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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仙踪之回家计划全文阅读

作者:苍溟有鱼     探仙踪之回家计划txt下载     探仙踪之回家计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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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夏季已过,秋意渐深。

    各色带着秋天气息的花草一簇簇,一丛丛开满了脚下的小径。

    “这就是你所说的‘绝壁豪庭’?”

    燕飞惊奇地打量着这处奇特的建筑。

    黄昏的阳光将西边天宇的云朵染成金黄,而金黄的云朵又将这处别样的建筑罩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

    “嗯!”叶可欣点了点头。

    “你看,它在山之壁,也在林之崖,一面临壁,一面临崖,仰头就可以看见壁立千仞,低头就能见到苍翠烟霞。如果有风轻轻吹来,站在壁崖边缘,胆小的人肯定会吓得两腿颤抖……”

    叶可欣语气温婉,一边说着,一边面向西边的落日,整个人仿佛沉静在了这一幅极美的画卷当中,丝毫没有觉察自己的语气像极了一名导游。她的长发在山风中轻轻飞舞,迎着晚霞的暖色,仿佛整个人都要生出光辉了。

    燕飞看着眼前的人儿忍不住轻轻赞叹:“真美!”

    “那是当然,这里虽然濒临绝壁,但生机盎然,确实是一处绝美的景色,而且……”叶可欣一回头,发现燕飞正一脸痴醉地看着她。这种神情在燕飞的身上很少能够看到,但她喜欢。叶可欣白皙的面颊上立刻浮起了一抹红晕,这才恍然他的一声“真美”说的是什么。一双明眸漾起两道秋水,螓首微斜,笑语嫣然:“除了这山色,好像某人的眼中还有更美的风景,对吗?”

    被叶可欣点破,燕飞却毫不脸红,一边点头,一边认真道:“你看,这‘绝壁豪庭’不仅占了山的险峻、林的秀美,而且还将这山的野性也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再加上这夕照的壮美……真是不得不赞叹啊!”

    叶可欣轻轻跺了跺脚,贝齿慢慢磨着唇,美目流波:“真的?”

    燕飞嘴角带着笑,点头。叶可欣的这种小女儿情态让得他的心头如同拂过一阵柔软的风,暖融融的。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都说人是画中的灵气,一点不假。”明明是赞扬,燕飞的口气却故意装作淡然,不过他说的原本就是事实。

    叶可欣又如何听不出燕飞的话意。她攥着小拳头冲着燕飞扬了扬,笑容越发灿烂,那娇颜巧笑的风情,宛如轻风拂过春水,明媚而又动人。

    燕飞看着叶可欣的娇笑,心里就像被这夕阳融化了似的,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你带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风景?”

    “怎么,不乐意?”

    燕飞摸了摸下巴,认真想了想,“可是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哦?”叶可欣一脸好奇,同时也有些期待,“我是什么风格?”

    燕飞扬臂划了个半圆,“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你若产生什么不良的心思……”他看着叶可欣突然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我可是誓死不从的。”

    燕飞很少开这样的玩笑,但是今天,他一向平静的心湖在这个可爱的女孩子面前忽然起了微澜。

    “坏蛋!想什么呢。”叶可欣红着脸捶了他一拳,“邀请我们来的是莫冰。”

    “莫冰?你闺蜜?”

    燕飞有些讶异:“她请我们来做什么?”

    叶可欣白了他一眼:“莫冰是男的,怎么可能是我闺蜜。”随后她就瞪大了眼睛,“你不认识他?”

    燕飞一愣,摇头道:“我干嘛要认识他,他很有名么?”

    “那就奇怪了。”

    听到燕飞的话,叶可欣也微微愣了下,眉头不由轻轻地皱起来,“他说认识你的,而且还说有你的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想要见你,所以我才带你来这儿。”

    燕飞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脑门道:“我怎么感觉有人在挖坑啊。”

    这句话很突兀,但叶可欣听懂了,她猛地睁大眼睛望着燕飞,“你是说有人在算计我们?”

    燕飞沉吟了片刻道:“这‘绝壁豪庭’就是这莫冰的?”

    叶可欣点头。

    燕飞的目光迅速在四周扫了一圈,便不再作声。

    这‘绝壁豪庭’是将整座山截断,半山而建的,如果只是作为休闲度假的所在,的确是一处绝妙的胜地,但如果在这里设伏,那绝对是有来无回的九死之地。

    瞧着燕飞的样子,叶可欣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想到燕飞的特种兵身份,叶可欣的脸色慢慢变得煞白起来。

    所谓“老友”,这里可以理解为两种,一种就是燕飞真正的朋友,而另一种……就是敌人了。燕飞的敌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叶可欣可是真正见识过的,虽然没有和他们面对面接触,但她亲身经历过一次劫持,他们的残暴可是深藏在骨子里的。

    “可欣,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两米的范围之内。”燕飞神色平静,但语气已有些严肃起来。

    “这真的是个圈套?”

    “我也希望不是。”

    叶可欣一脸忧色地看着燕飞,有着不安,有着内疚,还有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怒。

    燕飞轻轻抓过叶可欣的手,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凉。他心中对这个从未谋面的莫冰也有了怒意。

    ※※※※※※※※※

    在隔着两座假山的一条窄廊上,和着瑰丽的晚霞,莫冰正与一名长相刚毅的青年人举杯对饮。鲜红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中漾出一道异样的光彩。

    “说真的,莫少,你真要这么干?”长相刚毅的青年轻抿了一口杯中美酒,面上现出一副痴醉的神情,但他说出的话,与他的迷醉完全相反,可以说十分地冷静,“天下美丽的女子多的是,何必非要痴缠这一个呢?”

    莫冰将酒杯举到眼前,轻轻晃了晃,看着对面的青年微笑道:“天下美丽的女子就如这葡萄美酒一般,真正值得人去品味的却并不多。”

    “可是她已经心有所属,有喜欢爱的人了。”

    “可她还是接受了我的邀请,带着他一起来了,不是么?”

    “或许事情并非如你所想。”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了。我莫冰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会轻易放手,况且……”他将杯中的鲜红一饮而尽,转着手中晶亮的杯子,认真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你也会帮我的不是吗?”

    青年看着自己杯中的那一抹艳色,忽然感到口中有些苦涩。

    “我终归是欠了你一条命,所以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帮你。”

    莫冰摇了摇头:“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对于燕飞,你不是也早想会会他么?”

    “我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对上。”

    “对于你们雇佣军来说,各种不如意的情况随时都会遇到,但想要找到一个理想的对手却并不容易。而燕飞就是一个。”

    青年点头:“作为王牌特种兵,燕飞的确有这个资格。”

    “王牌特种兵?”莫冰诡异地笑了下,“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罢了。”

    莫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醉,又有着一丝惋惜道:“那样一个如精灵般的美丽女孩竟跟了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青年面色一冷:“请莫少不要用‘**’这样的词来侮辱一名军人,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敌人,他们都是让人从心里尊敬的。”

    “啊,呵呵,真是抱歉。”看着青年冷下来的脸色,莫冰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道,“一时口出无状,其实我也是挺敬重他们的。记得上学的时候还学过一篇什么《谁是最可爱的人》,说的就是他们吧。”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刚才喝下的那一口红酒突然变成了泔水,让他想吐。

    “好了。”莫冰将手里的酒杯放到廓沿上,拍了拍手,起身看向天边渐暗的色彩,“是时候去见见我们的客人了,总让人等着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啊。”

    青年暗叹了一声,将酒杯放下,杯中的那一抹残红总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葡萄美酒可是很难得的珍品哦。”

    莫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青年,忽然笑盈盈地道:“就这么放下不喝,是还在责怪我刚才的失言吗?”

    青年放下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再去拿起。

    “记得原先看过一部漫画,里看有这么一句话‘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留一些余味不好吗?”

    青年从廓沿上站起身来,轻舒双臂,整个人的气势立时发生了变化,空气在顷刻之间忽然变得浓重起来,仿如有了重量一般,与峭壁间的庭院建筑融合在一起,让这整个庭院有了一种凝重的感觉。

    莫冰脸色变了变,随即展颜:“想不到昊兄也是个妙人,哈哈……”

    转过身,莫冰沿着弯曲的廊道大步向前走去,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有着一丝冷厉从眼底一晃而过。

    ※※※※※※※※※

    此时,叶可欣正苍白着脸拉着燕飞转身就要离开。她不想让燕飞出事,什么老友不老友的,都统统滚蛋,如果真的是燕飞的老友,定不会对此在意,如果是敌人,那更是不能留下。在她的心里,燕飞的命比什么都宝贵。

    燕飞苦笑:“如果真的有人要算计我,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走不走得出去。”

    燕飞不再说话,任由叶可欣拉着他沿来时的路往回走,前面便是他们来时走过的一道九曲回廊。只走了两步,叶可欣便被燕飞忽然拽着停了下来。

    “你怎么……”

    叶可欣回头娇嗔,却发现燕飞的眼睛正越过她的肩头在看着什么。燕飞的身子在停下来的时候,双脚便如两颗钉子般死死地钉在地上,整个人苍松直立,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冷意。

    顺着燕飞的目光,叶可欣疑惑地转回头,就见沿着那一段弯弯曲曲的回廊,正有两个人慢步走过来,前面一人正是面色有些苍白的莫冰,在他的身后是一个面目冷峻的青年男子。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莫冰面带歉意,在看到叶可欣的刹那,脚步便加快速度迎上前来。他的目光直接略过燕飞,整个粘在了叶可欣的身上。

    “可欣,你终于肯接受我的邀请前来,真是太好了。”

    莫冰脸上带着一丝欣喜,向叶可欣伸出手来。

    燕飞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上轻轻一拉,将叶可欣带到身后道:“莫冰是吧,谢谢你的邀请,这里风景秀丽,夕照如画,能欣赏到这样的美景,也不枉我们来此一趟。”

    “哟,不好意思哈,刚才只顾和可欣说话了,没看到……呃……你应该就是燕飞……燕兄弟吧!”莫冰没想到燕飞会直接抹他的面子,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虽是如此,但心头的不快依然让他冷下脸来,伸出去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他知道叶可欣不会和他握手,但还是禁不住想试探一下。

    “叫我燕飞就好,兄弟就不必了。”就在莫冰装作没看见他,而向叶可欣伸出手的时候,燕飞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莫冰,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在莫冰身后的冷峻青年,他却不得不重视。这果然是个坑。

    既然已经知道事情无法善了,对于莫冰这个人他哪里还用得着客气。

    “看来燕兄对我的成见很大呀。”莫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弹了弹袖口,目光再次飘向叶可欣,“既如此,那我也就直话直说了,我感兴趣的只有可欣一个,对你……”

    莫冰摇了摇头,伸手一指冷峻青年:“对你感兴趣的……是他!”

    叶可欣小脸气得通红,怒声道:“莫冰,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与你不熟,不要叫的那么亲切。”

    “注意我的言辞?”莫冰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我说的可是实话哦,实话也要注意吗?我莫冰感兴趣的人,不会轻易放弃的,这话我也和他说过。”莫冰伸手指了指冷峻青年,然后又伸手向四周划了一圈,洒然笑道,“你看这凭崖临渊的,如果偶尔死个人,你猜会不会有人知道呢?”

    叶可欣气结,但莫冰的话却让她浑身冰冷。

    燕飞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在莫冰的脸上顿了一下,就像看一个死人般直接略过去,然后盯在他身后冷峻青年的脸上:“豹王白昊,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本来不想的,只是人在江湖,很多事都由不得我。”

    白昊从莫冰的身后一步跨出,身上积聚的气势如高山顷倒般盖压下来。

    燕飞身上的冷意如大戟横空,直接将那山顷般的气势扫了回去,“你应该知道,死于我手之人,自有其取死之道。”

    白昊叹息:“正因如此,我才想与你正面相对。雪豹二十四人有十一人死于你手,不管因为什么,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交待?不问是非,不论对错?”

    “你杀他们是你的责任,我找你报仇是我的道义,责任与道义本无对错,错的只是立场。”

    燕飞长吸了口气,看了身后叶可欣一眼:“她与此事无关,不应搅入其中。”

    白昊摇了摇头:“对她感兴趣的不是我,我只找你。”

    “哎呀呀,特种兵很了不起么?还真把我当死人了啊?可欣我自会好好照顾她的。”莫冰那讨人厌的声音很是不合时宜地从旁边插入进来。

    燕飞霍然转眸,语气森冷:“想死你就试试!”

    “唉哟哟~我好怕呀!你真当本少是吓大的吗?”莫冰此时的动作和形象就像电影中的恶少无赖一般,表情夸张到让人恶心。不过此时他却一脸的狰狞,慢慢向前逼近两步道,“威胁老子?那你知不知道死字又是怎么写的?”

    一支乌黑锃亮的手枪蓦然出现在莫冰手里。

    燕飞与白昊的瞳孔同时一缩,燕飞脚下轻移,将叶可欣完全护在身后,白昊却从莫冰的身旁一个旋身站到了他的正对面。

    莫冰皱了下眉,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噗!”

    枪声如一粒石子击入水中,一团血色慢慢在白昊的胸前晕开,白昊却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右手一记手刀已切入了莫冰的咽喉之内。

    仅仅是刹那,情形竟然发生了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转变。

    莫冰大瞪着两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鲜血反而随着他张嘴的动作反灌而入,咕噜噜一阵响,然后又从喉咙中反冲出来,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燕飞第一时间就将叶可欣的眼睛遮了起来,这种血色,她还是不要见到为好。

    白昊看着莫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是欠你一条命,但这一枪已还了给你……咳……咳……”一丝殷红随着他的轻咳溢出唇外,“但像你这种人渣,我也不会继续留你在世上害人。

    莫冰僵直的身体随着眼里渐淡的神采软软倒下,白昊脚下一个趔趄,却被燕飞一把扶住。他与莫冰的距离本就不远,白昊插在他们二人中间,燕飞只向前走了两步,就已到了白昊的身后。

    “为什么这么做?”

    白昊苦笑:“如果他没有枪,我会和你公平一战。”

    燕飞黯然道:“在现实中,‘如果’这个词只是个假设,至于公平……这世间好像没有真正的公平。”

    白昊摇头:“我觉得有。”

    燕飞一愣。

    “我说过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白昊突然一笑,他苍白的脸色忽然间多了一丝红润,他伸手一揽燕飞的腰,另一只手紧跟着一锁,在燕飞愣神的刹那间,他脚下一蹬,竟裹带着燕飞如一枚炮弹般直接撞出崖边的护栏向着悬崖下落去。

    “燕飞……”

    叶可欣扑到崖边嘶声呼叫。

    但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迅速,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坠落悬崖,山风徐来,人已无踪。

第一章 深渊还是异世

    有人说,坠崖而死的人怨气很重,因为肉身破碎,灵魂无处安身,无法得到安宁,所以往往会成为怨灵。

    也有人说,坠崖而死的人会见到死神,因为地狱就在世间的最下面,深不知凡几。

    但真正如何,也许只有真正经历过坠崖的人才会知道。

    燕飞此时除了满耳生风之外,能做的事情就是任凭自己的身体快速下落,即便他想在下落的过程中抓住些什么东西,以减缓下坠之势都办不到,因为他的身体周围空无一物,根本无处借力。

    白昊在两人落下悬崖的那一刻就已经松开了手,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最后平静地看了燕飞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闻名雇佣军界的豹王白昊就以这样一种让人意外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燕飞在下落中也暗叹了一声,既是为白昊,也是为自己。白昊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告慰自己曾经的弟兄,说明他心里已经存了死志,只是莫冰的出现,让他的选择有了限制。不过豹王就是豹王,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莫冰救过他不假,但莫冰的行为也直接碰触到了白昊的底线,所以,白昊以命换命,临死前将这个人渣直接处理掉了。

    单凭这一点,燕飞对白昊这个人就十分认同,同时好感度也提升了一大截。

    不过燕飞对自己的这种死法,多少有些无奈。从心底里来说,他并不怪白昊,自己与雪豹雇佣军的嫌隙,正如白昊所说,只是立场不同造成,而不存在什么个人的恩怨情仇之类的东西。作为雪豹的首领,白昊来找他作了断实属正常,但是让燕飞感觉有些不爽的是,他的生命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的。

    燕飞曾经设想过自己的死亡方式,在战斗中被敌人一枪打死,或在解救人质时被炸弹炸死……但从没有想过会被人带着从悬崖上直直地落下去摔死,这人的命运啊,还真是变化无常……只是崖上的那个可爱女子,在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又当如何去走完她的余生呢……

    脑海中思绪如电,却也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身体因高速下坠让燕飞的视觉和思维产生了恐怖的扭曲和断点。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就在这个时候,燕飞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疑惑,那悬崖下面明明是一片苍翠如海的森林,自己从上面掉落下来,为什么没有撞到一棵树,甚至连碰触到哪怕是一根树枝或一片叶子都没有……

    恍惚中,燕飞感觉自己掉了很长时间,按自由落体的速度来算,就是再高的悬崖也该到底了。可是,这种下落却一直持续着,燕飞觉得自己掉下的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他的视线虽然已经很模糊了,但对光感的敏感度还有一些。他还能隐隐地感觉到外界的一些光线的变化。

    一开始还有些光亮,但是现在已经陷入到了一片昏暗之中。燕飞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感觉是否正确,或许这些变化也只是因为他下坠的速度太快而产生的幻觉。只是燕飞在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始终有一个疑问,自己到底掉到了哪里?这么长时间的掉落,似乎不正常啊。

    就在燕飞思维乱哄哄地逐渐陷入黑暗之时,他蓦地感觉急速下坠的身体仿佛撞到了一个巨大的健身球上,柔软、坚韧,还带着一种反弹。只是,因为他下坠的速度太快,那坚韧的反弹仅仅将他下坠的冲击力抵消了大半,然后,那巨大的惯性就让他直接将那层阻隔贯穿,最后撞到了另一个物体上面。

    轰然巨震——

    燕飞仅存的那一点意识彻底崩碎,他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这刹那间,燕飞背部的肌肉神经将最后的一丝感觉坚定不移地传送到了他的大脑,他的背部在这一下的撞击下,仿佛被打了麻药一样,闷闷的、木木的,然后,所有的知觉就都消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飞慢慢地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首先入眼的是一株枝杈横出的巨树和一方暗褐色的天空。这种颜色让燕飞觉得那根本就不是天空,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生锈铁板。

    燕飞皱了下眉,这种颜色的天空让他心里感觉沉甸甸的,很是压抑,似乎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呼吸?

