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合作
深夜时分的树林里刮过阵阵冷风,枝叶沙沙作响时恍若鬼哭之音,听起来分外渗人。
此刻在暗淡月光洒满的林中,立着一位身穿红衣的高挑女子,零星白点洒满墨发,肤如白玉赛雪,漂亮得难以形容其美貌。
若她是红衣女鬼,那见过她的人,定会甘愿赴死。
某一瞬间,银黛看着云不易那淡然的模样,莫名产生了这种念头。
连她一个女人都被动摇了心性,更别提是她家主子。
刹那间,银黛的脑海里,猛地冲出了必须要杀死许娇娇的坚定信念。
“云十娘,我们公主找到你们要的许夫人了,这个女人就不交给你们了,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银黛边说,边从衣里拎出蓝色的乾坤袋,转眼就扔给了领头女刺客。
“不过我们公主也说了,若阁下有空助我了结她,这只是定金,成不成都无需退回,权当交个朋友”
云不易听得默默地后退一步,左右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两大对手,内心设想着自己从哪跑,成功率会高点。
目前正呈现三角布局,她们三个女人各占据一方。
来时路她肯定不会考虑,保不齐她回头跑,就能和云十娘带着的女刺客们迎面撞上。
这完全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还要亲自送上门去找死呢。
此时左边站着的云十娘对她杀心不大,右边站着的银黛却是百分百想要她的命,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跑,实在是不难选择。
虽然她体质好,身法也不错,但这不是正规的传统古代,而是术法满天飞的玄幻古代。
这就好比一个拿弓箭,一个拿枪互相指着,冷兵器和热武器究竟是谁胜谁负,最终答案都不难猜。
无论会有怎样的危险,云不易都不会傻乎乎地坐以待毙。
因为等死,不是她的风格。
正当她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云十娘将接到手的蓝色乾坤袋,连看都不看就重新扔回给银黛。
“黛姑娘说笑了,她确实是我们要找的许夫人”
银黛轻抛着手中的蓝色乾坤袋,似笑非笑道:“阁下这是要与王室为敌?”
“黛姑娘为何有此一问?魔云宗与王室本就不和,又何来为敌一说呢?”云十娘疑惑地摊开手,神色分外不解。
银黛觉得自己要气笑了,变卦变得可真快!
莫不是真受许娇娇的样貌所惑,想拿许娇娇去献给魔云宗宗主?
之前她找人帮忙联络云十娘会面后,她说她知道她们要找的许夫人去了哪。
云十娘不感兴趣地向她挥了挥手,还说不过一个侍妾哪需要惊动到自己?
双方谈不拢时,她放出许娇娇的画像,云十娘立马改变态度说可以合作。
呵…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许娇娇不是许夫人,左右不过是一个出师有名的借口罢了。
“云十娘,大家都不傻,她虽然姓许,但她不是你要找的许夫人”
云不易既摇头又点头,果然这种要动脑子的事,余谨那种莽夫是干不来的啊。
啧啧啧…现在轮到她们窝里乱了吧。
云十娘讥笑着摇了摇头:“黛姑娘何必执迷不悟,我带她回魔云宗后,不也刚好解了你的烦忧么?”
话音末了,她又道:“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敲定的合作么?”
银黛一时哑口无言。
起初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没错,她觉得一刀杀掉太便宜许娇娇了。
要不是送到魔云宗会比较保险,她还想把许娇娇弄到红坊去夜夜欢。
可归月公主一定要看见许娇娇的项上人头才会感到安心,她也是有命在身,不得不毁约。
“公主有命,许娇娇一定要死”
云不易了然点头,看吧看吧,她就知道是月嫣在搞鬼。
那余谨的智商是纸糊的吧,风一吹就能东倒西歪地到处偏移,比墙头草还不如。
云十娘不为所动,她指尖夹满毒针,直接走到云不易的前面,彻底改变了三角对立,明晃晃地表明自己要帮的对象是谁。
银黛看得皱起眉来,云十娘当场反水的事,令她感到了棘手。
这云十娘在魔云宗是个人物,很得魔云宗宗主的器重,她实在不想和云十娘作对。
早知如此,她就该不要那么自信,直接向公主要些人来办事。
当银黛刚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身边出现两道人影。
“公主怕出意外,特让我和白桃来助你”
银黛转头看向说话的柏雪,没想到在公主身边两个不起眼的侍女,竟藏得还挺深。
这俩人能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应该是用了什么符箓。
“我和雪姐姐拦下云十娘,你去杀了许娇娇”白桃说话时,敛去眸里对银黛的杀意,笑得娇俏可爱。
只要银黛亲手杀了许娇娇,那么她会用记忆水晶录下来,然后她和柏雪就会杀了银黛。
日后若出纰漏也能有个替罪羊,银黛死无对证之下,便会撇清追查到公主身上的所有嫌疑。
这是她和柏雪来之前,公主特意吩咐的安排。
虽然银黛没有发现白桃的不对劲,但云不易看得一清二楚。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她朗声朝准备向她动手的银黛喊话。
“黛黛啊,你们这有没有什么能录像的东西呢?”
