅子有前后两个门,还有一个侧门,方面撤离。

    却是没想到,弟弟只是‘初来乍到’,就指出了这处宅子的数条安全隐患。

    特别是看着油纸包裹的那些烟蒂,程敏更是胆战心惊。

    此时此刻,姐姐的内心是既骄傲又心疼。

    骄傲的是,弟弟非常出色,弟弟是一位非常非常出色的红色特工!

    心疼的是,弟弟的这种谨慎已经融入到骨子里,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弟弟的工作环境是多么的残酷,走错一步,一个细节不对,便是万丈深渊!

    ……

    虹口区。

    影佐祯昭面色悲伤,看着身上中了七枪,脑袋更是已经被打烂了的侄子。

    国民政府上海特别市虹口区警察局副局长华明贤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陪着这位日人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内心里却是暗爽不已。

    得知死者是影佐祯昭的侄子的时候,华明贤险些乐出声来。

    虽然警察局有维护地方治安之职责,不过,这件案子一看就知道是国府特工所为,他华明贤肩上的压力不大,即便是因为此案被问责,上面也知道他华明贤的难处,自有补偿。

    此外,虹口区日人数量颇巨,日本人在虹口区的势力和能量极大,他这个警察局副局长可是没少受日本人的窝囊气。

    影佐祯昭这个老特务的侄子被干掉了,此当浮一大白。

    “影佐阁下,这件事鄙人一定责成手下尽快查探,争取早日破案。”华明贤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华局长,三天,三天时间,我要接到凶徒被缉拿归案的消息,否则的话。”影佐祯昭阴着脸,“我会向贵国政府提出严正交涉。”

    “尽力,鄙人一定尽力。”华明贤似是没有听到影佐祯昭的威胁,点点头说道。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完全忍住,不阴不阳的刺了影佐祯昭一句,“死者死状其惨,头颅被打爆,手段残忍,如此凶徒,我方自当会竭尽全力追捕!”

    影佐祯昭眼眸一缩,恶狠狠的看了华明贤一眼,怒哼一声,“华副局长,好自为之!”

    ……

    回到小汽车里,影佐祯昭摘下手套,面色无比愤怒、悲伤。

    “查出什么了?”影佐祯昭沉声问。

    他的随行人员中有一名特高课的法医专家。

    此人不仅仅是法医,且极为擅长剖析细节。

    “英一应该是先被凶徒击中手腕,手枪坠落,失去了抵抗能力,随后被对方近距离连续开枪射杀。”法医停顿了一下,表情愤怒说道,“凶徒在英一遇害后,又开枪击中头部。”

    此时,旁边一名日人说道,“阁下,有没有可能英一被对方掳走了,所以故意开枪击中了死者头部,以掩人耳目。”

    “遇害的正是英一。”影佐祯昭摇摇头,他检查过死者的尸体,有一些外人所不知的特征足以证明死者正是影佐英一。

    “浩二应该是第一个遇害的,他先是被对方用石灰粉袭击,双眼无法睁开,随后被对方近距离连续开枪射杀。”法医继续说道,“门口地面有石灰粉,应该是对方叫开门的时候,突然袭击了浩二。”

    “江口英也的伤势如何了?”影佐祯昭问。

    “江口君失血过多,正在抢救。”法医说道。

    “你怎么看?”影佐祯昭问。

    “江口君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和凶徒对射的时候被击中肩部,后面一枪,是江口君躲避的时候被凶徒从身后击中肩膀,符合枪战现场的情况。”法医说道。

    “对方的目标是英一,杀死浩二后,立刻向英一下手,江口英也因此得以获得喘气之机,使其具备反抗能力,对方不敢恋战,故而江口君只是被击伤,勉强能够得以幸免。”

    影佐祯昭沉默了,他并没有怀疑江口英也,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怀疑这位帝国军部刚刚褒奖之勇士,他只是出于一个老牌特工的思维下意识的询问:

    死了两个,活了一个,活着的那个,首先要确认能否排除怀疑。

    影佐祯昭拳头攥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名字:特务处!

    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他知道凶徒来自何方:

    日特目前在中国的最主要对手——

    国府特务处!

    ……

    “‘火苗’同志。”程敏从身上摸出一张纸。

    这是她记录的来自西北红色心脏的电文。

    不是随身携带的,为了安全起见,程敏记住了电文的每一个字,就在半小时前,她凭借记忆写出来,为的就是向弟弟宣读。

    “为保证红色党员以及革命工作之纯洁性,保证伟大的红色事业之安全,秉持对党内同志负责任的态度,特责成中央相关部门以及沪杭两地党组织,就火苗同志失联期间的情况予以调查。

    经查,火苗同志所述之情况完全属实,火苗同志是经得起组织考察和信任的好同志。

    欢迎归队,火苗同志——

    翔舞、旺庸并农夫同志,民国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程千帆愣住了,这是一份令他震惊,令他无比感动的电文。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宣布他通过组织调查、允许归队的电文,这甚至可以说是翔舞同志、旺庸同志、农夫同志,此三位特科的老领导联名为他开具之证明文件。

    看着震惊、感动莫名的弟弟,程敏也是感动且高兴。

    有翔舞同志、旺庸同志、农夫同志联名签署的这份电文,弟弟在失联期间的一切就都说的清楚,经得起任何考验,同时这份电文也是对弟弟的出色工作之褒奖和莫大之肯定,以及保护。

    无论是程敏还是程千帆,都无从知道,发往上海的电文,是三个签名,在西北所保留之底档,是多了一个签名的。

    程敏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这份她亲自默写之电文。

    在火光中,姐姐伸出手,弟弟伸出手。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姐姐眼含泪花,“欢迎正式归队,‘火苗’同志。”

第211章 ‘火苗’潜伏小组(求订阅月票)

    “组织上决定,组建沪上‘火苗’潜伏小组。”程敏的语气是振奋的,“火苗小组直属于翔舞同志领导,由翔舞同志委托农夫同志负责具体联系、指导工作。”

    “调派吴欢同志、谢若男同志、曹宇同志加入火苗小组。”

    程敏停顿了一下,“曹宇同志目前就在沪上,吴欢同志以及谢若男同志目前在南京,组织上安排两人假扮夫妻,会在三日后抵达沪上。”

    “曹宇同志负责外联和交通。”

    “吴欢同志担任火苗小组秘密电台的报务员。”

    “谢若男同志负责内勤工作。”

    程千帆点点头。

    一名交通外联,一名电报报务员,一名内勤,加上他这个‘火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小规模的潜伏小组就诞生了。

    “在上海党组织这边,由上海市委高官彭与鸥同志担任火苗的单线上线。”

    “这是同彭与鸥同志的联系时间、方式和暗号。”程敏将一张纸条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牢牢地记清楚了,划了一根火柴,将纸条点燃。

    尽管他与彭与鸥已经是‘非常熟悉的陌生人’了,但是,接头依然需要警惕,严格遵照组织规定的接头程序。

    程敏看了弟弟一眼,她意识到弟弟的谨慎已经镌刻到骨头里了。

    ……

    “程敏同志。”姐姐露出温柔的笑容,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我,是火苗小组的紧急联系人。”

    程敏有自己的工作安排,她不是火苗小组的成员,只是紧急联系人。

    这个紧急联系,一般只有十万火急的情况:

    譬如说火苗的上线彭与鸥同志那里出事了,亦或是火苗小组的秘密电台被敌人破获,无法同中央直接联系。

    或者是有成员被捕,火苗小组面临被敌人破获之危机。

    甚至是程千帆本人牺牲了。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向中央紧急通报,可以动用这条秘密联系线。

    如果可能的话,程敏希望‘火苗’小组永远不要因为革命工作需要、同她这个紧急联系人发出联络暗号:

    那意味着情况危急,以及流血和牺牲。

    程千帆牢牢记住同姐姐的紧急联络暗号,联络暗号有两种,一个是他本人来联系程敏,这个暗号比较简单。

    另外一个暗号相对复杂一些,这是他本人无法亲自联系的情况下,‘火苗’小组的成员按照他的吩咐来联系程敏时候所需的暗号。

    这种情况,最大之可能就是他本人被捕、或者是牺牲了。

    听着程千帆在默记紧急联系暗号,程敏在内心祈祷,祈祷永远不会需要用到这个复杂的联络暗号。

    脑海中想象一位陌生的同志通过这个联络暗号与她接头,告诉她,‘火苗同志牺牲了。’

    只是想想,她就感觉无法呼吸。

    ……

    短暂的相聚,分别的时刻来到。

    程千帆问姐姐要了纸笔,他习惯性的用左手握笔,用歪歪斜斜的笔迹写出一个地址。

    随后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程敏接过纸条,先是疑惑,不过,很快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你让我去这里。”

    “是的,姐姐,这里不能留下来过夜,太危险了。”程千帆说道,“这是我为自己留的安全屋,非常安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安全屋。”

    程千帆说着,用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平面示意图,边画边说,“左边卧室的柜子可以推开,这里有夹墙,可以临时躲藏一个人,进去后,有一条绳可以将柜子拉回原处,绳子是活扣,记住收回去。”

    “这是杂物房,窗户有一个活扣,从这里掰下去,可以将窗户推倒,踩着板凳翻窗户出去,窗户外面是死巷子,而且邻河,因为河面宽阔,这里几乎就是死路,敌人反而不会注意这里。

    不要泅渡,翻窗出来的目的不是要过河,可以做出过河的假象,跳出窗后,左边三步,有一个下水道井盖,掀开井盖……”

    程千帆声音低沉,表情认真。

    程敏听着弟弟的叮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被弟弟关心、叮嘱的感觉,真好。

    不过,看着低声叮咛的弟弟,程敏摇摇头,“弟弟,这个安全屋你自己留着吧,姐姐有自己的住处,我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就可以。”

    她太了解程千帆了,他一定是将最安全、或者可以说是他自己所保留的最好的安全屋贡献出来了。

    什么是安全屋?

