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有必要说的话～（没有混国企！）
有人说以一个濒临破产老国企开头是一个地狱开头！尤其对于新人来说。
的确是，而且现在我也是真真的感觉到了。
在爽文打天下的现在，这样的开头确实是不讨喜！从各项数据我也看到了。
虽然后面进行了部分修正。
其实在我动笔写书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上了她——在缺芯少屏的时代，她的表现是如此的优秀!
这是我对四方电子管厂的原型（京东方BOE）的敬意！
有关BOE的资料一搜一大堆，详细的我不赘述了，只做简单介绍下，引用文章《京东方：从“圈钱王”到产业巨人》（节选）来解释这一点，并表达我对她的敬意以及这个源于156援建项目老军工的情结！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很多行业诞生了很多世界级的巨头企业，比如在能源领域的中石油、中石化，在金融领域的工农中建，在房地产领域的恒大、万科、碧桂园，在建筑领域的中建、中铁、中国铁建，在合资汽车领域的上汽、一汽、广汽，在矿业领域的五矿、宝钢、河钢……但在技术密集型的高科技行业，中国却鲜有世界级的巨头，似乎除了华为，很难找出第三家世界级的科技公司。
为什么不说没有第二家，是因为还真有第二家——显示屏面板企业京东方。
根据美国专利服务机构IFIClaims发布的2018年度美国专利授权量报告显示，在全球专利授权数量TOP50榜单中，中国大陆仅有华为和京东方两家企业位列其中。而在前20名中仅有福特、华为、京东方三家实现两位数同比增长，其中京东方同比增长16%，排名第一。而这已不是京东方第一次排名第一，在2016年、2017年的这份榜单中，京东方的专利授权量增速都是第一。京东方的创新及科研实力可见一斑。
从技术以及研发的实力来看，京东方似乎是一家优秀的企业，但很长时间以来，在公众的眼里，京东方却是一个吞金兽般存在的企业，这不仅体现在其不断从政府拿到巨额补贴，以及在股市中不断“圈钱”的行为，还体现在其低迷的股价，羸弱的盈利能力。京东方也因此被视为扶不起的阿斗，背负着“圈钱王”的骂名。
1997年，京东方在中国深交所成功发行境内上市外资股(B股)，募资3.5亿元，成为BJ市第一家B股上市公司。
2001年1月，京东方又成功在A股上市，并在此后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募资狂潮。统计显示，从2001年到2012年的12年里，京东方在股市中5次募集资金，超过了250亿。
一方面是不断的巨额融资，一方面是持续的亏损，2005年、2006年京东方分别亏损15.9亿元、17.7亿元，一度戴上ST帽。2007年，在政府的巨额补贴下，京东方才实现了盈利，不过此后又连续陷入巨亏，2008年，京东方亏损10.19亿元。2009年，公司在政府补助6.995亿元巨款后实现净利润4968万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公司实际净利润为巨亏11.89亿元。2010年，京东方继续大亏，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亏损达20.75亿元……
但骂声没有阻止京东方融资的步伐，2013年，京东方又提出非公开融资的计划，拟发行股票95亿-224亿股，募集资金净额不超过460亿元。巨额融资的消息传出后，中国股市为之震动。当时有评论指出，非公开增发，虽然表面看是从特定的战略投资者手中筹钱，但低价增发后，股本扩大，将损害原有股东利益，另外，作为实业型公司，京东方已拿走真金白银的258亿元，还准备再拿460亿元，加起来718亿元，经营业绩亏损累累，回报股东约等于零，这样狮子大张口的公司，为什么还要继续让它存在？
业绩上的巨额亏损，融资上却毫不手软，京东方也由此成了公众眼中贪婪公司的典型。但事实的真相，并非外界看到的那么简单。
作为中国最早的彩色显像管(CRT)中外合资企业，京东方有过深刻的教训：京东方自从与松下开始合作生产显像管，一直到松下显像管退出历史舞台，京东方都没有掌握CRT的核心技术。王东升明白，用市场是换不来技术的，没有产业链上的核心技术，一定避免不了“看人脸色”，但走自主研发的道路，在更高端的TFT-LCD显示屏领域，京东方显然又缺乏科技实力。
最终，京东方选择了一条新的发展之路：通过购买国外的生产线，然后引进全套技术体系，在此基础上进行自主技术研发和产业体系建设。
密集的投资以及常年高额的研发费用，让不了解京东方的大众难以理解，在他们眼中，金融风暴后的京东方就像一台“烧钱机器”：一方面连年亏损；另一方面却以巨额增发不断融资投入新的生产线建设。
实际上，京东方持续激进的巨额投资背后，是王东升本人对面板产业的专业以及远见。王东升一直很注重对行业技术规律的探索，在2010年他提出显示产业“生存定律”——若保持价格不变，显示产品性能每36个月须提升一倍以上。而只有足够多的资金，才能确保在研发上的投入，也才能确保在更新速度极快的产业领域中，投产新的生产线，并且生产出市场需求旺盛的最新高端产品。
做不到首发产品，你的毛利率肯定排不到第一。别人出来的时候你再去卖，价格已经下来了。那时候别人吃肉，你只能喝点汤
而想要做到新产品首发，自然离不开技术的支持。而这也是京东方最终生存下来的根本法宝：对技术的尊重和对创新的坚持。
京东方最困难的时候，一年亏损几十亿，但依然坚持在研发上投入重金。王东升说：“我们是上市公司，亏损就会被别人骂，但我们还是一年投了30多个亿。如果不投研发，我们当年可能维持不亏，但是就没有现在的京东方了。
而随着京东方在研发上的投入，以及激进的投资，发展到2017年，无论是在智能手机LCD显示屏、平板电脑显示屏、笔记本电脑显示屏，还是显示器显示屏、电视显示屏领域，京东方的全球市场份额均位居第一。
进入行业头部的京东方盈利能力也开始显现，2013年至2016年，其实现的净利润分别为23.53亿元、25.62亿元、16.36亿元、18.83亿元，2017年的净利润更是创记录的达到了75.68亿元。
液晶显示器行业，是个竞争异常残酷的行业，美国的厂商虽然很早就进入，但却也消失的最早；RB一度执行业技术之牛耳，却由于投资不足，有的被收购，没被收购的也面临技术升级的困局；台湾厂商则从行业领先者变成了如今的追赶者角色；而韩国的三星和LG则在政府和财团的支持下，保持显示屏高端行业统治者的角色。
在这场全球巨头的角逐之中，正是“烧钱”和在研发上的巨额投入，支撑着京东方在这场竞争之中，穿过行业的低谷，跨越资金链断裂的险境，最终获得了与韩国巨头掰手腕的资格。如今，在高端的OLED显示屏领域，韩国企业依然占有垄断性的优势，不过京东方也正在发起新的冲击。2018年，华为发布的Mate20Pro中，京东方提供的OLED显示屏，质量表现超过了LG提供的显示屏。有消息称，京东方的OLED显示屏，目前也进入了苹果手机采购名单之中。
*
企业存在的一大价值就是要赚钱，就像RB四大经营之神之一的松下幸之助所讲的：企业不赚钱，就是犯罪。但京东方的价值，不仅体现在此，更重要的是对中国整个电子工业的支持和拉升。
很长时间以来，中国整个电子工业都处在“缺芯少屏”的焦虑中。中国的彩电企业早年也曾经兴旺一时，但在CRT显像管向液晶屏升级的过程中，因为不掌握核心的显示技术，中国彩电厂家只能从日、韩、台进口，高额的价格，让中国彩电行业效益大跌。
为了从中国市场攫取高额利润，在2001年至2006年的6年时间里，三星、LG、奇美、友达、中华映管、瀚宇彩晶六家日韩面板企业，以平均每月一次的会议，总共召开了53次“晶体会议”。会议中的重要一项就是，针对大陆彩电企业的采购，联合操纵市场价格。
这也直接导致中国的液晶彩电价格高居不下，2003年时，一款32寸的液晶电视，价格竟然高达上万元，其中液晶面板成本可以占到彩电成本的60%，中国彩电行业完全仰人鼻息。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日韩台的面板厂商进入寒冬期，但大陆因为成功抵御金融风暴，对面板的需求不减反增。出于善意，国家相关部门两次组织大陆9家彩电企业赴台采购液晶面板，此举被称为“将中国台湾面板企业拉出了金融危机泥沼”。但结果却是，台湾联合韩国、RB企业哄抬面板价格，半年之内，面板价格飙升60%。
2010年，中国进口液晶面板金额高达470亿美元，仅次于集成电路、石油和铁矿石。直到近几年，以京东方为代表的一批液晶面板生产商崛起，才让中国在半导体显示领域站稳了脚跟。有统计称，京东方这样的中国企业平均每块面板亏损1块钱，国内液晶显示器和电视机企业的成本就会下降10-20块钱。
面对海外巨头的围攻，在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的面板行业，京东方曾长期亏损，但也正因为有京东方这样的企业存在，中国的消费者今天才能不被国外产品勒索和绑架，以低廉的价格，购买到优质的电视、电脑、手机产品，也正是有了京东方的存在，中国的电视机、笔记本电脑、手机品牌才能以物美价廉的特性，攻占全球市场。
王东升曾用三个反问，描述过京东方的价值：
“如果没有像京东方这样的企业，华为、联想、小米、魅族们得给牢牢掌握面板行业话语权的三星、LG、夏普这些日韩企业多贡献多少营收？”
“想象一下，我们的战斗机、航空母舰上，所有的显示屏幕、仪表面板都只能用别国生产的显示器件，老百姓会觉得这个国家有能力捍卫自己的国土安全吗？”
“在液晶面板技术的发展上，过去的确是日韩企业主导了潮流和市场，但未来万物互联的时代，这块屏仍将会是各种信息流的必经入口，难道还要将我们的大市场拱手相让吗？
第001章 准备离开了
1990年，七月如荼。
中午似火骄阳，此时已是夕阳。
天边一抹抹彩云在她的精心装扮下，悠悠地绚染成美丽的晚霞。
燕京，四方电子管厂。
窗外的绚丽美景，并没有分散趴在案桌上疾笔奋书的年青人注意力。
“叮铃铃、叮铃铃……”
杂乱的办公桌上，一个被挤到桌子角落的固定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它第三次响起。
余子贤正在检查刚刚写完的《关于四方电子管厂未来发展的一些补充建议》。
再次听着电话铃声，他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接不接这个电话。
他着急进行电视机机芯芯片资料的最后整理，时间会比较紧。
想了想，余子贤还是拿起了电话：“喂……”可是，没等他说完话，耳边就传来一声暴喝。
张海涛那尖利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了过来，对面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刺破了一个气球。
话筒对面，是余子贤平时最不想打交道的一个人，可奈何对方主管厂里人事，有些事情还真绕不过他，不然余子贤早就撂下手里的电话了。
现在，他只能无奈的将话筒往一边挪了挪，让声音尽可能的远离耳朵，飘向另一边。
即使如此，话筒里的声音也是相当强悍，猛烈的抖动着空气，一句句连珠炮沿着电话线，最后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余子贤，你懂不懂什么叫纪律性？四方厂可不是你家，你想辞职就辞职？你的档案还想不想要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刚进厂几天就对厂里指手画脚的……”
听到这里，余子贤真的很想说，“你好歹也是大厂一个领导，怎么能自降身份，把自己置于刁民泼妇的位置？以粗俗表现无能，以低劣表现风度呢？”
余子贤思考一二，还是麻溜的挂断了电话。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不就是交了一份辞职报告么，顺带着写了一些事关厂子发展的建议信么，对方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简直不可理喻！
原先他还以为，以前老爷子与他有冲突，但那是工作上的事情，是他们老一辈人的事情，不应该放到自己身上或者自己要辞职这等鸡毛小事上来。
可是看现在的状况，貌似自己高估了这个人的心胸。用“斤斤计较”来形容他，余子贤觉得都是在夸他。
可惜自家老爷子已经退休几年了，不然对方还不至于这样变本加厉！
也许正是讨厌厂子里像张海涛这样的人，余子贤更加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本来他还在犹豫，明天的他，是离开还是坚守？
现在好了，张海涛用实际行动帮助余子贤痛快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余子贤相信，自己就算离开这里，这一生哪怕没有轰轰烈烈，但是注定会如天边的晚霞，绚丽多彩；坚守在这里，守在目前还是僵硬体制的四方电子厂，就算作为过来人的他，也必定会被束缚，最后可能仅仅是浪费了他的几年时光。
四方是有救的，只是还在等待她真正的掌舵人，而他清楚，自己不是那个人。
未来华夏经济版图的重心是在广阔的南方，那里才是他施展拳脚的好地方！
炒楼、炒地皮，炒股、炒金融，或许这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做未来的土豪，才是他向往的生活：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
有钱好办事，没钱万事休，这个道理，从个人到厂子、从社会再到国家，皆是适用。
就像四方电子管厂，偌大的一个厂，就因为没钱，居然就靠余子贤等几个人，想要仿制别人的“芯片”来优化自己的产品。
本来这样搞，也无可厚非，但是人能不能派多一些？设备能不能好一些？软件能不能更新一些？
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就不到十个人，两个菜鸟大学毕业生带着几个老弱病残；电视机机芯生产线设备呢，是几年前引进的三手货；用来优化设计用的彩电CAD呢，则是83年开发的（TADS-C1）国产第一代软件，用来设计优化现有的机芯芯片电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余子贤将装有两份资料的文件袋，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封装好，又看着桌子上凌乱摆放的杂物……心里也跟着凌乱。
桌上这台显微镜是找刘健借的，镜片下面摆放着一颗芯片，这些芯片是他从东芝最新一款电视机上拆下来的。
电视机则是余子贤和刘健各贡献了半年工资买回来的。
两片机芯片被余子贤拿了，机芯板其他部分则被刘健他们拿走去研究了，而电视机机壳就缩在墙角，颤颤发抖，似乎还在害怕余子贤的暴力拆解。