    燕飞愣了愣,脑海里忽然有无数的记忆涌起……

    我这是没死?

    燕飞自己都有些怔住了。他又抬眼看了看暗褐色的天空,么非这里就是那悬崖的底部?他翻身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居然没受什么特别重的伤,躯干和四肢虽然有着散架般的疼痛,但他知道这种疼痛是因为掉下悬崖后,急速下坠的速度对肌肉造成的撕扯和伤害。另外他掉下来时,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那闷闷的,木木的感觉,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撞到了眼前这棵巨树上产生的。

    死里逃生,让燕飞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心里也暗暗地道了声侥幸,同时,一丝疑惑也悄悄爬上心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燕飞始终感觉这里并非是悬崖的底部,而是另外一处空间。

    燕飞记得清清楚楚,悬崖的下面是苍翠的茂密的林海,可是这里却只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枯树,光是它斜伸出来的一条枝干,就如苍龙腾空,蜿蜒出不知多少里。

    其实燕飞现在还是有着一种震撼。因为他看见的这棵树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以致于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这真的是一棵树么?

    起初燕飞还没有注意到这棵树的样子,但现在这一细看,燕飞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看到的是幻觉。这棵树实在是太巨大了,仰头看不见树冠的顶,光是撑开的枝杈就延伸出了他能看到的视力之外,几十里上百里燕飞都感觉不止。只是可惜的是,这是棵枯树,上上下下见不到一片叶子,也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燕飞甩了甩头,把心底的疑惑压下,抬眼远望,只见在视线的尽头,天地一色,其间一层灰白色的烟雾起伏不定,就像是一处奇幻大片的拍摄背景,又像是一处废弃了很久的远古战场。除此之外,四周一片空旷,一眼望去几乎连个起伏都没有。

    一马平川,死寂无声。

    这种情景让燕飞心里有些发堵。

    这明显是一处毫无生机的绝地,除了他燕飞之外,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活物。在这样的环境里,燕飞觉得自己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他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有些后悔在约叶可欣出来之前没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了。

    从悬崖上摔下来没死,却要饿死在这个地方,想想燕飞都觉得憋屈。

    他蹲下身用手在地上刨了几下,除去上面四指厚的浮土外,下面的土质竟坚硬如铁,想找些湿润的泥土都是奢望。

    燕飞咬了咬牙,既然从悬崖上摔下来都没死,那么,搏一搏,说不定还会柳暗花明,如果不搏,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再说了,等死不是燕飞的性格。

    站起身,燕飞仰头又看了一眼横空的巨树,迈步向着远处烟雾弥漫的地方走去。

    半日之后,燕飞心里没底了。这个地方似乎没有时间的交替,也没有日夜之分,永远是一片灰蒙蒙、暗沉沉的样子。这让燕飞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离开那棵巨树算起,半天的时间,但燕飞消耗的体能却是平时的三倍还多。如果再找不到水源和食物,燕飞估计自己最多再坚持两天,身体就到极限了。

    自己的身体素质是什么样,燕飞非常清楚,但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普通。

    燕飞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一边默默计算着时间,一边极为仔细地观察着四周。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生存的机会。不管怎么样,只要还能动,他就不想停下来,否则,真的会交待到这里。

    拖着越来越沉重的步子,燕飞又坚持了一天半,这时候,他已经开始两眼发花,脑袋嗡嗡作响,每一次呼吸,喉咙里的血肉组织就像要干裂成几块似的。放眼四望,天地依然是广阔而辽远,几乎连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草,贼老天,真想玩儿死老子啊!”

    燕飞终于忍不住指天爆出一句粗口。

    骂完了之后,两手扶着膝盖狠狠地喘息了一阵,这才又直起腰来,不死心地四下瞭望……

    突然,燕飞揉了揉有些发花的眼睛。

    在不远处,似乎有一块深暗色的突起。

    “那是……”

    燕飞眯了眯眼,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在这一览无余,平整无边的荒凉之地,突然出现一点异色,那绝对会让陷入绝望边缘的人精神一振。

    燕飞觉得原本沉重的脚步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头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他鼓足全身的余力,撒开两条沉重的长腿向那突起之处奔去。

第二章 吸血的戒指

    燕飞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耳朵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就像一个破败的风箱挤出的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东西发直。

    眼前的这块突起并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一具不知道风干了多少年的尸体。由于这具尸体死亡的时间极长,浑身的皮肉都已经干枯地紧缩在一起,就像一具刷了层黑漆的骨架。

    在这具漆黑的骨架之上,套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破破烂烂,有半截掩在灰褐色的尘土之中。

    燕飞盯着骨架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然后蹲下身来,开始在尸体上翻找。

    对已死之人,燕飞向来都持有尊敬之意。即便是敌人,若是一死,恩怨也便全消。

    所以,燕飞自执行任务以来,那怕前一刻还在打生打死,各出手段,但在对方生命结束之后,燕飞便不会再对其进行破坏或侮辱,这一点,让他的对手对燕飞很是敬重。

    这也是豹王白昊为什么在十几个兄弟都死于燕飞之手后,还能够与燕飞正面一战的缘由,否则直接刺杀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但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本就是毫无道理可言,原本好好的一次游览,却被人算计了进去,白昊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虽将莫冰杀死,但也把燕飞裹带下了山崖。

    燕飞本来在清醒过来时还觉得是幸运,除了浑身如散架般疼痛之外,身上几乎没受什么其他的伤。但是在这片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这种幸运反而让燕飞觉得还不如直接摔死得好。

    不过,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若一开始摔死也就罢了,但是若是没死,然后再让他慢慢地去迎接死亡,心里就觉得不甘了。

    燕飞当然也有这种不甘,除了不甘,他还觉得憋屈。至少他想弄清楚,他到底死在了什么地方。

    所以,燕飞嘴里一边念叨着见谅之类的话,一边将那截长袍从尘土中拽了出来。

    从尸体的风化程度上看,此人至少死了好几百年了,说不定甚至上千年也有可能,只是此人生前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进入到了这片荒芜之地,之后便再也没有走出去,最终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变成了一具干尸。

    也正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生机,所以,尸体没有腐坏,而是变得干枯了,甚至身上穿的衣服都没有被风化掉,可见这个地方的可怕。

    将能找的地方燕飞都前前后后地都翻了个遍,最后终于失望地停了下来,这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啊。

    燕飞苦笑了一声,想起曾经有一位战友跟他开玩笑问:“小燕子,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你会不会去找我?”

    “瞎说什么呢!”燕飞当时就给了那战友一巴掌,“如果其他的事情我或许没办法帮你,但这事,只要你还在这个地球上,我就能把你扛回来。”

    现在,这个玩笑似乎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这算不算是世事无常呢?

    盯着尸体看了半晌,燕飞叹息一声:“虽然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既然碰上了,也算是有缘,就帮你入土为安吧!”

    燕飞把周围的尘土都扒拉了过来,堆起一个了不大的土堆,将干尸掩埋掉。

    看着那土堆,燕飞忽然生出与这具干尸同病相连的感觉。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变成一具无人认识的干尸,到头来又有谁来掩埋自己呢?”

    这种低迷的情绪很少在燕飞的身上出现,就算是在九死一生的时刻,燕飞也不会如此,无非一死而已。为国为民,心无旁骛,心也安定。

    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算什么,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特种兵精英,居然要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蓦地扬头大吼:“白昊,你个王八蛋,就算你一枪崩了老子,老子也会感谢你,但是他玛的把老子弄到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耗子不打洞的地方,老子即便是死了也要诅咒你。”

    扯着快冒烟的嗓子,大骂了一通之后,燕飞最终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现在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了。

    白昊是和他一同摔下来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某个地方的一滩肉泥,即便白昊也和他一样,没有摔死,但莫冰那一枪却是打在了白昊的致命部位,可以说白昊存活的机率基本为零。

    这样咒骂一个已死之人,燕飞都觉得自己很可笑。不过,骂完之后,心情到是顺畅了许多,但那感觉却是五味陈杂。

    人都会死去,但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或许人的心里还会有着一种害怕,同时还会有着要放下或放不下的东西,死亡不可逆,真的到了生命的尽头,不管想不想,都得坦然。

    燕飞平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有些坦然了,横竖都是死,既然没人知道,那就自己先祭奠自己一番吧,也算没白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燕飞扭头又看了看那个土堆,翻身起来,用手指在土堆旁写了一段话:燕飞坠崖至此,见同为落难人之骸骨,不忍见其曝尸荒野,掘土为坟,葬之。若有不幸之人同样落难于此,得见燕某人尸骨,请以土覆之,燕某先行谢过!希望后来人能走出此处,得以生还。

    这半白半文的话燕飞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懂,他自己却在这刻感觉浑身轻松,好像真的卸下了一副重担似的。

    不过,他十分清楚,这些留字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说不定几天之后,这些痕迹就会消失一空。

    他顺手抓了一把尘土向天扬起。

    “就用这把土当作我燕飞对自己的敬礼吧。如果真有来世,我燕飞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望着飞扬在空中的那一把尘土,燕飞突然有了一刹那的愣怔,他不敢确定自己是眼花,还是一时恍神。

    视线中,就见一个指节大小的暗黑色物体,忽然在飞扬的尘土中划过一道幽亮的光,从空中飞快地跌落下来。就在他愣神之时,“噗”地一声扎进了不远处的土层里。

    燕飞挑了挑眉,几步迈过去,弯腰扒开浮土,一枚造型古朴的暗黑色戒指出现在眼前。燕飞伸手拿起来,感觉入手颇有些分量。擦掉沾在上面的灰尘,戒指的纹路立刻显现出来,竟是十分精致。再仔细一看,这些纹路居然是由一个个细小的暗金色光点排布而成,这些暗金色的细小光点是铸造这枚戒指的材料本身所带有的,只是在铸造之时,这些光点被铸造之人进行了重新的调整和排布,显现出如云纹般的玄奥图案。

    这戒指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之物。

    “难道是那干尸生前所有?”

    燕飞看看土堆,又看看手里的戒指,最后又四下扫视了一圈,耸耸肩,不管是不是,既然在这里捡到,就算是吧,物归原主也是正理。

    对死人的东西,燕飞从来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

    不过,这戒指却是让燕飞心里升起一阵恍惚,他想起了叶可欣。也许终此一生,自己都没有机会给她戴上那枚神圣的戒指了。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甘心死在这荒芜寂寥的不明之地。

    燕飞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轻轻转了转,却是不大不小刚合适。

    心里一阵苦笑,叹息一声,将这些散乱的思绪抛开,迈步回来,伸手想将戒指取下来放到那土堆上面,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套着戒指的手指却忽然有些刺痛。燕飞微感讶异,把手抬起来一看,只见那套着戒指的手指上竞然出现了两个极其细小的孔洞,而扎破手指的东西却是从戒指的边缘处探出来的两根毛刺。

    燕飞扬了下眉,心中感到奇怪,这两个孔洞并没有鲜血流出,但他却能够感觉到手指上的鲜血在慢慢流失,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那戒指在吸血一样。

    戒指吸血?

    燕飞在愣怔的刹那,一股凉意忽地从脚底板直窜上顶梁,头发都差点竖起来。

    天下间什么东西最可怕?就是你不知道且还异常奇怪的东西,因为你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要了你的小命,就像眼前的这枚戒指。

    燕飞不敢再耽搁,怀着惊惧的心情抓着戒指就往下撸,可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在他的脑海里蔓延开来,就像心神之间突然与什么东西建立了联系一样,而且这种联系正在慢慢地变强。

    吸收了鲜血的戒指,表面那些细小的暗金色光点之间,慢慢地竟浮现出了无数的细红丝线,就像植物的根须一般,将小点贯连起来,并逐渐向整个戒指表面延展了来。

    就在燕飞晃神之际,脑海里突然一阵嗡鸣,心神的联系蓦然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竟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可仅是一瞬,燕飞的脑袋突然一阵胀痛,仿佛要炸裂开一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隐约中,似乎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有缘人,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首先恭喜你来到寂灭荒原,在这里,你将开始一场九死一生的——生死试炼……”

第三章 神秘山洞

    等燕飞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之中。

    他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坐起身来,却是有些茫然。

    自从被白昊裹带落下山崖后,事情仿佛就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他第一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边无际、生机全无的荒野之中。这次醒来,却又来到了一个山洞之内,这种突兀的环境转换让燕飞一时间竟生出一种做梦的感觉。

    这个山洞并不大,仅可容纳七八个人的样子,洞顶上坠着一颗珠子,散发着莹润的光,将洞内照得一片柔和而清亮。

    燕飞四下看了一圈,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石室。借着洞顶珠子的光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石室周围的石壁之上有利器劈砍的痕迹,虽然上面被许多尘土覆盖,但仍然清晰可见,显然这是人为开凿的。不过与石室相连着的是一条狭窄的天然甬道,其实就是山腹内的一条裂缝,曲曲折折,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将整个石室打量了一番,燕飞发现这个石室除了脚下的石面被劈凿得十分平整之外,四周的石壁都劈砍得十分粗糙,开凿之人显然并不注重这个空间开凿的是否美观,而是注重这里是否隐蔽,是否能达到他隐藏的目的。

    燕飞摸了摸身下的石面,发现十分平整,触感细腻光滑,润泽如玉。

    他翻身站起来,仔细观瞧。只见脚下的石面当中有着许多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不像刀剑所刻,反倒像是拓印上去的,与石面完美融合得非常完美,就像石面上自然生出的纹路一般。

    整个石面并不大,也就六尺方圆,那些符号几乎覆盖了石面的三分之二。

    符号首尾相连,勾连成了一幅奇特的图案,燕飞站立的地方,正是符号没有覆盖的那三分之一的空白区域,也就是整个图案的中心处。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燕飞皱着眉头,狠狠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更清晰一些。

    仔细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依然宛如梦幻。

    坠崖是因为白昊,而将自己从一望无际的荒原转移到一个山洞之中,就是非人力可以办到的了。

    若说这中间有什么比较离奇的事情,就是戒指吸血一事。

    一枚小小的戒指拥有转换时空的能力,如果说这都算不上是离奇的事情,燕飞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称作离奇了。

    那戒指肯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这是燕飞对戒指的初次判断和认知。

    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他想不相信都不行。

    抬起手来,燕飞蓦地发现那枚戒指竟然不见了,原先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有着一道浅浅的暗痕,戒面上的云纹图案就印在他手指的皮肤上面,就像他生来就带有的胎记一般。

    燕飞对自己的双手自然十分熟悉,他肯定手指上的这圈暗痕和印纹,定与那枚神奇的戒指有关,隐约中,他感觉那戒指应该没有丢,只是他一时找不着了罢了。这种感觉就像燕飞明明知道自己的体内有着五脏六腑却看不见一样,但它们绝对是存在着的。

    此时燕飞已经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了,他脑海中的那些印象,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自己坠悬后产生的幻觉?