    这是形势危急时刻的最后保命手段。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不能过夜,姐,我担心你,你知道五年前你和姐夫一夜之间消失,我是多么担心,多么害怕吗。”程千帆看着姐姐,他的表情严肃,态度十分坚决,“这个安全屋你必须接受。”

    看到程敏还要说话,程千帆板着脸,“程敏同志,我以‘火苗’小组组长的身份命令你,接受命令。”

    程敏本想说自己不是‘火苗小组’的成员,不过,看着表情无比严肃的弟弟,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好,我接受。”程敏没有矫情和犹豫,她点点头。

    她选择接受,一方面是她仔细思量,选择相信弟弟,既然程千帆说这里危险,那么,就要引起重视,不能继续耽搁时间。

    刚才她说在这里对付一晚上,是报以一定的侥幸心理的。

    程敏警醒,她对自己说,革命工作,容不得任何侥幸心理。

    此外,程千帆提及民国二十年她同丈夫连夜撤离沪上的事情,这让她无比动容。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弟弟对自己的爱护和挂念。

    且她了解弟弟的脾性。

    如果她不接受,弟弟是不会罢休的。

    听到程敏答应去安全屋,程千帆露出‘我赢了’的开心笑容,被姐姐打了一个脑瓜崩。

    ……

    程敏收拾了行李,东西不多,一个皮包的随身物品。

    将写了地址的纸条以及弟弟画出的房屋介绍图烧掉了,又在程千帆的指导下检查一番。

    关灯,关门,跟随程千帆出来。

    “老杨,这里不安全,今晚我们不在这里留宿了。”程敏对白发苍苍的老头说道。

    “好。”老杨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点点头,“你们先走,我检查一下,随后撤离。”

    说着,打开铁门。

    “你也快些撤离,这个地方不能再回来了。”

    程敏点点头,同老杨握手告别。

    程千帆压低帽檐,没有任何表示和言语交流,跟随姐姐出了门。

    他没有询问老杨为何不跟着一同离开,地下工作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发生太多交集的,一定要管住嘴巴,管住眼睛,这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别的同志的保护。

    姐弟俩刚刚离开,老杨就迅速从另外一个方向撤离了。

    他刚才说的检查一下,是说给程千帆听的,他只相信自己的战友程敏同志,对其他任何陌生人都保持高度警惕。

    是的,在地下工作中,任何你不熟悉,不是你有把握能够给予信任的同志,不是上级安排搭档的同志,都是陌生人。

    十几分钟后,距离此地约莫几条街巷的地方,汪康年亲自带队,一队国府特工打着手电筒,骑着自行车‘急行军’而来。

第212章 何关的爱情(求订阅月票)

    汪康年面色阴沉,打量着客厅。

    这是一间中西合璧的屋子,家具是中式的,墙壁上挂了几幅西洋油画。

    油画画的是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有的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草莓,有的斜倚在沙滩上沉思。

    汪康年也在沉思。

    是什么人在这里出现过,男的?女的?多少人?

    客厅里一把靠椅,椅脚边是一个火盆。

    火盆里是纸张燃烧后的灰烬,灰烬散开,应该是被故意破坏。

    他看到小四弯腰去摸了摸,扭头对他说,“有一丝温热,对方离开不超过二十分钟。”

    汪康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在房间里四下里搜查的特工们分别汇报,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唯一有价值的发现是,在厨房里发现了有烧饭的痕迹。

    汪康年走入厨房,他打量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厨房。

    他拿起一个碗,抚摸着,非常干净,没有灰尘。

    有十几个碗筷都是如此干净,其他一些则不是,看着干净,摸上去是有灰尘的。

    汪康年窝火不已,将手中的碗扔在地上。

    哗啦一声!

    碎了一地!

    ……

    一名约莫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有些不甘心的搓了搓手,看到组长朝着自己看过来,有些紧张。

    “你很不错,很细心。”汪康年拍了拍此人的肩膀,“我们差点就抓住他们的尾巴了。”

    这是一名党务调查处的暗探,此人是一个三光码子,四处游荡,兼为党务调查处打探消息。

    此人在今天下午晃荡到这处宅子附近,在外墙角落看到了好些烟蒂垃圾,立刻来了兴趣。

    这应该是院子里的人扔出来的垃圾。

    这说明有很多抽烟的人,应该是抽烟的男人在这个宅子长时间停留过。

    他立刻向汪康年汇报,汪康年认同此人的推测。

    他立刻将这件事同他一直在琢磨的‘霍苗’寻找世伯之事,还有他后来发现的‘农夫寻找火苗’的杂文联系在一起。

    在汪康年的猜测中,霍苗抑或是‘火苗’应该是沪上红党中高层,‘农夫’也可能是红党的代号,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代号,只是为了写这篇文章故意用的农夫身份,以兹回应‘霍苗’的呼唤。

    他判断,这是沪上红党要重新活跃起来的信号。

    这是在召集沪上红党聚集、开会?

    或者是,要做出一些动作?

    这个猜测令他振奋。

    此时此刻,此处宅子的一切令汪康年既高兴又愤懑。

    高兴的是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个地方较为偏僻,那些烟蒂,还有那十几副洗刷干净的碗筷,都说明这里曾经有大批人员聚集。

    愤懑的是,他又慢了一步。

    ……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驻地。

    ‘情殇行动’计划再三完善,最终决定在今日动手。

    戴春风在来回踱步,他在等消息。

    座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戴春风有些烦躁,他看了看时间,应该有消息了。

    “报告!”

    “进来!”

    齐伍手中拿着电报纸,推门而入。

    “情况怎么样?成功了没?”戴春风急切问。

    齐伍满头大汗,直接将电文递给戴春风,喜滋滋说,“宋甫国与水滴联名来电,得手了!”

    说完,他才拿起边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戴春风接过电文,入目看,粗略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关键信息上:

    日人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影佐英一身中多枪、头颅被打烂,当即毙命。

    叛国者肖振中,为南市情报组组长顾楚芳手刃制裁!

    “好!好!好!”戴春风手持电文,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咬牙切齿说道,“影佐祯昭,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没想到,竟真的被青鸟和宋甫国联手做成了。”齐伍也是啧啧称赞,“宋甫国连番失手,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

    “行了,你想要夸青鸟就直接夸。”戴春风面带春风,笑着说道。

    齐伍这话,看似是夸赞宋甫国,实则是夸赞‘青鸟’。

    “不是我要夸,这个小老乡自己很争气。”齐伍微微一笑,说道,丝毫没有小心思被处座看破的尴尬:

    他夸赞青鸟,不仅仅因为青鸟表现出色,也不仅仅因为青鸟是江山小老乡,更因为他察觉到处座对青鸟的青睐。

    “你是不知道,这个小老乡可了不得。”戴春风摆摆手,得意一笑,“前天,川田永吉被处决的报告呈送到老头子那里,老头子竟问我,‘我记得是顾之先生的孙子抓住此人的?’”

    ……

    亲自护送姐姐到了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之安全屋,程千帆才离开。

    他没有回家,他打算去何关租的房子那里看看,自从刘波被以‘红党分子’的身份抓捕之后,何关就变得有些奇怪,行踪不定,他担心这个鲁莽的家伙会闯出篓子。

    此时此刻,何关正走在巷子里。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乞丐闲汉就睡在街道两边,何关小心翼翼走着,避免踩着人。

    七绕八绕,他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看到这附近没有其他人,他松了一口气。

    他敲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何关突然有些紧张,嗓子干痒,他没回答,咳嗽了两声。

    ……

    黄小兰顺手握住火钳子,走到门后,再次问,“谁?”

    “是我。”何关说。

    “谁?”黄小兰再问,她已经准备呼喊救命了,阿妈带弟弟去外婆家了,阿爸上夜工,还没有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

    “我,我是何关啊。”何关结结巴巴说。

    “你,你找我做什么?”黄小兰小声问。

    “我,我想和你说句话。”何关拳头攥紧,面孔涨红,似乎是鼓起了最大之勇气,“黄同学,我,我喜欢你。”

    “啊呀,你,你瞎说什么。”门内的黄小兰又羞又急。

    “我没瞎说。”何关慌忙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都是这个女孩子的身影。

    那次害的这女孩哭鼻子后,女孩的妈妈到家里告状,何夫人将何关狠狠的骂了一顿,最后问‘那妮子长得怎么样?’

    何关脑子里懵了,他没有回答,只是脑海中竟会浮现出女孩子的漂亮大眼睛。

    随后这两个月,何关回家住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他也经常会和这个女孩在巷子里遇到。

    小姑娘从一开始的怒目相视,到能够打招呼,再到偶尔能闲聊两句。

    何关不知道黄小兰是怎么想的,他满脑子都是对方。

    “哎呀,你还说,你快走吧,我阿爸快回来了。”黄小兰气恼的在里面说到。

    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回答。

    黄小兰手里攥着火钳子,拉开门闩,打开门。

    外面没有人。

    月色下,小姑娘看到地上有一张信封。

    刷的一下子,黄小兰的面孔羞红,迅速弯腰将信封拿起来,做贼一般看了看四周,夜色深深,没有人。

    关门上拴,黄小兰凑到自己的书桌前,烛光的照射下,她从信封里抽出一封信。

    第一次收到‘情书’的小姑娘既忐忑又害羞,还有一丝丝期待。

    信很短,字很丑:

    黄同学,我去扛枪揍小日本了,将来若能活着回来,你还未嫁人,我娶你!

第213章 何关投军(求订阅月票)

    吕班路二十六号。

    这里是何关租住之处。

    程千帆没有找到何关,却是碰到了慌慌张张的来此寻找何关的金克木副总巡长以及何夫人。

    “金头!”程千帆向金克木敬礼,“这是怎么了?”

    “千帆,你有没有见到阿关?”何夫人急切问。

    “阿姨,我也是来找阿关的。”程千帆说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阿关留了一封信,说要去投军。”何夫人哭哭啼啼说。

    “什么?”程千帆惊讶不已,何关要去投军,没听这小子提起过啊,“信呢?我能看看吗?”

    金克木从是身上摸出信,递给程千帆。

    “千帆,你脑子灵光,你分析分析这个杠头会去哪里。”金克木气的拍了拍脑门,“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

    程千帆用手电筒照着看信。

    字很丑。

    没错,这是何关的字。

    果然,正如何夫人所说,何关在信中说,他要去投军。

    “日人灭我中华之心不死,两国国力差距悬殊,要保我宗庙、护我华夏传承,唯有死战!”

    程千帆微微皱眉,这话听着不像是何关说的,他没这水平,这更符合方木恒的口吻。

    “儿子不孝,妈妈你要保重身体,忠孝不能两全,妈妈莫要怪我。”

    这话是何关的口吻。

    程千帆仔细的叠好信纸,“阿关什么时候不见的?金头通知兄弟们帮忙找人没?”