电视机机芯上的核心芯片之一，就躺在显微镜下。
TA7680AP和TA7698芯片组成的TA两片机电路设计，是东芝1983年才研发设计出来，但TA两片机相较于当下国产主流的四片机、三片机还是具有相当大的优势，不管是成本还是电视机功能上，依旧笑傲国产。
刘健，是余子贤的好友，就在四方电子管厂三分厂电视机配套厂上班，负责车间里一些技术管理。由于余子贤是微电子专业毕业，所以自从他上班之后，刘健就经常跑来探讨电视机电路设计以及优化的问题。
虽然，余子贤不在三分厂工作，但是也想尽一份力。想早日把三分厂那已经停了半年的生产线再次转动起来，帮助四方电子管厂尽快走出亏损的泥淖，最终实现这个老厂的产业转型。
尽管在他看来，三分厂靠几个人的力量想要实现四片机电路的优化，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他们连国产二代彩电CAD软件（TADS-C2）也没有。
其实，三分厂很想要这套系统，但是她没钱。
关键是，现在不止三分厂没钱，是四方电子管厂整个厂都缺钱。
这几年四方电子管厂年年亏损，有钱才怪！
三分厂配套车间急于对自己生产的机芯进行优化也是有原因的，他们生产的机芯是四片机，属于即将被淘汰的产品。
电视机的功能是由机芯上面的各个电路实现的，各有各的功能，对于一些主要电路，还需要芯片来实现控制和任务的执行，例如最核心的东芝TA两片机，其中TA7680负责完成图像中频和伴音小信号处理，TA7698则完成亮度以及扫描小信号处理，而开关电路则采用厚膜电路，其他的伴音功放场输出、行输出则有分立元件电路……
一般集成度越高，所用芯片越少，机芯上的单元电路越少，机芯的体积也就越小，进而生产工序流程越少，电视机的生产成本也就相应降低。
在以前电视机是抢手货的时候，像这样四片机机芯的彩电还会有市场，可是随着这半年电视机大搞价格战，电视机价格大降，这种性能落后但是成本较高、售价高昂的四片机彩电一下子就面临赔本赚吆喝、生产线被迫停产的局面。
这也是余子贤和刘健他们不得不投入全部精力去“仿制”东芝TA两片机的核心芯片，进而优化自己的四片机机芯的原因。
机芯是电视机的核心，芯片又是机芯的设计核心，优化机芯电路，就得搞清楚芯片内部的电路，并分析清楚逻辑结构。
此刻，被余子贤花大代价弄来的、平常被视为宝贝的两片芯片，看上去是真的惨不忍睹：芯片正面，被揭掉了封装保护壳，露出了里面微小的内部电路。
这是为了更好的研究芯片内部，分析其功能，为芯片的反向设计做准备。
国际上的设计公司基本都是以正向设计为主，反向设计只是用于检查别家公司是否抄袭。当然，芯片反向工程原本的目的也是为了防止芯片被抄袭的，但后来演变为小公司为了更快更省成本的设计出芯片而采取的一种方案。
对于正处于发展初期的公司基本都是反向为主，正向为辅。
而余子贤现在正在做的事，相当于反向设计里的版图提取。
当然这些内部电路版图用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可以借助显微镜来观察并绘制出版图，最后转换为内部电路。
之前余子贤已经想办法找到了芯片的一些参考电路和外部特性资料，但是想要优化，还需要详细了解其内部电路的拓扑结构和元器件参数……
好在经过近半年时间的忙碌，余子贤终于在今天完成了最后一点工作，也就是完成了芯片版图的拍摄和版图向电路的转换工作，后面的任务就是对这些电路进行仔细的逻辑分析。
TA两片机设计于7年前的83年，采用的是5微米的工艺水平，芯片内部也就两千多个晶体管，电路相对简单。这也是余子贤可以仿制版图的原因。
等到再过几年，大规模集成电路应用时代的全面到来，一个芯片上有上百万，甚至上千万、过亿个晶体管的时候，这种仿制的事就只能干瞪眼了。
等到那个时候，拼的是芯片的设计能力、制造能力，进一步往深了说，就是拼设计软件以及设计人才、制造工艺线程、芯片制造设备的能力。
这些先进的东西我们虽然有，甚至十年前就有了，但是十年前，我们与国际先进水平就有个四五年、两三代的差距，而现在，我们的差距却更大了，达到十年以上。自此，我们的技术再也没有赶上，十年后没有赶上，二十年后依旧没有赶上。
受“巴统”禁运及后续“瓦森纳协议”的影响，在国际集成电路产业巨头的技术封锁、专利围堵之下，我们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这些桎梏，其实非常难。
到底有多难？反正二十年后，在国家大资金投入，大力引进人才的情况下，我们的产业链，才在一个方向取得了突破，那就是芯片制造设备中的刻蚀机……
一时想得有点远，但是也说明了我们电子工业人此刻及以后所面临的受制于人的窘迫境地。
第002章 捡菜叶的人
整理完两片芯片的版图资料后，余子贤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补充建议》。
之前余子贤已经给厂里面提交过一份《发展建议》，但是这一份《补充建议》更加的完善。
“要彻底打破大锅饭体制，给予分厂或者子公司更大的经营自主权，切实提高技术人员待遇、增加技术研发费用，重视和尊重市场，产品开发要以市场为导向……”
人都要走了，自然少了许多顾忌，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反正余子贤能想到的，都给写了上去。
“咚咚……”忽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余子贤依旧沉陷在思绪中……
“砰砰、砰砰……”敲门声越发急促。
终于余子贤睁开眼，脑海里思索着“会是谁”的时候，门上的把手开始猛烈的转动，直到门被打开、进而撞到墙上发出“砰”的巨一声巨响……
显然来人敲了半天却没人开门，后又发现门没有锁之后，就开踹了，甚至等不及或者说不想浪费时间等它的主人表达一些什么意见。
余子贤蹙着眉头，他想看看到底是谁？
“刘健？你过来了，这么大动静？有急事？”
余子贤一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兼死党，顿时心里也没有了气。
“你不是说中午要来找我吗？我都等了一中午和一下午了！”刘健那张清秀、干净的脸上，难得露出生气的模样来。
“……”
余子贤想说点什么，可是觉得自己明显理亏，嗫嚅了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刘健扫了一眼沉默着的余子贤，径直走了进来。
他看到凳子上已经收拾妥当的背包，清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回过头指着余子贤厉声喊道：“好你个咸鱼，这背包都收拾好了，怎么着，你这逃兵是打算当定了啊？”
“逃兵？”灌入耳音的“逃兵”两个字，如巨锤一般的敲打，让余子贤的脑袋嗡嗡作响。
“亏我还给你四处找设备让你帮我忙，亏我拿出工资给你买电视机让你研究芯片……”说着看到旁边的资料袋装着的资料，直接就拿了起来，捧在怀里。
说归说，骂归骂，成果资料还得给我留下！
余子贤很想说:“买电视机那是你来找我的好不好!”
当时刘健想买三星电视机研究对方先进的机芯，可是钱一时凑不齐，向厂里申请了老久，也没有办下来。最后红着脸央求余子贤借点钱，余子贤没办法也拿出了自己半载工资，才算凑够。
刘健拿走了除两片芯片之外的机芯板，留下了墙角那个破烂外壳，和供余子贤研究用的两片机芯芯片。
但是此刻，无谓的争辩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而且那些资料，余子贤觉得也无所谓了，本来做出来之后，晚上就打算交给他的。
看余子贤还是不吭声，刘健甩头喊了句，“走，我带你去看个人！”就拉着余子贤往门外走去。
到了办公楼下，余子贤看到了他们那辆永久28加重自行车。
说“他们”，是因为这辆28加重算起来是他俩的共同财产。
这辆自行车还是余子贤上大学之前，他俩用啃馒头省出来的的钱买的！只是后来上学去了，这辆28加重也就成了刘健的专坐。
这都快6年了吧！
看自行车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余子贤就知道刘健对他是有多么的爱惜！当然，自行车刚买来的时候，余子贤也是。
刘健骑上自行车，随后的余子贤双手一撑，就已经稳稳当当的骑跨在后座上。
没有言语交流，只受默契支配。
很快自行车就出了厂院大门。
余子贤也没有管“贱人”要把他带到那里去。反正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咸鱼”一条。正好自己在走之前，也是要给他说一声的。
带他一起走是不用奢望了，能让自己安稳的离开就不错了。
“贱人”“咸鱼”，是刘健和余子贤给彼此起的外号。
“贱人”不贱，反而在某些时刻，正直的要命！就比如说此刻。
车子蹬的飞快，穿过田野、越过村庄，一路向南。
四方电子管厂位于燕京的北郊，这里除了不多的几个企业，就是农田、村庄。
终于在附近的一个集镇里慢了下来。
这里是杨各庄镇的一个小集市。每逢农历一、六的日子，周围各个庄子的农民都会把自家的蔬菜、水果等农产品拿过来，摆摊售卖，当然还有卖服装、鞋帽等日用杂货的小摊小贩。
赶集之日，好不热闹。
作为厂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对于厂子周围十里的贸易集市自然不会陌生。
今天就是杨各庄镇逢六的赶集之日，而刘健把他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买东西的话，东庄镇距离他们厂子更近，虽然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但是买一些日用杂货还是没问题的，哪里需要跑到这里来。
这时候天色已晚，小商小贩早都已经收摊了，市场里面则是落了一地的各色垃圾……
刘健推着自行车走向距离菜市场不远处的一个货架，到货架后面停好自行车。
余子则紧跟其后，和刘健一样找了块木板坐了下来。
虽然余子贤很想想问问刘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看了一眼臭臭的“贱人”脸，他就闭了嘴。
就这样，十分钟过去了，两人都憋着没有说话。
喧闹了一天的集市彻底归于宁静，只是远处不时传来声声蛙叫。
天色也暗了下来，远处稀稀落落散布着的农家也陆续点亮灯火。
市场里唯一的一盏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已经亮了起来，简单的勾勒出了市场的轮廓。
“铛铛……”一辆自行车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市场里面。
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打着手电，径直走向集市蔬菜区的那一小堆堆残枝烂叶。
这些叶子明天就要被打扫市场的人清理，拉走。当然一些养猪的人家也会偶尔过来检一些，用来喂猪，最好不过。
余子贤扫了一眼，没当回事，一个捡菜叶子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了刘健一眼。
此时的刘健已经收起了前面有些呆板的严肃，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这个人。
虽然余子贤看不清此时刘健的眼神，但是他颤抖着的双手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告诉余子贤，肯定有事……
余子贤的目光再次转向正在捡拾菜叶的人，忽然脑海记忆深处闪现出一个身影来：他们车间原车间主任周师傅。
周师傅属于父辈一辈的老人，后来为了解决孩子的工作问题，年前主动提前退休了。没想到这一次再看见他，居然是在这里，而且是在捡拾菜叶！
他记得周师傅原先是刘健的师傅来着，自己入职培训的时候，也当过他一段时间的徒弟。
刘健带自己来看的人就是周师傅？他为什么会显得那么激动呢？
这有什么激动的，不就是捡拾烂菜叶么？说不定周师傅捡回去是喂猪……不对，好吧，自己真是猪脑子一个。
你要说周围的村民捡个菜叶去喂猪还有的说，住在厂里小区的周老伯捡个菜叶能干啥？而且是非得天麻黑了才来？
难道，是……
第003章 余子贤的梦
余子贤在一旁仔细观察，小心验真着自己的想法。
周师傅小心翼翼的打着手电，明显是从从一堆堆菜叶里挑选着什么，然后装到袋子里去。
这菜叶显然不是用来喂猪的！
而这个时候的刘健已经蹲了下来，大男人一个居然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余子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敢有其他的动作，深怕惊扰了远处那个正在捡拾菜叶的老人！
他向刘健招了招手，就蹑手蹑脚的往一边走去。
刘健后面跟上。
“周师傅？”
“嗯。”
“多久了？”
“从今年我们车间停工之后。”
……
经过刘健的提醒，再结合脑海里有关周师傅一家的记忆，余子贤很快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作为二分厂负责电子管研发的208车间，在四方陷入困顿之后，自然没了事干，停工待岗的利刃最终还是砍向了208车间，至于下一步是裁撤还是下岗就不得而知了。
一分厂还好一些，负责军品订单，只要军品订单存在，厂里不管怎么都得维持。
可是负责小型电子管和小集成电路板的二分厂就没那么好运了。现在二分厂几乎全面停产，工人的工资待遇自然也是没了。偶尔开动一下，也仅仅是负责生产的201、202生产车间，工人多多少少象征性的还可以发一点工资，可是这研发性质的208车间就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工资仅仅记在了账本上，期待厂子有朝一日能够效益转好。
这就扯淡了，记在账本上的工资还算是工资么？这生活油盐酱醋可是不欠账的！
工厂没了营收，周师傅的退休工资也深受影响，大幅缩水。更不幸的是小儿子就在208车间。一家几口人的生活就靠他那点缩了水的退休工资能干啥？
捡拾菜叶，生活这是陷入了何等的窘迫？
“子贤，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留下来么？这就是我为什么留下来的原因：为了让我们的师傅们不来这里捡菜叶子吃！”
“我们厂子的确是出现了问题，但是办法总是有的，还有救对不对？”
“子贤，答应我，留下来，好不好？我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这个厂子需要你！”
“子贤别忘了，我们是军工出身，四方曾经也是中华电子工业数一数二的大厂，我们有我们军工人的骄傲：哪怕站着死，也不能苟着生！”
……
刘健一连串略带哭腔的话语，让余子贤的眼眶也充盈着某种液体，浑身的血液开始往头上涌。