    如果说坠崖时他还有真实的感觉,那么他醒来之后所发生的这一系列变化,他都像是在做一个无法醒来的梦一样,诡异而虚幻。

    可是燕飞显然一时之间还无法确定这些事情的真实性,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与石室连接的甬道上。

    真相只有一个,梦境也好,现实也罢,但必须要出了这石室才行。

    甬道与石室的连接之处十分狭窄,必须伏身爬行才能通过。

    燕飞伏身向前爬了十多丈之后,甬道渐渐高了起来,再前进丈余,已经可以直起身子。曲曲折折,再往前走出两三丈远,前面豁然空阔,出现了一个洞穴。

    这个洞穴是自然形成,并非人工开凿,洞壁之上并没有任何的划刻印痕,有的只是石头的天然纹路。

    这个洞穴十分宽阔,约有上百平米。洞顶坠着三颗珠子,与石室顶上的珠子一模一样。不过这里的空气比石室里的要清新许多,看来这里与外界已相隔不远,而且与外界有着气孔之类的连接。

    借着珠子的莹光,燕飞四下打量了一圈,忽然吃惊地发现,在洞穴的左上角,倚着石壁斜靠着一副骷髅,身上的衣服已经烂得七七八八,但那骷髅骨却是莹润洁白,赫然是一个人的形状。

    燕飞慢慢靠近过去,见这骷髅骨质如玉,从骨骼呈现出的姿势可以推断出,此人临死前定是想要坐得直一些,但没有成功。在骷髅前面横七竖八地散乱放着十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弯腰捡起一块握在手中,心头忽地一震,这石头竟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感觉。

    燕飞有些诧异,将手中的石头举到眼前,发现这种石头很像他以前见过的白水晶,只是里面萦绕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氤氤氲氲,盘旋缠绕,灵动异常。他心里有些惊异,这些石头应该是角落里的奇特骷髅丢在这儿的吧?只是这些石头有什么用处,燕飞并不清楚。

    细想这几天的经历,燕飞的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自己什么时候和这种东西这么有缘了?

    坠崖之初先是在荒原里发现了一具干尸,之后,又在这里发现了一具骷髅……

    摸了摸鼻子,燕飞抬头发现在骷髅斜靠的石壁上方有着许多用利器刻成的简陋人形,每个人形的动作都不相同,或盘坐,或纵跃,或前倾,或后仰,似乎是在练功。

    燕飞心里一阵翻腾,难道真的坠崖有奇遇?

    他挨个看去,发现那图形竟有三十余幅。

    难不成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这是什么高人异士留下的武功绝学?

    作为一个中国人,燕飞自然也有自己的武侠梦,骨子里也刻着一段武侠情节,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幻想,但这个山洞里的景象,与小说中描写的某些情节简直太相像了。

    怀着激动的心情,燕飞睁大眼睛,沿着石壁上的刻画一幅幅地浏览下来,他发现这些图刻从头到尾都没有搭配任何一个文字,更别说什么口诀之类的东西了,连最基本的介绍都没有。

    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燕飞还是照着图形的模样比划了几下,却怎么都不得要领,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

    看来武功绝学什么的,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会,应该是需要一些什么基础或者条件的触发才行,就像游戏里的任务一样。

    但是燕飞很不甘心,又将石壁上的图刻看了好几遍,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这不是自己的机缘。扼住继续琢磨下去的念头,燕飞沿着石壁往下走去,一直走到尽头处,发现有一块比较光滑的石壁,上面刻着一个指向性的箭头,顺着箭头的方向,竟是一股清流。燕飞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从坠崖到现在,燕飞早就快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感觉就算有一头牛,他都能吃得下去,喉咙也干得生疼,每呼出一口气,仿佛都带着一股烟火气儿。

    刚才他被那些石刻图画所吸引,暂时分散了注意力,此时一看到水流,那感觉就像困在沙漠里几个月的人猛然见到了绿洲一样,虽然离得还有些距离,但轻吸一口气,那清甜湿润的味道,简直比升仙还要舒服。

    燕飞立刻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了水流之中,一顿狂饮,直到肚子快撑破了这才抬起头来。

    这是一个细小的泉眼,一股细细的水流汩汩地向上翻涌着,在周围漫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还真是绝处逢生!

    这时候,燕飞肚子被水灌得满满的,饥饿感也几乎消失掉了。不过这一刻,燕飞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呼吸一般,神清气爽不说,全身舒泰得简直像是整个人都轻了十几公斤。

    果真是饥饿时吃什么都是美味,干渴时喝什么都是甘泉。燕飞暗自感叹。想想以前在执行任务时,有时也会几天喝不着一滴水,那时候为什么就没有像现在这种浑身舒爽通透的感觉嘞?

    俯身就着泉眼又喝了几口,燕飞感觉实在喝不下去了,但是浑身舒服得他都有些酥软,靠在石壁上,醺醺然竟有了几分醉意,同时几分朦胧的困倦也侵袭而来。

    想想也是,和叶可欣相约游览,从坠悬到现在至少都有三四天了吧,中间昏迷的时间他还没算,也算不来。在生死转换间,燕飞根本就没办法合眼,现在这一放松下来,困意立时汹涌而来,恍惚间,燕飞习惯性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的东西,这才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一阵隐隐的呼喝之声将他惊醒。

    猛地睁开眼睛,燕飞立即翻身而起,两手轻按着地面,俯首,左耳贴地,探查声音的来源。

    这是他多年来在无数生死间形成的身体反应。

    对于时常处于生死边缘的人来说,探查危险,趋吉避凶,往往能在看似绝境的情况下救自己一命。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静静听了片刻,燕飞发觉这呼喝之声来自山洞之外,与山洞应该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那呼喝之声似乎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在逃,两人在追。

第四章 来自外界的争斗

    对这种追与逃的情况,燕飞太熟悉了。

    作为一名王牌特种兵,执行任务时常常会遇到各种不可预知的突发情况。追敌,或被敌追,以及各种环境的转换变化,这一切都需要极度的冷静和准确的判断。

    燕飞能活到今天,除了他有着不错的身手之外,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并且对危险也有着提前的预知能力。

    这些说起来似乎有些玄乎,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只是此时山洞外的情况有些出乎燕飞的预料,因为双方奔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超出了燕飞的意料之外。

    从燕飞伏地听声到做出判断,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外面的三人已经由远及近,奔行到了山洞之外。

    燕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是他感觉到危险时的一个习惯性的表情动作。

    如此快速的奔行速度,这三人绝非等闲之辈。

    燕飞在心里暗自作了一个比较,两三个呼吸,如果让自己来跑的话,最多也就是二百米左右,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速度了。可外面这三个人,两三个呼吸竟能奔行至少八百米,这种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已经可以比拟一般的劲弓射出的箭矢了。

    就在燕飞暗自震惊的时候,三人已奔行至了山洞之外,然后霍然止步,居然不再继续追逃。燕飞皱了皱眉,“没路了吗?还是准备在此殊死一搏?”

    燕飞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凝神侧耳倾听。

    追杀这种事情,对燕飞来说并不陌生,相反他还非常的熟悉。只是,外面这三人孰是孰非,他一时无从判断。

    再说,经过了前面一系列离奇莫名的事情之后,燕飞的心里已经隐隐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还有待于证实。

    在这种情况下,燕飞自然不敢贸然出声。以这三人的速度,他若是被发现,别说是出手,就是想跑都没地方跑去,只有添菜的份儿。

    这并不是燕飞妄自菲薄,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外面这三人能有这种速度,想必武功也不会太差。在这种体力、武力都极不对等的情况下,燕飞出去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这种傻事他才不会去干呢。再说,他早过了那种一时热血上头,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年纪。

    “陈病,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你。”率先开口之人声音低沉,语气有些凝重。

    “你没有低估我。”被称作陈病的人嗓音有些沙哑,可见一路奔行到此,他也并不轻松,“能让朱家的领军人物朱宁处心积虑地设下圈套,并与朱家第一狠人朱厚联手围杀,连我自己都料想不到,这能算是低估吗?”

    “若不是低估,我朱家又怎会连续折损六名好手才换得你三处轻伤?”朱宁的语调是多少有着些惋惜的意思。

    陈病看了看自己的伤处,都想开口骂娘了,这也叫轻伤?这三处伤口都有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稍微再进一步,他都要被肢解了。

    “何必跟他废话,直接砍了就是。”这是一个狠辣无情的声音,好似森寒的利刃,要将人千刀万剐。燕飞猜测,此时说话的这个应该就是那朱厚。

    燕飞在山洞内默默地分析着这三人的个性,并根据他们的声音勾勒着他们的外形样貌。这是燕飞平时没事的时候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这可以让他时刻保持头脑的冷静和对形势精准的判断。

    陈病沉默了一下,忽然笑道:“那你来砍我吧。只是你一个人真的能行?”这明显是在挑衅。

    “老子还真就不信了。”朱厚的声音中满是暴怒。

    “受伤的凶兽才是最可怕的,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朱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清冷,将朱厚拦了下来。

    陈病淡淡一笑:“既然你们还没想清楚,那我可要走喽,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你走不了!”朱厚终究还是没有忍耐住,怒喝一声,挥拳便扑了上去。

    他这一拳挂动风声,犹如一件势大力沉的重兵,轰然落到了山壁之上,山石飞溅,山洞嗡然作响,让侧耳倾听的燕飞如听闷雷一般。

    朱宁“哎”了一声,显然是一把没拉住朱厚,不由轻叹了口气,却没有上前帮忙,立在一旁为他掠阵。

    燕飞隔着山石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他听得真切,各种念头在心中急闪而过。原本他以为朱宁也会跟随上去,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追杀一事一定要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可朱宁选择了观战,如此一来,燕飞已有断定,朱家之人并不齐心,虽是一起追敌,却又互相防范,各有算计。想来先前围杀陈病之人也是如此,这才被陈病所趁,各各击破,连损六人,损失惨重。

    就在燕飞心念转动之间,朱厚与陈病已交手数招。

    朱厚本为狠戾之人,出手自是毫不容情。

    陈病能从围杀中突围而出,连杀六人,自然也是凶悍之辈。他身上的三处伤口尽管还都在滴血,但仅对上朱厚一个,一时半会儿还无大碍。

    陈病倒不是不敢硬拼,但朱宁站在一旁不是摆设,朱宁动的什么念头他不知道,但却不能不防。

    陈病不敢出全力,只是尽力躲闪。好在他的身法不错,朱厚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奈何他。

    “有本事与你朱爷爷对两拳,只是一味地躲闪,算什么英雄好汉。”朱厚打不到陈病不由怒气冲天,一副恨不得咬陈病两口的模样。

    陈病看白痴一般看着他,眼里满是讥诮。

    “你如果装得再过一些,我相信朱宁一定会先上来砍你两刀。”

    朱厚立时收声,不由得心里一惊,立时闭嘴。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朱宁一眼,见朱宁一脸肃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下不禁微有忐忑。

    同为朱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朱厚对朱宁多少有些忌惮。

    朱厚是以狠辣著称,朱宁却是以智计取胜。

    说起来,朱厚本当不惧朱宁才是,但他总觉得在朱宁那张肃然的面孔下,藏着一种让他发寒发冷的东西。朱家的人都说朱宁智计无双,朱厚却觉得朱宁阴险异常。

    所以朱厚对朱宁一直加着三分提防,七分小心。

    他在对付陈病的时候也是如此,哪怕陈病有伤在身,他也不敢全力施为。

    此前,家主对所有的弟子发出天罗令,要求全力抓捕陈病。

    凡是朱家的人都知道,天罗令一出,必有重宝现世。既然令指陈病,那就说明陈病身上很可能怀有重宝。

    朱厚不知道陈病是否真的怀有重宝,但是他敢肯定,朱宁比他更想要擒住陈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人能够无动于衷,若有必要,朱宁一定会连他也一起杀了。

    对于陈病和朱厚、朱宁为什么要打生打死,燕飞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知道了,他只希望这三个人赶紧打完快走。

    经过对这三个人的分析,再加上之前的种种,燕飞现在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可能成真了。

    若真的如此,自己将何去何从?

    一时间燕飞心里也生出了茫然和无措。

    朱厚不再说话,他挥动拳头呼呼作响,拳劲越发凶猛,无涛的劲力击不中陈病,却纷纷落到了山壁之上,一时间山石崩裂,碎石横飞,轰轰隆隆中,竟有一种山摇地动的威势。

    燕飞听着这声响,脸色猛然一变,暗呼了声“糟糕”,便再也顾不得继续听下去了。

    这山洞虽然极为隐蔽,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他从石室一路来到这山洞,即便当初开凿之人是从内部挖掘,但也是循着山体的裂缝蜿蜒而出,显然是有着隐藏石室的心思。从那具尸骸的情状可以断定,这山洞已有些年头,在风吹雨淋和地理变迁之下,说不得就会出现几道缝隙或裂口,否则,他又怎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如果这山洞不被发现,他留在洞里到是最为安全,可一旦山壁破损,山洞势必会暴露出来,到那时他还留在洞中无异于自掘坟墓。

    目光急转,燕飞发现在靠近泉眼的位置,有一条巨大的石棱从山壁上延伸出来,这条石棱与外界相隔最远,也最厚实,即便有外力轰碎山壁,他若躲在石棱后面,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波及。

    燕飞闪身过去,后背贴住石棱,一手靠在石棱的石面之上,一手后撤,整个人如同一只壁虎贴在石壁之上。

    燕飞将各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石室是断然不能回去的,那里根本就是一处死地。如果山洞真的被破开,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山洞暴露的刹那间冲出去,只有这样,他活命的机会才会大一些,在山洞里,他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燕飞思忖之际,轰然一声大响,一条极为狼狈的身影在碎石的裹带中跌入洞内。山壁被打破了。

    燕飞躲在石棱后面,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第五章 山壁破 杀机现

    朱厚显然没有料到石壁后面会有一个山洞存在,一时间竟然怔住。

    陈病本来有伤在身,身法虽好,也只是顶得了一时。朱厚长时间打不着人,自然心里发狠,拳拳凌厉,出拳的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陈病一个没注意,被朱厚一拳轰个正着。

    陈病倒飞而出,一口鲜血喷洒出来,撞到身后的山壁上。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但他也是打斗经验极其丰富之人,被动之下将大半的拳劲转移到了背后,尽数倾泻在了山壁之上。只是,他全身的骨骼却发出一阵喀嚓嚓的声响,想是骨头也断了几根。等他再想有所动作之时,身后蓦然一空,竟撞进一个山洞之中,不远处一眼清透的泉水正汩汩涌出,浓郁的灵气几乎要让他呻吟出声。

    灵泉?

    陈病立即明白,自己撞进了一座无人的洞府之中。

    只是陈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这无人的洞府之中,正有一个大活人如壁虎般贴在离他不远处的石棱之上,等着冲出山洞。

    山壁破碎,山洞立刻暴露出来。

    一时间,山石的崩裂声与碎石的滚动声在山洞内交相回应,充斥耳鼓。山风从破裂的口子外面吹进来,给安静的山洞之内平添了一股凉意。

    燕飞把身体与石棱贴得更紧,他在寻找适合的时机冲出洞外。

    原本在山壁刚破之时,燕飞就有趁着山石飞溅之际冲出去的打算,可下一刻他就压住了这个念头,将刚刚探出去的一点身子又急忙拉了回来。

    陈病被朱厚一拳轰入山洞,朱厚本当紧随而入,不给其任何喘息之机和任何逃脱的希望,然后一举成擒。但是山壁破碎一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可以说除燕飞以外,谁都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朱厚一时怔在洞口,竟没有趁胜追击,这样一来,却正好将燕飞堵在了洞内。

    机会一闪即逝,燕飞只能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

    山洞与外界的阻隔虽然不厚,但那也是山石,不是纸片儿,朱厚居然凭借一双拳头就将山壁轰破,这得多大的力道啊!

    燕飞内心吃惊之余,全身的肌肉与石壁贴得更紧。在经过最初的肌肉紧绷之后,他现在浑身又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除了几块必要的肌肉如老藤盘结外,其他的肌肉都在休息,但他全身的肌肉神经却又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随时可以调动相应的肌肉群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是燕飞在无数次的生死之间练就的一种最节省体能的作战方式,即便对方十分难缠,也不会让自己的体力先行耗尽。

    凝神戒备中,燕飞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悉索声,寻声望去,却见陈病正一脸欣喜地向那泉水爬去。

    几乎就在陈病刚有所动作的时候,朱厚已经回过神来。他怒吼一声就奔入山洞,向着陈病冲去,可转瞬间,他就身子一偏奔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动作直接果决,没有半分的犹豫。

    那是骷髅斜倚的地方。

    燕飞心里一动,难道那骷髅是什么宝物不成?但下一刻,他就恍然明白过来,朱厚并不是冲着骷髅去的,而是冲着地上那些散乱的晶亮石头去的。

    燕飞从甬道出来时曾随手捡过一块,此刻正躺在他的衣兜里。

    他伸手摸了摸,满心的疑惑。一块石头而已,至多也就是拿在手上感觉舒服一些,再没有什么特别……难道很值钱?