    “很多人都在帮忙找了。”金克木眉头紧锁,“吃罢晚饭,这小子说回房休息,后来他妈才发现人不见了,只有一封信。”

    “千帆,你是阿关的好朋友,你帮帮忙,帮我找他回来。”何夫人哭哭啼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阿姨真的活不了了。”

    哭着,何夫人嚎啕起来,说自己对不住丈夫,大儿子不在了,小儿子也没管好。

    “我知道阿关在哪里。”程千帆思忖片刻,缓缓地说。

    ……

    法国大公园。

    夜色深深。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安静的伫立,偶尔有风儿吹来,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颗系了红丝带的法国梧桐树下,背着行囊的何关站在那里。

    “阿关。”远远看到儿子,何夫人就要走过去,却是被弟弟金克木拉住了。

    “不要打扰他。”金克木叹口气说。

    三人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沉浸在情绪中的何关并没有发现三人。

    “哥,我要离开了。”何关摸着系着的红丝带,这是哥哥殉国后,妈妈亲手系上去的。

    他的手用力的摩挲梧桐树上的刻痕。

    天黑看不清,他用心去看。

    哥哥何栾比他大六岁,兄弟俩从小关系好,他还记得哥哥第一次带他来到这棵梧桐树下,两个人用石块在树上刻身高。

    此后,有时候一年,有时候两年,这棵树上的刻线,是兄弟俩的年轮。

    一切在民国二十一年戛然而止。

    一二八抗战。

    何栾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五军陆军第八十八师奉命坚守庙行。

    在沪上媒体热烈欢呼、报道‘庙行大捷’的时候,何家收到了一名军人送来的带血的遗书。

    ……

    “哥,你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妈妈,我做得很不好,总是惹妈妈生气。”

    “你知道的,我脾气冲,每次都想着要好好改正。”何关挠挠头,“却总是改不了。”

    “你的遗书送到家中的时候,家塌了,妈妈抱着我哭。”

    “我对妈妈说,以后也要投军,为你报仇,妈妈狠狠地打了我。”

    “我害怕妈妈生气,以后没有再提,不过,这个念头就在心里,一直都在。”

    “我一个朋友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时代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国家危急,民族危急,需要鲜血和牺牲来浇灌胜利……

    你别笑我,我好不容易记全了这句话,我说不出这样的话,就觉得这话说的真好。”

    “哥,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何关露出笑容,“我对她说,若是活着回来,就娶她。”

    “哥,我偷偷留了信给妈妈,说了我要去投军的事情,妈妈一定很伤心,很难受,你会怪我吗?”何关抽了抽鼻子,“妈妈这会一定在骂我。”

    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我以为自己很厉害,可这还没有离开,想到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我就有点想妈了。”

    “阿关!”何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嚎啕着冲过来,直接扑向儿子。

    何关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满眼震惊的看着。

    “妈妈、舅舅、千帆,你们怎么……”

    话没有说完,就被老娘捉住了,抬起手,一巴掌打在脸上。

    何关被打的猝不及防,没有躲。

    又是一巴掌。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这个杠头。”何夫人一边打,一边哭,“现在打死你,省得你气死我。”

    “妈妈,我没错,我要去投军,我要给哥哥报仇,保家卫国。”何关一边躲着,一边吼道。

    “保家卫国!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人,凭什么,凭什么可劲儿指着老何家。”何夫人嚎啕,“你哥没了,妈的心被剐去了一半,你要是有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

    看着何关被她妈妈又打又骂,程千帆在一旁,他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他羡慕何关。

    ……

    就这样,留下书信要离家投军的何关被抓了回来。

    何家是一片鸡飞狗跳。

    何关是铁了心要去投军,放下话说,今天能抓他回来,但是,他还会继续偷跑。

    何夫人气的几乎晕过去。

    “阿关,你要气死妈妈吗?”何夫人哭泣。

    程千帆悄悄离开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劝何夫人同意何关去投军?

    何关是何家的独苗了,他就是何阿姨的命根子,何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何阿姨可不得有个好歹?

    劝何关不要去投军,老老实实的当巡捕少爷?

    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此外,何关此前同方木恒以及刘波搅和在一起,可是把程千帆吓得不轻。

    何关是冲动的性格,容易上当受骗,他继续呆在巡捕房,早晚会惹出大乱子。

    如此来看,何关去投军,似乎反而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他不忍心看何夫人那悲痛的样子。

    第二天,程千帆在巡捕房见到了心事重重的金克木。

    “金头,阿关怎么样了?”程千帆问。

第214章 正式接头(求订阅月票)

    “好说歹说,阿关总算是听话了。”金克木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叹口气说道。

    “阿关不闹着去投军了?”程千帆讶然,这么快就屈服,这可不符合何关的倔脾气。

    “囊球。”金克木骂了句,“个杠头,一直闹着要去北平投军,我唾沫都说干了,你何阿姨哭着求,这臭小子总算是同意去江阴。”

    “江阴?”程千帆愣了下。

    “储天方的江苏省保安团。”金克木摇摇头,“我同老褚有旧,把他送那,也能放下心。”

    原来是储天方的江苏省保安团,程千帆点点头。

    储天方此人,他略略晓得,此人是黄埔一期,北伐中也是一员虎将,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师第七十七团团长是红党蒋巫山,此人是副团长。

    民国十五年,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师第七十七团团长兼红色党代表蒋巫山见部队被重炮封锁在辛庄,正进退维谷,实有崩溃之虞。

    蒋团长临危不惧,建议强攻敌炮兵阵地,并自告奋勇担任敢死队长,身先士卒,率一团之众冒着敌人密集炮火,冲入敌军阵地,不幸中弹倒地,随即牺牲在战场上。

    副团长储天方带领悲愤的官兵继续猛烈冲锋,一举突出辛庄。

    第七十七团首先攻入临颖城,正面之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师也同时突破守敌,从而取得这场北伐之中的激烈战役的重大胜利。

    储天方曾是红党,后脱党,因曾是红党之原因,一直被猜忌,以黄埔一期之身,现在只是苏省保安团之上校团长。

    “这样也好,在家门口,也是保家卫国。”程千帆说道。

    “囊球。”金克木骂了句,随即叹口气,不再说话。

    ……

    这一天的沪上媒体最热闹之消息,便是昨日发生在虹口区的刺杀案。

    “日酋影佐祯昭之侄,日特影佐英一被不明身份刺客刺杀”之新闻,传播的沸沸扬扬。

    国人阅之,皆击节赞叹。

    下班后,‘惶恐不已’的程千帆秘密前往上海特高课之一处秘密据点。

    这是只有他同影佐英一以及浩二知道的据点,程千帆留了一封密信。

    他属于上海特高课的‘秘密特工’,身份并不被上海特高课其余‘同僚’知晓,所以,他是不能出现在上海特高课的总部的。

    尽管该处据点不可能有其他日特监视,但是,程千帆依然将戏份做足。

    一脸悲伤,掉了几滴眼泪的程千帆将密信藏好,很快就离开了。

    只有上海特高课的新负责人,甚至是影佐祯昭发现了他的档案,知晓这个秘密据点,这份密信才有可能被发现。

    ……

    “处座来电。”宋甫国语气振奋说,“处座对‘情殇行动’的成功非常高兴,言说会为你我申请嘉奖。”

    “此间事,全赖宋科长临阵指挥,处座运筹帷幄,我只是跟着敲敲边鼓。”程千帆微笑说。

    “你小子,是你的功劳,少不了,在我面前,就莫要谦虚了。”宋甫国哈哈大笑,成功铲除影佐英一,同时制裁叛国者肖振中,令他一扫前番的颓容,精神焕发。

    两人以茶代酒,举杯为贺。

    ……

    离开宋甫国的住处,程千帆压低帽檐,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台拉斯脱路。

    从台拉斯脱路步行约半小时,到了马思南路。

    这是他与彭与鸥约好的见面时间。

    程千帆绕着彭与鸥的住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这才来到门口,轻轻敲门。

    “谁?”彭与鸥早就在等候,他压抑着兴奋的情绪,低声问。

    “彭教授,我是霍苗,是您让我今天晚上来拿讲义的。”

    “什么讲义?”

    “雾云先生的国文考究论第三版的讲义。”

    吱呀一声,门开了。

    程千帆一闪身,进了屋。

    两个已经多次‘接头’,却始终未曾见面的同志看着对方。

    彭与鸥戴着黑框眼镜,年约四十余岁,双目有神。

    程千帆一身西装革履,戴了礼帽,清秀的面容,微笑着。

    “彭书记,你好,终于见面了。”

    “是啊,终于见面了。”

    两个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火苗’同志!”

    “彭书记!”

    ……

    彭与鸥的内心是无比惊讶的,他此前猜测‘星火’同志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经验丰富的地下特工。

    却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最关键的是,此人他认识。

    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程千帆。

    一名巡捕房警官,甚至是传闻对待红党态度极为恶劣,多次参与抓捕红党之行动的黑恶巡捕,竟然会是我党隐藏极深的王牌特工‘星火’同志,不,确切的说是‘火苗’同志。

    若不是程千帆就站在他面前,他是决然不敢相信的。

    “真是想不到,程警官竟然是‘火苗’同志。”彭与鸥感慨说。

    程千帆腼腆的笑了笑。

    “我要感谢你啊,‘火苗’同志。”彭与鸥高兴的说,“你数次援手,在某种意义上等于是保存了沪上红党。”

    “这是我应该做的。”程千帆微笑说道,“倒是我,还要感谢彭书记捧场我的生意呢,您不骂我是奸商,我就很高兴了。”

    彭与鸥知道程千帆指的是红党花费重金购买磺胺之事,哈哈大笑。

    “彭书记,我先向您汇报一下工作。”程千帆说道。

    “请讲。”彭与鸥表情严肃,对于‘火苗’同志,他是极为好奇的,摄于保密和安全考虑,组织上并没有告知他关于‘火苗’的其他具体信息。

    ……

    饶是彭与鸥是久经考验、经历风雨的我党高级干部,闻听程千帆讲述了他的工作情况,依然是震惊不已。

    巡捕房的副巡长。

    国府特务处独立潜伏小组‘青鸟’小组组长。

    假扮日人宫崎健太郎,再以宫崎健太郎之身份假扮自己。

    中央特科王牌特工火苗。

    特科红队行动高手陈州。

    每一个身份拿出去是那么的令人震惊,这么多的身份集与一身,彭与鸥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这名年轻同志的传奇经历,更是深深的敬佩。

    潜伏人员本来就是非常不容易的。

    更遑论程千帆身兼多个潜伏身份。

    这些身份,以及这些身份背后的经历,意味着残酷而复杂之斗争环境!