“刘健，不是我不想留下来，而是……就这四方目前的这烂摊子，我留下来能干什么？我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谁会听我的？就靠你和我？靠我们两个人带着一帮子老弱病残？我之前给厂里做了多少建议，可是每一次都石沉大海，一点涟漪都没有！实话告诉你！我这次确实打算走了，本来还想带上你也走的，可是看你的样子，你还是算了……”
看到刘健还是一脸痛苦的看着自己，余子贤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难受！？我艹他大爷的，我每一天做梦都梦见我们四方电子管厂热火朝天的大干，挣着数不清的钱，带领我们国家的电子工业干死国际上的那帮白痴肥佬，去他大爷的‘巴统禁运’！可是，终究是做梦！我的好兄弟，该醒醒了！”
是的，余子贤在上一辈子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梦想有一天共和国电子工业能够站立世界潮头，一改共和国“缺芯少屏”模样，最终干死那帮国际鳄！
只是这终究是梦！
但是，这一辈子，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重生了却让他重生在一家已经陷入严重困境的电子企业中！
在这样的的企业，一个技术员想要崭露头角，虽然不是没可能，毕竟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但是会很艰难，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处理弯弯绕绕的扯皮事情，和制度扯皮，和一帮老顽固扯皮！
余子贤嘴巴一张想继续再说话，可是干涩的喉咙里什么声音再没有发出声音来，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挥了挥手，“回吧。”
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说到：“电视机生产线疯狂无序的引进之后，产能过剩将是必然，而等到技术严重落后之后，我们就会发现，我们什么技术都没有学到，最终剩下的只能是满地鸡毛，存者无一。这才是市场竞争的残酷性，而现在占据当前电子工业产值八成以上的电视机产业，显然大部分人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优胜劣汰，这才仅仅是开始。当我们从计划经济时代被迫推向市场经济的时候，就注定了一大批甚至百分之九十九的企业要被淘汰，停产、倒闭、重组……这只能怪我们不争气，怪别人？别人看笑话还来嫌不及了！”
刘健呆呆的站立半天，望着余子贤给他留下的背影，还想说什么……
他俩过去的时候，周师傅已经走了。
菜市场另一端有人正在捡拾菜叶，但愿那不是四方的人。
一路无话，只是回去的时候，这一次是余子贤蹬着车子，刘健坐在后面。
余子贤和刘健所在的四方电子管厂，诞生于共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是苏联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之一。
那是共和国工业的英雄年代：在大规模实施工业化的“一五”末期，共和国的重工业由原来的一穷二白逐渐发展为可以生产重载汽车、喷气式飞机等等，后来“两弹一星”的高技术研发项目也都是在这个时期纷纷上马……
1954年6月动工，1956年7月建成，四方电子管厂成为新共和国建立的第一个电子管厂。先期主要为军事通信设备、雷达、导航、国防尖端武器等生产电真空管，地位就如同二十一世纪的集成电路；后期则开发各种半导体器件，如半导体晶体管、数字电路、线性电路、规模集成电路等等产品。
在建成之后的四十多年里，四方电子管厂一路走向辉煌，直到进入八十年代，国家开启经济改革大幕，以往计划经济体制运行模式下的组织机构慢慢显露出她的种种弊端，直到彻底衰败的今天……
从1986年开始，国家决定大规模裁军并消减军费支出，四方电子管厂的国防订货大降到原来订货量的70%；与此同时，受到进口冲击的影响，民品订货量也是大降，相比85年6500万元总销售额，86年全年（半导体和电子管产品）全厂销售额骤降到4000余万元。
更让四方电子管厂雪上加霜的是，共和国经济从85年就开始了愈演愈烈的通货膨胀，国家调资、提高折旧率、增高各种费用标准，原材料、燃料和动力等价格确实大幅增长，使的厂里开支大涨，这些急剧增长的成本已经严重超出了四方电子管厂自身的消化能力。
自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四方电子的经营情况是愈来差，订单逐年减少、工人福利待遇却在一直缓慢增长，最近这几年更是每年都要亏损个几百万，最高的一年甚至过了千万。
从1986年到现在近5年的时间里，虽然四方电子也进行了一些改革和尝试，但是收效胜微。如果今年还是没有发生大的改变的话，到时候就算厂里想上新的项目或者搞技术革新去融资，银行都会敬而远之。
可是要想一个有着几千人的老厂突然焕发新生，容易吗？
不容易！
四方电子管厂现在已经四个月没有正常发放工资了。
傍晚看到周师傅捡拾菜叶的一幕，让余子贤感觉到非常心痛和难过！他不知道他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虽然他曾经也想过留下来，和刘健这样的有着强烈改变现状的军工子弟一样，扛起推动电子工业发展的使命和责任，或者至少让这个厂子“活下去”，但是现实很残酷！
不过不管走不走，终究是要跟老爷子正式说一下的。
吵归吵，闹归闹，正事还是得分得清。
之前，余子贤因为辞职的事情，就和老爷子已经吵了一架，赌气住在了厂区宿舍。这都一周没有回家了，虽然老妈打电话过来叫着回家，但他只是口头答应。
和刘健回来之后，余子贤直接在自己家门前下了车。
期间刘健没有再说一句话，而余子贤则直接忽视了“贱人”那幽怨的眼神。
余子贤打开家门，发现厂里的罗老头也在，正和自家老爷子、老妈在客厅看电视。
老爷子看到儿子回来了，看了一眼之后瞪了下，似乎还在生着他的气。
余子贤对着起身的老妈喊了句“妈”，却对一旁的罗老头和老爷子没有说话！他现在对两个“老头子”对于自己的建议无动于衷感到很气愤，或者说是很伤心，现在真不想理他们！
不过说起现在的家，他是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了母亲和这个家庭给予的爱与温暖，现在对“爸”“妈”的两个称呼总算达到了顺溜的程度。
原来是孤儿的他，心里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不过对于“爸”，在心里面，他更喜欢用老爷子来称呼。
老妈急切的问道：“这么晚回来？回来就好，吃了没？”
“还没了。”余子贤睡了一整天，本来晚上想吃点什么的，被刘健一折腾，这才发现肚子还是空空的，这会好像的确实有点饿了。
“那你等会，我给你收拾去……”老妈转身就往厨房奔去。
余子贤换了鞋刚想往自己的卧室走，背后就飘来五个字：“到我书房来。”
老爷子的语气平淡却有力，似乎不容抗拒。
好歹也是当过厂领导的，老爷子虽然这几年退休在家，但是说起话来，霸气侧漏，不怒自威，尤其是生气或者本着脸的时候。
“辞职报告交上去了？”
“交上去了。”
“啪”的一声，余子贤就见自己面前的茶几上飞来一个文件袋。
他疑惑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慢悠悠的打开文件袋，“嗬”，这不就是一周前自己交上去的辞职报告么？
“我替你要回来了！刚才我和你罗叔商量，明天你回去之后到一分厂报道。”老爷子没有给余子贤反应的时间，稍微停顿之后又说道：“我把你从学校叫回来，不是让你当逃兵的。”
余子贤看着手里的辞职报告没有吭声，心里却在想：“哎？现在知道给自己一点权利了？自己之前提了那么多的建议，早干嘛去了？肯定都是罗老头！只是现在想让自己留下来，没门，我明儿个就走！”
第004章 不觉得迟吗
“说吧，地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突然开始抵触在这里上班了？以前不是挺高兴的嘛？”
父子两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老爷子缓和了语气。
余子贤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老爷子身体前倾而自然流露出的倾听神态，略带愁容的脸上有着一双饱含关心的双眼，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疑惑。
“地娃？”余子贤突然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他心底一直封闭的一些东西似乎有些松动，一直紧绷的身体也自然而然的放松。
“地娃”，是余子贤小时候起的奶名。
地里长大的娃，好养活。
也许这一刻，在老爷子心里，自己才是他的孩子，一个不成熟、爱面子、还有些倔强的娃。
余子贤想哭，真的。
他感觉，今天的自己变得特别情绪化，敏感和脆弱。
或许这是一种被温情所融化之后的自我调整和放松，也许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压抑的时间太长了。
余子贤赶紧调整情绪。
自己要是真哭出来，按老爷子的脾气，又该骂了：“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
余子贤打算说开了去：“爸，我进厂也一年多了，咱们厂的现状，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就拿我们二分厂来说，开工三十多年，产品老、设备旧、厂房破、工艺技术落后的问题就一直没有解决过。在两千多台仪器设备中，在役年龄超过20年的设备居然有一半多，甚至四五十年代的设备也不在少数……”
“我们车间那个老电气工作台，还是1956年建厂的时候的老物件了，干着干着就出问题了，叫电工师傅来一看，却根本没法修，踹两脚反而就好了。你说这断路虚接的问题踹两脚就续电又开始工作了……”
余子贤豁出去了，自家老爷子，怕什么。只是他越说，老爷子的脸越黑。
“在职四五千人的厂子，退休职工也是四五千人，要政策没政策，要技术没技术，要钱没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够了！”老爷子突然两手一撑桌子，嚯的站了起来：“让你说你的困难和原因，不是让你说厂子的问题。厂子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
“额……”余子贤只能在心里面傻笑，但是面上还得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只是前面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紧绷了起来。
“好、好，爸，您息怒，您坐。我不说现状，我就说说我的理解……”好汉不吃眼前亏，给老爷子认怂，也没什么。
“其实吧，在我看来，造成四方电子管厂现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由于国家的政策剧变……”
余子贤看老爷子慢慢坐了下来，就开始给老爷子讲述一些国企现状大局观方面的一些认识。
老爷子当了好多年的厂子一把手，也许他在企业发展的一些具体事务管理更加擅长，但是想要理清楚这些国企发展的整个脉络，可就是当局者迷了。想要追寻造成目前现状的根本原因，还必须的把她放到历史的长河里，让时间去沉淀她，才能看得清楚造成发展困境的病灶所在。
人们评判这些老国企、老军工，太容易指责她们“技术落后”“经营不善”“观念僵化”等等，但是如果把她们的这段经历置于历史发展脉络，就不难看出，决定这些军工企业命运的力量就是国家政策的剧变。
尤其是四方电子管厂，军事订单的突然中断和国家大规模引进外国技术的狂潮，几乎一夜之间就窒息了国家电子工业化继续技术进步、市场演进的空间，最终使得共和国工业诸多产业出现了“技术降级”和“去技术化”的普遍趋势。
国家电子产业的发展，如果放到更宏观的更长远的历史进程中去，我们就不难发现，改革开放后，国家经济后来的确更加市场化了，但是那些从1950年就开始发展半导体技术的共和国企业却几乎都没能生存到这一天。
要知道，这些企业在国家被封锁的年代里，无论与世界先进水平有多么大的差距，却是一直在做技术。然而当市场需求消失后，他们只能被迫抛弃自己已经掌握的技术，去用买来的组装线撑了起规模化的共和国电子工业。
共和国技术发展的进程几乎完全么被阻断了。这个过程却异常严酷和惨烈的，伴随着的是共和国一个又一个电子核心元器件厂的倒掉。
等到再次发现半导体工业的重要性时，便又自然而然在已经丧失了原有电子工业基础的条件下，依靠引进生产线来发展它。这或许就是共和国半导体工业至今也没有发展起来的重要原因。
当然这些许多都是后话。
四方电子管厂目前遭受的“厄运”，只是共和国电子工业企业发展的一个缩影。
正是回想到这些，让有心改变四方电子管厂未来发展的余子贤，清楚一旦他走这条路将会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最关键的是，就算他去做了，也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未来四方电子管厂的掌舵人在国家产业大基金的支持下，也仅仅是在液晶显示这一个产业上取得突破。而在电子工业方面，共和国欠缺的不是一个产业，而是一条又一条的产业链，上面可能有成百上千的细分产业。
那么多的产业项目，是他余子贤能够撑起来的吗？
老爷子听完余子贤的话，沉默了许久。
作为四方电子管厂曾经的管理者，他太清楚现在厂子遇到的问题有多严重了，但是有什么用？自己一路从从工人、技术员、车间主任，最后到厂长，基本上可以说一辈子就是奋斗在了这个厂子。看到厂子现在他的状况，他真的很自责。
虽然造成目前厂子困境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他认为始终和人摆脱不了关系，而自己作为直接管理者应该负有最大的责任。
这也是儿子大学毕业之后，在他的强烈干涉下，被分配到厂里的缘故。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接过自己的棒，继续为这个厂子奋斗，期待焕发新生的那一天，哪怕这一丝希望随着厂子的经营状况持续恶化而越发渺茫。
这个想法不是突然就有的。尤其是在最近他发现自己的孩子好像突然成熟了许多，给车间、厂里的提出了一些非常有意义的想法和建议，可是苦于厂里的条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他认为自己的孩子还是有点本事的，这让老爷子看到了几丝希望！
老人，他太清楚......