    正自疑惑间,洞内的光线突然一暗又一亮,一道身影已从洞外急奔进来,两眼向周围一扫,便立即像朱厚一般向那些石头扑去。隐约中,似乎有一声冷哼飘过,若非燕飞一直屏气凝神地躲在石棱的暗处,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朱宁!

    燕飞心中的疑惑更盛。

    朱宁本在战局之外,朱厚与陈病交手的时候,他在看戏。他的确很想得到陈病身上的重宝。但是他知道陈病不好对付,别看陈病被他们追的狼狈不堪,他心里面非常清楚,陈病还有底牌没出。

    原本他对陈病还有着不屑,但这一路追杀过来,在接连损失了朱家六名高手时,他才悚然而惊。陈病的底牌应该是一件极为锋锐的兵器,体积细小,速度极快,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他没有见到,他只在那六名已死高手的心脏位置发现了一线血痕,而这线血痕的颜色极淡,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

    朱厚的那点心思朱宁很清楚。没有人对重宝可以视而不见,朱厚有这种念头也属正常,若他表现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那才真的有问题了。

    他很清楚朱厚对他有所忌惮,可他又何尝对朱厚没有顾忌。作为朱家年青一辈中的第一狠人,如果说只会装怒演戏而没有其他的手段,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既然朱厚率先出手想取得先机,那就随他好了。

    对于打生打死的事情,朱宁一向觉得那是别人的事,他只要最后的结果或者说最后的收成就行。在重宝没出现之前,所有的争斗都毫无意义。

    朱宁相信,只要他想,不管什么人都逃不出他的算计,不管什么宝贝都跳不出他的手掌。至于朱厚,到时候,如果他还有那么点儿自知之明,他自会赐他些汤喝喝,不然……朱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在一旁兀自转着各种念头,不想一声轰响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他立时一惊,定神细看,见朱厚正对着一个洞口发怔,陈病却没了影子。

    这里居然有个山洞?陈病跌到山洞里去了?他刚想出声询问,朱厚已经一声怒吼,窜入了洞中。

    不对劲!

    这是朱宁的第一反应。

    朱厚并非蠢人。他的怒向来都是他外在的伪装,洞里面若是有什么危险,他铁定会立即避开。可现在的情况是,朱厚仅是迟疑了那么一下,就急匆匆地冲了进去。若里面没有宝贝,他绝不会这么做。

    朱宁的心立刻热切起来。

    他身子一动,急急地向洞口窜去。

    他站立的地方离洞口本就不远,也就是点足拧身,两个起落的工夫而已。

    朱宁飞跃之间,鼻翼翕动之下,一股极为新清的味道扑面而来。

    灵气?

    热切心立即被惊喜淹没。他心底冷哼一声,朱厚这是想吃独食啊!

    朱宁从洞口闪身而入,目光一扫,便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洞府,仅是一个比较宽阔的石洞而已。不过,这一眼他也看清了洞内的情况。

    陈病正拖着重伤的身子爬在一眼清泉旁,极力地把泉水往嘴里送,脸上一副十分惬意和满足的神情。朱宁只看了一眼,就将陈病忽略了过去,陈病的伤短时间内不会愈合,战斗力虽强,却不能持久,但是朱厚……

    他一转脸,发现朱厚正一脸惊喜地在飞速捡拾地上的石块。

    灵石?

    朱宁心念电闪,立即飞扑过去,他心里的不满愈发强烈。

    燕飞躲在一边冷眼旁观,对三人的行为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些石头用途巨大,价值连城,不然,朱家兄弟不会放任陈病饮泉水而不顾……

    思忖间,燕飞突然警醒,还想什么石头呀,趁三人现在各有所忙,正是冲出山洞的最佳时机。

    燕飞脚下蓦然发力,手掌一撑石壁,整个人飞弹而起,身如急箭般射向洞口。

    对于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燕飞来说,这一刻是他逃出生天的机会,所以,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飞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飞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比以前更为的轻灵和快捷。

    燕飞的突然出现,让洞内的三个人都大吃了一惊。

    原本在山壁上打出个大洞就已经让他们大感意外,可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山洞里除了那具骷髅之外,居然还有个大活人,而且这个人的衣着装束十分的怪异。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燕飞已飞奔到了洞口。

    “哪儿走?”朱宁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喝声中,他大鹏展翅般凌空飞起,探手成爪,就要将燕飞抓回来。

    朱厚的反应也不慢,但他并未和朱宁一样去追逐燕飞,而是转身扑向了陈病。

    陈病翻身跃起,悍然挥掌,竟和朱厚硬拼了一记。

    燕飞懒得去管身后的动静,就在朱厚与陈病拳掌接实,轰然声响中,他已一个箭步奔出了洞外。

    直到此时,燕飞才看清楚,先前山洞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幽静山谷的谷底。两边的山壁直立而上,藤萝倒挂,密林丛生。一眼望去,竟是满眼苍翠。

    还真是一个绝好的探险之地。但是在这里逃命,显然不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进山谷的路只有一条,出山谷的路同样也只有一条,而且还是一条蜿蜒曲折、山石交错的小路。

    难怪陈病当初逃命之时直奔山洞的位置,然后又在山洞前止步,只因为除了这条小路外,再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而谷底的尽头便是山洞的所在。

    燕飞一出山洞,立即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虽然只有一条小路,但总比没路要强。

第六章 狼狈狂奔

    朱宁一抓落空,并没有感到意外,抓实了那才意外呢。他身体起落间,人已追出洞外。足尖在山洞壁上一点,纵身再起,身在空中,手腕一翻,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如水长剑,径直一抖,寒光点点,疾刺燕飞的背门,要将他一剑穿膛。

    好狠!

    燕飞心头一跳,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想要他的小命,真是霸道之极。他就地一滚,闪开剑锋,回身就打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对于未知的东西,朱宁一向都很谨慎。他不敢用剑去格,身子在空中突然没了骨头似的向后对折,就听“砰”的一声,山壁上泥土飞溅,竟是一块新鲜的泥土,上面还带了些草绿。

    朱宁眼中冒火,已经有多久没人敢这么戏耍他了。自从他成为朱家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后,就再也没人敢对他不敬,即便是同为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朱厚都不行。然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人,居然敢用泥土来羞辱他,真是胆大包天。

    “今天若不杀你,我朱宁这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两眼盯着燕飞的背影,杀气凛然。

    燕飞哪里知道朱宁的想法,他只是为了逃出这里而已,哪有闲工夫去羞辱他。

    人们都说,世间事,本就是一个循环。燕飞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因为他现在就在这个循环当中。

    追杀有两个方面,追杀和被追杀,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逃。在后面追的通常是追杀者,在前面逃的自然就是被追杀者。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被追杀者突然逆袭,角色互换,杀掉追杀者,这叫反杀。

    燕飞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去反杀,他只想不被朱宁杀,所以他现在只能是一个被追杀者。

    当初陈病进谷,后面追杀他的是朱家兄弟。

    现在燕飞出谷,后面追杀他的也是朱家人。

    这一进一出,情形居然是如此的相像。

    燕飞本不想卷入这场是非当中,怎奈世事无常,想躲的总是躲不掉。如果燕飞知道朱宁现在的想法,说不定都要转回身去先打他个满头包,然后再和他解释,老兄,我只是路过,碰巧而已,决没有戏耍你的意思。

    但是燕飞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

    朱宁杀意凛然,激得燕飞的头发根儿都在发炸,脚下只能跑得更快。

    燕飞觉得朱宁这是想杀人灭口,撞上这种破事,朱宁肯定不会让他自由来去。

    按照惯例,在无法讲道理的情况下,若能以武力胜之,然后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最后很可能会化干戈为玉帛。可自己遇到的这几个人无论是速度还是武力都远远超出正常人的体能极限,自己根本就无法与之对抗。

    这时候燕飞心中的疑惑更深,难道我真的已经不在地球?

    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燕飞不敢稍停,不管是不是还在地球,他的小命都只有一条,先保住了再说。

    眼见仍了他一土块的家伙撒欢似的飞奔,朱宁胸中的怒气越发炽烈,可他的头脑还算冷静,长剑一挽,寒光连闪,剑气激荡,尽数轰向燕飞的四肢。

    这自然是朱宁恼恨燕飞戏耍于他,想要先擒住他,然后再慢慢炮制。

    燕飞在这一刻精神高度集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与凶徒和悍匪激战的某种时刻。

    密集的剑气有如出膛的子弹,从身边呼啸而过,打得路边的山石“砰砰”作响,四散飞溅。燕飞凭着多年出生入死,在枪林弹雨中练就的战斗本能,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朱宁的剑气,尽管如此,燕飞也躲避得极其辛苦和狼狈。

    燕飞从来都不会去轻视任何一个人,他更不会去轻视朱宁,到现在为止,他心里早已都是惊源骇浪。

    剑气,这不是小说中才有的东西吗?朱宁居然用出来了……自己到底是掉到哪里了?

    心中惊骇,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转过一个小弯,燕飞突然一个鱼跃,再次躲开一道飞斩而来的剑气,继续埋头狂奔。

    山风吹来,燕飞忽然觉得浑身发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剑气斩得条条挂挂的,比乞丐装还惨。燕飞心头也是一阵火起,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

    趁着朝前翻滚的空当,随手捡起两块石头,头也不回直接就甩了出去。燕飞知道打不中朱宁,但心头的这口恶气怎么也要出一下,哪怕只是恶心一下朱宁也好。

    “当当”两声,朱宁很随意地将两块石头击飞,心里也是生出些许怪异的感觉。此人的武功明明远不如他,但说到逃命的本事和预感之敏锐,却是他前所未见。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山洞里,已经是让人匪夷所思,而更让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装束,非袍非褂,非衣非裳,但穿在此人身上却又显得并不突兀,尽管已经是条条挂挂。

    朱宁皱着眉锋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这种打扮是哪个地方的穿戴。

    至于武功路数,朱宁更是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燕飞的动作当中没有任何门派的武功招式,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路数。但燕飞在行进、跳跃、闪、展、腾、挪之时,所有的动作又都极具章法和韵律,按理说有此底蕴的人,武功本应不会如此之差才对,可事实上燕飞的武功并不怎么高。

    如此怪异又矛盾的一个人,朱宁在杀心之外,又渐起了一份好奇之心,而且这份好奇在不断的追杀当中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此人身上有大秘密!

    最后,朱宁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他目光闪烁,心念电转。原本蓬勃的杀意竟渐渐弱了下来,现在他更想活擒燕飞了。朱宁有预感,此人活着要比死了更有价值,说不定这个价值会给他带来天大的惊喜。

    此时的燕飞,已经将体能发挥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很难逃掉了。

    和叶可欣出来那天,他只简单地吃了几口零食,还没来得及好好吃一顿饭,就发生了“绝壁豪庭”事件,被白昊裹下悬崖……算起来他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除了在山洞里面喝过几口泉水之外,胃时是空空如也。

    刚开始,几口水下肚,燕飞还觉得身体灵便了不少,就连感官都敏锐了许多,但是现在这一放开全力奔行,体能立刻就有了明显的不济。

    燕飞的心沉了沉,眼底的神色反而越发坚定起来。

    饿肚子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经历,只是如今的情况有些……呃……离奇罢了。但也正因如此,我绝不能在此丢了性命。

    面临绝境,燕飞骨子里那股永不服输的韧性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在战场上,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活人。”燕飞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相貌粗黑的教练员对他们的狂吼,“兔崽子们,这次可不是去演习,而是真刀真枪实打实的生死战斗,如果谁想抱着成为烈士的念头,那么现在就给老子卷铺盖卷回家去,这里没有人拦你。如果不想死,那就都给老子机灵点,想尽一切办法把命保住,活着回来,老子还没训够你们……”

    这话燕飞一直都记得,每每想起来,心里都会有一股暖意和力量。

    “如果你遇到猛兽袭击,千万不要直线逃跑,因为你的那两条腿根本就跑不过四条腿,也跑不过没腿也能飞跃和滑行的东西,比如蛇……”

    这是燕飞在上学时就知道的常识。

    朱宁现在就如一头猛兽,所以,燕飞在奔跑时,采用的是多种路线相结合的办法,来化解朱宁的攻击。比如跑“S”形路线,“Z”形路线,“L”形路线,或者两三种路线结合着跑,甚至其间还夹杂着前滚翻、侧翻、鱼跃和跨栏等动作。

    凡是能够用来逃命的动作,不管好看不好看,燕飞都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出来。

    皮擦破了?

    正常,在布满山石的小路上翻滚、飞奔,想不受点伤,怎么可能。

    衣服……扯破了?

    本来就成乞丐装了,再破点又有什么关系。

    燕飞奔跑之时也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凭着他的经验,只需一眼,就能够迅速作出判断。按说此时此刻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应该没时间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可燕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对“蜿蜒曲折”这个词生出了很大的感慨。

    发明这个词的人一定是经历了多次的“实地考察”后才创造出这个词来的,不然他怎么能对这种山路形容得这么贴切和形象呢?

    脑子里胡乱转着这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恶趣味的念头,燕飞连跑带滚地又过了两个弯道,快到第三个弯道的时候,他自己都已经翻得有些七晕八素,头昏脑胀了。

    燕飞对自己现在的这种心态也是暗自称奇,是因为自己跌落到了这个陌生而又奇怪的地方,不用再去想所谓的责任才生出的心态吗?

    摇摇头,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掉,陡然间身后疾风凛烈,燕飞听风辨位,感觉这次的破空之声似乎有些不同。身子往旁一闪,“砰砰”两声,两块石头炮弹般地砸在旁边的山石上,火星四溅。

    燕飞心里一惊的同时,都想暴粗口骂人了。老子刚才丢的可是两块小石子啊!

第七章 生与死的间隙

    想到自己刚才丢出去的那两块小石子,再看看砸过来的这两块大石头,燕飞觉得朱宁这家伙的心胸绝对不宽广……

    念头在脑子里转动着,山路似乎在这里变得宽阔了一些?稍稍感受了一下风速,燕飞的眼里立即闪过一丝喜色。

    快出谷了!

    山地和野外生存都是特种侦察中的必备技能。地势、风速、植被、天气等都是作战时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从宽阔的地形到狭窄地带,尤其是风速的变化最为明显。

    这里的风速比谷内快了很多,说明谷口离这里已经不远。

    朱宁也知道离出谷不远了,他和朱厚就是从谷外追着陈病进入谷内的。这里的地形他当然熟悉。

    但是燕飞能从他手里逃出这么远,也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尽管朱宁知道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燕飞那奇奇怪怪的闪避动作和对危险远超常人的敏锐与判断所致,但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则是直接来自于他自己。

    其实朱宁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恐怕连他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为什么。

    开始时,他只想一剑把燕飞给劈了。可是随着他的追赶,他对燕飞的来历和种种怪异的行为产生了兴趣,想把他擒住,一解心头的疑惑。

    但是燕飞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他的攻击并逐渐接近谷口,他又开始欣赏起燕飞的韧性来,虽然燕飞逃得很辛苦,也很狼狈。但越是如此,他心里被压下去的杀机反而爆发得更加猛烈。

    燕飞这种人绝不能留。现在此人的武功虽然低微,但了能屈能伸,逃命一流,如果今天被他逃脱,说不定日后就是一大祸患,而且还为朱家无形中树立了一个潜力无限的敌人,这非他所愿。

    既然如此,还是一早铲除得好。

    主意一定,朱宁再不犹豫,手腕一抖,两剑便将燕飞逼到了山路的一角,脚下发力,蓦地将速度提升起来,迅速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朱宁不敢保证,现有的这种距离,可以将燕飞一剑斩杀。

    其实,直到现在,朱宁仍然有一种如坠梦中的虚幻感。他追杀一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别扭。对,就是别扭。朱宁觉得他并不是在追一个人,而是在追一条极为滑溜的碧水鳞兽。

    碧水鳞兽是生活在海里的一种海兽,体型不大,约有尺长,形体如梭,可在水中隐身,对危险极为敏感,稍有不对,立即隐遁,极其难抓。

    因为碧水鳞兽体内在靠近心脏处生有一块软骨,可以用来提炼药物,服用后有非常大的机率提高身体的强度和韧性,所以,很多人都出海捕捉,朱宁也去过两次,但都空手而归。

    朱宁觉得燕飞的警觉性比碧水鳞兽还强,而且还滑不溜手,这一路追下来,不管他从哪个角度出剑,燕飞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扭身躲开,虽然身形狼狈,但总让他无可奈何。

    要斩杀燕飞,只有近战。

    这是朱宁在想了很多办法之后,想到的最为保险的办法。

    燕飞的武功不高,但他的行为极其怪异,动作也多是出乎意料,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花巧都将不堪一击,朱宁对自己有着极强的信心。

    其实,燕飞也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朱宁一时无法奈何他,是因为对他的这种逃跑方式不熟悉,他只是占了个出其不意的先机罢了,时间一长,难保朱宁就不会摸清他的底细。所以,燕飞一边在躲避朱宁的剑气,一边暗自提心吊胆,尽量用不同花样的方式逃跑,能拖一时算一时。

    只是朱宁这一加速,燕飞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最终还是逃不过要与朱宁舍命相搏。这种情况是燕飞极不愿意遇到的,因为他清楚,面对朱宁,他只有一击之力,然后就是束手待毙。

    他当然知道朱宁要做什么。

    不说这些年他与凶徒悍匪的战斗经验,单从心理学方面分析,他也可以推断出朱宁的想法,能追出这么远,已经是朱宁最大的耐性了,何况这里离出谷已经不远,无论朱宁是否摸清了自己的逃跑规律,接下来他必定会迎来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之所以能够有这种判定,其实非常简单,既然朱宁在一开始就选择一言不发地动手,那必定不会就此放他离开,且不说他还撞破了他们追杀陈病一事,单是以朱宁的身手,如若真的想要杀他的话,根本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燕飞一时还猜不出来。

    左绕右拐,再次向前奔出十多丈,刚刚拐过一个山弯,突然一股大风迎面扑来,燕飞不由脚下一顿,一口气憋在胸口,竟有种被风掩得要滞息过去的感觉。抬眼一瞧,已然谷口在望。

    “非常好!”