    惊心动魄!

    他想到了这个词语。

    “‘火苗’同志,辛苦了。”彭与鸥感慨说道,“这些日子,你太不容易了。”

    “最难的就是和组织上失联。”程千帆说道,“和组织上失联这段时间,太孤独了。”

    说着,他露出笑容,“现在好了,有组织在,我对以后的工作更加有信心了。”

    彭与鸥同对方再次握手,他能够感受到这名年轻而又功勋卓著的同志重新回到组织怀抱的激动情绪。

    是啊,无论是多么残酷的工作环境,红党人从不畏惧,只要有组织在,任何困难都不足为惧。

    “彭书记,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您。”程千帆表情严肃且认真的问。

    “什么事?”

    “此前党务调查处安排叛徒朱源打入我内部。”程千帆说道,“我想知道此人的详细情况。”

    “你是要问老廖牺牲的事情吧。”彭玉佩叹口气,问。

    “是的。”程千帆表情凝重,眼中满是悲伤,点点头。

第215章 寻找‘鱼肠’(求订阅月票)

    “朱源是他的化名,此人本名庄泽。”

    “庄泽刚刚来到上海,就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务盯上了。”

    “被捕之后,庄泽没有经受住严刑拷打之考验,可耻叛变。”

    “敌人带着庄泽四处游荡,认人。”

    “他在东北抗联的时候,见过老廖。”

    “据其交代,他无意间看到了老廖……向敌人指认。”

    彭与鸥语气低沉。

    程千帆沉默的听着,他的心中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当得知事实如己所料,老廖果真因为这样的‘巧合’原因被叛徒出卖,并且最终牺牲,程千帆的心中依然难以接受。

    老廖,全家抗日,满门英烈,日本人的讨伐队的围剿杀不了他。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牺牲在了沪上。

    看着红了眼睛的程千帆,彭与鸥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

    “是什么人下手的?”程千帆咬着牙问。

    金克木在迎宾楼请客那次,马一守讲述了‘霞飞路枪击案’,他当时就得知了害死老廖的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但是,具体动手是的何人,他并不清楚。

    “据庄泽交代,抓捕他,以及随后带队抓捕老廖的都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彭与鸥沉声说,“带队的是三组组长汪康年,下令向老廖开枪的是副组长丁乃非。”

    看着悲愤的程千帆,彭与鸥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还是表情严肃的警告,“‘火苗’同志,老廖的牺牲,我们都很悲痛,对于杀害我们的同志的凶手,我们早晚会讨回这笔血债,但是,你不能擅自行动。”

    程千帆的拳头攥紧,松开,又攥紧,最终还是点点头,“彭书记放心,我明白组织纪律,绝对不会擅自行动。”

    彭与鸥点点头,他相信‘火苗’同志,虽然这是一个年轻的同志,但是,是一位久经考验的优秀红色战士!

    ……

    “‘火苗’同志,组织上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彭与鸥说。

    “请组织下命令。”程千帆立刻说道。

    他没有说什么保证完成任务的话,他是潜伏特工,除非组织上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的任务,他最重要的任务是保全自己。

    是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在潜伏特工的理解中,就是:

    可以牺牲自己。

    “一个多月前,敌人在龙华秘密杀害了我党一批同志。”彭与鸥语气沉重的说。

    “牺牲的同志中,有一位年轻的同志,名字叫谢文章,他的父亲谢天华同志,在民国十六年的四一二同样牺牲在龙华。”

    程千帆闻言,看了彭与鸥一眼,看着彭与鸥悲伤的面容,他的内心同样是被悲伤充满,父子两人竟相隔九年都牺牲在龙华!

    “与谢文章同志一起被捕的还有他的妻子葛翠敏同志。”

    “葛翠敏同志怀有身孕,我们的得到的情报是,葛翠敏同志遭受敌人严刑审讯,依然坚贞不屈,目前生死不明。”

    “混蛋!”程千帆没有忍住,拳头捣在桌子上。

    “组织上希望你能够设法打探葛翠敏同志的情况。”

    “我们首先要确认葛翠敏同志有没有遇害,她的身体情况如何。”

    彭与鸥表情沉重且严肃,“谢天华同志、谢文章同志都为革命牺牲,我们要尽最大之可能营救葛翠敏同志。”

    ……

    程千帆没有说话,没有着急表态,他在思考。

    “很难。”他咬了咬牙,“除非我动用自己在特务处的关系……”

    “绝对不可以。”彭与鸥立刻说道。

    为了营救一名同志,将另外一名同志置于完全可以预测之危险之中,这绝对不行。

    ‘火苗’在敌人内部绝对不能同红色有任何瓜葛,哪怕是隐蔽打听消息也不行。

    你一个特务处特工,平白无故打听被抓的红党的消息,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此前,沪上红党在上海警察局是有自己的同志的,甚至是在龙华警备司令部内部也有自己的同志。

    但是,大大前年、大前年、前年、去年,几乎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之大搜捕,组织上损失惨重,太多的同志牺牲了。

    特别是隐蔽战线的同志,更是几无幸免。

    “我会尽最大可能去打听消息。”程千帆表情认真,看着彭与鸥担心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彭书记放心,巡捕房同党务调查处有工作往来,这是可以利用的,我会小心谨慎的。”

    “一切小心。”彭与鸥语重心长说道。

    “是。”

    ……

    夜色深沉。

    程千帆行走在夜色中。

    他的帽檐压低。

    他的脚步很轻。

    同彭与鸥正式见面,再次有了自己的上线。

    他本该是开心的。

    但是,从彭与鸥的口中得知了老廖牺牲的原因,这让他心里堵得慌。

    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了。

    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

    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苍老的老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却有着无比坚强的革命意志,全家捐躯、赴国难!

    谢天华、谢文章,这两位素未谋面之父子烈士的事迹,同样令他悲痛。

    还有怀有身孕、生死不知的葛翠敏同志,他的心中更是牵挂。

    一定要尽一切可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争取成功营救这位同志。

    在程千帆的心中,这甚至是和组织任务无关,葛翠敏同志的遭遇,令他想起了同样身怀六甲、最终同父亲一起从容就义的母亲。

    组织上安排彭与鸥当自己的上线,程千帆是非常满意的,他同彭与鸥有过多次合作,知晓这是一位革命斗争经验丰富、很有能力、有人格魅力的领导,且两人此前的配合堪称默契。

    今天他向彭与鸥汇报工作,隐瞒了他在特科红队的‘陈州’之身份。

    这不是他故意隐瞒,是中央的要求。

    此前同姐姐会面,他才得知中央特科在去年的大搜捕、损失惨重之后,中央那边就已经取消了特科。

    中央特科红队‘陈州’这个代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了历史。

    不过,组织上令他隐瞒这个身份,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只因为特科红队直属于中央领导,涉及到很多机密,仅仅是‘陈州’的代号,就意味着很多秘密。

    此外,同姐姐的会面,姐姐向他传达了中央的命令,其中有几句话,也许在姐姐的理解中并无异常,但是,在程千帆的耳中,那是特科红队的密语,这是一个秘密的命令:

    寻找特科红队之‘鱼肠’同志!

    考察其身份,若可靠,带其归队!

第216章 小夫妻(求订阅月票)

    在去年的大搜捕中,特科遭受的损失比江苏红党以及沪上红党更加惨烈,甚至可以用几近全军覆没来形容。

    特科成员的档案资料,更是全数损毁。

    总部在密电中透露的信息,也只是粗略知道‘鱼肠’的简单信息。

    ‘鱼肠’,曾用名贾焕,祖籍山东,民国十七年入党。

    仅此而已。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鱼肠’,何其难。

    回到延德里的住处的程千帆苦苦思索。

    他在回忆特科红队此前的行动,希望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找寻‘鱼肠’的线索。

    可惜,苦思良久,一无所获。

    不仅仅是关于‘鱼肠’的线索毫无头绪,打听葛翠敏的情况之事,程千帆暂时也是没有什么进展。

    这件事本就相当不容易。

    任何试图打听被关押在龙华的红党‘犯人’的行为,都会引起党务调查处的警觉。

    民国二十二年秋,党务调查处秘密杀害了红党李虢云,却一直诈称这位同志依然被关押在监狱。

    沪上红党一直在试图营救李虢云同志,派人多方打听,却是正中敌人奸计,两名同志被敌人顺藤摸瓜抓获,不幸牺牲。

    故而,尽管程千帆内心无比焦急,却依然不能鲁莽行事。

    也许,敌人就等着他上钩呢。

    ……

    两天后,沪上火车站。

    乔装打扮的程千帆在车站接人。

    青布大褂,毛底布鞋,带了黑框眼镜,在等人的时候,他也不忘记看书,不时地用手指沾了沾唾沫翻页,对于周围走来走动的人全部在乎。

    在书本中,放了一个孩童巴掌大小的圆镜子,程千帆利用镜子不着痕迹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二十五分钟。

    他暗暗记在心中。

    火车站的巡逻军警,平均二十五分钟左右绕着广场巡逻一趟。

    巡逻的军警不是最麻烦的。

    最需要忌惮和警惕的是党务调查处的暗探。

    一个烟杂店的档口处,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在看报纸,程千帆观察良久,此人手中的报纸就那么看了小半小时了,却一直没有翻页。

    且此人看报纸的时候,脑袋微偏,很显然视线和注意力不在报纸上。

    疑似特务。

    左边约莫三十步,一个中山装的男子,手上举着‘接南京郑先生’的牌子,目光却极少看向旅客出口处,不停的打量来来回回的人群。

    此前一名女学生出站,此人将手中的牌子放下,又举起来,如是两下。

    立刻有一个平头青年从他身侧走过,两人的目光有一个交叉。

    随后,该名女学生就受到了军警的盘查和搜身,没有发现可疑,才将吓得脸都白了的女学生放行。

    疑似特务+2。

    除了这两个被他发现的,广场上肯定还有其他隐藏较深的特务在左右窥伺。

    ……

    列车上拥挤不堪。

    列车广播在播报,还有大约二十分钟进入上海火车站,请旅客做好下车准备。

    顿时,人群开始骚动。

    孩子的哭声,叫喊声,打骂声,忙着收拾行李的嘈杂声,演奏出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乐曲。