所以他现在非常矛盾，是放任孩子离开还是？
但是，就这样让他放弃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四方厂，他舍不得啊！如果不是年龄到了，被强制退休，他觉得他还可以继续为之奋斗20年！
想着想着，这个为军工厂贡献了一辈子的老人，心里就隐隐作痛，一时间泪水潸然……
余子贤看着老爷子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轻声继续说道：“其实吧，最让我难受的是明明厂里面已经成那么个破烂了，我想了许久提了好几次改革的建议，但是厂里面，包括罗叔——我伟大的罗厂长，死活没有动静，你说这样的厂子我留下来能有什么意思！”
“不，子贤，现在还来得及！”
突然，余子贤身后响起罗守武罗厂长的声音。
原来，罗厂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已经听了爷俩对话许久。
第005章 赴日考察团
听见罗厂长的声音，余子贤没有转身，只是翻了翻白眼。
看余子贤的模样，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示意余子贤别不懂事！
“老爸，我伟大的罗厂长，或许我可以试试，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余子贤没好气的随口说道。
老爷子满脸希冀的问道：“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给我自主经营权。我们车间不是停工了么？把那些设备、人员都给我，由我全面负责，股权直接划分一半给我！”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让余子贤没想到的是，这次罗守武利落答应了他的要求，这怎么办？刚说的话就反悔？
老爷子稍微想了下，又补充说道：“可以，但是厂里会派出人员进行监督，不直接干涉你的管理，厂子的利益你得保证！”
余子贤只好接着说：“第二个条件，我想有个两年之约。两年之后，不管我在四方厂干的怎么样，你不能再阻挡我做出自己的选择。”除非我自己不想走，但是这个可能性……哎，还是想点实在的吧。
“没问题。”罗老爷子一副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出来的样子。
“第三个条件，先给我一个月的假期，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假期？你要做什么准备？”
“这个暂时保密，而且这一个月的假期，你们负责搞定，看你是给我请病假还是请事假，反正我要一个月的时间，我回来之后如果分厂要是开除或者处分我，那就不赖我了。”
“你这才上班一年半的时间，一个月的假不可能，最多10天！”这次是老爷子替余子贤直接下了结论。
余子贤皱了皱眉，“那最少两个星期，万一不够……可能得三星期，争取两星期回来。”
“还有一点，厂里给我准备一点钱。”
老爷子和罗守武一听还要准备钱，面面相觑。
“多少钱？”余老爷子小声问道。
“最少50万。”
“小崽子，口气不小哈，这就是你说的一点钱？”
罗守武皱了皱眉头，脸色难看的说道：“50万没有，你知道厂子里的情况……你先给我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我说了，先保密。”
“那好吧，我从厂长办公费里挤出10万给你，只有这么多了！”罗守武想了想，狠心说道。
余老爷子听见罗守武这么说，也是很意外，看来老罗这次是下定决心了，厂长办公费一年能有多少钱？一下子挤出10万，只怕是罗守武要吃糠咽菜了，最担心的是一些程序上的事情，一旦被调查，可能会……不过这样子也好，有老罗的全力配合，儿子这边的改革应该会顺利一些！
自己已经是一个退休的老头了，本来这些事情自己不该插嘴过问的，但是看到四方电子管厂一天不如一天，心里是真的难受，窝了一团火一样的难受！这次罗守武来送儿子的辞职信，正好说起一些事情，让罗守武下定了决心，因为大家知道，厂子再不改革，唯有死路一条！
“等等，我还有三个条件……”
“臭小子，得寸进尺了是吧……”老爷子说着，摸索着手边顺手的东西。
余子贤一看不对，一溜烟就跑了。他再不跑，就得挨“空袭”了……
后面传来老爷子“小兔崽子”的笑骂声……
跑掉的余子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要走么？怎么稀里糊涂的就答应留下来了：“我靠，两个老头联手给自己下套！”
但是他能回去再说：“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话就是放了一个屁么？”
既然这样了，那就试一试，毕竟当初自己要求的条件可比这少了许多。
再说，咱重生人士也是有尊严的！说过的话、放过的屁……呸！
路过客厅的时候，余子贤又想起什么，就打了个电话，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余子贤郑重其事的打开了一个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放着的是一种遥控电路设计方案，现在这个文本只要按照专利申请文件稍微转换一下，就直接可以拿去去申请专利。
余子贤之所以敢拿出来，就是因为这个电路板相比较现在市场上的产品，其遥控系统芯片数量更少，但是性能却更加优良、控制起来更加方便。关键是实现了部分型号芯片的可替代性，增加了芯片供应的可靠性。
这是他用一些后世常见的电路设计优化而来的。这个设计方案，是余子贤这一年半来除TA两片机机芯之外的另一项成果了。本来是准备将专利申请好之后，再交给刘健他们的。现在自己暂时不走了，余子贤用它为自己打开局面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还有很多性能更优异，技术更超前的板子设计，但是现在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先进的板子都需要更先进的微处理器级的单片机芯控制。现在拿出来了，自己也生产不了。申请专利交给别人还不如等待合适的机会自己搞来生产。
去年，由机械电子工业部组织开发的CAD8801机芯47厘米（19寸）已经投产，各大电视机厂生产的产品很多，例如：北京牌8312型、长城牌JTC473型，还有著名的熊猫牌3610型。
CAD8801机芯是集合一些大厂技术骨和专家共同研发出来的，再加上采用了先进的新一代CAD技术，设计合理，技术先进。但是由于考虑到遥控芯片的供应以及成本的原因，机芯只具备遥控和AV功能扩展的接口。
但是他们低估了遥控型电视机的热销程度，等CAD8801机芯大面积生产，遥控功能开始逐渐普及的时候，与之配套的TM50536遥控芯片会出现供不应求、大幅涨价的情况。
因为TM50536遥控芯片的供应一直掌握在曰本东芝厂商手里，而且他们为了提高整机机芯的出货量和利润，遥控模块基本不单卖，想要的话价格会抬得很高，而且是限量供应。
这种情况马上就会出现，因为在国内彩电大降价的压力下，曰本厂商为了提高自己品牌彩电的销量，达到差异化竞争的目的，他们的彩电已经开始普遍配置遥控功能了。逼得国内厂商也是迅速扩展遥控功能模块。
此前余子贤就特意关注过，市场上销售的国内电视机更多的依旧是使用电视机本体的旋钮开关来实现控制选台、调音量等功能，而当前销售的新机型则已经开始出现遥控配置的彩电。
其实，现在的遥控技术主要利用发送和接收红外线的半导体装置开发出来的。在余子贤看来，优化一个遥控电路就比优化机芯电路就简单的多，关键是制造成本也低。如果，优化遥控电路能制造出来，等到市场上遥控电路大面积缺货的时候，那就是余子贤的遥控优化电路板上场的时候了。
余子贤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现在，他的脑海里就有几种电路设计，这还得益于大三时的电子课题设计课程。当时他们做分到的课题设计是“老式彩色电视机加装遥控装置”。像这种课题既涉及硬件设计又要求软件编程，对于当时半吊子水平的余子贤来说，确实比较难。
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些资料的查询，像日立CPT2018型彩电，属于90年代前开发的产品，而二十多年后，再想要查询他的存在机芯ROM内部功能码，自然不好找，可算是花费了余子贤他们一番功夫。
虽然比较难，但是他们在查询大量资料、老师的帮助下，最终还是设计了出来，所以印象深刻。此时，脑海里能画出来的设计方案就有两种。
只是好多年了有些地方有些模糊了，得重新确定电路设计，不过好在像这种遥控电路设计框架都是基本一样，以配套的专用集成电路为核心，再设计好辅助电路就可以了。
就像现在即将供不应求的TM50536遥控芯片电路，4比特的电视专用TM50536-560SP微处理器负责电压合成高配调谐系统，与M58655P(存储器)、M5046AP（遥控发射器）、CX2016A（遥控接收器）等集成电路配合组成彩电的全遥控系统。
此次，余子贤提出请假的条件，就是计划去香江一趟，试着申请遥控电路板的一些设计专利，顺便找一找TM50536遥控电路涉及的几种芯片供应渠道。
如果能找到稳定供应渠道，余子贤就会将自己二分厂208车间改造成遥控电路板的生产车间。到时候，等电视机遥控电路板爆卖，也会让车间起死回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遥控电路板就是余子贤的“星星之火”。
第006章 遥控电路板
第二天一早，余子贤给车间主任杨卫军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想请个假。在厂里有关208车间改革的正式文件还没有下发之前，余子贤不想搞得沸沸扬扬。
杨卫军一口答应。
平时，余子贤负责车间的一些技术管理，包括技术文档的建立、归档，同时解决一些车间生产过程中遇到的技术难题。这些活，别看余子贤是一个新来的大学生，但是管理起来却是井井有条，让车间的技术组一度成为二分厂的模范班组。
现在整个车间都停转了，只要不乱跑，有事勤报告，谁有点事情请个短假，杨卫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是并未让杨卫军操过多少心的余子贤。
余子贤请假，是想找他的小伙伴商量点事情。只是这会儿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懒觉。
一直到中午吃过饭，余子贤才晃晃悠悠的出了家门。
二十分钟后，在东庄镇一家酒吧里，余子贤找到了正在等候的郝萌。
说起郝萌的这个名字，余子贤也是觉得有点萌，真不知道他老爹是怎么给他起了这么有特色的名字。
郝萌是余子贤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小伙伴，两人关系属于那种从下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铁关系，在小时候可是形影不离。或许是受脑海里记忆体的影响，让现在的余子贤对郝萌感觉也是非常亲切，再说他想办有些事情，还真得有人在外面帮他！
郝萌前几年随着老爹调到市里工作，也就搬离厂里到市里生活学习了。
在余子贤上大三的时候，郝萌已经大专毕业开始在京城混了，甚至偶尔带他在各个场面上玩玩，酒吧、卡拉OK也都去，算是让余子贤见见世面。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此时的郝萌因为老爹的关系，认识了不少市里的干部子弟，偶尔也会跟着这帮子弟做一些偏门的生意，捞一些快钱，分上一些小钱钱花。
之前大家都这样，所以也见怪不怪。
刚开始还好，只是随着圈子的扩大，生意接触的越来越多，郝萌就发现好多圈子里的生意，基本都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甚至有个别伙伴为了挣大钱，不断地触碰灰色地带，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期间郝萌是挣了一些钱，但是这心里却是越来越不踏实。在一次喝酒的时候，他就给余子贤随口牢骚了一句。其实，距离这顿酒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半年前。
余子贤自然知道改革开放年代里，这帮二代子弟能靠什么挣钱，无外乎倒个条子、开个皮包公司等等手段。
按照两人的关系，就算老朋友没有意识到这些生意的“本质”，余子贤也会善意的提醒。现在既然他主动提及这件事情，余子贤自然很高兴，这表明，老朋友已经醒悟，并有了离开的心理准备。
当时余子贤已经有了辞职离开四方去南方发展的意思，他就顺带劝说郝萌尽快将燕京的生意等脱手，准备跟着他去南方发展。
去南方发展，郝萌当然心动。
他们的圈子对于这些消息本来就比较敏感，自然知晓当前国家政策方针以及未来对于南方的发展定位，相比起普通人来说，理解更是透彻。
现在去南方发展，自然机会多多。
于是，在余子贤开始准备辞职的时候，郝萌就从老爹安排的那个闲散单位辞职了。
在听到郝萌辞职要去南方闯荡之后，郝老爸气的直跳脚：依现在儿子的德行，在体制之内发展，儿子是没机会超越他了，但是只要儿子还在体制之内，就凭这几年他自己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前途还是有的。而到南方闯荡，能有几分把握，没有大树的蒙荫的，儿子这小树苗能走多远？就怕别长歪了!