    在心里低喝了一声,本该是欣喜的事情,燕飞的面容反而更加肃穆起来。这说明自己的判断没错,已经快出谷了。

    但是,朱宁的攻击也随时都会到来。

    燕飞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气力似乎在无形也中涨了几分。他身子一矮,脚下用力,人已利箭般破开风面窜了出去,速度丝毫不减。

    朱宁的确如燕飞所想,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他知道,转过这个山弯就到了山谷的瓶颈之处,这里风急路窄,不注意的人被风一吹,说不定都得倒飞回来。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猛吸了口气,身如飘风,“呼”地转了出去,同时,长剑毫不犹疑地划出一个扇面,直切入风中。

    对于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朱宁能成为朱家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除了他的智慧与武功之外,还有他的小心和谨慎。他经常告诉自己,一个鲁莽的人,即使他的武功再高,也活不长久。

    对燕飞,朱宁是加着十分小心的。如此怪异的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使出什么怪异的手段来。

    朱宁一剑破风,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偷袭或反击,心下也不由一松。

    大风呼啸扑面,让他的速度也缓了一缓,就在这须臾之间,他发现燕飞正迎着风势矮身疾行,速度并不少减,心里对燕飞的耐力也是大为惊异。

    也就是这一缓的时间,燕飞又迎风奔出数丈。

    朱宁在这一缓之间,旧力去,新力生,脚步一踏,纵身飞起,竟然逆风而上,飞扑燕飞。

    对于风的阻力,燕飞非常清楚,他之所以矮身,就是为了减少风的阻力。但是朱宁却正好相反,他不但不矮身,还凌空跃起,如此一来,他身在空中,不仅无立足之处,受到的风阻还最大。

    燕飞皱了皱眉,对朱宁的这种行为很是不解。但是下一刻,就见朱宁手里的长剑“嗡”然震动,剑气如芒,竟将风势切开,飞刃般向他斩来,居然无视风阻。

    燕飞蓦然侧翻,脚掌甫一落地便是一个大力蹬踏,人已炮弹般横窜出三米。

    朱宁眼眸微缩,目中冷芒如刀,鼻腔里哼了一声,收在腰侧的左掌猛地拍出,迎着狂烈的风势,如激浪飞卷,穿空裂岸。

    燕飞心头大骇。他在山洞之时,对朱厚的拳力已经非常吃惊,即便是两柄重锤也不过如此吧?随后他便遭到了剑气攻击,这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燕飞的认知当中,剑气都是高手的专属技能,只有内力修炼到高深之处,才可贯注于兵器之上,然后激发出来,形成剑芒、刀芒或枪芒之类的东西。

    再高级一些的,便是凝气成形,发射出去,伤敌于无形。摘叶飞花,克敌制胜,便是具象的体现。

    可现在朱宁这一掌拍过来,却让燕飞感觉到了大厦倾倒般的威压,心内竟是生不出任何抵抗之心。

    难道这就是修炼了高深内力后展现出来的恐怖威势?

    脚下力道一弱,朱宁已追至背后,凌空扑击的掌力顺势一压,便如泰山临顶。

    燕飞知道,这一掌朱宁应是出了全力,想将他一击毙于掌下。

    再想躲闪已是不及,燕飞一咬牙,回身出掌,既然避无可避,就无需再避,硬拼一记总比束手待毙的强。

    朱宁见燕飞回身迎击,心下大喜,同时也有一些鄙夷,弱小如蝼蚁般的东西,居然还想以死博命?

    “既然想死,便成全你!”他掌势不回,劲力更盛。

    燕飞一出打掌,就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太大了,究其原因,自然是他从没接触过真正的内力,自然也无从判断其威力。

    朱宁这一掌贯注了内力,掌势威猛无俦,犹如一扇又大又厚的门板拍击过来,一旦拍实,必定骨断筋折。

    燕飞立即由出掌变为外拨,掌缘一碰朱宁的手掌,力向外送,腕部半转,刹那变为了擒拿之势,五指一扣,身子顺势一侧,后缩,肘部已闪电般撞向朱宁的胸膛。

    燕飞这一击可谓异常巧妙,肘击如狂雷奔啸,眨眼间,身体便于朱宁贴靠在了一起。

    几招应变之快,判断之准,兔起鹘落间,杀招已至。

    “啪!”

    一声轻响,燕飞的手一拨一扣朱宁的手臂,他的心蓦然就是一沉。他这一拨一扣虽然用的是巧劲,也暗含了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在内,但朱宁的手臂好似生铁浇铸一般,根本撼之不动。

    如此一来,燕飞的贴靠与肘击顿时就失去了原样,威力大减。

第八章 孤注一掷

    朱宁也被燕飞的突然爆发给吓了一跳,但随后他就笑了起来。

    燕飞的近身战的确犀利异常,不但招式简单直接,而且出手果决狠辣,毫不拖泥带水,在一般的武徒当中绝对算是一流的高手,但想对付他朱宁,却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砰然声响,燕飞一肘击在剑锷之上,却是朱宁将手中的宝剑提起护在了胸前。

    朱宁左掌本在下压,此时却是蓦然沉肘,一拨燕飞的肩头,再顺势一滑,趁燕飞身子不稳,一掌已印在他的胸口。

    燕飞感觉到不好,却只来得及将双臂十字交叉护住胸口要害,一股大力已疯牛冲撞般将他撞得凌空飞起。

    半空中,燕飞只觉得浑身酥软,气血翻涌,似乎整个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顿时血洒长空。

    这一击不可谓不狠,燕飞身体逆风斜飞出两丈多远,轰然撞在路边的山壁上,落地后又滚了几滚才停住,不等他起身,一截寒光吞吐的剑尖已点在他的咽喉之上。

    “你逃命的本事,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朱宁冷眼睥睨,终于开口第一次与燕飞说话,“告诉我你的名字,能死在我的剑下,又能让我记住名字的人并不多。”

    燕飞看了他一眼,索性就势躺在地上,一边舒缓身上的疼痛,一边脑子里急速转动,想着逃生的方法。至于脖子上的宝剑,他连看都没看,只要还没切入他的脖子,就不算是凶器。

    “朱宁是吧?”燕飞抹了一把唇上的鲜血,“你是不是一直认为被你杀死的那些人,只要能被你记住一个名字就应该感到万分的荣幸?”

    朱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燕飞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从燕飞的服饰他却很难判断出燕飞的来历。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燕飞望着他的眼睛满是认真地问道:“如果我不要这份荣幸,你会不会放我离开?”

    朱宁盯着燕飞看了半晌,就像看一个白痴一般。

    “原本以为你是个人物,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的名字我已无需知晓。”朱宁慢慢摇头,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嘲讽意味。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你知不知晓我的名字无关紧要,只是你追杀我这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燕飞神色平静地盯住朱宁的眼睛,“不要告诉我说,是因为我撞见了你们追杀陈病。这种理由,虽然也算合理,却不是个好借口。”

    看着朱宁眼中冷芒闪烁,燕飞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想抓住我,而并非要杀死我,至于目的,我暂时还没猜到,不过,你可以告诉我。”

    朱宁目光一闪,好像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注意到他这个人一般,直到燕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身上长了一朵花出来的时候,朱宁这才带着一丝欣赏和肯定道:“我现在可以肯定,你先前的做法就是在戏弄于我。说吧,你是楚、方、苏、蔡这四家哪家的人?目的是什么?”

    燕飞彻底愣住了。

    他没想到朱宁憋了半天,竟得出这么个结论。真是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你一定不信,对吗?”

    朱宁抽了抽嘴角,“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他望向燕飞的眼里尽是不屑,“机缘我相信,但巧合就未必了。”

    燕飞唯有苦笑,有时候说真话,果然不见得有人会信。

    但他还是不死心道:“如果我说,直到今天为止,我才是第一次见你,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你也一定不信,对吗?”

    这次朱宁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直接给了他个白眼。

    燕飞无奈地瞥了眼冷气森然的宝剑道:“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这样用剑指着别人很好玩吗?”

    朱宁这才正视燕飞道:“尽管你古里古怪的,但这并不妨碍你得到山洞内的机缘。”他微微把剑收回来几分,“如果不想受罪,就把机缘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燕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朱宁的心思在这儿呢,怪不得他一路追杀,始终都是从他的四肢下手,原来如此。可惜他说的都是实话,朱宁却不相信。

    燕飞忽然似笑非笑,满脸古怪地看着朱宁道:“如果我说,在山洞里我只捡了一块亮晶晶的石头,其他的东西我都没动,想来你更是不会相信了,对吗?”说到这里,燕飞真的很想仰天大笑。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这还没演呢,朱宁却已入戏太深。

    燕飞忍着笑,伸手去取那块石头。一摸之下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衣兜早被剑气削掉了一截,那块石头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你说的是这个吗?”朱宁面无表情地一翻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石头,阳光下晶晶亮亮的,正是燕飞先前在山洞看到的那种石头,只是不晓得现在朱宁手里的这块是不是他路上丢掉的那块。

    燕飞的笑意立马转成了郁闷,果真是戏如人生啊!

    “这东西是不是很重要?”燕飞很想弄清楚这石头的作用,一直都没有机会。既然现在朱宁提起来了,也正好为他解去心中的疑惑。

    “你不知道?”朱宁盯住燕飞,心头狂涛奔涌。

    燕飞点头。他本就不知道,所以也不用假装。

    朱宁立时有一种把手里的石头砸到燕飞脑袋上的冲动,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然后再爬在他的耳朵上怒吼着告诉他,“这可是灵石,白痴,你居然问我是不是很重要?”

    但他见燕飞一脸的好奇,绝不是在作假。朱宁忽然又有了些茫然。难道他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朱宁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不知道,不认识,自然也就不会去收取,这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人在洞内,那些灵石却依旧四散在地。这可是灵石啊,非常宝贵的修炼资源,没人会嫌它烫手,外面有多少人想要见一颗都难,又怎么会任其像石头一样散落在地,而不去理会。

    “除非……他得到了更加宝贵的东西。”

    一念至此,朱宁的心忽然炽热起来,他把燕飞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把燕飞看的后背心直冒凉气。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姓朱的除了问他山洞机缘的事情,还有其他的想法?”

    燕飞不敢再在地上躺着了,他向后轻轻移动了下身体,手里悄然扣了两块石子,尽量让自己离剑刃远一些,然后怀着十二分的戒备慢慢坐了起来。

    燕飞的动作朱宁自然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没在意,已经到手的猎物他自然不会再让它跑掉。不过,燕飞浑身条条挂挂的,几乎都衣不蔽体了,哪还能藏得下其他的东西。

    朱宁在心里也是暗叹,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和宝藏等着自己去遇到啊,此次在山洞内能得到七八块灵石,已经算是莫大的机缘了。不过,朱厚也得去了一半,甚至是一多半,这让他心里有点暗暗咬牙,说不得以后要想个办法让他把今天的所得全部吐出来才行。

    至于眼前这个人……朱宁一时也很纠结。平日里他虽心机百出,但此时此地,他却无法分辨出燕飞话里的真伪。

    朱宁眼里杀机一闪:“既然如此,留你便没什么用了。”长剑一震,飞点燕飞的胸膛,只是手底下到底还是留了几分力。

    他还想再试探下燕飞。

    燕飞又何尝不想从朱宁的嘴里知道他到底坠落到了什么地方。

    朱宁没有告诉他石头是否重要,但燕飞已经有了答案。朱家两兄弟可以舍陈病而去抢那石头,这已经很能说明,那石头是极其珍贵之物,只是他不知道那些石头的珍贵程度罢了。至于那眼泉水,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之物,看陈病当时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就可以断定。

    “临死之前我是否可以问个问题?”不理会眼前闪烁的剑光,燕飞突然道。

    剑光一顿,朱宁皱眉道:“你想问什么?”

    “你可知道黄河、泰山、APP?”

    “黄河泰山哎屁屁?”朱宁一怔,眉锋皱得更紧,但看燕飞的神情极其严肃和认真,便也去了嘲弄之心,虽然燕飞问的怪异,却并不妨碍他对燕飞所说意思的理解。

    “你说的可是一条河和一座山?”

    燕飞点头道:“它们都在中国。”

    朱宁的眉心皱得更紧,“中国?一个国家吗?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还有,你所说的那个哎屁屁似乎不像是什么好话吧?”

    燕飞叹了口气,已不需再问。他可以肯定,这里已经不是地球了。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无须再顾忌什么,孤注一掷,生死就在这一刻了。

    燕飞两手一扬,扣在手中的石子突然打出,直取朱宁的眼睛。

    在部队时,燕飞曾经练习过飞针破玻璃的手法,只要飞针出手时的速度够快,腕力、指力够强,角度也正确的话,飞针以点破面,刺穿玻璃毫不稀奇。

第九章 被救

    之前燕飞丢的那两块石头,只是想恶心朱宁一下,所以也没用什么手法。现在自然不会再有留手,即便伤不了朱宁,但只要阻他一阻,也就够了。

    燕飞这一下出手,时机把握得很准,朱宁还在想APP到底是什么话的时候,石子已呼啸打来,借着风势,又平白快了许多,真的是疾如闪电。

    朱宁瞬时回神,他立即仰头塌腰,手中长剑一卷,“丁当”两声将石子磕飞。

    燕飞石子一出手就立刻起身,可他才一起身,脚下就是一个踉跄,竟然又摔倒在地,一口鲜血顿时狂喷而出,反倒把燕飞自己给吓了一跳。

    朱宁直起身来,缓步走到燕飞身旁,一脸的笑意道“你以为我打你那一掌仅仅是为了将你击伤?”他面上在笑,眼里却无一丝的温度,“早知你古里古怪,我又怎能不妨着你的偷袭……真气逆冲的感觉不好受吧?”

    燕飞一手撑地,一手抚着胸口,汹涌的气血,让他一口气堵到喉咙里,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本想留你多活一会儿,既然你这么急着寻死,我便成全了你。”

    朱宁脸上的笑意收敛,转而是一片冷色,眼里的杀意也毫不掩饰地泄露出来。被燕飞一而再地戏弄,他心头自然也是怒火燃烧,当下再不留手,长剑劈风斩浪,急挥而下。

    燕飞虽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所学与朱宁这种高手相比,就是小孩与大人的对比,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似乎有些心灰意冷,燕飞也不挣扎,眼瞅着森寒的剑刃破空而来。

    剑气逼人,将燕飞脖子上的肌肤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燕飞暗叹一声,把眼睛一闭,等待死神的降临。

    就在这时,天地蓦地一暗,陡然间又变亮,一道耀眼的光芒破风而至,刹那就来至朱宁和燕飞的近前。

    这道光芒极亮,有如闪电裂空,朱宁的心跳瞬间就漏掉半拍。原本委顿在地的燕飞在光亮出现的瞬间,忽地就有了反应,他两眼一睁,就地一个侧翻,抖手间,就有数道黑影打向朱宁腿间的要害。

    这一招可以说是极其的下流无耻,但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卑鄙、下流、无耻一说,只分生死。只是燕飞这一动,却又喷出一口血来,朱宁那一掌的阴险,并不下于燕飞的无耻。

    朱宁怒喝一声,暴冲而起,在躲开燕飞暗算的同时,长剑当胸一格,已挡住了那道光芒!