    吴欢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妻子’,“若男,收拾一下,准备下车了。”

    谢若男约莫二十出头,小姑娘圆脸,看着很喜庆。

    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将吃剩下的瓜子倒进小布兜里,看了一眼对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小男孩,咬了咬牙,摸出一小把,递了过去。

    小男孩的母亲连忙道谢。

    蓦然,谢若男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脸色一变。

    “怎么了?”吴欢立刻问。

    “我钱包不见了。”谢若男急坏了,就要大声喊乘警。

    “闭嘴。”吴欢压低声音,冷冷说道。

    他对于组织上给他安排的这个‘妻子’并不满意。

    有小性子,贪零嘴,烂好心。

    从南京到上海的这一路上,谢若男的小布兜里的零嘴,大多数都给了周围的孩子吃。

    不是说善良不好,只是无论是糖果还是花生瓜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是金贵的。

    偶尔拿出一些分享是可以的,但是,没有底线的赠予,对于穿着普通,买了三等车票的两人来说,却是有些扎眼了。

    在吴欢看来,刚刚女高毕业的谢若男根本不适合地下潜伏工作,太稚嫩了。

    可能组织上认为一张白纸一般单纯的谢若男,对于两人的身份来说是比较好的掩饰。

    但是,有好处,也有弊端。

    “钱包没了。”谢若男急的圆脸通红,不理解为何自己的‘丈夫’不愿意喊乘警。

    “第一,乘警不会理会这种小偷小摸。”

    “第二,我们无法确定钱包是什么时候被偷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喊来乘警,首先会被盘查的就是我们两个。”

    吴欢压低声音解释说道。

    谢若男看了一眼表情无比严肃的‘丈夫’,瘪了瘪嘴唇,不说话生闷气。

    “夫妻两个闹别扭了?”邻座的中年女人笑着问。

    “小性子。”吴欢笑着说。

    “你才小性子呢。”谢若男没好气说道。

    周围的人都被这对小夫妻逗笑了。

    “年轻就是好。”中年女人笑了说道。

    无论是吴欢还是谢若男都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两人约莫三四米的地方,一个青年男子盯着他们看了几眼,冲着同伴摇摇头:

    两人看起来就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应该没可疑。

    ……

    广播说是二十多分钟后到上海,实则又过了约莫四十分钟,火车才缓缓地停在了上海火车站。

    吴欢拎着一个破旧的皮箱,谢若男拎着一个布包。

    下了火车。

    ‘丈夫’伸手要去帮妻子拎包,‘妻子’哼了一声,换了个手拎着布包。

    ‘丈夫’宠溺的伸出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子。

    ‘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气呼呼的径直走在前面。

    那名青年男子随同同伴下车,看了一眼,不爽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有老婆了不起啊。

    “你刚才刮我鼻子做什么?”走远了一些,谢若男生气说道。

    “有人盯着我们,不要停,不要看,继续走。”吴欢低声说,他此前没有注意,但是,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个男的一直在看他们。

    此时,火车站广场,程千帆听到广播说南京开往上海的列车已经抵达的消息,他不着痕迹的用掌心收起小镜子,放进兜里。

    恋恋不舍的将手中的书本合起来,拿在手中,书本的封面朝外,可以看到:

    《民智历代文选》,汪馥泉著。

    就在此时,一列军用卡车轰鸣着驶入广场,一个急刹车停下,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军警跳下车,吓得行人四散避开。

第217章 被捕(求订阅月票)

    随着这一列军卡的闯入,上海火车站站前广场瞬间变得紧张肃杀。

    国军士兵端着步枪,刺刀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一名国军班长指了指程千帆所在的方向,顿时有数名士兵端着枪朝他走来。

    程千帆表情略带惊慌,他的内心却是无比冷静。

    此番接头,为了避免特务搜身盘查,他的身上没有携带枪支。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迅速分析目前的情况。

    自己暴露了?

    看着军用卡车上架着的重机枪,以及不远处荷枪实弹的军警,程千帆的心中摇了摇头。

    他敢肯定,只要他胆敢反抗,即便是能够放倒这几个士兵,也极难突围成功。

    就在此时,吴欢与谢若男已经出站,两人正在寻找接头人。

    却是被眼前的肃杀景象惊住了。

    两人的目光看着那个正在被军警围过去的男子,确切的说是目光停留在了他手中拿的那本书上面。

    《民智历代文选》!

    这是接头信物。

    按照约定,他们的上线会拿着这本书来迎接他们。

    随后,双方对上接头暗号,完成整个接头程序。

    尽管尚未完成接头暗号的对接,但是,吴欢以及谢若男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正是他们的接头人,也是他们将来的上线。

    故而,看到军警正在成包围状态走向接头人,两人是既震惊又担心。

    与此同时,程千帆眼角的余光也瞥到了不远处的那对小夫妻。

    男子身穿中山装,平头,拎着桃木色的皮箱。

    女子身穿浅蓝色学生装,圆脸,手中是黑色布包,布包上白线绣着一朵兰花。

    此正是组织上为‘火苗小组’配备的、从南京来的那两名年轻的同志。

    他看到那名年轻的女同志往前迈了一步。

    程千帆假装看着围过来的士兵吓到的样子,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不要过来!

    快走!

    ……

    谢若男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吴欢看在眼中,一把拉住‘妻子’:走!

    ‘妻子’被丈夫用力攥着手,转过身。

    谢若男的眼眸中除了惊恐,还有担心。

    “不要回头,走。”吴欢低声说。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不是害怕,是悲伤。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抓捕,这种感觉是痛彻心扉的。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程千帆被两名士兵直接架住,惊恐不安的喊道。

    “带走!”

    带队的军官不由分说,一挥手喊道。

    程千帆吓坏了,双脚发软,嘴巴里只是哀求喊道,“放开我,为什么抓我。”

    “老实点!”一名士兵直接一枪托砸下来。

    惊恐不安的年轻人终于安分了,哆哆嗦嗦、叫唤着被押上了军卡。

    军卡上面是篷布,程千帆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多人被逮捕。

    他立刻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人都和他一样是身穿青布大褂、穿着毛底布鞋,戴着黑框眼镜。

    ……

    揉着挨了一枪托的肩膀,嘴巴里发出呻吟声,程千帆的心中在快速思考目前的情况。

    两种情况:

    其一,他暴露了,确切的说这次接头行动暴露了,敌人是按图索骥来抓捕他的。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

    此次接头是总部直接来电发出的指示,总部那边肯定不会出现问题。

    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是南京那边。

    因为吴欢以及谢若男同志是从南京来的,他们是接受了江苏省委发出的指令,被调派来沪上的。

    而事实上,江苏省委也不会清楚安排这两位同志来上海的真正原因。

    从总部的指令下达到南京那边开始,吴欢以及谢若男同志的组织关系就不在江苏省委,而是直属于‘火苗小组’,确切的说是直属于总部‘农夫’同志领导。

    此外,只有他被抓捕,不过,吴欢以及谢若男同志无恙,这也佐证了南京那边出纰漏的可能性极低。

    那么,就是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

    他是被误抓的。

    或许是沪上红党,甚至不一定是红党,是其他组织在火车站广场有类似接头行动,或者是其他的行动,他因为某种相似的特征被一锅端了。

    程千帆的脑海中迅速分析,他倾向于是这种可能。

    得出这个判断,他的心中立刻安稳下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自己摘出来。

    不论是其他任何组织在火车站的行动,他都绝对不能够被沾染上。

    对于他这样的隐藏特工来说,任何可能的疑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好在他素来谨慎为先,此前考虑过出现意外情况之可能,故而为了这次接头,他早有预案准备来应付突发情况,当可无虞。

    很快,又有几名同样是穿着青布大褂、毛底布鞋,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男子被抓捕押解上车。

    有些人显然经历过激烈的反抗,被殴打的鼻青脸肿。

    “不想吃苦头的,都老实点。”一名军官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恶狠狠的恐吓说道。

    “狗特务!”一个被打的满脸是血的青年男子骂了句,立刻被士兵一脚踹倒,一顿乱踢。

    “开车!”军官冷哼一声,拍了拍车顶棚。

    ……

    离开火车站广场的吴欢以及谢若男不敢有丝毫停留,两人叫了两辆黄包车,说了一个旅馆的名字。

    这同样是预先安排的,若是接头失败,两人迅速前往某个旅馆汇合。

    黄包车夫拉着车跑了一半,吴欢猛然惊醒,他立刻喊了停车。

    他急忙下车。

    看到他下车,紧随其后的谢若男也赶紧下车。

    吴欢付了车资,带着‘妻子’步行离开,没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为什么不去旅馆?”谢若男问。

    “不安全。”吴欢表情严肃,上线被抓,尽管他愿意相信同志,但是,不得不以最恶劣的情况来做准备。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谢若男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对于这名刚刚参加革命工作的女孩来说,堪称惊悚恐怖。

    “先找个落脚点。”吴欢强压下紧张心情,说道。

    看着紧张的‘妻子’,吴欢挤出笑容,安慰说,“不用怕,一切有我,你刚才表现的很镇定,不错。”

    谢若男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说话,她现在脑子都还算乱的。

    ……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萨坡赛路的一个旅馆下榻。

    将随身行李放在旅馆,吴欢带着谢若男面色平静的和旅馆伙计打了声招呼,离开旅馆。

    绕了两条街,两人来到了一个电报厅。

    “打电话。”吴欢将一张一元法币递给工作人员,微笑说。

第218章 危险!(第3更盟主【鸭族老五丿葬心】加更6/6求订阅月票)

    “栀子花,白兰花哩。”

    “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厘买一朵。”

    三妮挎着竹篮,在檀香山路的这条街道沿街叫卖。

    懂事的豆仔跟在娘亲身旁,帮着喊,“栀子花,白兰花哩。”

    偶尔会有行人驻足,买了花去。

    卖的最好的是白兰花。

    买了一朵的,会别在胸口。

    有大方的,会买一串,新鲜湿润的白兰花,用手绢仔细包好,放进大襟衫的纽扣里面,靠腋下贴身放。

    香闻得到,花看不到。

    “栀子花,白兰花哩。”喊了一嗓子,三妮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余光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电报厅。