前一段时间，在郝萌这边的事情彻底弄利索，准备好跟着余子贤去南方之后，余子贤也将自己的辞职报告递了上去。
两人约好这两天就南下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余子贤却又打算在四方电子管厂再待个两年，这可就不好给郝萌解释了。
虽然这几天准备好之后，他也会南下，但是这和郝萌说好的有本质区别。
“郝萌，我们明天就南下。”
“真的确定了？真是太好了!”
“我老早就联系好了，我回去就打电话确认火车票。”
“火车票可能来不及，直接定飞机票。”
“飞机票？这么急？回去了我试一试。”
这个时候的火车票订票都非常紧张，更不用说只有达到一定级别才可以购买飞机票的航班。
不过好在，郝萌认识的人够多。
“还有，我可能半个月后还得再回来，来上班……”
“回来上班？你不是辞职了么？怎么还要上班？”郝萌诧异的问道。
……
于是余子贤将他和两个老头达成协议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起来，余子贤还挺不好意思的，现在郝萌已经辞职了，而自己还要再上几年班……
“咸鱼啊，你这可以啊，两年后可退可守，老爷子还高兴。而我却惹得老爷子差点撵着沟子打!还是你高，我咋没想到了……”
“呃呃，郝萌，你就没一点怪怨我的意思？”
“怪怨什么？虽然你现在还离不开，但是我就不信你会一直在厂里头干下去？就凭你之前给我描述的鹏城那充满生机的模样，你会自甘寂寞？反正我看你也是干不长的主，所以我是打定主意跟定你了，在京城我是待烦了，一天投机倒把，挣那个钱没球意思！？”
“好兄弟，有志气！”
说真的，开玩笑之余，余子贤非常感动：“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少你一口，至少汤管够……”
……
余子贤和郝萌抱头痛哭，只是哭着哭着，他就感觉不对了，这家伙怎么不出声了？
一把反过来一看，好家伙，郝萌乘着余子贤发表感言的时间，油纸包着的烤鸭已经被这家伙下肚了半只。
烤鸭是郝萌来的时候拎过来的。余子贤叫的急，中午饭也没来及吃，郝萌买了个烤鸭就跑过来了。
“嗯，真的，听着你说的话，我挺感动的，可是我肚子饿啊，好像没汤，我只能先吃点肉啊……”郝萌一边吃，一边对着余子贤说到。
说完后还拿着余子贤的袖子抹了抹油腻腻的嘴!
“郝萌!”余子贤气的大声喊道!
“哈哈哈……”郝萌一副得逞的样子，“你再不吃，那半只烤鸭也就没了啊!”
余子贤看着桌子上的半只烤鸭，食指大动。他也是好久没吃烤鸭了。
好吧，和贱人就不能一般见识。
“咸鱼，真的要去香江的话，提前说一下啊，那边我可没有关系很硬实的人。鹏城我倒是可以试着联系下，但都是人托人，不一定办成事。”
“没事，我们就是找人带个路，认个门，又不干啥。”
“那倒可以。”
余子贤又想起什么，对郝萌特别交代到:“对了，将我们办好的边^O^防证带好，不然去了进不去鹏城，可就不好玩了。”
第007章 疯狂的曰本
“余子贤，赶快收拾，算我们运气好，明天凌晨三点就有一趟直飞羊城的飞机，你赶快收拾准备。我现在往你那里赶，过来接你！”晚上十点，刚躺下准备进入梦乡的余子贤，接到了郝萌打来的电话。
“真的弄到了？”余子贤听到有票，所有的睡意都没了。
“弄到了，就在凌晨三点十五分。我们得提前赶过去办理手续。”郝萌高兴的说道。
“噢耶，我马上起来。”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余子贤听到了楼底一声汽车的紧急刹车声，紧接着就响起了郝萌的“余子贤、余子贤”的喊声。
余子贤在老妈千叮咛“要注意安全”的嘱咐声中背起小背包下了楼。
“余哥，你好！”
郝萌旁边站着的一个比郝萌还胖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向余子贤问好“这是陆远，也是我在燕京的好兄弟。”郝萌在一旁介绍道。
“你好，你好！”余子贤伸出手和陆远握了个手。
郝萌互相介绍认识之后，三人赶紧上了车子。
车子是“吉普212”——一辆国产“小悍马”，在这个时候也是相当威武。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向机场赶去。
这个时候余子贤才知道，这次的飞机票是陆远搞到的。他一个姨夫在首都南苑机场工作。
“陆远，谢谢你啊，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呢。”
“余哥客气，这次也是我们运气比较好，刚好遇到有人退票。郝萌给我电话之后，我就赶紧打电话问，结果有两张，就赶紧让留下了。”
这时候车本来就少，再加上是晚上，三个人很快就到了燕京南苑机场。
在售票大厅，陆远打了一个电话。约么五分钟之后，一个中年妇女过来找他，问了下名字，核对了两人的身份信息和单位介绍信，就直接给了他们两张燕京飞羊城的机票。
两张手写票，感觉好廉价的样子，后世随便一张汽车票都比这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
拿到票之后，陆远就准备回了。
这一趟他过来，就是专门接余子贤和郝萌，顺道送到机场，再帮他俩取票。
郝萌也有车，但是还得麻烦找人把车再开回去，所以没有开。
“小路子，我先去看情况，如果南边不错，你也赶紧把你那工作辞了，耗在那里有什么意思？”
“嘿嘿，你先去嘛，我再看看情况。我家老头可不像你家老爷子那样好脾气。”
陆远看着胖，却出乎余子贤的意料，是绿色军营里走出来的人。
郝萌一说，余子贤从陆远的一些细节里，隐隐约约感觉出来陆远有那么一丝军人的味道。
现在的陆远被家里人安排当了一名大盖帽。守护社会正义，保护人民安危！
陆远走了之后，两人就待在候机室里，打着盹，无聊的等着登机广播。
终于在两个多小时后，机场广播响起了提示登机准备的广播。
在工作人员的喊话声中，余子贤等到了他们即将起飞的航班。
查票、安检，随着登机人流，扶着简陋的飞机自带扶梯，他俩在紧张期待中，总算是登上了飞机。
飞机不大，布置看着很简单，座位一百来人。
按着飞机票的座位坐下，绑上安全带，听着空姐讲解着坐飞机的注意事项，在一阵震动中，飞机昂首起飞。
余子贤居然没有感觉到晕机等不良反应。
这时候坐飞机，除了看一些报纸杂志之外，再没有什么消磨时间的方式。
没有传说中的小杯“茅台”，没有时尚的“红酒”，倒是有咖啡。
但是余子贤前面也没怎么睡觉，这会儿就想躺下，好好休息一阵。刚躺下，余子贤就感觉一阵困意袭来。盖着薄毯子，人已经在迷糊中睡着了。
早上9点，飞机到了羊城。
乘务员已经提前喊醒了睡着的两人。
随着人流在机场接机的地方，郝萌很快就找到了来接机的人：“刘叔，辛苦了，还得麻烦你到羊城来接我。
这时候的鹏城还没有机场，得绕道羊城。
“应该的么，我的地盘了，当然得照顾好你。”刘彦君开着一辆丰田皇冠，很是气派。
据郝萌说，这个刘叔是他老爸早年的朋友，关系比较好的那种，以前在家里还见过几次。
刘彦军许多年前就去了香江发展，主要做一些进出口贸易的生意，所以对香江和鹏城这边比较熟悉。
“刘叔好，我是余子贤，郝萌的朋友。”
“你好，你好。欢迎来到这边，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喽。”
“谢谢刘叔。”
“走，地方给你安排好了，就住在我们公司附近的宾馆，先好好休息，专利事务所这边已经预约好了，就在今天下午，到时候我们直接过去。”刘彦君替余子贤安排好了一切。
“好，刘叔你安排就行。这下了飞机，才感觉有点飘，还是脚踏实地来的实在，在飞机上怎么睡都感觉没用。”郝萌他俩都是第一次来鹏城，自然客随主便。
车子过了东皖樟木头，需要下车检查边^O^防证。再过去就是二线关。南头关是刘彦君他们常出入的关口，所以余子贤他们也走这条线。
此时已是夜深，排队过关的人少了很多。南头关外的河边，还有许多不能入关的打工者露宿街头，躺了一地。
排队、检查、过关大概十分钟。等过了关口，才算是进入了鹏城特区。
此时二线关成为了关内关外特区普区的分界线，内外政策迥异。要等到92年特区的政策变成普惠政策的时候，这道“线”的作用和意义才逐渐减弱。
皇冠小轿车又开了半小时，才到了为两人登记好的宾馆。简单洗刷后，两人接着倒头就睡。
中午饭点的时候，两人才醒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
余子贤站在窗子前，欣赏着1990的鹏城。
由近及远，建设工地是四处开花，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处处洋溢着生机活力，被压抑了许久的国人，在这片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摸索和实践着共和国经济崛起的方法。
刚收拾妥当，刘彦君就过来了。余子贤和郝萌穿着特意准备的正装。
郝萌微胖的身材，配上西装，真的有点萌。
两人坐上刘彦君的皇冠，直接赶往上海宾馆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赶到的时候还早，却没想对方也到了。
昨天的时候，郝萌已经提前让刘彦军联系香江这边的专利事务所，说是有一些专利事物需要咨询。
今天凌晨坐飞机赶过来，中午到鹏城，没想到到下午就可以和专利事务所的人一起谈专利。余子贤也被这些精英人才的高效率所折服。
第008章 霸主的傲慢
香江鼎胜专利事务所这边，来了一个客户经理，还有一名应该是普通职员，在一旁记录。
简单互相介绍之后，刘彦君就在咖啡店的大厅找了座位，把余子贤和鼎胜专利事务所的人留在了包厢。
作为商人的刘彦君知道，一些商业行为在没有公开之前都属于商业秘密，郝萌他们如果想让自己知道，自然会和他说。
通过刚才的简单介绍，余子贤知道了领队的客户经理，名字叫单庆生，是刘彦军代约的一名专利客户经理。
人靠衣装，马靠鞍。单庆生一身正装，打着领带，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让人不得不相信对方的专业性。
“这次我们从香江应约前来专程为余先生服务，首先感谢余先生选择我们事务所，相信不会让您失望。不知余先生需要我们要代理什么业务？”单庆生本来以为郝萌会是此次会面的主角，去没想到另有其人，就是有点惊讶于余子贤的年轻。
“我这边需要咨询一些专利申请的事务……”余子贤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业务需求。
单庆生认真的听余子贤说着，在最后的时候点了点头：“这些服务也正是我们的强项，你完全可以交给我们来运作。”
“我打算申请的是一种基于AT两片机的彩电遥控集成电路专利，相比较现在市场上销售彩电的遥控电路，主要特点是在不影响控制功能实现的同时，减少了芯片及元器件的个数，有效降低了整个遥控系统的成本……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余子贤将自己的情况简单做了介绍。
“恩，根据你刚才的介绍，以及我的初步判断，像余先生你的这种情况，按照香江专利规定，是属于新样式设计专利，而非更有利的发明专利。”单经理说完便稍作停顿，等待着余子贤发表意见。
余子贤没有吭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刚才单庆生说的这些，余子贤有自己的初步判断，像遥控集成电路这样改进的技术，如果没有拥有自己的一个核心专利，想要合理的规避掉一些外围技术，其实还是相对容易的。
“所以，我不建议你们去花大代价去申请这个专利。因为，按照香江目前的法律要求，从专利申请提交日起、至专利初步审查、再到专利申请公布、最后的专利批准下发专利授权通知书，一般都需要至少半年期限。而这半年，快速发展的电子技术可能已经将你的专利技术超越，甚至淘汰……”
专利申请到最后，可能会出现申请了专利，却没能保护得了整个集成电路专利的事情，成为吃力不讨好的“专利”。
正是因为这样，大家申请这样类型的专利积极性也不会太高。除非不惜代价的，为了保护某一点核心专利需要构建大量的外围专利来筑起强壮的专利壁垒。
让别人无路可走，只能选择我的专利路径，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避免别人规避核心专利，专利才会有价值。
“那这个专利就没有价值了么？”余子贤听到了最坏的消息，虽然他坚信他拿出的板子在技术上比市面上的就是先进许多。
“怎么可能没有？只是价值的大小，这就需要更加专业的人士去做进一步的评估。更何况，我们申请专利的目的是为了赚取利润，而吃力不赚钱的事情是我们需要极力避免的！如果余先生给我们授权，我们这边可以联系更专业的人去做评估。”
“我相信专业的事情交应该给专业的人去做。”
“那好，我们这就接触对于遥控集成电路板感兴趣的合作机构或者企业，希望可能很大。”
会谈结束后，余子贤感觉专利的申请十之八九要黄。虽然之前，他就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余子贤感觉很失落。
在一旁对于技术名词听得云里雾里的郝萌，感觉气氛好像不太好，看着余子贤在和对方客气握手之后，也是一言不发的跟了出去。
“子贤，专利交给他们，然后再找更专业的人去做评估，会不会造成专利的泄露？”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他们作为专业机构，而且是靠专利申请来吃饭的，他们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来，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砸了招牌，以后在这个行业都混不下去了。”
“说的也是，在哪个行业貌似也是这样。”
余子贤了出来之后，看到了在咖啡大厅等候的刘彦军。
刘彦军对着余子贤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向了单庆生一行。
“单经理，麻烦你过来了。”
“刘总客气，你亲自邀请我当然过来一趟。这些年轻人还是不错的，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简直没法子提！”
“哈哈，我替他俩谢谢你的夸奖了。专利的事情？”
“在你跟前，我就不见外实话是说了，专利很不错，可是由于电子技术的高速发展，升级换代非常快。这个专利可以申请，但是申请下来之性价比不会高。还不如直接投入生产，赚取先期利润……”