这古代有没有监控器她不知道,可她知道余谨曾当着她的面,用过类似对讲机的水晶球来向下属传话。
既然连酷似对讲机的功能性道具都有了,那录个像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你动动脑筋想想,为什么她们要你一个人来杀我,而不是她们的谁和你一起去拦住云十娘呢?”
云不易将利害关系摆在明面上,只要银黛不傻,便能反应过来她在意有所指着什么。
哪怕她在挑拨离间又如何呢?
在她们所有人的眼中,她是祸水,那么她就坐实自己是祸水呗!
“虽然我知道你很想我死,也很愿意当刽子手,但你想在黄泉下又看到我吗?”
云十娘听得此言,脑筋一转就想通了她在暗示什么,当即配合喊道:“许夫人当真是冰雪聪明,连借刀杀人和卸磨杀驴都看出来了呢!”
接二连三的话,令柏雪和白桃的脸色极差,尤其是银黛。
即使银黛真如云不易所言那般,可她不愿意自己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于是她转头看向神色乌黑的柏雪和白桃说道:“我和你们其中一人去拦住云十娘,究竟是谁去杀了许娇娇,由你俩自己做选择”
柏雪神色未变半分:“银黛,你忘了是公主点名要你去的么,难道你想违抗公主的命令?”
“对呀,若非有我们前来相助,难道你一个人就不做了吗?”白桃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甜笑。
自从听了云不易说的话后,银黛觉得白桃的笑容是在嘲讽她。
银黛心里虽有气,但还是强忍了下去,面无表情道:“好话不说第二遍,要不要做随你们”
云不易犹觉火势不够猛,她笑着拍了拍手:“黛黛啊,你以为你不肯动手,她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当银黛冷冷扫视向她后,她仍是泰然自若地笑着:“待会她俩联起手来除掉你,一样也能把锅推给你哦,反正你都死了,正好能背锅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火符
云十娘听完云不易说的话后,只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一张口就能抓住弱点到处引战!
虽然说得不中听,但句句猛击内心,直教人既怕又惧。
连云十娘不在算计内都听得心惊肉跳,更别提是身处算计中的银黛。
银黛听着云不易那放肆的笑意,握着短刃的手隐隐暴起青筋。
这个女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愿意当刽子手,可她不想拿命来陪着云不易一起下地府。
之前她为了主子时,确实是有过豪言壮语。
然而真到了能动手的时候,她反而想临阵脱逃了。
因为这个女人再如何惹她厌恶,也比不得她的性命来得重要,更何况公主还过河拆桥,任谁知道后都不愿再去听令。
白桃不如柏雪镇定,她发现银黛起了退意后,怒气冲冲地提剑朝着云不易奔去。
“这贱人交给我,你和雪姐姐去拦下云十娘!”
这女人太会挑事了,还挑得那么准,她再不赶紧动手,只怕银黛真会听信谗言而造反!
云不易对白桃的所言所行不予理会,转眼瞥向云十娘:“你要能全杀了她们,我保证跟你回魔云宗”
“许夫人此话当真?”云十娘刚说完,指间夹着毒针,纵身拦下白桃时,还要抽空阻止柏雪和银黛。
云不易随意嗯了声,内心分外厚道地补了句:骗人又不需要本金,那不是张口就来吗?