    电报厅的工作人员苗圃是我党同志。

    这位同志的任务不是关注来打电话的人,而是那些打进来的电话。

    也许几百个打进来的电话都是正常的,他等的就是不寻常的那个电话。

    ……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喂,找谁?”苗圃拿起话筒,嘴巴里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问。

    “你好,我找刚刚打电话的那个男的。”

    “打电话的男的多了去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苗圃没好气说。

    “他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黄色领带,中分头,带着金丝边眼镜,口袋里斜插了两支钢笔。”

    “你找他做什么?”苗圃心中一紧,嘴巴里biaji吐了瓜子皮,懒洋洋问。

    “我是他表弟,他让我请托的钱老板来不了,喝了假酒,进了医院了。”

    “知道了,那人要是再来的话,我告诉一声。”说完,苗圃咔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她随手拿起身旁挂着的用绳子系起来的一捆白纸条,撕下一张,扫了一眼四周,看到没人过来,迅速用铅笔写下一句话,随后将纸条卷起来,放进了自己磕的瓜子皮里面盖住。

    然后,慢腾腾的拿起一块木板挂在外面,木板上面写着:有事,临时不在。

    同时,将放在桌子靠里、外面看不到地方的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水后,随手放在桌子中间,外面正好可以看到。

    一直关注这边的三妮表情一变,弯下腰,在儿子的肩膀上连续拍了三下。

    这边,苗圃拿着簸箕出来,将自己磕的瓜子皮倒在角落。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在瓜子皮里翻捡。

    “小瘪三,吃了老娘的口水要肚子疼的。”苗圃骂了句,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走回去。

    没有人注意到蹲着翻捡瓜子壳的豆仔,很隐蔽的找出卷起来的纸条,连着一捧瓜子壳一起放进兜里,高兴的跑开了。

    “娘,我肚子饿了。”

    “一会就吃啊,这边生意不好,娘带你去别地转转啊。”三妮说着,牵着儿子的手,一边喊着‘栀子花,白兰花哩’,一边走开了。

    ……

    马思南路。

    彭与鸥的家中。

    邵妈正在打扫房间。

    她看了看座钟,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个时候,邵妈听到外面传来了叫卖声:

    白兰花,栀子花哩!

    邵妈心中一紧,出事了。

    正常来说,三妮喊得应该是‘栀子花,白兰花哩。’

    这就代表没有事情,一切安全。

    当三妮喊出‘白兰花,栀子花哩’的时候,就代表出事了,或者是有重要情报要传达。

    邵妈随手拿起菜篮子,就要打开门出去。

    却是又退回去,将菜篮子放下。

    现在才上午十点半,而她去买菜的时间一直都是吃过午饭以后。

    现在拿菜篮子出门,是反常的行为。

    邵妈推开门,假装要整理门口的花盆。

    “白兰花,栀子花哩。”三妮继续叫卖。

    “白兰花,栀子花哩。”豆仔跟着娘亲喊着。

    “卖花的,多少钱?”邵妈招了招手。

    “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厘买一朵。”豆仔抢在妈妈面前喊道。

    “这小子,真喜人。”邵妈疼爱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摸出一角钱,“给,来一串。”

    “谢谢,谢谢,好心人,菩萨保佑。”三妮连声道谢,将一串白兰花递过去。

    邵妈接过白兰花的同时,将三妮隐蔽递过来的纸条捏在掌心。

    “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厘买一朵。”三妮挎着篮子,沿街继续叫卖。

    “娘,我饿了。”

    “娘给你买窝窝头去。”

    门外传来了母子俩的对话。

    邵妈迅速打开纸条去看,脸色大变。

    她将纸条再次卷起来,随后拔下簪子。

    簪子的空心的,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塞进去,拧好,重新戴上簪子。

    随后,邵妈来到二楼,将二楼晾晒的衣服收进来,又将晾衣服的竹竿也收进来。

    摸出一条破旧不堪的红色的布条系在了竹竿上,再次将竹竿放回到外面。

    这个系着破烂布条的竹竿传递的信号是:

    出事了,危险,不要靠近!

    做完这一切,邵妈才急匆匆的出了门,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国立复旦大学。

    ……

    国立复旦大学,国文系教授彭与鸥正在上课。

    彭与鸥一袭长衫,倒背着手,右手在黑板上写字,左手手里夹着香烟,香烟在燃烧,有烟灰即将坠落。

    “《左传·鞌之战》当中的这段话。”彭与鸥转过身,将剩下的粉笔头放在桌子上,指着自己写的这段话问学生。

    “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

    “哪位同学来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彭与鸥微笑问。

    “彭老师,我来。”一名年轻的男学生大声说道。

    “候钟国同学,请讲。”彭与鸥点点头。

    “这是解张对齐侯表示要死战的话,他说,军队的耳朵和眼睛,都集中在我们的战旗和鼓声,前进和后退都要听从他!”

    “这辆车上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镇守,战事就能够成功。”

    “怎么能够因为伤痛就败坏了国军的大事呢?”

    “穿上盔甲,手执兵器,本来就报了必死之决心,伤痛不会死人,所以,国君,请下令死战吧!”

    “说的很好。”彭与鸥点点头,“侯同学请坐,还有同学要说一说自己对于这段话的理解吗?”

    “我来。”一名英姿勃发的短发女同学起身说道。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战斗下去,只要所有人都抱着必死之心,没有任何人可以奴役我们!”

    说着,女同学停顿一下,高举手臂,“同学们,同胞们!中华民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日寇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我们该怎么做?”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当亡国奴!”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死战!死战!不当亡国奴,唯死而已!”

    同学们纷纷起身,齐声呐喊。

第219章 中西女校(求订阅月票)

    彭与鸥对于同学们的反应,既欣慰,又担心。

    欣慰的是,国家有这些热血青年,就有希望。

    担心的是,同学们太年轻,只有热血,经验不足,容易受到伤害。

    他是沪上红党高官,他的身份太敏感,不能流露出太多激进思想。

    利用古文,只谈论古文,以兹来宣传和引导同学们,培养和启发同学们的抗战思维,这是彭与鸥自己琢磨出来的教学方法。

    下课了,彭与鸥胳膊夹着课本,与几名学生边走边谈,就看到一个同事走过来,“老彭,邵妈来找你。”

    彭与鸥心中咯噔一声。

    邵妈平素是不会来学校找他的,除非是出现紧急情况。

    “好嘞,晓得了,多谢。”彭与鸥微笑说。

    “我可是闻到生煎的味道了,老彭,给我留点。”这个老师也是个鼻子灵光的,笑了说。

    “少不了你的。”彭与鸥哈哈大笑。

    ……

    邵妈很聪明,她带了自家的食盒,在一个食摊上买了生煎,假装是给彭与鸥送吃的。

    到了教师宿舍,彭与鸥将房门虚掩,并没有关上,可以从房内看到外面走廊的动静,同时也不至于引起流言蜚语和怀疑。

    “丙三小组送来的紧急情报。”邵妈低声说,旋即提高声音,“这是上午做的生煎,想着先生您一直念着,就送来了。”

    丙三小组,指的就是三妮以及电报厅的苗圃。

    这个小组只有沪上红党以及江苏省委高层知道,传出的情报都是极为紧急之大事件。

    彭与鸥心中一沉。

    邵妈拔下簪子,取出情报递给彭与鸥。

    他立刻展开纸条看,入目就是:表弟来电找表哥,言说钱先生喝了假酒,住医院了。

    彭与鸥大惊。

    表弟就是组织上从南京调来的火苗小组的成员。

    表哥就是他。

    这是组织上为火苗小组预留的另外一个紧急联系方式。

    钱先生就是‘火苗’。

    钱先生喝了假酒,住医院,意思就是‘火苗’被捕!

    ‘火苗’被捕!

    饶是彭与鸥久经考验、经历了诸多风雨,这个消息依然可谓是晴天霹雳!

    ‘火苗’怎么会被捕?

    他暴露了?

    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么一位潜伏在敌人内部、那么出色的王牌特工,怎会突然被捕?

    要知道,‘火苗’同志此前和组织上失联的时候,依然坚持工作,立下赫赫功勋,并且隐藏的极好。

    这刚刚被接回组织,竟然出事了!

    彭与鸥的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组织内部出问题了。

    他在思考,总部,上海,南京,‘火苗’自己,四个方面,总部出纰漏的可能性极低,那么,剩下三个方面,肯定有一个地方出了纰漏。

    ……

    “老彭,我已经在家中放出示警信号。”邵妈表情严肃,“按照组织纪律,老彭你必须立刻撤离。”

    彭与鸥是‘火苗’的上线。

    并且‘火苗’是知道彭与鸥的身份和住址的。

    按照组织纪律,彭与鸥必须立刻撤离。

    没有丝毫犹豫,彭与鸥点点头,同意邵妈的建议。

    他相信‘火苗’是一个能够经得住考验,经得起敌人的严刑拷打的同志,但是,他不能冒险,地下工作有着无比严格的组织纪律。

    这是无数鲜血和牺牲换来的经验教训。

    彭与鸥掏出纸笔,迅速写了一条情报,交给了邵妈。

    “邵妈,你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程敏的女老师,亲手将这个情报交给她,通知她即刻撤离。”彭与鸥低声,将接头暗号告知邵妈。

    邵妈将情报卷起来,藏进簪子里,又低声复述了一遍接头暗号,确认自己记住了之后,匆匆离开。

    随后,彭与鸥喊来刚才的那位同事,两人吃生煎的时候,彭与鸥捂着肚子说不舒服。

    他在同事的陪伴下,去教务处请了三天的病假,他有严重的胃溃疡,一直都是长期服药治疗,请病假并不会引起怀疑。

    ……

    忆定盘路。

    中西女校。

    程敏正在给女孩子们上音乐课。

    婉约、漂亮、优雅的女老师之纤纤玉指在钢琴键上流走,宛如流水般清澈悦耳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转。

    女孩子们既为悦耳的音乐陶醉,更加惊叹于程老师的美丽。

    在不少女孩子的心目中,程老师就是她们所羡慕和模仿的对象。

    将来要是能够成为程老师这样优雅、漂亮的女性,那真是极好。

    “林玲同学,你来弹奏一下老师刚刚弹的这首曲子。”程敏一曲弹罢,点了一个极为安静漂亮的女孩子。

    “好的,老师。”

    女孩子来到钢琴前,款款坐下,认真的弹奏起来。

    “很好,除了有几个音符还不太熟练,基本上掌握了。”程敏夸赞说,“课后你们要多加练习,钢琴乐曲是优美的,想要弹奏出美妙的乐曲,却是要下苦功夫的。”

    “是,老师。”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起立!”一个女孩子喊道。

    “同学们,再见。”程敏双手将乐谱放在身前,微微鞠躬。

    “老师再见。”

    ……

    几个活泼的女同学正要缠着程敏请教,就看到一个齐耳短发的女教师轻声喊道,“程老师,有人找。”

    “好了,你们要多家练习,下节课我可是要抽查的。”程敏微笑着和女孩子们挥手作别。

    “柳老师,谁找我?”程敏好奇问。

    “一个女的,在校门口等你呢。”

    “好的,谢谢了。”

    程敏微笑点头,心中却是警惕起来。

    她没有立刻去校门口,而是顺势去了女子教师宿舍。

    她的床铺在靠窗的位置上,程敏随手拿起自己养的一盆花,将花盆放在了窗口,又检查了一番,这才离开。

    如果她此去不复返,就说明她被捕了,这是示警信号。

    ……

    校门口,一身女佣装扮的邵妈,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

    这个菜篮子是她来的路上临时购买的,她没有买新的菜篮子,而是花钱从一个菜摊上买了个旧的篮子。

    邵妈看着一个非常漂亮、优雅的女子,走到自己的身边,轻声问,“你好,我是程敏,是你找我吗?”