“好的，明白了，非常感谢单经理，下次请你喝茶。”
单庆生对在场的人一一握手告别。
“刘叔，谢谢你了，谈的不太理想，可能申请不了。”
“没事，我还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啊，你们已经很厉害了！”
“走吧，我带你们四处转转去。”
“那谢谢刘叔了。”
外面艳阳高照，但是依旧有着让人感觉浑身都湿漉漉的、非常不爽的亚热带气候。
两人再次坐到的皇冠车上。刘彦军开着车子在市区内四处跑着，也为两人介绍着市区内的一些景色。
窗外的风景看起来不错。
一些街区，余子贤叫不出名来的高大热带灌木，如雨伞般的覆盖了整条道路，道路两旁的细叶榄仁吐着新丝，苍翠欲滴。但是，这些美景余子贤却无心欣赏。
“刘叔，我向你打听个事，你知道哪里能搞到芯片？”
“芯片？我知道一个地方，不过不在这里喽。”
“是哪里？”只要能搞到芯片，余子贤也算是不虚此行。
第009章 今村小姐姐
刘彦军此时已将车停在了深圳河边上。
“对岸！”
余子贤顺着刘彦军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座高楼大厦。
“对岸不就是香江么？”
“对，香江。”
“香江就是亚洲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中心之一，电子产品、电子元器件等等，这些产品在香江成交，你知道最终流向哪里了么？”
“我们？”余子贤心里有了自己的猜测。
“对，最终通过各种途径，到了我们这边……”
在现有的关税政策下，国内市场上的电子产品除了正式完税后进口渠道进入的部分外，几乎绝大部分是走^O^私进口过来的。
来自韩国、湾湾的电子产品制造商通常把产品转运到在香江当地注册登记的各色渠道商手上，然后由这部分渠道商负责完成转运入内陆市场的中间环节。
湾湾的电子制造商通常会把自己的电子产品产品发到香江的渠道商手里，然后由这些渠道商负责发往国内的各个渠道，制造商方面对此的解释是这些渠道商对国内的市场非常熟悉。
而制造商们则解释说，尽管湾湾制造商通常会要求香江渠道商通过合法的渠道将产品发送到大陆，但是要监督他们究竟是如何将这些电子产品产品发到内陆市场却是很困难的。
从制造商到最终市场上堂而皇之销售的的电子产品，中间都是由渠道商来运作，这样就给了渠道商很大的操作空间。在利益的驱动下，大多数渠道商采用了走^O^私，以逃避国内海关关税，把大量的电子产品产品混入国内市场。
余子贤想到了整个九十年代都很疯狂的词：走^O^私！这是一个让国家恨得咬牙切齿的词。
这个时代因为疯狂的走^O^私，每年都会给给国家造成了几十亿美元的关税损失。
造成疯狂走^O^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余子贤这会儿不敢多想，也无法阻止。能够在这个时代大规模组织走私的，都是有着大象腿的巨佬。而他蚂蚁般小胳膊小腿，实在不够别人塞牙缝。
他就算想当一名卫道士，也是有心而力不足，是非常非常的不足！
现在，他连自己都愁不过来了。
“那刘叔，你这边？”
“呵呵，我嘛，当然是做正当生意的嘛……”刘彦军笑着一口否定。
“刘叔，我没说这个，我知道你们在这边做生意，怎么可能回避这个，我不是卫道士，也无意当卫道士，就我这半斤八两，我还是清楚地。我是说，您牵线搭桥帮我联系下对面的经销商，是否能够稳定的供货？”
“这样啊……稳定供货？你要多大的量？”
“先来个1千套，大概可能是4种类型共计4千片的样子，当然都是常见的电视用到的芯片。可能后续产品卖得好的话，我会续订，一月上万套都是有可能的。
余子贤已经打定主意了，罗厂长答应自己一半的股权，自己回去之后先将车间负责起来，想办法赚钱，应该还是不难的！
“一千套的量，对于做这行生意的人来说，其实是非常小的一点量。我找人应该很快就能配齐，你给我把芯片的型号等留下，你在这边等着验货就可以了。”
“好的，你稍等。”
余子贤接过刘彦军递过来的笔记本，唰唰的写上了遥控系统所需要芯片的型号：负责电压合成高配调谐系统TM50536-560SP微处理器，存储器用的M58655P、遥控发射器M5046AP、遥控接收器CX2016A……”
刘彦军回去联系芯片的事情了。本来他要请郝萌、余子贤两人晚上吃饭的，但是两人热的都没有胃口，最后才作罢。
回到宾馆，郝萌躺在床上问道：“咸鱼，这个走^O^私真的很疯狂啊，居然大多数的电子产品都需要走私入境，太可怕了。”
“就是啊，走^O^私是很挣钱，但是属于严重犯罪的行为，误国害民，损公肥私……我说，郝萌，有机会了，你劝劝刘叔，只要我们发展起来，他的生意会多的做不过来。”
“当然，郝萌你也不许做，走^O^私是迟早要出事的，而且一出事就是大事。我们可以用走^O^私过来的产品，那是因为没得选，逼不得已，但是我们自己再参与其中，那将来一定会彻底砸了我们自己的饭碗，甚至身陷囹圄。”
以后的余子贤，还想着和国外产品同台竞争了，关税就是自己的护城河，到时候余子贤想的应该是怎么将这个护城河挖的更深更宽！
“行了，你还不知道我？如果我掉钱眼里了，就不会跟着你来这里受罪了……”
七月底，正是鹏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在太阳下，大马路上走两步就走不动了！
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这对于在北方长大的两人，简直就是受罪，真的太受罪了。郝萌直接赖在宾馆里不出门了。
等大半夜，太阳下去，海风带来一丝凉意，两人才出去将就着吃了点东西，只是口味不对，也没吃多少。
回来之后，两人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太阳早早的升起，两人却一直睡到太阳晒上屁股。
看来前一天两个人真的太累了。
早上起来收拾，又是一阵磨蹭，等余子贤收拾好，已是正午时分。
看着外面的大太阳，郝萌更不想出去了。
“哎，我说郝萌，我都收拾好了，你倒是快点收拾啊！”
“咸鱼，我不想出去了，外面实在太热了……”郝萌的话音都没落，就听见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
“哈哈哈……”
余子贤直接笑出声来：“我说郝萌，肚子已经开始造反了，你还不起来？我待会可是想转转找点好吃的，你去不去？”
“呵呵……去，我去。”郝萌也不好意思了。
“要不我们还去昨天的那一家吧？”
“那一家？吃了各种清汤寡水的那家叫什么……真香粤菜馆？”
“对对……”
“你确定要去？昨天菜刚端上来，还没开吃，你就叫嚷着说，色香味都不符合你的品位么？”
“是吗？就算是有，也是因为那是你点的菜，今天我点菜，保证好吃！”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啊……剩下了，你清盘哈”
两人顶着大大的太阳，钻着树底下的各处荫凉，尽可能的躲避着太阳的毒晒。
“真香粤菜馆，但愿这次真香！”
第010章 一亿有点少
中午时分，正是饭馆营业的黄金时间。
不过，这一会儿，貌似人也不多。
“两位，前进，里面坐！”
“老板，有么有凉快些的地方？”
“那你到这里面来，我给你把摇头扇打开？”老板带着余子贤两人进了房角的一个小包间，里面装饰的还不错。
“我们家都是粤味家常菜，口味正宗……”
“老板，你把菜单给我，我先看看。”
“好勒，您先看，想吃什么菜，你点就行了。”老板说完，就走了出去，迎接刚进门的客人去了。
“想吃啥？荤的素的？”
“你看着点，反正点多点少，剩了都是你的！”余子贤无所谓，只要吃的顺口就好。
就在这时，一个收拾干净利落的姑娘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郝萌本来热的都快眯上的眼睛瞬间睁的圆溜溜的。
“姑娘，你好，你能不能帮我们推荐两个菜啊，我们是北方人，你这粤菜我们不一定吃的习惯撒？”
“额，你们几位？”
“两位。”
“北方人，那我给你推荐我们家的豉油鸡，味道绝对让你满意，如果你的口味重一点的话，我可以让我爸把调料加的重一点，只是时间可能需要久一些。”
“没事，没事，按照正常做就行，你再搭配两个热炒，有面更好，没面就上两碗米饭。”
“那热菜给你推荐潮州牛肉丸和滑炒藕片。滑炒藕片，清爽脆口，这大热天的吃起来，也是极好的。”
“嗯嗯，再有其他推荐么？”
“如果是你们两个人吃的话，这三个菜你们就够了，不然会浪费的。”
“好，那就来这三个菜……”
三下五除二，郝萌就把菜点完了。
不过余子贤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两杯子茶水下肚，滑炒藕片和潮州牛肉丸就上了桌。再配上两大碗米饭，两人开吃。
“确实这一次，味道还行。至少两人能吃习惯。尤其是那潮州牛肉丸，像极了火锅里的牛肉丸，虽然味道淡一些，但是吃起来还是挺好的。”
吃到中途，“豉油鸡”也上了桌。
“姑娘，你是不是在燕京待过？”乘着上菜的间隙，郝萌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在燕京上学了，今年开学就大四了。”
“我说了，怎么说话有一丝丝燕京味。我老家也是燕京的，你在哪个大学？”
“燕京师范大学……”
郝萌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对方的称呼、学校等给问清楚了。
到这里，余子贤已经十分确定了，这货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我说，郝萌，你不会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看上人家了吧？”等姑娘走了之后，余子贤小声问道。
“嘿嘿，这是秘密……”
“秘密个屁……好好说话”
……
这一顿饭，余子贤算是吃爽了，可是郝萌这家伙吃的更爽，吃饭泡妞两不误。
回去之后，闲下来的余子贤才想起来应该给家里挂个电话：平安到达鹏城，叫老爹老娘不要操心。
虽然老爹老娘不说，但是孩子出门在外，总是操心不止。
晚上的时候，刘彦军终于回话了。来了个电话，说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像这种普通芯片，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现在突然又断货的趋势，新货还没有来，估计得等个一周时间。只配套了一百套。
余子贤没办法，就让刘彦军先找，能凑多少就凑多少，一百套就一百套，怎么也得拿回去点开始试生产也。
看来，这芯片的供应已经出现问题了，应该是有厂家大量开始生产遥控系统了。看来自己也得抓紧时间了。
就这样，余子贤在焦急的等待中，一边等着专利事务所那边的消息，一边等着刘彦军这边的消息。
可是两边的消息都不太好。
到四五天的时候，两人天天逛“真香粤菜馆”，郝萌这家伙把人家姑娘的底都给调查的一清二楚：对方叫杨雪英，一个挺好听的名字，今年24岁，在燕京师范大学读大四。
可是余子贤这边确实闲得无聊，急的差点上火了。
郝萌看余子贤上火了，自己却在一边泡妞，也不好意思，就想办法说是给燕京再打电话，找找人。
余子贤没有同意。现在是市场的问题，你是找谁能够直接解决的，就算这一次解决了，下一批供货了？不是谁的人情都会一直延续的。
就在这时，余子贤却接到了家里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子贤，你那边事情办完了没，办完了速度回来，没办完，这两天也得想办法回来。”
“老爸，不是说好两星期么？这还一星期都没到了。”
“不说了，赶紧回来就是。”
一股浓浓的有大事要发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老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恩，有一点，你赶紧回来就是。”
“好吧。我现在就订票。”余子贤再三问，可是老爷子不说，他也没有办法。
能让老爷子都顶不住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情，但也应该不是太大，毕竟之前余子贤都说了他不打算继续在四方厂干了，只是碍于老爷子，才打算再干三年，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以限制或者说要挟得了他的？
余子贤挂上电话，将情况给郝萌简单说了说，他要回去了。
“你有急事，你先回，多大点事，我守着就行。”郝萌在旁边干净利落的说到。
“恩，我走了之后，你联系刘彦军这边，让他不要太急。”有可能有变，要是数量太多了万一有点事，到时候也不好处理。
等事情交代完之后，余子贤留下了6000元给郝萌，就一个人赶紧往羊城机场赶去。
但愿有票，而且不会出现故事里期限日期不到不给卖票的情形。
还好，两个小时后有一趟直飞燕京的航班，关键是有票。
票价588，余子贤近三个月的工资。这飞机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起的！
等坐上飞机之后，余子贤的脑海里一直在胡思乱想，是不是老妈或者老爹身体有问题了？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故？
一路上脑海里思绪乱飞，在迷迷糊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下飞机之后，余子贤只感觉脑袋很沉，鼻子痒痒的，不会感冒了吧？
第011章 暴揍小混混
“刘健，这几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什吗？”余子贤一下飞机，就直奔家里。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余子贤先到家里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给刘健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子贤，你回来了？太好了，我还正想给你打电话了，结果余叔说你有点事，这一星期都可能不在家。特别的事情，应该就是厂里有关你的一些风言风语吧？”
“哦？什么风言风语？”余子贤到有些意外，自己这才出去几天，一回来就感觉不对味啊？!