这同行和同行之间最不需要讲道义,大家都是黑了心的恶鬼,沾到血就不是人了。
若非她对云十娘有价值,恐怕命早没了,哪还会有拳脚比试的机会呢。
之前云十娘次次往她的眉心处飞针,要不是她反应及时,大概已经是阎罗殿里的顾客了吧。
此刻她看着云十娘游刃有余的作战方式,断定云十娘会在百来招后出现破绽。
因为云十娘一直在使银针和毒针,她没看到云十娘用过其他武器,而对面长短兵器都有,还是三个人一起打车轮战。
如果云十娘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那么对方占据上风只会是时间问题。
这种要命的情况,她不能把宝全压在云十娘的身上,必须得另有打算才行。
云不易收手进衣袖里,悄悄地翻找着乾坤袋里的符箓。
待她摸到一张又一张的纸后,顿时心神大定。
这些纸上的符箓,是她那晚陪着月修批奏折前画过的随笔,有没有用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藏在里边的某些符纸肯定会大有用处。
因为那些符纸全部出自月修之手,肯定会比她这个初学者好上太多了!
云不易看着左手里大把的纸符,试探着从第一张纸符开始撕起。
满怀期待的她,经历了何其残酷的现实,撕光了都没有一张画过的阵符纸,能派得上用场。
最后她只能寄托希望于右手里握着的两张符纸,复杂脉络汇聚而成的风火符纸和风符纸。
那张风火符纸,名为天火符。
月修曾和她说过,撕开后会涌出大量火花冲向天空,通常用于求援,也用于年会,须得火花石和风系晶核研磨成笔料,加以玄力辅助画成型。
这材料的高低,会直接影响符纸的最终效果。
至于另一张风符纸嘛,名为疾行符,单纯地用高级风系晶核研磨成料,配合玄力画型即可,而且她曾吃过疾行符的亏。
比如赵昭然当初靠疾行符带来的速度,强拽着她冲进秘境的事。
唉…赵昭然做的那件事,她现在回忆起来,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能说是福祸各半吧。
不管怎样都会是有得必有失的局面,她还是先顾好当下才最为稳妥。
如果她现在的水平够,那完全能凭借所属五行里的玄力去绘制符箓。
可她若是没有五行玄力,而只是白色玄力,那还是老老实实地买材料画吧。
这有多少五行玄力或只有白色玄力,一直是所有阵法师难以言说的痛,而她还没有达到入门的标准,暂时测试不了自己的玄力属性。
云不易看着符纸上偶尔泛起光的线条,终于知道在惊水村的时候,村民们为什么要那么虔诚地看着会阵法的紫衣老者了。
因为…那都是用钱堆出来的金身菩萨啊!
云不易拿着符纸陷入沉思,忽然听到云十娘喊的小心时,本能地侧过身去躲开白桃迎面劈来的剑,再往后翻去躲掉白桃转手砍来的杀招!
当她就地一滚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双手拿起天火符的首尾,朝着继续追来的白桃撕开。
巨大的火力猛地从撕开的符纸中间凭空窜出,先是冲飞靠得太近的白桃呈抛物线摔向远处,后是冲入天空炸开一簇簇烟花。
卧槽…好猛的火力压制!
云不易惊呆了,她看到白桃受天火符带来的冲击力,猛地撞到树上并落到地面后就不省人事了,整个人黑不溜秋地瘆得慌!
这下白桃就是算不死,那也烧得干净了,恐怖啊靠…
云不易指尖捏着的符纸,缓缓化作星点消失,她觉得天火符很适合做古代版的地雷。
柏雪看到天上不断燃起的火花后,没时间顾及白桃的惨状,她担心拖太久会引来麻烦,只得沉声道:“速战速决!”
银黛认真点头,配合柏雪输出,寻到空子就将云十娘制服,她手下压着云十娘的脸在草地,握着短刃抵在云十娘的脖颈处。
“云十娘,我这短刃可不长眼,你最好别乱动”
若非怕得罪魔云宗,她是真的想杀了这个碍事的云十娘。
云十娘冷冷喝道:“你们要是敢动她一下,魔云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云十娘,你入戏太深了”柏雪面无表情地说完,她提剑朝云不易走去:“许姑娘,我家公主命我转告你一句,不是你的男人,你爬上床…也没用!”
云不易手里握紧最后一张救命的纸符,她先是看了眼气愤的云十娘和期待她受死的银黛,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柏雪的身上。
“柏雪是吧,你也转告你家公主一句,自重比什么都强,毕竟她连床都爬不了呢”
这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听到此话的人结合柏雪刚刚说过的话,神色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云不易话音刚落下时,柏雪即刻恼羞成怒地快步冲来,却没料到她的速度会快得像一阵风,眨眼间便再无踪迹!
“绝品疾行符!”柏雪咬牙切齿着,她看着天空逐渐淡去的火花,冲银黛喊道:“我们先离开这,她不可能逃得出边陲镇!”