    “咔”地一声响,空中火花四溅,朱宁顺风而退,已躲出老远。只是刚一站定,手中长剑却忽地坠地,在山石上发出一声脆响,竟是自剑柄而断。

    那光芒被长剑一阻,忽地闪动了一下便消失无踪,一条身影矫若游龙般忽地现身出来,俯身只一探,便抓起燕飞,几个跳跃闪出谷口,再一闪已无踪迹。

    朱宁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谷口,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剑柄,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袭击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后风声呼啸,朱宁回身,只见朱厚正大鸟凌空般,踏着山壁急速而来,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满脸怒气,不用问就知道,他也失手了。

    果然,朱厚飞身过来,怒气未消道:“那小子奸滑似鬼,连受伤都是装出来的。我们都被他骗了。”说着他眼睛四下一扫,“咦,那个小子呢?”

    朱厚口里所说的那小子,第一个自然指的是陈病,第二个当然是燕飞,但朱宁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惊魂未定,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他。

    见朱宁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朱厚心里的怒气忽然消解了大半,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朱宁的长剑居然断了,剑刃跌落就在脚下。

    “你的剑……”

    朱宁阴沉着脸把手中的剑柄丢到地上,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刚刚救走那小子的就是陈病。他手里有一件威力极大的武器,快如闪电,光芒耀眼,却无法看清是什么东西。”

    朱厚看着脚下的断剑,忽然浑身发冷,如果朱宁所说为真,那他岂不是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了?想到此,他的脸色也不禁有些发白。

    “那小子是谁?陈病为什么会救他?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朱宁摇摇头,“他们绝对不是一伙的。那小子古里古怪,除了言行之外,衣着穿戴也异于常人,就像……就像他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般。”

    朱厚震惊地瞪着朱宁,嘴巴一时合不拢,被山风吹得呜呜直响,他好半晌才将嘴巴合上,伸手向上指了指,“你……你是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着朱厚震惊的模样,朱宁知道他想偏了,只是他眼里的神色也是变幻不定,又带着些疑惑,“我也只是猜测。他隐藏于山洞之中,应不知你我的动向,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机缘巧合而已。若不是你将山壁轰塌,他也不会出现。”

    朱厚皱起眉头道:“那你刚才说……”

    朱宁摇摇头截断朱厚的话道:“只是一种感觉,这个人出现的太过诡异,给人的感觉也是与我们格格不入,因此才会有此一猜。不过,此人身上没有那种味道,所以不是上边来人。”

    “那你在担心什么?”朱厚目光如电,似要看到朱宁的心里去。

    “你想多了。”朱宁斜睨了朱厚一眼,“此人武功虽然不高,但胆大心细,判断力极强,对危险的警觉性也极为敏锐,而且……耐力惊人。”

    “你很少如此去评价一个人。”朱厚皱着眉头,眼里满是疑惑地看着朱宁,“除了楚惊鸿,你这是第二次这么说一个人,甚至比对楚惊鸿的评价还要高。他真有这么厉害?”

    “此人做事果决,能屈能伸,为了活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为敌,将来必是大患!”朱宁仿佛没有听到朱厚的问话,自顾自地继续道,“陈病救他,很可能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朱厚一怔,不解地道:“你是说陈家现在急需要外援?”

    朱宁点头:“夺灵之路即将开始。现在陈家的处境你也知道,想要成为灵选家族,只有这条路可走。”

    朱宁微眯着眼,目光穿过谷口落入无尽的远处,“或许……还不止如此。”他喃喃低语,眼底的冷意让朱厚莫名地感到浑身一阵发凉,从谷外呼啸而过的风似乎也多了一丝透骨的寒。

    朱厚不明白朱宁说的不止如此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没有再问。关于灵石,两个人也都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似乎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燕飞并不知道朱宁对他的评价和猜测,不然他一定会惊得跳起来。

    可惜的是,他现在根本就跳不起来,别说是跳,就是想动一下都非常困难。他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脸苍白地看着陈病疗伤。

    确切地说,燕飞和陈病现在正在另一个山洞之中。

    这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开凿的山洞。不过,开凿之人的心思比较灵巧,在扩充之时,依据石洞天然的缝隙和构造在洞壁和洞顶又另开了许多小孔,只要有阳光,洞里就不显阴暗,而且外界的声响还可以及时地传到山洞内。

    想起之前呆着的那个山洞,燕飞原本以为是山石长时间遭受风雨的侵蚀形成了裂缝之类的豁口,让他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现在想来,应该也是这种类似的设计,只是他没有发现那些开凿的孔洞在哪儿。

    对陈病,燕飞算不上熟悉,但也算不得陌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算见过两次。他对陈病并不了解,陈病对他更是一无所知。不过,陈病能救他一命,燕飞是真的心怀感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陈病就可信,燕飞还没这么天真。

    对于人性,燕飞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凶徒、恶徒、雇佣军,杀手、毒贩、顶罪人。这些人千奇百怪,所用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他们将人性的各个方面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不相信陈病是出于善良才将他从朱宁的剑下救起,这里面定然有着他不知道的原因存在。

    忽然想起朱宁让他交出机缘的话,燕飞不由心头一跳。朱宁能这么想,陈病自然也可以这么想。燕飞不禁摇头苦笑,这算什么?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动了动身子,胸口又是一阵巨痛,几欲让他再度吐血。朱宁那一掌险些把他的五脏六腑给震碎,而且还在他的体内留下了一道暗劲,稍微一动就像小耗子似的到处乱窜,让燕飞彻底息了换个姿势躺躺的念头。

    山洞并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很自然地燕飞的目光就聚到了陈病的身上。原先没太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陈病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面上虽染了些尘土,却难掩他的清秀和俊朗,单从相貌上看,陈病比朱宁要养眼得多,也阳光得多。

    其实朱宁长得也不错,只是他的气息有些阴冷,让人不大喜欢。

    陈病盘坐在石头上,两手叠交,置于小腹处,呼吸间有微微的雾气升腾。这种架势燕飞在电视上看到过,只是,真实地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感觉还是有些新奇。

    不过,燕飞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这里应该是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要么是武侠类的气功修炼,要么是玄奇类的仙侠修炼,但看朱家兄弟和陈病的样子,似乎更偏向于气功一类的修炼,难道这是个武侠的世界?

第十章 初识

    想到这可能是一个武侠的世界,燕飞忽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如果这次能够逃得一命,我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炼试试。”

    脑海里闪过武侠小说里的各种片段和场景,燕习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丝笑意。

    作为一个纯粹的中国人,侠之情结可以说是深入骨髓之中的,那种驰骋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一直是燕飞的向往。他之所以当特种兵,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在于此。虽然无法真的像小说里描述的江湖那样,可以快意恩仇,但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惩恶扬善,是他肩上的责任所在。

    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另一个江湖……

    时间在燕飞各种纷乱的念头中慢慢流逝,山洞内的光线逐渐由明变暗。等陈病将一口长长的浊气徐徐吐出来时,洞内已是一片漆黑。洞顶有丝丝缕缕的月光洒落下来,清淡得犹如远山上静浮着的薄雾,将洞内的暗色掩映得越发迷离。

    “你的伤势如何?”陈病忽然开口问道。

    燕飞怔了下,本以为他会直接逼问洞内所得,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句话。燕飞心里不由升起些暖意:“暂时还死不了,但也动不了。”

    说话的工夫,洞内忽然一亮,陈病不知从哪里取出颗莹润亮泽的珠子放在石头上。正是燕飞最初在那个神秘山洞里所见的那种珠子,这让燕飞多少有些意外。难道这种珠子在这里已经普及到人手一颗的程度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燕飞之前以为山洞顶上的珠子是传说中的夜明珠,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它弄下来卖钱,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就发生了后面陈病被追杀,他险死还生的事。

    挖珠子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但现在看来,这珠子并不值钱,也不是什么夜明珠啊,很可能就是一种专门用来照亮的东西而已。

    听到燕飞的回答,陈病微微有些意外。他放好珠子转身来到燕飞的近前,俯下身并指在燕飞的脉门上搭了搭,一脸厌恶道:“又是截脉术,朱家除了这个就不会别的了吗?”

    “你说的是我体内的那道暗劲?”燕飞有些好奇。

    “你知道?”陈病松开手略有些讶异,“那你知不知道中了截脉术会怎样?”

    燕飞摇头。

    “截脉术有截心脉和截肢脉一说。”陈病冷冷地看着他,多少有些可怜的意味,“截心脉,就是你的心脏会在这暗劲的冲击下慢慢变弱。两个时辰之后直接衰竭而死。”

    燕飞心里一沉,那朱宁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他原本以为,截脉术就像点穴一样,是让人身体痛苦或受限的一种手段,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严重。他默默感受了一下,却发现浑身都疼,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心脉。

    心脉,自然是靠近心脏的部位,燕飞是这么理解的,但他胸口中掌,稍微一动就欲吐血,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心脉受损,而是胸骨断了。

    “是不是怕了?”见燕飞沉默不语,陈病问道。

    燕飞“嗯”了一声,略带奇怪地看了陈病一眼,这家伙不会是自带八卦的潜质吧?或者有某些方面的恶趣味?看到别人痛苦,他就欢乐?

    陈病微愕,还没见过这么直接坦白的人呢。

    燕飞笑道:“死,谁都会怕,可死与不死并不是用害怕来决定的。一个人如果非死不可,就算怕到肝胆俱裂都不会有用。”

    陈病很是讶异地挑了挑眉,没有接燕飞的话头,反而说道:“你的问题不在心脉,而是在肢脉。所以,你的心脏不会衰竭,你也不会死,但是你四肢的肌肉会慢慢萎缩,最后全部坏死,只余躯干。”

    燕飞挣扎着,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只是他的这个动作让他又吐了口血出来。他微微喘了几下,心里越发肯定了陈病的恶趣味倾向。

    陈病饶有兴趣地看着燕飞,突然道:“看来,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不过……”

    他眯着眼审视燕飞,神情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是有目的。燕飞心里一阵冷笑,问道:“什么条件?”

    “求我!”

    “求你?”

    “对,求我救你!”陈病一时间就像偷了好几只鸡的狐狸,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这次换燕飞有点目瞪口呆了。他看着陈病,一时间就像看到了个什么怪物似的。这家伙的脑回路构造的也太过奇特了点吧?或者这就是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家伙,想在自己这里刷存在感?不过想想他在面对朱家兄弟时的表现,燕飞果断地否决了这种猜测。

    陈病绝不像是那种脑子进水或者性格奇特的人,他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定是有什么目的才对。何况,他们的这种对话本身就很奇怪。不是熟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玩笑性质的对话内容?

    燕飞很清楚,他和陈病并不熟。满打满算,他们也就见过两面,而且还都是匆匆而过的那种,甚至连半句话都没说过,这算哪门子的熟啊。

    山壁破碎时,燕飞是第一次见到陈病。那时候,因为燕飞躲在山洞内,听到了他与朱氏兄弟的斗智斗勇,所以,在燕飞的印象中,陈病是一个机智硬气,擅于观察,并且能够敏锐把握人心动向,见机而行的聪明人。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山谷谷口那里,陈病将他从朱宁手里救下的一刻。那时候,无论是从其出手的速度,还是选择的时机,陈病绝对是一个胆大心细且出手果决之人。

    现在这山洞里,勉强算是第三面吧。但是这是基于燕飞而言,反过来,陈病对燕飞又能熟悉到哪里?在这种不熟悉的情况下,要说陈病没什么目的,打死他都不信。这让燕飞又想起朱宁所说的机缘。

    “么非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

    见燕飞沉默不语,陈病反到有些不自然起来。他眉头轻轻皱了下道:“怎么,不愿意?”他看了燕飞一眼,也不等他回答便有些不耐地一摆手,“好吧,知道你们这种不怕死的人都好面子,不求也行,但你总是要欠我个人情吧?”

    这话……燕飞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为什么?”他盯着陈病问道。

    燕飞从来都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但他从陈病的眼睛里确实没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赧然到是有几分。这又是什么情况?燕飞心里的疑惑更深。

    “因为你救过我,所以我也会救你。”陈病认真地回答。

    “不过,在谷口我已经出手救过你一次,所以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但现在你中了截脉术,我如果替你解了,那你是不是要欠我个人情?”

    燕飞一怔:“你说的好有道理,只是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呀?”

    “风回谷。”陈病答道。

    燕飞想了想,有些迟疑道:“你是说那个山洞?”

    陈病点头,“如果不是你将朱宁引走,我根本没机会逃出来。”

    燕飞这才恍然,原来陈病救他的动机是出于此。想到刚才自己的各种怀疑,燕飞不禁暗自摇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只是,这种事情还是感觉很奇怪。燕飞稍稍整理了下思路问道:“你对我了解有多少?”

    陈病皱眉,半晌才道:“不了解。”但转瞬又道,“不了解并不代表你没有救我,所以,这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燕飞一阵无语,这家伙不会是一根筋吧?不过,陈病要救自己,这自然是好事。燕飞在感叹之余,似乎对陈病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如果单从逻辑上讲,陈病的这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当时的燕飞的确没有什么救人的心思。以陈病的聪明,只要他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便不难发现事情的真相,但陈病并没有在意这个“真相”,只认定事情的结果,倒也不失为是一个恩怨分明、光明磊落之人。

    如此一想,燕飞反倒不好就此承下这个恩情,至少也得解释一下。不过,通过这几句简单的问答,燕飞对陈病的感观到是改变了不少。最起码这种人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其实……那时候我只是在自救。”燕飞对着陈病讪然一笑道,“所以,你根本不用觉得我是在救你。相反,你却是真的救了我。”

    一个无心,一个有意,这其中的差别大了。

    陈病眼中闪过几分讶异的光芒,他显然没料到燕飞会这么说。

    燕飞的话诚实自然,既不过分,也不夸张,一是一,二是二,坦坦荡荡,并不因为陈病说有恩于他便挟恩图报,这让陈病对燕飞的好感也上升了一大截。他盯着燕飞的眼眸问道:“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不救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燕飞的语气里透着种淡然。死过一次的人,对生死的态度多少都会有些不一样,何况陈病还说要救他,自然就更没什么好担忧的。

    “虽然我不怎么信命,但也不会强人所难。”燕飞这话到并不是在故作姿态,他说的是真话,强人所难这种事燕飞是真的做不出来。他向来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然也不会让那些与他敌对的人产生敬意。再说,以他现在的情形,就算他有再多的想法,动不了也是白搭。

    陈病默默地看了他半晌,最终十分肯定地道:“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

    燕飞只能点头:“你说是就是吧,那你救还是不救?”

    能够活命,他自然不想死。

    陈病反问:“那你欠还是不欠?”

    燕飞有种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不会是个死心眼吧?但危及到性命,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陈病欠他一个人情。

    见燕飞点头,陈病立马精神一振,脸上也跟开了花似的,让燕飞忽然生起一种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心里多少有些惴惴。

第十一章 奇特的脉象

    稍稍动了下身子,胸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手脚的痛感反倒不怎么明显了。燕飞心里一惊,脸色也变了。看来陈病并不是在吓唬他,就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双腿和双臂就已经有些使不上力气了。

    燕飞的脸色一变,陈病立刻便觉察到了,他手指一伸又搭在燕飞的脉关之上,然后一道真气便渡了进去。这个动作他到是熟练至极,显然平时没少做这种事情。让燕飞看得又是一愣,这家伙不会是那种治病治上瘾的滥好人吧?

    想是这么想,燕飞其实对这种滥好人还是挺有好感的,最起码这种人不会把人命当草芥,能够尊重生命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坏人。

    燕飞靠着山壁在打量陈病,陈病此时的注意力却随着他打入燕飞体内的那股真气,在细细地感受燕飞体内的脉象变化。

    燕飞的脉象有些晦涩难明,与正常人大不一样。陈病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正常人的脉象是一息四至,不浮不沉,节律均匀,从容和缓……而燕飞的脉象却如一潭死水,偶有波起,也是一荡而过,浮沉不显。

    陈病下意识地瞅了燕飞一眼,见他正目光灼灼地望过来,心头不禁一跳,竟有些骇然。按脉象显示,燕飞现在本应奄奄一息,濒临死亡才对,可燕飞的状况除了伤势颇重之外,其他的一切体征都十分正常。这就奇怪了!