但是，只要不是家里老爷子和老妈身体出了问题，其他的就都不是大问题。
“有人说你不安分守己工作，一天上蹿下跳……还有的说你请假外出公款旅行，还有人说余叔叔……”
“说什么？”
刘健开始吞吞吐吐的不肯说了。
“哎呀，你说么，别人说地，又不是你说的，没事你说!”
“说余叔想当太上皇，都退休好久了，还贪恋权柄，以权谋私……”
“我勒个去，还太上皇？这些谣言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开来的？”
“大概三天前吧!”
“再有其他的没有？”余子贤不知道这是被谁盯上他了，还是盯上老爷子了。
“再没有了。不过这两天传的有点凶。”
“好吧，我知道了。你私下来注意下，看到底是那些人可以传播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行吧，就这样，你上班吧，有事了再给我打电话。”
余子贤挂完电话就直接回家了。
家里老爷子和老妈都在。
好久被老妈控制的不怎么抽烟的老爷子，此刻嘴里正在大口的冒着烟，烟灰缸已经快满了!
“子贤回来了？”老妈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往回看，就发现余子贤打开门走了进来。
“爸，妈。”
“嗯，回来就好。”老爷将抽了几口的香烟戳向烟灰缸，平淡的说到。
“厂里发什了事情么？”
“也没什么大事情，不过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罢了。明天你正常去上班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爸……”
“你今天好好休息下，明天上班。这段时间注意些，别犯什么错，真被人抓住什么小辫子。造谣、给我们泼脏水的事情，我们都不怕。”
“那我回去休息了。”
“去吧，中午饭我叫你。”余子贤老妈一副怜惜的样子，笑着说道。
余子贤拿起沙发上的小背包，进了自己的卧室。
几分钟过去之后，余子贤将耳朵贴到门缝边上，隐隐约约听见客厅的声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放子贤离开了，那些人也真是的，有事没事扯什么孩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惜有人不甘寂寞啊。不过也没事，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当年牛棚也住过，米糠也吃过，现在生活的这条件是什么条件，吃穿不愁，这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有人想跳腾，就让他们去跳腾好了。现在可不比当年，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老爷子在一旁安慰着老妈。
“说的也是啊，我现在就想着咱们的子贤什么时候结婚生娃，我好抱孙子了……”
“哈哈，这个倒是可以有，哪天了你找你那些姐妹们给磋谈一个，到时候也就快了。”
余子贤听的有点脸红，心里不由嘀咕道:“两位老同志，你们好好聊天就好，别把楼盖歪了啊……咳咳，结婚生子，貌似有点远吧!”
第二天，余子贤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就着两馒头咸菜，吃了老妈做的荷包蛋。
吃饱喝足，余子贤往分厂走去。
到了车间，就周有德一个人在，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学习了，这么好学也是难得。
周有德去年高中毕业之后，考上了一个大专，但是恰逢老爹面临提前退休的机会，最后家里一合计，就让他放弃大专上学的机会，直接顶岗上班。
家里也是没办法，周有德的爷爷奶奶还在世，周有德的母亲就在家照顾一大家子的起居，操持家务；周有德还有个妹妹也在上初中。也就是说，全家六口人的日常花销就全靠老周同志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日子过得紧紧张张，也就刚刚能够吃饱喝足，平常日子都不敢乱花钱，就怕有一个意外，家里就面临有上顿没下顿的困境。
而周有德一旦顶岗上班，就相当于家里有了两个人挣工资。老周的退休工资一百多元，再加上周有德的一百过些工资，两人个一个月怎么都有个三百元。
而现在距离周有德顶岗上班已经有一年多了。只是这日子刚过了半年的滋润日子，就不行了。
因为现在厂子效益变差，老周的退休金也降了许多，周有德的工资也是有一月没一月的，老周家的日子反而比以前过得更困难了。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周有德学习的劲头。
爱学，这是优良的品格。
作为车间技术员的余子贤，自然没少被周有德请教。余子贤也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今天看的是啥书？”
“《如何做一名好电工》。”
“不错不错，好好学。”说着余子贤拿起周有德做的学习笔记，却发现了一点小错误。
“你这个开关示意图有点小问题，开关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概念，在低压电工学里呢，开关是指接通、截断或切换电路的电器设备。简单的如闸刀开关，还有更先进的具备自动跳闸功能的空气开关（是属于断路器的一种）等等，而道闸开关一般需要和熔断器相配合，实现过电流保护，而空气开关就不需要……所以这个地方应该是空气开关，他的示意图在下侧各有两个小叉叉，你看……”
周有德，凑过去一看自己做的笔记，又看了看书里讲解的内容，确实存不同：“还正是呢，我太粗心了，两者搞混淆了……”
“没事，刚开始学么。”
“技术员，有个事，你知道么？”
“啥事你说。”
“上周综合部的刘科长一直在找你，最后才知道，你休假了，就跑过来找咱们车间主任骂你，说你请假不走正常途径，走捷径，结果你休假了，主管这块的他都不知道，说没一点责任意识、纪律意识，你来了一定要让你写检查公示呢，你这几天可要注意些……”
余子贤愕然。
好吧，早不找，晚不找，自己走了就找，明摆着是来找自己的茬了。自己请假的事情，既然交个老爷子做了，那老爷子肯定会通知到相关主管人员的，但是不会每一个人都去通知。严格来说，自己这样请假是有那么一点违规，但是，在企业，这就不是事儿。刘科长让自己写检查公示，这是要让自己公开承认错误了。
公开承认错误，也不算太大事儿，但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彰显权威，太老套了吧？
余子贤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站得住的理由能让刘科长来对付自己。再结合这几天有关自己的各种诋毁调子四起，让他越发感觉，这背后似乎有一只黑手在推动着。
余子贤越发烦躁，看了看表，却发现时间已过了八点四十五了，还是没有其他人来上班。
“其他人咋还没来？”
第012章 半导体协议
“他们……嗯、额，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余子贤看着周有德那双躲躲闪闪的眼睛以及吱吱呜呜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知道。
“额，余技术员，我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周有德凑了过来，小声的说道。
“嗯，他们去哪儿了，你说吧！”
“他们去找总厂领导去了，好像是去讨工资，让领导报销医疗费啥的……”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都去了？”
“昨天，他们来找过我，但是我老爹不让我去。”
嘚，剩下的也不用问了，没来的估计都去了，这几个月不发工资，一家老小都等着养活，也是够大家受的了……
这事情不好办啊，尤其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给自己找茬的情况下，如果这两件事情再搅和到一块，有可能变得更复杂。
估计现在自己承包208车间的事情都要黄了。
真心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凑热闹！毕竟这长时间发不出来工资也不是个事，工人心里有怨气，出事情是迟早的事，只要别闹出大乱子，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但是这208车间工人，除了几个刺头之外，大多数都有可能成为自己手底下讨饭吃，他现在不得不管啊！
不然自己刚下定决心搞一番事业，可是自己的根据地没了，那不是闹笑话么。
“有德，走，跟我走！”
“额，技术员，我爹不让我去跟着闹事啊，他说了，工厂现在有困难，再说我是军工子弟，得有骨气……”
汗，这憨货，你以为我也是去跟着闹事的么？
“别废话，跟我走，我们不是去闹事的，我们把他们截回来，看来得及不！”不过余子贤估计，也就是尽人事了，二分厂距离厂部大楼走着去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这都上班快一刻钟了。
余子贤踏步出门，看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一把扶正，骑上就跑，周有德有些微胖的身躯，此刻也算是灵巧，一个前扑，“咚”的一声落在了后座上。两人飞奔向厂部大楼。
路过分厂小二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分厂马厂长从楼里面出来，余子贤大声喊道：“马厂长，我刚知道，我们车间的一些工人可能去厂办了，你看你给厂办提前说一声，看来得及不？”
“走吧，厂部大门都已经堵上了，我这正赶过去了……”马厂长一脸无奈的样子。
“额，好吧，那我们一起过去。”
旁边的周有德一看情况，机灵的从自行车上下来，给马厂长让位。
他就只能跑着前进了。
于是余子贤载着马厂长，再次发动自行车往厂办大楼赶去。
没几分钟，自行车就赶到了厂办大楼跟前。
此刻大楼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工人，院内站着上百十个人，有些人手里拿着大字报，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工资”“医疗费”等等诉求。
厂办的一些领导正在和前面领头的几个工人说着什么。
余子贤看到人这么多，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的状况他也急不得，得看厂领导怎么解决了。
院子里那有一百多个人呢，说明闹事的工人，不止是他们车间的，还有其他车间或者分厂的人，要是光他们车间的人，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而且他还发现，他们车间的大部分人居然都在大门外面看热闹，没有和院子里的那些人站在一起。
在院子里的工人，他们车间也就十来个人，都是一些平时干活不积极、分钱倒是积极的狠角色；当然也有一些家里确实揭不开锅的人，这些人倒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因为这几年厂子经营出现问题的缘故，最近不得不暂停了大家的工资发放，大家的生活现在出现了困难，但是这些账目厂子里会计清楚地，一旦我们的经营情况出现好转，我们一定首先发放大家工资，这个我敢保证。现在，我代表厂领导给大家表个态，咱们厂领导一定会尽一切办法促进企业改革、实现企业发展……希望大家现在都回去，安心上班、学习，学好技术，走遍天下都不怕。”厂办的人这会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是希望这些话语就能安抚已经期待许久的工人，可能有点悬。
这不，厂办的人话音刚落，就有人说道：“我们也不想到这里来，毕竟我们也是这里的一员，厂子里有困难，我们理解，但是我们都理解了快半年了，现在工资也不发，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谁来理解我们啊……我家孩子现在还在医院等着工资去治病了，我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来这里，希望领导再想想办法，多多少少先给一些，救救急也行啊……”
“我家老人也是，生了病都不敢去医院……”
“这家里都快断粮了，怎么办？”
甚至有人在人群里哑着嗓子喊道：“你们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都是被欠了几个月的工资的，你们却月月都有工资，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不管聚众闹事人多人少，总会有几个的挑头闹事的，或者说煽风点火，以便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或许这就是今天工人来闹事的最大缘由。
现场的工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外面看热闹的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有人来找分厂马厂长，余子贤隐约听见好像是说厂领导召集各分厂领导，商量办法让他们把各自分厂的工人都领走。
前面厂办的几个人还在辛苦的劝服……
工人在诉苦、厂办在说厂里的难处。只是工人在没有得到一个切实的答复之前是没打算退出去的，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怎么可能轻易让步？
现场算上看热闹的，两百多号人都耗在了这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忽高忽低的争吵声中，时间又过去的半个多小时，极个别工人的情绪，逐渐出现了一些不稳的迹象。
就在这时，前面带头的一个白发工人已经举着大字报推搡着准备往厂部大楼里闯了，后面的工人也开始慢慢向前移动，推搡这他们前面的保卫人员……
厂里保卫办的人也慢慢向厂部大楼大门靠拢，防止这些工人真的闹起事情来。
余子贤皱着眉头，这厂领导怎么这么墨迹，这么下去，迟早要坏事。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工人“哎呀，我的胳膊”喊了一声……后面推搡的工人更加急躁了！
这一刻，现场已经有失控的危险了。
慌乱的人群之中，趴在门卫小平房上面的余子贤，就见人群中一个瘦猴一般的小年青，从工装兜里摸出一个瓶子模样的东西，冲着前面推搡的人群低空抛了出去……
那瓶子随着抛物线准确的落在了前面正在和保卫科推搡着的工人身上，沿着抛物线泼洒而出的居然是某种红色液体……紧接着前面人群中响起的是各种尖叫声。
“打人了，打人了……”
“啊，流血了……”
我去，这是个狠人！这还真有人不嫌事大啊！
余子贤回转视线，只见那扔完瓶子的瘦猴似乎意犹未尽，又和旁边一个人交头接耳说话，边说边从那人的的兜里掏出个东西来，似乎在用打火机点燃瓶子前面的什么东西，只是动作被推搡的人群干扰，点了几次却始终没有点起火来……
“燃烧瓶？”余子贤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
卧槽，这还了得。