    “是的,小姐。”邵妈说道,“珍珠巷的薛太太家里托我来告诉小姐一声,二小姐生病了,后天的课上不了了。”

    “二小姐生病了?病的严重吗?”程敏心中一紧,这个接头暗号是沪上红党高官彭与鸥与她之间的紧急联络暗号。

    她与彭与鸥之间,并没有其他工作交集,唯一的联络纽带就是‘火苗小组’。

    ‘火苗小组’出事了?!

    “二小姐得了伤寒,她说很抱歉。”邵妈说,“还特意托我带了一些吃的给您。”

    说着,邵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她路上买的糕点。

    “替我谢谢二小姐了。”程敏微笑着接过糕点。

    “程敏同志,请立刻撤离。”邵妈凑过来,低声说道,随后,转身就走。

    ……

    程敏拿着油纸包的糕点,不疾不徐的走向女教师宿舍。

    还不是放学时间,宿舍里依然没有其他人,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警惕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她关上门,反锁,检查糕点,很快从糕点下面捏出一张纸条。

    展开来看:

    火苗被捕,请务必立刻撤离!

    程敏美丽的眼眸瞬间凝固,整个人呆住了,心口剧烈疼痛,喘不过气。

    短短的十一个字,却如同刀子一般,猛地,狠狠地剐在她的心口!

第220章 齐伍来沪(求订阅月票)

    许是因为教务楼的地板刚刚打扫过之原因,程敏脚下一滑,身体踉跄,差点摔倒。

    “程,你没事吧?”爱丽丝一把扶住程敏,关切问。

    “没事。”程敏挤出一丝笑容,“徐先生在吗?”

    “校长在,你找她有事情?”爱丽丝问。

    校长办公室里,徐徵听到外面的声音,问道,“是小程吗?请她进来。”

    徐徵是中西女校的校长,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先生。

    中西女校一开始是教会学校,一直以来完全是以传授西方文化为主,课本也一直是英文版,教师也多数是美国人。

    徐徵四年前出任教务长,今年升任校长。

    履任期间,薛先生力主加强中文教学,提高学生的中文水平,聘请中国教师授课,讲述华夏历史和华夏地理。

    甚至是组织女校学生排练了爱国话剧《一片爱国心》。

    为在教育上争取更多自主权,徐徵还特别聘请七名中国教师组成校政委员会,一定程度上抵制了美国顾问的控制。

    “徐先生。”程敏礼貌的向徐徵微微鞠躬。

    “怎么了?气色这么不好。”徐徵皱了皱眉头,惊讶且关切询问,示意程敏坐下说话。

    “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来找校长,打算请两天假。”程敏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请假我准了,你的课我会安排陆老师代替。”徐徵说道,“去医院看看,多注意休息。”

    “谢谢徐先生。”程敏看了一眼徐徵办公桌上厚厚一摞文件,起身告辞。

    看到程敏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脸色苍白,身体晃悠了一下,担心的问,“要不要我请爱丽丝陪你去医院?”

    “不用麻烦了,徐先生,我会注意的。”

    离开教务楼,程敏朝着学校门口走去,沿途碰到同事和同学们打招呼,她微笑点头回应。

    “黄包车。”程敏招了招手。

    中西女校是沪上名校,孙夫人三姐妹都曾经在中西女校就读,女学生多是家境优渥的贵小姐,经常有黄包车在校门口专门等候。

    且在这里的黄包车,打理的相当干净,就连车棚都是干干净净的,黄包车夫也是衣着干净。

    上了黄包车,程敏说了个地名,将自己的身体扔在座位上,整个人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拉起了车棚,美丽的遮阳帽遮住了脸颊,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弟弟。”程敏的心,疼的厉害。

    ……

    龙华。

    程千帆的手上已经被上了手铐。

    他与卡车上的其他男青年一起被集中在一块空地上。

    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近一个小时,有些身体孱弱的青年已经开始晕晕乎乎了。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军卡开来,停下。

    “下车。”

    “快点!”

    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五六名女学生模样的女青年被赶下车。

    有一个女学生下车的时候一瘸一拐,似乎是遭受过殴打。

    程千帆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

    看守士兵们叫他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不和其他人说话,对于其他人使出的眼色,他也没有回应。

    “跟上去,走快点。”看守士兵粗鲁而凶狠的吼着,示意所有人跟着走,有走的慢的,一个枪托就砸过来。

    程千帆无比乖巧,跟随着大部队行走,却是在暗中观察其余众人,将一切细节暗暗记在心中。

    ……

    在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中,有人也在观察他。

    “齐主任,误抓了你们的人,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的行动,还望海涵。”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梁芳书陪笑说道。

    “误会而已,此次行动成功阻止了红党之蛊惑举动,还要感谢梁督察长的鼎力配合。”

    “应该的,这个人?”

    “先和其他人关一起,一切如常,我会在刑讯室见他。”

    “没问题。”梁芳书似乎也不愿意同特务处的人多待,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梁芳书离开之后,齐伍对自己身边那位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说道,“叔玉,你怎么看此人?”

    “很冷静。”盛叔玉说道,“被误抓之时,堪称应变及时,表现的完全像是一个不知所措、害怕的学生。”

    “被抓捕之后,尽量隐藏自己,不受到周遭之人的关注,避免自己给周围人留下印象。”盛叔玉赞叹说,“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在关注他,他在这群人中毫不起眼。”

    “噢?”齐伍微笑说,“你这个一向自傲的盛叔玉对他评价不低啊。”

    “即便是叔玉乍遇此事,也做不得更好了。”盛叔玉表情认真,说道,“我们的很多同志,遇到这种事,恐怕大半人会在第一时间向军警吐露身份,以求自保,少有人能做到如此镇定。”

    齐伍点点头,如果‘青鸟’在被军警抓捕后就向军警吐露身份,‘青鸟’就废了!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现在这般。

    ……

    “你认为他何时会向军警告知自身身份,寻求自救?”齐伍问。

    “应该不会向军警说,他会在单独进刑讯室之后,才适时表明身份,以他的能力,当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盛叔玉微笑说道。

    齐伍抚掌笑,对于盛叔玉,他很欣赏,这是一个极为自傲的年轻人,‘青鸟’能够得盛叔玉如此评价,齐伍很高兴。

    无他,他欣赏盛叔玉,但是,盛叔玉此人,虽然年轻,但是,资历不浅,且能力不俗,极难成为他的心腹。

    而‘青鸟’,是江山小老乡、学弟;只比盛叔玉小一岁,资历却浅的多。

    “一个小时后,叫醒我。”齐伍淡淡说道,径自去了里间的休息室。

    “遵命。”

    看到齐伍离开,盛叔玉舒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齐伍,此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咬了你一口。

    坐在椅子上,慢慢饮茶,想到今天某个被‘误抓’的倒霉蛋,盛叔玉也是不禁笑了。

    接到密报,沪上红党之学学工委意欲组织学生赶赴南京,在国党中常委非正式会议期间‘游行’搞事情。

    处座对此事非常重视,正好齐伍要来沪上见一见‘青鸟’,便安排他顺便处置此事。

    没想到,两人刚刚出站台,就看到了军警抓人。

    ……

    当时,齐伍惊讶的看到乔装打扮在火车站执行任务的青鸟,竟然被军警误抓走了,也是忍俊不禁。

    是的,程千帆出现在火车站,是在执行任务,他向杭城以及南京方面报备过。

    而齐伍来沪,也正是因为程千帆此前电报报备、提及之此情报,只是‘青鸟’这边的电台似乎出了问题,南京方面没有联系上,事先没有能同‘青鸟’通气。

    没想到,刚刚出站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再看到其他被抓之人的穿着,齐伍以及盛叔玉都明白了,差点没忍住笑。

    “这个倒霉蛋。”盛叔玉听到齐伍笑着骂了句。

第221章 歌声,啼声(求订阅月票)

    看到齐伍离开,盛叔玉舒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齐伍,此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咬了你一口。

    坐在椅子上,慢慢饮茶,想到今天某个被‘误抓’的倒霉蛋,盛叔玉也是不禁笑了。

    接到密报,沪上红党之学学工委意欲组织学生赶赴南京,在国党中常委非正式会议期间‘游行’搞事情。

    处座对此事非常重视,正好齐伍要来沪上见一见‘青鸟’,便安排他顺便处置此事。

    没想到,两人刚刚出站台,就看到了军警抓人。

    ……

    当时,齐伍惊讶的看到乔装打扮在火车站执行任务的青鸟,竟然被军警误抓走了,也是忍俊不禁。

    是的,程千帆出现在火车站,是在执行任务,他向杭城以及南京方面报备过。

    而齐伍来沪,也正是因为程千帆此前电报报备、提及之此情报,只是‘青鸟’这边的电台似乎出了问题,南京方面没有联系上,事先没有能同‘青鸟’通气。

    没想到,刚刚出站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再看到其他被抓之人的穿着,齐伍以及盛叔玉都明白了,差点没忍住笑。