    好奇心一起,陈病的精神头立马又提升了好几倍。

    如此反常的脉象,必然有其反常的原因。

    他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将真气分为十几缕,化成十几个细小的触手,缓缓地向燕飞的经脉深处探去。

    从来都不知道真气为何物的燕飞,此时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和惊讶。陈病的真气一进入他的经脉,他就感觉到了。这十几缕真气有些微微的凉意,就像一道道清流,穿行在他的经脉之中,同时也有些发痒,就像身体里突然多出了好多条蠕动的小虫子。

    这就是真气?

    燕飞细细感受着,但也只是二十几秒,他忽然感觉被陈病探入真气的胳膊有些发热,并且很快就变得灼热起来,就像整条胳膊里探进了一根慢慢烧红的铁条,要由内而外,将他的胳膊烫熟烤焦似的……燕飞大吃一惊。

    其实,这时候陈病的吃惊程度更甚于燕飞,他是震惊。这种变化他从没有在没有修炼过的人身上遇到过。遇外力入侵,体内的真气会进行自我保护,并对异种真气进行驱除,这是修炼之人才有的现象,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修炼之人能够做到的。

    可是,燕飞是个没有任何修炼经验的普通人,这一点陈病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而且他的真气探入燕飞的经脉,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真气的影子,这就说明燕飞并不是修炼之人。但是,就在他将真气分成十几缕后,想要再继续深入探查的时候,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燕飞原本浮沉不显的脉象,突然就像一只被惊醒了的猛兽,先是脉象由不显蓦地转为清晰,紧接着,一股雄浑壮阔的力量自燕飞体内爆发出来。这股力量澎湃汹涌,如山如海,又如蛟龙出水,啸傲四方,威严而宏大。

    这不是截脉术留下的气劲……

    陈病惊念未完,他的手指就从燕飞的腕脉上猛地弹起,隐约中有着一声闷响。陈病的脸色一白,身体一阵摇晃,只觉胸口阵阵发闷,脑海里也是嗡然作响,恍若风临。他知道这是真气被反噬的迹象,顺带着连附着于真气之上的神识也受到了波及。

    这还是他怕燕飞的经脉承受不住,没敢度入太多的真气,否则,只这一下,他就得吃个不小的闷亏。

    陈病震骇莫名,盯着燕飞就像看一个怪物一般,把燕飞看得浑身发毛。

    看着陈病那吓人的眼神,燕飞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下身子,但他刚一稍动,便又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别告诉我说你刚才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其实你根本就解不了截脉术。”

    话虽这么说,但燕飞的眼睛却在自己的胳膊上扫了好几眼,发现在弹开陈病的手指之后,胳膊的灼烧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就像刚才胳膊要烧焦的感觉是幻觉一般,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和痕迹。

    陈病盯着燕飞的眼珠子动都没动一下,过了好半天,他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燕飞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细细打量了一番道:“老实交待,你真的没有修炼过?”

    其实陈病心里清楚,他这话问了和没问一样,燕飞有没有修炼在他真气渡入的瞬间就知道了。

    真气的探测是不会出错的,哪怕燕飞体内的真气再微弱,陈病的真气一渡入,就可以感觉得到。燕飞的经脉虽然比普通人要强韧一些,但与修炼者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而且燕飞的经脉内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一丝真气的流动,如果说燕飞修炼过,陈病打死都不会相信。

    但是燕飞体内的那股雄浑的暗劲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这么问?”燕飞也是好奇加莫名,有些疑惑地看着陈病反问。

    “呃……没什么。”陈病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还是没有将真实的情况告诉燕飞。他摇了摇头道,“你的脉象与常人有些不同,很有些特别。”

    燕飞皱眉:“脉象特别?我的脉象一直都是如此,有什么特别的?这和修炼又有什么关系?”

    “一直如此?”陈病心头一动,若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可以解释得通燕飞的脉象为什么会浮沉不显了。如果燕飞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镇压暗劲之上,脉象外显自然不明。可一旦有外力侵入,所有的力量就会在第一时间爆发,并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猛力反击。待隐患消除之后,立刻又隐伏起来,既不伤经脉,又不影响日常的活动,这也就是燕飞所说的一直如此的原因。

    只是,这种情况只有生有隐脉的人才会出现。

    所谓隐脉,就是人的身体内隐伏着另一套经脉系统,它与显脉不同,需要极其特殊的条件才可以打开。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修炼的天才,尤其是将隐脉打开之后,修炼的速度绝对是坐火箭式的喷发。

    陈病并没有见过具有隐脉的人,他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可是今天,他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疑似具有隐脉的人,这让他如何不激动,不兴奋?这种人如果被家族收拢的话,绝对是未来的一个大杀器。

    陈病自我脑补了一番,便把这事给压了下去,现在他对燕飞是真的产生了兴趣。

    燕飞并不知道陈病在想些什么,他的脑海里此时闪过的却是曾经在部队练习飞针破玻璃时的情景。那时候他除了得到飞针的发力技巧之外,还得到过一小段口诀,据说可以修炼出内家真气。

    燕飞本就对传说中的修炼之法十分感兴趣,得到那段口诀后,他自然是大为激动,立刻便开始修炼。几个月之后,燕飞郁闷坏了,内家真气没修炼出来,险些把自己憋出内伤。

    不过到也不是一无所获,平时着凉肚子疼什么的,只要按照口诀的方法行功几次便能治好,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感觉。于是,燕飞便将那口诀当成了治肚子疼的小窍门,想起来了练一练,想不起来便扔到一旁。如果不是今天陈病突然提起来,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的事了。

    难道陈病所说的修炼跟这个有关?

    燕飞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陈病这事,忽见陈病“啪”地一拍手,一脸严肃地盯着燕飞道:“你刚才在说什么?说我在骗你,根本不会解截脉术?”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治疗之术?”陈病瞪着燕飞,感觉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燕飞一阵无语,心说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才反应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怀疑我其实就是在侮辱我!”

    燕飞愕然,这怎么又成侮辱你了?

    不过被陈病这一打岔,燕飞也打消了和陈病提那段口诀的事。毕竟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也不好解释,就算他说出来了,陈病也不会相信。

    何况,燕飞压根儿就没打算跟陈病说关于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见燕飞不说话,陈病的情绪有些激动,大有抡胳膊挽袖子的架势:“不相信是吧?”

    “好,我就让你这土包子好好开开眼界。”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抽开匣盖从里面取出一张三指宽,一掌长的黄色纸帘,上面是红色的符文。燕飞瞅了一眼,发现和电视上演的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的符差不多,他撇了撇嘴,但见陈病一脸肉痛的样子,燕飞没好意思表达出自己的怀疑。

    陈病有些惋惜地斜了燕飞一眼道:“这叫吸灵符,不过用在你身上,却是有些浪费了。”

    燕飞对陈病的话并没在意,他好奇的是陈病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也没见他衣服里有什么棱棱角角或突起的地方啊?

    “问你个问题。”燕飞突然说道。

第十二章 治疗

    陈病一怔:“什么问题?”

    燕飞用手指左右划拉了两下,“你这些东西都放怀里不觉得硌吗?”

    “说你是土包子,一点都没错。”陈病很是不屑地损了他一句,“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你到底治还是不治?”

    说着,目光又落在那张符纸上,大有你只要说一句不治,我立马就收起来的意思。

    见陈病转移了话题,燕飞就明白自己可能问了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就像别人问你钱都放哪儿了,你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怎么地,想打劫呀?

    燕飞立刻点头,“治,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番好意。”

    其实燕飞心里也有些着急。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开始变得麻木起来,这是在丧失感知啊,也就是说,他的四肢正在坏死。

    死,燕飞不怕,但想到自己要半死不活地活着,燕飞心里还是有些发瘆。既然陈病这么有把握,自然要试试。至于人情什么的,欠就欠吧,只要他燕飞活着,就能还回去。

    听着燕飞的话,陈病都有把匣子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好像自己求着给他治疗似的。

    “我必须得提醒你一下。”陈病很是严肃地说道,“截脉术不同于别的术法,它主要针对的是人体内的经脉,一旦被其侵入,便会附着于经脉的内壁之上,然后慢慢地进行腐蚀。因为它本身具有一定的隐蔽性,所以除了神识十分强大或真气极其精纯之人才可以感应到之外,一般的真气根本无法探察到,所以极其阴险,即便是修炼之人中了此术也会十分头痛。”

    陈病这么说自然不是闲的无聊,就像医生给病人做手术前,总会先告诉病人,这个病的病因是什么,一会儿手术时会在哪里开刀,打完麻药后,可能会有些什么感觉,但是不需要害怕,如果困了就睡一会儿或者是一定不能睡之类的话,主要是让病人先有个心理准备,这样才能在手术时配合医生,完成治疗。

    同样的道理,陈病也需要让燕飞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现在的感觉就是痛并快乐着。

    一方面,他四肢上的知觉正在慢慢地消失,躯干上的痛感却在明显地增加,稍微动一下,都是尖锥刺骨般的疼。

    另一方面,陈病所说的真气、修炼、神识等这些神奇的东西,让燕飞之前的判断又开始发生偏移。难道这不是什么武侠世界,而是仙侠玄修的世界?不然这些小说里描写的词汇,怎么会出现在陈病的口中?

    这一判断让燕飞在忍受疼痛之余,心里的兴奋和恍惚突然又增大了好几倍。

    不过,燕飞在兴奋之余也听明白了陈病话里的意思,就是要驱除截脉术,驱除之人要么神识十分强大,要么真气异常精纯。

    陈病信誓旦旦说他能够驱除截脉术,并且以真气入体的方法进行探查,说明他在真气方面有着强大的自信。那从另一个方面去想,是不是说明陈病的修炼之法很高明呢?

    “如果我求他传授修炼之法,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或者……再欠他一个人情?”燕飞心里暗自捉摸,目光闪烁不定。陈病却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发现燕飞并没有在认真听他解说。

    “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陈病猛地提高声音,把燕飞恍惚的神思强行拉了回来,语气极其郑重地说道,“由于涉及到经脉,所以危险性极大,而且……对没有修为的人来说,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燕飞点头,表示明白。

    陈病不知道燕飞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拔除截脉术的痛苦可不是一般的痛苦可比。他犹豫了片刻又道:“这痛苦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不能在拔除的过程中昏迷,一旦你昏迷过去,所有的努力都将白废,而你也会真的成为废人,到时候,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明白了吗?”

    燕飞沉吟了一下,突然笑道:“你不是说可以救我吗?”

    陈病一怔,“什么意思?这是要赖上我吗?”随后他便反应过来,燕飞这是在确认他之前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当然!截脉术对别人来说或许会有问题,但对我们陈家来说,那就是小孩子的把戏。”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好!”陈病毅然点头道:“那我就开始了!你只需保持神智清醒即可,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

    燕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在陈病的帮助下,他忍着痛勉强把身体坐正,缓缓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心才能平静。至于痛苦,既然躲不过,受着便是。

    燕飞的这种果决态度让陈病暗赞了一声,左手一引,那道巴掌大小的符纸忽地飘浮起来,右手手指一弹,体内的真气如丝似线般由指尖射出,符纸上的符文与真气甫一接触,那符文便如海绵吸水般将真气吸收了进去。

    红色的符文慢慢亮了起来,当整个符文被真气全部布满的一瞬,突然犹如活了似的从符纸中抽离了出来,然后在燕飞的头顶上方慢慢形成了一个玄异的图案。

    这个图案如昙花盛开,刚一成型,便蓦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噗”地迸散开来,化作一片红色的烟雾。这些烟雾在燕飞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忽然乳燕投林般从燕飞头顶的百会穴钻入他的头颅,然后一路向下,很快便来到燕飞的躯干和四肢部分。

    与此同时,陈病的手指猛地点在燕飞的脉门之上,真气如丝如缕连绵不绝地注入燕飞的经脉之中。

    这次真气的注入与上次不同,陈病控制着真气进入燕飞的经脉后并没有去探查什么,而是极其小心地寻找着那些由符文演化成的烟雾。

    吸灵符,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用来吸取灵力的符箓。燕飞没有修为,吸灵符文自然不会在他的体表停留,那些红色的烟雾就像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一般,直接穿过燕飞的血肉组织,一头扎进了经脉之中。

    截脉气劲之所以让很多人头疼,就是因为它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能力,一旦进入人体,立刻就会形成一团独立性极强的灵源,它们可以同化不同属性的真气和不断腐蚀中术之人的经脉来强大自身,所以中了截脉术的人不管是否有修为,都必须要尽快将这种气劲清除出去,否则,轻则经脉尽毁成为废人,重则真气反噬,爆体而亡。

    吸灵符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与截脉气劲很像,都是吸纳其他的真气、灵气来壮大已身,只是吸灵符速度更快,更彻底一些,而且可以受激发符箓之人的控制。所以,在拔除截脉术的方法之中,使用吸灵符是最方便的一种。

    但是,使用吸灵符还有一个算不上缺陷的缺陷,就是激发之人必须连续不断地注入真气或灵力来维持符文的吸纳功能,这就需要使用之人必须要有十分浑厚的修为来支撑整个过程,一旦真气中途断开,符文立刻就会变成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到时灵力爆乱,后果更加可怕。

    符文烟雾一进入经脉,立即与陈病注入的真气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粒粒饱满如水滴的淡红色颗粒,直扑黏附在经脉内壁上的截脉气劲。

    也就是在这一刻,原本十分平静的燕飞突然整个人痉挛起来。他浑身的肌肉蓦然绷起,如同条条绞动的粗大缆绳,同一时间,燕飞额头的青筋也根根暴起,如扭曲的蚯蚓游移不定。只是几个呼吸,燕飞全身上下就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燕飞从来没有想过身体上的疼痛居然会猛烈到如此地步。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受过伤,断过骨,躺在医院里甚至好几个月都下不来床,但那些疼痛与此相比,简直就像小儿的感冒。

    那些淡红色颗粒犹如一把把尖利的小刀,在他的经脉内不停地刮擦,就像要将他的经脉内壁生生刮下几层似的。

    实际的情况也确是如此。截脉气劲本就是附着在经脉的内壁之上进行腐蚀,这些吸灵颗粒要把它们去除,可不就是要生生刮下来么。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燕飞体内的经脉已经近乎残破。这种深达灵魂的疼痛,让燕飞身上的水雾早已变成了一粒粒的水珠从身体里钻出来,顺着皮肤滚落下来,很快一圈不断扩大的水渍在燕飞的身下形成。

    呜~~燕飞死死咬着牙,两眼瞪得滚圆,眼球上血丝密布,都要有崩裂的趋势。他拼命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但这种疼痛哪里是能忍得住的,燕飞终于还是惨嚎一声,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脑袋里嗡然回响,意识险些崩散掉。

    这痛苦怎么就不是最重要的?他都要疼死了好吗?上刀山下油锅所承受的苦痛都没这强烈,燕飞都有一头撞死的冲动。但是他也记得陈病说过,如果稍有闪失,他可能真的就废了。现在他很想晕过去,但是不行。陈病说过,他必须还要保持清醒才行,不然就会功亏一篑,这才是最要命的。

    呜——

    燕飞咬着牙,拼命保持着仅有的一点清醒,他努力趋使着自己的舌头往牙缝里挤,想咬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起来,但是根本做不到。紧咬的牙关犹如落下的千斤巨石,小小的舌头如何能橇开。

    燕飞心里清楚,紧紧咬着的牙齿是他最终憋着的一口气,牙关不开还能坚持,如果牙关真的一开,这口气一泄,说不定他会疼死。

第十三章 意外

    望着燕飞疼得变了形状的脸,陈病的眼角也不可抑制地跳了跳,他能够感觉到燕飞已经快到极限了。

    可是,那截脉气劲到现在还有一半依旧附着在经脉之上,一旦燕飞撑不住,中途晕死过去,那先前的行功立刻就会前功尽弃。如果这疼痛超过了燕飞的忍耐极限,他的意识就会瞬间崩坏,到时候别说是拔除截脉气劲,就是燕飞也会成为一具毫无意识的走肉行尸。

    “如果不想死,就给我坚持住!”