这两人绝对不是厂里面的工人，厂里人不会这么狠！应该是有人要闹事找来专门来搞场子搞破坏的！
一边盯着那个瘦猴，余子贤一边对下面的周有德喊道：“有德，你看见那个瘦猴旁边的长发男没？你盯着他，我去抓那个瘦猴……”
话音一落，两人就冲向推搡着的人群……
与此同时，前面工人随着红色“血液”的刺激，一下炸窝了。
哭声、喊声，混乱而紧张的气氛下，工人们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分泌暴增，推搡的力气也是比之前大了许多。甚至有些人在前冲的同时，已开始对保卫科的人员出手了。
现场就一个字：乱！
“安静，都给我住手！”保卫科的一个队长大声喊道！
可是推搡向前的人群依然不管不顾，脚底下已经有人被推搡跌倒，也有人冲破保卫科的阻拦，眼看着就要冲上厂办大楼的台阶……
“安静……”
第013章 落魄的博士
保卫科队长从腰里拿出一把手枪，迅速装上弹夹，朝天示意，可是暴躁的人们无动于衷。
四方电子管厂有自己的保卫科，人员穿警服，配枪也是常事；此外也直接设有公安机关的队伍——派出所。
在业务上，保卫科受派出所指导，但是在权属上，还是要归于电子管厂，属于厂内科室。在工作上，派出所和保卫科属于互相协作关系，各有侧重。
和9102年时代的保卫科有很大的不同，这时候的保卫科属于派出所强力补充，有着一样的执法权，但是在层级上，稍微要比派出所低一些，而且权属不同。
“啪、啪”，随着两声枪响，现场立马一片安静。
好家伙，毕竟属于老军工单位，厂保卫科的同志也不是吃素的，都是一帮狠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果决。
冲进人群的余子贤也是吓了一跳，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人打枪。
扫了一眼，似乎只是朝天警告射击，那就没事，不然把自己当做暴徒给突突了，那就搞笑了，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余子贤的脚底下，一直没有停。他后面是紧紧跟着的周有德。
大概沉默了十来秒钟，就见厂办大门终于出来人，喊道：“杨大力，谁让你开枪的！？这都是我们自己的同志，你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开枪了？收枪，回去写一份检查，交上来。”
“是，厂长。”
杨大力的一看罗厂长出来了，紧绷的神情有所放松，于是闪到了一边。
“同志们，我代表厂里和保卫科向大家道歉，刚才保卫科的同志有点紧张，吓着大家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了？”
罗厂长顿了一顿，又对着工人说道：“大家的诉求，我也听到了，我知道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但是厂里也有厂里的难处与现实困难。年初，厂里根据工作岗位和生产任务的不同，一部分同志被暂停发工资，我在这里解释一下，不是不发，只不过是缓发。现在呢，考虑到大家生活困境，对于缓发的这部分同志，我们厂里商量了一下，家里确实困难的，可以补发这几个月的工资，之后则是可以为他们办理停薪留职，以便这些人自谋职业。当然以后等厂子效益有所好转之后，大家还是可以回来上班的。”罗厂长说完话，环视了一周，示意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和意见没有。
也许是，前面的枪声震住了所有人，这一刻不管是后面跟着起哄的，还是前面带头闹事的职工，一下子没了声音。
“另外了，希望大家积极建言献策，只要有利于企业的发展，我们一定会积极考虑，同时，我给大家保证，厂里会尽快出台一系列改革措施，促进大家再就业，在做好节流工作的同时，做好开源工作，希望大家呢给厂里一点时间。最后，给大家一个诚恳的要求，厂子是国家的、是我们大家集体的，不是某个人的，希望大家共同爱护，不要丢了老军工人的脸!当然，如果有人执意搞破坏，我们也不怕，毕竟我们也是老厂了，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了。再大的事情，我们也不怕！”
最后一句话，罗厂长是一字一顿着说的，虽然声音不太大，但是却铿锵有力。
“好了，大家都散去吧，回去后各分厂会有人来了解大家的生活困难情况，并登记愿意停薪留职的人员，同时补发工资……”
在周围的各个分厂、车间的领导干部，纷纷骂骂咧咧的叫喊着所属工人回去上班、开会……后面跟着起哄的人群，顿时四散而去，只留下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个人。
只不过此刻这十来人，也是你瞪我我瞪你，没一会儿，就扶着那个跌倒受伤的人，散去了。
大家冷静下来之后一看，其实谁也没怎受伤，也不知道那红色的“液体”是怎么来的。
那些起哄的闹事职工，在枪响之后就已经萌生退意，现在事情也算是有了结果，再闹下去大家可能都没有好果子吃，也就顺势散去了。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却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呼：“着火了……”
“烧死人了……”
“快，大家在附近找找找灭火器，找个湿毛毯，湿衣服也行……”
罗厂长听见纷杂的叫喊声，顿时感觉不妙。
就在刚才罗厂长讲话的时间里，余子贤三两步就蹦到了瘦猴跟前，看着疯狂点火的瘦猴，余子贤一个猛扑就要抱住他。
瘦猴看见有人来抓自己，也是慌了，不小心将瓶里的的液体洒到了上半生，甚至脸上也是撒了一点点。而此时疯狂想要将燃烧瓶点燃扔出去的他，丝毫没注意到身上的易燃液体，于是在点燃燃烧瓶的同时，他将自己身上的易燃液体也给引燃了……
余子贤已经闻见了一股浓烈的煤油味道，应该就是从瘦猴手里的燃烧瓶里散发出来的，于是就留了个心眼，还真害怕爆在自己怀里了，所以就稍微后退了些，反正只要人别跑掉，其他的谅他也翻不出天来……只是没等他多想其他的，就看见瘦猴身上窜出了一团火苗，越燃越大……
看着越燃越大的火苗，余子贤一下子也呆了，对方这是闹的哪个，自焚？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余子贤赶紧大呼“灭火器、灭火器……”
周围的人群也发现了异常，开始大声呼救。
于是，罗厂长就看到了大家呼救的这一幕。
罗厂长大声喊：“叫医务室，打120呼叫救护车！”
身后有人也是急忙跑到办公楼里去打电话了。
罗厂长又对护在自己身旁的杨大力说道，快到楼里面找两个灭火器来。
杨大力一挥手，带着两人冲进大楼搜寻灭火器去了，没过两分钟，又如风驰电掣班的冲了出来，直奔余子贤这里来。
对于这种易燃液体着火，余子贤也没有好的办法，周围你想找一个灭火的东西，还真不容易。
急切间，就看见杨队长拎着两个灭火器冲了出来。
余子贤一把接过灭火器，先摇了两下，又拔掉插销，压着把手，顷刻间，白色的灭火粉末就喷了出来……
而这时候，距离瘦猴着火已经有四五分钟了。
火虽然扑灭了，但是瘦猴整个人已经是惨不忍睹。脸上着火的地方已经是各种水泡，上半身着火的地方呈现黑白相间的颜色，白的是灭火粉末，此刻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抖动……之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已经变成了凄惨的呻^O^吟。
没过几分钟，厂里的医务室人员也赶到了，但是看着瘦猴的惨样，只是将身上烧伤部位的残存衣物清理一下。
这些残留物如果不及时处理，将会与皮肤粘连在一起，增加后续处理的麻烦，并会加剧伤者的感染。
十多分钟之后，救护车来了，将瘦猴拉去了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而余子贤也被带到了厂保卫科接受调查。
只是余子贤发现，周有德好像不见了，包括之前救人的时候都没看见他。
第014章 情况很糟糕
早上被带到保卫科之后，余子贤就再没能回去。晚饭时间，保卫科杨队长亲自过来给余子贤送饭，说是他暂时回不去了，但是也不要多想。
余子贤询问外面什么情况，杨队长也没有多说，只是说“瘦猴”伤重，暂时说不了话：燃烧导致的高温气体让“瘦猴”嘴腔及呼吸道烫伤，发生水肿，造成呼吸说话困难。上半身其他烧烫伤部位就跟不用说了，反正很惨，伤情很重，瘦猴甚至一度陷入昏迷。
于是，余子贤被留在了厂里保卫科过夜。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拘留，不过吃的是厂里食堂最简配的饭菜，住的地方就似简陋的单身宿舍。在余子贤看来，条件相比较拘留应该要好很多。
就这样，余子贤进入了他在保卫科的第一夜。
夜里，他久久不能入睡。
自己是跑去抓人的，抓的而且是极端破坏分子，这一点让他的立场没有错。虽然被抓的人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主要还是他自己造成的！按理说，自己就根本不该被留在这里，只要自己配合调查就行……
也不知道，家里老爷子和老妈怎么样，又让他们担心了……迷迷糊糊中，余子贤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睡着的余子贤，被人从床上叫醒，转头一看发现时杨队长。
“余子贤，鲁军死了!”杨队长小声的说道。
刚叫醒来还有点迷糊的余子贤，听到死了人也是一个激灵，但是他想了下，实在想不起来鲁军是谁，“鲁军？”
“就是昨天送到医院的那个瘦子，发生严重感染，呼吸道水肿，窒息死亡了。”杨队长一脸严肃的说道。
“啊，这就死了？”
“恩，他还说了是你指使他搞的破坏！”
“什么？说我指使的！？这狗崽，我连他认都不认识，怎么指使他！”余子贤一听，立马慌了，这已死之人的指控，一旦认定，自己可就别想再洗干净嫌疑了。
“对了，他不是不能说话吗？怎么说我指使的？”余子贤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是用笔写出来的！”
“我屮艸芔茻，可是我不认识他啊，他又怎么认识我的？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杨队长，你可得查清楚啊！这绝对是是有人诬陷我！”
“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可疑之处，但是现在最关键的证据却直接指向你，也就是说，你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这一点！而且，想要证明你的清白，非常麻烦，对方已经死了！”
“……”余子贤整个人懵了！
“不止鲁军死亡这件事情，而且还有昨天聚众闹事的事情，你都会有可能是组织者的很嫌疑。”
“聚众闹事嫌疑？”
“虽然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按照组织程序，你确实是犯罪嫌疑人，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好了，我就给你说这么多，你自己注意些，我先出去了。”
余子贤还想问点什么，可是张队长已经走到了门跟前，并竖起食指，示意余子贤不要多说话。
到底是谁呢？这也太狠了吧，绝对是有人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可是余子贤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和自己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越想越烦躁，身体不由自己的分泌肾上腺素，心跳加快，甚至他发现四肢也有轻微的发抖……余子贤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已经陷入疯狂的大脑慢慢静下来。
突然，余子贤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
“余子贤，出来，准备接受审讯！”
“审讯？”余子贤的大脑又“嗡”的一下，感觉整个大脑世界都开始坍塌了。
走进来两个人。余子贤见过其中一个，有点印象，好像是保卫科副队长。
见余子贤一副呆愣模样，两人一边一条胳膊，想将余子贤架出去。
余子贤突然一缩，挣脱右胳膊，“啪”的一声，对着右面的人，反手就是一拳。
只是对方毕竟两个人，等余子贤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审讯的地方，铁栅栏，铁桌子……
“姓名？”
“余子贤。”
“年龄？”
“25。”
……
“昨天受伤的鲁军，你认识不？”
“不认识。”
“那你前几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去鹏城有点事。”
“鹏城？没事跑那么远干什么？是不是和香江人碰面去了？”
“……”
这个问题还这不好回答。说是吧，顺着对方的节奏去回答，肯定被带到沟里去，说不是吧，好像确实和专利事务所的香江人有接触。
“老实点，刚才你不是很厉害么，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点希望你明白！不然……”见余子贤吞吞吐吐，旁边做记录的一个同志突然大声喊道。
“头有点晕，忘了……”余子贤打出了两拳，此时自己也挨了两拳，脸上有一点轻微的红肿！
“昨天早上，你怎么会出现在人群里面，尤其是鲁军旁边？”
“因为我看了他扔瓶子的动作，并且他好像在点燃什么瓶子，我看对人群有危险，我就扑了上去。”
“吆呵，你还挺有正义感的么？我看你还是不要演戏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去杀人灭口了！？”
“同志，你可以猜测，但是不能血口喷人！”
余子贤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审讯，余子贤的头脑却越来越冷静。很明显，对方那个就是在为自己挖坑，一旦自己掉进去，不介意埋两锹土！
“余子贤，你老实一点，对于昨天的聚众闹事，你的同伙鲁军认罪了，虽然后来畏罪自杀了，但是在自杀前指认你就是他们的头！这个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赖的！所以你面对现实，认真想清楚，不要再做无谓的抗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刚才说的，我完全听不定。我只知道，我在阻止一群暴徒搞破坏，这就是我想说的，其他的我无话可说，也不认罪！”
时间一直磨蹭到中午，在这中途一直有人不停地审问，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一点点蚕食着着余子贤的反抗定力……
中间也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只是在他强烈地抗一下，给了一次去厕所解决个人问题的机会。
余子贤决定对自己所有指控完全不认，本来就不是他干的！更何况，他就不信，对方还能真把自己直接定罪喽！
当余子贤被带回取得时候，余子贤发现，自己被换地方了。这应该就是在隔壁的派出所吧。
一个即狭小又脏的破屋子，墙角一个乌漆墨黑的床，没有褥子的光板床，上面放着一床烂被子。
奶奶个腿，别让爷出去，出去了，非得让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