    “这个倒霉蛋。”盛叔玉听到齐伍笑着骂了句。

    ……

    “督察长,这些学生怎么处置?还是老规矩?”有人来请示梁芳书。

    老规矩就是挨个审讯、用刑,先过一遍再说。

    梁芳书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人要是红党,既然被抓,少不了要严刑拷打一番。

    不过,根据掌握的情报,这些人中有红党的可能性极小,基本上都是被红党蛊惑之‘无知青年学生’。

    他刚才翻看了一下内线提供的情报,这些学生普遍来自国立同济大学、国立复旦大学这两座高等学府。

    若是对学生用刑过度,少不得要引来校方的抗议和闹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学生此次集会的目的是要宣传抗日,竟然没有提及‘打倒国党反动派’。

    “都是一些无知学生。”梁芳书摆摆手,“先不要用刑,带着他们去监牢转一圈,然后找一个干净的牢房先押着。”

    “明白。”来人点点头,这是要给这些愣头青一个下马威。

    多半是没有见识过真正残酷场景的愣头青,开了眼界后,许是就害怕了。

    ……

    虽然是安排被抓学生去监牢‘参观’,但是,重刑犯区域是不可能有接触的。

    这是因为重刑犯区域的犯人,很多犯人的家属都不知道他他们在这里,国府方面也一直否认这些人被抓捕。

    重刑犯区域的大部分人,他们的名字就是一个个冷酷的数字,有朝一日会无声无息的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牺牲。

    能够‘参观’的主要是普通犯人区域。

    这些多是公开抓捕、有据可查的犯人,国府方面无法否认抓捕之事实。

    程千帆是惊讶的,他没有想到自己此番被抓,竟然获得了龙华监牢‘一日游’的资格。

    他的表情是害怕的。

    混在学生中,在昏暗的狱灯下,走在湿滑、散发着腐臭味的狭窄的通道中,可以看到两侧监牢中的情况。

    蓬头垢面的‘犯人’。

    鲜血淋漓的‘犯人’。

    学生们有的不敢看,有的面露悲愤的打量着这一切,有的吓得腿软。

    程千帆属于表现的有些害怕、隐蔽的打量这一切的。

    ……

    监牢中的‘犯人’同样很惊讶。

    他们一开始搞不清楚敌人又在搞什么花样,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学生出现。

    不过,很快,同敌人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的众人明白了敌人的用意。

    这应该是一群热血学生,他们被敌人抓捕,敌人这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这些年轻人害怕、摧垮他们的斗志。

    “同志们,一定不能让敌人的诡计得逞。”

    “给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看看我们的力量!”

    类似的话语在监牢中隐蔽的传递。

    蓦然,在叮叮当当的铁链声音中,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歌声。

    渐渐地,歌声越来越响亮。

    激昂又嘹亮。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歌声很快响彻整个‘普通’监牢区,就像是一道闪电滑坡了沉闷、令人窒息、压抑的黑夜,嘶吼着、点燃了夜空!

    高昂的歌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程千帆的表情依然是略胆怯的,但是,他的内心却在放声高歌,他深深地为这些身陷牢笼、遭受敌人拷问、迫害的同志们的坚强抗争精神所震撼。

    他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

    他甚至在故意装出的胆怯表情之下,流露出稍许的厌恶表情。

    他在观察自己身边的这些学生。

    程千帆看到自己前面有一个学生受到感染,正准备跟着唱。

    他心中大急,但是,他不能做出任何动作,更不能制造意外破坏此人的歌唱。

    就在此时,这名学生身旁的一名同学一把抓住他,用眼神拼命示意:不能唱!

    “不许唱歌!”看守手忙脚乱的吼叫。

    “闭嘴!”

    “唱歌的,立刻枪毙!”

    看守的嘶吼和威胁似乎取得了效果,歌声很快停歇了。

    程千帆明白,这不是‘犯人’们畏惧了,是有领导者意识到了程千帆刚才的担心,不能好心办坏事,反而会帮助敌人来以兹甄别。

    ……

    程千帆内心中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有些遗憾。

    能够获得‘参观’龙华监牢的机会,这非常难得。

    他一开始心中一动,认为这是暗中观察、寻找葛翠敏同志的消息的机会。

    但是,程千帆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葛翠敏是‘重刑犯’,敌人直到现在依然不承认抓捕了葛翠敏,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刚才沿途走过,程千帆的目光扫过,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国府宪特军警在公开场合抓捕之‘罪犯’。

    这也让他心中对于这一块监牢区域的性质有所猜测。

第222章 谢若男的发现(求订阅月票)

    俞折柳是这帮学生中唯一的一名红党。

    自从被抓捕后,他一直小心谨慎,保护自己不暴露。

    刚才小照险些跟随着被关押的同志唱起国际歌,这惊出了俞折柳一身冷汗。

    小照是他发展的党员,确切说现在还是预备期。

    被敌人抓捕关押的同志们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依然展现出如此高昂的革命热情,令他震撼和敬佩。

    而一个小生命在牢房里的诞生,那一声声啼哭,听在他的耳中,对于俞折柳以来说,不啻于是一次生命的革命洗礼。

    牢房里的新生命,代表了新生,代表了未来,代表了希望!

    学生中也出现了骚动。

    热血的学生们震惊了。

    竟然有一名孕妇被捕,在如此恶劣的牢房里诞生了一个小生命。

    这让学生们愤怒且悲伤。

    “有孩子在牢房出生了?”

    “竟然连孕妇都抓!”

    “这么糟糕的环境,孩子没事吧?”

    “可怜的孩子!”

    “放了孩子!”

    “放了孩子和妈妈!”

    “畜生不如!”

    学生们情绪激动的喊起来。

    看守们见状,知道不妙,他们试图用牢房里的惨烈景象恐吓这些学生的计划落空了,反倒似是收到了相反的效果。

    “出去,都带出去!”

    “快点!”

    看守们抬着枪,挥舞着鞭子,气急败坏的驱赶着学生们离开牢房走廊,将众人男女分开,临时关押在两个阴暗的房间里。

    ……

    程千帆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他一直冷眼旁观,他判断这些学生中,应该有一到两人是党内同志,就是他刚才关注到的那两人。

    其中一人明显稚嫩,好在他的同伴很警惕,没有暴露。

    程千帆此时已经得出了他的猜测,这应该是沪上红党学工委组织的一次行动,这些人在火车站附近集结。

    他因为身上类似这些学生的穿着,再加上他的年龄和这些学生相仿,以至于被误抓。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说明他因为内部出问题而被捕的可能性极低。

    约莫一个小时后,不断的有学生被单独押出去盘问。

    终于。

    “你,出来。”一名看守凶神恶煞的进来,指了指躲在角落里很安静的程千帆。

    “加油!”

    “不要怕,有我们呢。”

    众学生纷纷上来安慰,为这个有些沉默的‘同伴’打气。

    程千帆闷声不吭,跟着看守离开。

    “他是哪个学校的?”

    “不是你们复旦的?”

    “啊,不是你们同济的吗?”

    众学生傻眼了。

    俞折柳心中一惊,他现在怀疑这个人是故意隐藏在他们中间的特务,这让他开始担心,脑子里开始回忆刚才自己刚才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

    萨坡赛路的一个小旅馆里。

    彭与鸥终于辗转同吴欢以及谢若男碰面。

    按理说,他是不能够轻易同对方会面的,但是,‘火苗’被捕之事太严重了。

    且吴欢以及谢若男作为‘火苗’小组成员,名义上也是属于他领导的。

    ‘火苗’小组的信息属于高度机密,也只有彭与鸥本人才能够与他们接触。

    当然,直到此时此刻,因为没有和程千帆接上头,吴欢以及谢若男依然不知道他们是‘火苗小组’的成员。

    谢若男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

    也只有吴欢知道他们是被抽调到上海来加入一个特别潜伏小组,对方的代号是‘钱先生’,更多的情况,他也不知道。

    “我是表哥。”彭与鸥与吴欢对上了接头暗号后,没有时间耽搁,直接问,“请详细说一说钱先生被捕的过程。”

    吴欢不敢怠慢,详细讲述了两人在火车站外面目睹钱先生被军警抓捕之过程。

    “你是说,敌人直接就冲着钱先生去了,将他包围,抓捕?”彭与鸥沉声问。

    “是的。”吴欢回忆一下,说道,“钱先生应该也看到我们了,他认出了我们,隐蔽的摇了摇头,示意我们离开。”

    彭与鸥揉了揉太阳穴,‘火苗’为何被捕,这依然是一个谜。

    但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他此前猜测是南京红党那边出现问题,现在看来,可能性也较低。

    敌人应该不知道‘火苗’是在火车站外面接头,不然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等到‘火苗’同面前这两位同志接头的时候再动手抓人。

    彭与鸥仔细思忖,上海这边知道此事的只有他以及程敏,应该也没有问题。

    南京那边现在看来,也大概率没有问题。

    那么,‘火苗’为何会被捕?

    是‘火苗’自身出了漏洞,被敌人盯上了?

    这种可能性也比较低。

    如果‘火苗’暴露了,敌人最可能的是不会立刻抓捕,更可能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方式。

    不过,也不排除敌人觉察到火苗是级别极高的特工,担心他逃脱,稳妥起见先抓了再审。

    ……

    “不止是钱先生,军卡里面还抓了好多人。”一直沉默的谢若男突然说。

    “恩?”彭与鸥惊讶问,“谢若男同志,你怎么知道的?”

    谢若男小声说,“上了黄包车,我悄悄拿出小镜子看,看到卡车里还有其他人被抓了。”

    吴欢非常惊讶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他只注意到谢若男很紧张,没有想到吴欢在紧张的不行的情况下,竟然还如此机警,悄悄的采取这种方式查探情况。

    谢若男提供的这个情况,令彭与鸥既惊讶又不解。

    敌人这是采取了大规模的抓捕行动?

    为何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下面的汇报?

    蓦然,彭与鸥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了。

    他是仓促撤离的,住处也放置了‘危险’的警示,如果敌人确实是有行动,且抓捕了好些人,沪上红党其他同志很可能要找他汇报,但是,看到了示警,一时之间联系不到他。

    同时,彭与鸥也在猜测,‘火苗’被捕,与敌人的这次大规模抓捕行动之间的关系。

    莫非是误抓?

    敌人在火车站附近采取大规模抓捕行动,‘火苗’同志运气不好,被敌人一锅端抓了去?

    想到这种可能性,彭与鸥的心中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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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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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