    陈病陡然暴喝一声,手指间的真气蓦然加粗了一倍,原本他还想着保全燕飞的经脉,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已容不得他再小心翼翼,必须要赶在燕飞极限到来之前,将所有的截脉气劲拔除出来。

    陈病的真气一变,燕飞的反应却是数倍地表现出来。紧咬的牙关突然张开,喉咙中蓦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吼的恐怖声音,随着这道吼声,燕飞身上的皮肤骤然迸裂,丝丝血线汇成条条细流潺潺而下,样子恐怖至极。

    陈病的脸色猛然一变,手指一挑,挽了个法诀就要将吸灵符抽离出来。这样做虽然会前功尽弃,但最起码还能保住燕飞的一条小命,总比他这样直接疼死或被失控的灵力撑爆强得多。

    就在陈病动作一变之际,燕飞的体内突然爆起一连串的闷响,犹如巨鼓狂擂,隐藏在燕飞经脉之下的那股沛然之力轰然爆发了出来。

    这股力量原本与燕飞体内的力量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状态,既不会爆发,也不会伤人。可是现在燕飞被截脉气劲侵蚀,又被吸灵符文一通狂扰,再加上陈病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燕飞体内的微妙平衡瞬间被打破。

    如果燕飞的经脉不受伤害还好,可是截脉术的阴险就阴险在它可以快速吸附在经脉壁上进行腐蚀,而吸灵符的表现又十分霸道,不管是什么灵气、真气,只要遇见无所不吸。

    截脉术如果是放在一个修炼多年人的体内,及时拔除影响并不大,毕竟修炼之人的经脉经过真气的锤炼,比一般人要坚韧得多,但是燕飞只是个普通人,只是肉身的强度和韧性在部队多年的训练和打熬下,比平常人强出一大截,但这也只是外在的强化,对经脉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此时,这数道气劲在燕飞的经脉中一通乱闯,如强盗过境,将经脉损坏得残破不堪,潜藏在经脉下的力量顿时如脱困的蛟龙,顷刻间,波涛狂卷,凡是进入燕飞体内的异种真气,都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涓滴不遗地轰了出来。

    陈病根本就来不及断开注入的真气,人已经被这股狂暴的力量轰得倒飞了出去,半空中,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撞在几丈外的洞壁之上,然后顺着洞壁跌落下来,又滚了两滚后这才堪堪爬起来,两眼骇然地盯向燕飞。

    只这一下,陈病就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更让他惊骇的并不是自己受了多重的伤,而是燕飞体力这股隐藏的力量居然如此的狂暴和磅礴,再加上燕飞现在的凄惨模样,让陈病直接掐灭了燕飞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此时的燕飞就像一个人形喷射器,全身上下无数的伤口都在“哧哧”作响。那些被轰出来的气劲裹带着燕飞的鲜血如一支支小型的利箭,从他的体内穿筋破肉,飙射而出,只是眨眼的工夫燕飞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他的整个身体就像一个残破的筛子底,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完了!”陈病一脸苍白地站在那里,嘴角挂着血,却是一副茫然失神的模样,只是转瞬间,神情又由茫然变为了愧疚。

    燕飞体内潜藏着一股巨力,他在一开始真气注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当时只是尝试着探测了一下,就被震得真气反噬,险些吐血,可是之后疗伤时,他却将这一情况忽略了过去,他一直认为解除截脉术与这股力量毫不相干,只要激发吸灵符,那些截脉气劲必会迎刃而解。

    可是,偏偏问题就出在了他认为毫不相干的这股力量上面。

    燕飞浑身上下鲜血淋漓,那些被气劲洞穿的伤口,如一个个细小的泉眼,鲜血汩汩不停。他身下由汗水积成的小水洼,刹那间便被鲜血染红,而燕飞正被泡在其中。

    陈病缓缓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他紧紧咬着牙,自责更深。燕飞这个样子不要说截脉术已然失败,就算成功了,估计也活不了了。

    燕飞全身的血液流失了将近一半,就算是个身体健壮的正常人,也会陷入性命垂危的境地,何况是现在的燕飞。只是陈病没有注意到,鲜血在流经燕飞左手无名指时,一圈淡淡的云纹图案如一块干燥的海绵,将流下来的血液飞快地吸入其中,转眼消失不见。

    沉默了许久,陈病忽然睁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灰色的小布袋子。将袋口打开,里面是两个一大一小的玉瓶,大的有半个手掌大,小的仅有两个指节大。

    陈病来到燕飞的近前,将小玉瓶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枚淡绿色的药丸,伸手一捏燕飞的腮帮子,待他双唇一分,牙关开启之际,手指一弹,将药丸弹入燕飞的口中,然后手一松,让燕飞的嘴自动合上,但是此时的燕飞已进入濒死状态。

    好在那药丸入口即化,不需要吞咽就顺着燕飞的食道进入他的胃中。

    陈病双手不停,将小玉瓶装入袋中,立即又将大玉瓶的盖子打开,立时一股浓郁的清香飘散出来。陈病看了看燕飞,见他身上条条挂挂的衣服都已被血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掌力一震,将燕飞身上破碎的衣服除去,然后从大玉瓶中倒出些白色的粉末,手指连弹,将粉末均匀地弹在燕飞的皮肤之上。

    这些粉末倒也神奇,那细小的颗粒落在皮肤上,一粘血液立时便化成了一小片如水般透明的胶质,将裂开的皮肤牢牢地覆盖住,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燕飞整个人就被这种胶质完全包裹起来,即便是口鼻也没有放过。

    做完这些,陈病长出了一口气,将玉瓶收起来,观察了片刻,确定燕飞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变化,这才收拾心神,闭目调息起来。

    陈病的伤其实并不是非常的重,虽然内伤外伤皆有,但还没有伤及到根本。他从小布袋中又掏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几粒丹药服下,在离燕飞不远处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开始打坐调息。

    山洞内一时寂静下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淡淡的月光夹杂着星光从洞顶的孔洞中洒落进来,和着洞内的一团莹润的光悄悄地弥散着,那团光正是陈病先前取出来的珠子。

    时间就这样在寂静中慢慢流走,当洞顶的光线逐渐变得暗淡起来的时候,陈病蓦地睁开了眼。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尖锐的鸣响从洞外传来,这是陈家紧急求救的信号,信号一旦发出,只要是陈家的人,不管是谁听到或见到,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赶往信号发出之地进行救援,如若不去,必将严惩。

    经过半夜的调息,陈病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只是在听到信号的声响后,又变得阴沉起来。根据他自己的经历,家族这次试练的弟子定然也遭到了伏击,只是不知道除了他陈家,别家的试练弟子如何?

    可恶的朱家!

    陈病握紧拳头,两眼绽放出冷厉的光芒。他站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依然无声的燕飞,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昨晚他用的那两瓶药,是家族给他用来救命的,一瓶用来修复肉身,一瓶用来修复神识,尤其是修复神识的丹药,更是异常珍贵。

    “能不能醒来,就看你的造化了。”陈病将洞口的遮挡物移开,目光看了眼信号消失的方向,转回身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和一张银票,放在了燕飞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这才闪身出了山洞,将遮挡物移回原位,掩盖住洞口,转身没入到了夜色当中。

    陈病做这些事,其实也就是图个心安。修炼之人讲求的就是了因果和修境界。燕飞本就是无辜被殃及的,而且还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不管陈病承不承认,这一因果已经种下,如果他不救燕飞,很可能会在他以后的修炼中产生心魔,导致修为停滞不前。这也是陈病一定要救燕飞的原因之一。

    那本小册子是陈家嫡系子弟修炼的基础功法,比普通弟子的修炼功法要高出不少。陈病不知道燕飞能不能醒过来,如果真的侥幸醒了过来,也算是给他的一份补偿,就算留下个希望吧。

    对一个经脉破损之人来说,能捡回条小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至于修炼……陈病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等到燕飞尝试以后,知道自己无法修炼,说不定就会死心,然后安心做一个普通人,自己留给他的那张银票足够他过完下半生了。如果燕飞最终没有醒过来,那本功法也只是基础功法,就算被人捡走了,对陈家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第十四章 人情

    从本心来讲,陈病还是希望燕飞能够醒转过来。他预留的这些东西,尽管不怎么珍贵,不过这在修行界已是十分难得了。如果放到别人身上,或许直接将燕飞一刀杀了了事。什么心魔不心魔的,人死恩怨了。修行之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陈病心里如何想法,燕飞并不知道。他盘坐在如水的胶质中如一根木头,动也不动。

    此时的燕飞正处于一种十分奇妙的半游离状态。先前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险些崩溃,但是体内暗劲的突然爆发,让他的意识直接涣散开来,变得浑浑噩噩,难以凝聚。

    意识涣散对一个人来说,已经是死亡的开始。可就在燕飞的意识之火将熄未熄之时,一股温和的力量突然从识海的四周漫溢过来,轻柔地将那些正在飘散的意识粒子全部归拢起来,包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茧,使得燕飞的意识波动立即变得微弱下来,若不细察,已与死人无异。

    燕飞的意识波动忽然变弱,让正在狂暴无忌的力量猛然停顿了下来,之后便迅速地收敛起来,就像一下子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孩子般,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或许是意识到燕飞的濒死状态是由于它的突然爆发造成的,所以,在收敛之后,这股力量并没有隐伏回经脉之中,而是沿着残破不堪的经脉试探性地缓缓流动起来,每当它流过一处破损之地时,就会将气流分出一部分进行修补,然后再继续向前探查,遇到经脉的分叉,便再分出一缕,继续修补损坏的地方,直到将全身的经脉都覆盖包裹住。

    在外界,燕飞布满鲜血的身体,在如水般胶质的包覆中,伤口周围的肌肉细胞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分裂,并不断地向着伤口的中心处延伸汇聚……

    燕飞的身体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正由内而外地发生着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外面破碎不堪的表皮正一层层地脱落,像极了木匠刨木头时刨出的刨花,只是速度放慢了很多倍。先前喷溅而出的鲜血凝结成的血痂,也如干裂的淤泥,随着表皮肌肤的新生,纷纷脱落下来,在胶质中形成了一层暗红色的状如不规则鳞甲样的东西。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透过外面这层胶质看到里面,就会发现,燕飞皮肤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原本古铜色的肤质,现在变得白皙水嫩了很多,就像少女的柔嫩肌肤一般。

    燕飞对自己身体上发生的这一切变化毫无所觉,他的意识被包裹在那股温和的力量中沉沉安睡,就像重新回到了母体中的婴儿,极其安详。

    这股温和的力量对燕飞的意识极为亲近,在将那些散开的意识粒子归拢完毕后,它们竟然和那些意识粒子开始慢慢融合,直至把所有的力量都融合了进去。乒乓球似的圆茧在这一刻终于砰然碎裂,响声极小,犹如小虫翻身,几不可闻,但在燕飞的识海之中却仿如惊雷炸响,一下子将“安睡”的燕飞震醒了过来。

    茫茫然睁开眼睛,燕飞忽然挑了挑眉,这个动作一般都是他看到极其惊讶的事情时才会有的。只是他的这个轻微的动作,让体外的胶质层受到了震动,霎时间如无声的水流般滑落到地上。

    体外的变化燕飞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惊疑的是,眼前的这个山洞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这变化在哪儿,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疑惑间,燕飞目光在四下里环视了一周,终于确定感觉中的不同来自于哪里了。

    是他的眼睛。

    他的视力似乎比以前提高了十几倍,如果说原来他的视力是1.5,那现在他的视力就是15.5,当然视力表没有15.5这个刻度,但燕飞现在就是有这种感觉。

    他将目光投向十几米之外的一个细小的石缝当中,那里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正掀翻了一粒细砂,往裂缝的尽头处爬去。

    燕飞揉了揉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抬起头,洞顶有清亮的光洒落下来,应该是清晨时分,太阳还没有照到洞顶。洞里的一切在清亮的光色中映入他的眼中,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晃了下头,把所有的疑惑都晃掉,燕飞忽然想起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陈病不是在给他疗伤吗?他人呢?刚才他已将洞内都扫了一圈,没发现陈病的身影,是出去了还是走了?他低头往自己的身上一扫,忽然愣怔了,身上的衣服居然不见了,而且身上的皮肤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白晳且娇嫩水滑……

    “这是……我的身体?”燕飞把胳膊抬起来在眼前晃了晃,确定没错,只是想不起自己的皮肤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再往地上一看,燕飞吓了一跳。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血色,已经变得发黑,上面还覆着一层透明的胶状物。

    这都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的?燕飞有点不敢相信。

    这么多的血,有总血量的一半了吧?而自己还能活过来,应该是陈病下了不少功夫,那层胶状物应该就是陈病救他留下的。

    只是自己身上这皮肤和视力的变化,都是与陈病有关吧?

    这人情真是欠大了!

    只是陈病去哪儿了?这家伙不会是把他一上人扔在这儿,自己跑了吧?

    侧耳听了听,山洞周围没有任何的声响,燕飞叹了口气,看来陈病是真的走了。想想也是,陈病能救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他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等自己醒来吧。

    走了也好,只是这人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去了……燕飞晃了晃脑袋,翻身站起来,伸胳膊挥舞了几下,再不是之前麻木的感觉,但疼痛还是难以避免。

    燕飞呼出一口气,龇牙一乐,疼归疼,但这种完整活着的感觉真好!

    不过,想起疗伤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痛,燕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没有麻药的硬扛,还真不是人受的,说不得以后要经常备些止疼的药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脑子里面盘算着,燕飞的目光却盯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那里平平展展地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

    是陈病留下的?

    燕飞心里一动,这下更是百分百肯定陈病已经走了。

    这种临走留书或留物的桥段,不管是电视上还是生活中,经常上演。不过他心里还是非常感动的,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做到这一步,陈病此人值得深交。

    有时候看一个人的品性,从小事入手,会看得更清楚。

    陈病这人的品性绝对不差。

    燕飞很自然地把陈病划到了朋友一栏。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去找找他吧,从朱家兄弟对他的追杀情况来看,陈病定然有着许多的麻烦,到时候如果能帮就帮一下,就算帮不上,这救命之恩也得当面感谢不是。

    把书册从石头上拿起来,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燕飞瞅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这张纸是什么东西,上面的字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陈病留下的银票,上面的文字并不是燕飞所熟悉的方块字,而是一种笔画奇特的符号文字,燕飞看不懂,但他也知道这不是地图,应该是对他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的东西,不然陈病也不会留下。

    相比这张看不懂的纸,燕飞更感兴趣的是手里面的这本小册子。

    微微有些发黄的封皮上有着四个大字,也是符号文字,他看不懂。但里面的内容是图文结合的形式,让燕飞的眼睛一亮。文字虽然看不懂,但图像一看就知道是练功用的,旁边还有一些小字批注,不知道是不是陈病自己写的。

    这是一本修炼功法?

    燕飞心头砰砰直跳。原本他还想着怎么让陈病教他修炼呢,现在陈病直接留给他一本修炼功法。如果陈病还在山洞,燕飞绝对会亲他一口。

    洞内的光线并不亮,燕飞找了个比较明亮的地方,将手中的小册子翻开。

    半晌之后,燕飞叹着气,把小册子又合上了,放弃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就像他在风回谷的山洞里看到的那些石壁图刻一样,没有文字的解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本小册子上倒是有文字,但他看不懂,这文字有和没有根本没什么区别。

    燕飞郁闷坏了。这里的人说话他能听懂,字的发音虽与汉语不同,但并不难说,所以在交流方面没什么问题。可是要看这文字,燕飞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根本看不懂。

    燕飞对此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在他想来,武功秘笈之类的文字或许并不是以正常的文字进行书写的。以前看小说,里面不都是这样的情节吗?燕飞只能这样自我开解,不然他不得郁闷死。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然后找人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再找人学习一下这里的文字,不识字始终会是一个大麻烦。

    他隐隐有种直觉,这里的人似乎不怎么把人命当回事,说杀就杀。尤其是修炼这事儿,决不能耽搁,否则,处处受制不说,自己的小命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丢了。

    将那张纸夹在小册子里,燕飞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什么绳头之类的东西,顺手从裤子上扯下一截布条,绕了两圈把册子绑起来,挽了个扣挂在腰上。直到这时,他才蓦然发现,陈病没给他留衣服。

    上身光着也就算了,但是他的裤子被朱宁的一顿剑气,削得条条挂挂的,虽不至于春光大泄,但也碎得不成样子了。

    燕飞寻思了半晌,最后还是把那些凌乱的布条都给撕了下来,将长裤变成了一条还算能穿的短裤,但也仅能包住重要的部位而已。又感觉了一下体内的伤势,依然还是很疼,但已经不防碍他做一些正常的动作,只要不太过用力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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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仙踪之回家计划介绍:
探仙寻踪路,墨色铸阴阳。
星界随身隐,求道性舒张。
问一句诸位是否安好?笑一声仙道苍茫。
我燕某人修仙原本只为回家,不成想,却谱出一段精彩人生,荡气回肠!探仙踪之回家计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仙踪之回家计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仙踪之回家计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