银黛嗯了声后,跑去和她一起扛着昏迷不醒的白桃离开。
当现场只剩下云十娘后,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抬头便见自己人快步跑向她。
“十姐姐还能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睿帝快追过来了!”
云十娘有气无力地问道:“其他姐妹呢?”
小棠沉默地擦去眼泪,扶起云十娘跑路时,终是哭着说道:“睿帝杀红眼了…我们都打不过他呜呜呜…”
听得此言,云十娘哪能不明白,她那沉重的叹息声,缓缓消散在了风里。
……
等月修领兵赶至燃起天火符的地点后,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味和烧焦味时,面无表情地持剑指向余谨。
“你最好是祈祷她没有出事,不然我要你余家满门抄斩”
月修话音刚落不过瞬息,余谨身后的铁骑吓得集体跪下,齐声喊道:“陛下三思啊!”
余谨站得挺直,他没有跪下求饶,也没有为自己故意害她遇险的事辩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余家老少俱是无辜,臣希望您能顾及过往而网开一面!”
月修冷声问道:“你余家老少无辜,可她才豆蔻之年,比你的妹妹还小,这么多刺客追着她时你做了什么,你就不觉得她无辜吗”
常年寡言少语的孤冷帝王,第一次动情,也第一次对余谨吐出这么多字字诛心的话。
哪怕余谨自认没错,他也感到了良心不安。
因为他家主子说得确实没错,从许娇娇遇难到她撒面粉独自逃跑时,明明他有很多次机会能助她脱身,可他却反过来偷偷给云十娘指了她的去向,完全没有想过要帮她。
虽然她不如他妹妹大,但他从未觉得她无辜。
因为她做了帝王不该有的软肋。
无视抵在喉间的利剑,余谨避而不答,他直盯着月修染了血丝的深沉墨眸。
“即使陛下判臣有罪,可臣仍要请问陛下,这样一个遇事便不认姓氏的女子,如何能为月眠王后,又如何能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月修那双墨眸里虽泛红,却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但在场众人见之无不心生惧意,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土。
这余将领好大的胆子,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当现场陷入死寂时,所有人都心如死灰后,月修薄唇微启:“她…确实不姓许”
余谨恍若雷劈般呆滞,这怎么可能?
连主子亲口说过的话都还能有假?
“陛下此言是在庇护许…氏吗?”
呵,何止是庇护,他还要守着她,不准离开他半步。
月修漠然地放下剑,随手将剑掷入草地里时,却听得一声清脆异常,于是他垂眸往那看去。
那剑边躺着一支他再熟悉不过的幽潭玄簪,他走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幽潭玄簪,看到簪上的易字没有消失时,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之前她问过我为什么要给她取名为许娇娇?”
月修指尖轻磨着幽潭玄簪里刻下的易字,神色温柔地抬起头看向聚合的云层。
“我说,许你无忧,我的娇娇”
这话一出,余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他听得脚下一软,瞬间跪在地上时,左右扫视着尚未清理过的现场。
随处可见断树残枝,以及变得焦黑的草地枯树,全然不复以往欣欣向荣的绿意。
若再看得更细些,还能在远处看到他曾买给她的面具,躺在草地里碎成无数块难以拼合的木渣。
余谨不由地起了内疚,他在心里想:那月夫人在这独面云十娘时,应该抵抗得很厉害,而他的一意孤行…害了两个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沉沉夜里聚起无边无际的墨云,闪烁的星光逐渐暗淡了色泽时,边陲镇内的烛光越发明亮。
这烛光再亮,也照不清快速溜远的红芒。
此刻云不易正凭借疾行符带来的速度优势,化作一道无法捕抓到的残影,非常顺利地躲过了追杀。
其实这一点险胜,并不能值得高兴。
因为她快得看不清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跑!
难怪月修借给她临摹时,曾三令五申切不可独自撕开,还说以她的能力掌控不了疾行符带来的速度,需得有他看护着使用才能周全。
月修说完后给得爽快,她便没太当回事。
自以为是他在防备她拿来逃跑,故意敲打她和吓唬她。
没成想古人真的诚不起她也!
所幸她之前没想过要靠疾行符来逃跑,不幸的是她没想过的事正提上了日程。
云不易对此欲哭无泪,内心很是崩溃,她特别想知道疾行符带来的速度,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啊摔!
明明赵昭然用的时候,她感觉也没持续太久的样子,怎么一到她用就这么耐呢?
难道是她有主角命格?
当云不易这么想时,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她直接撞到了墙上!
那一瞬间她眼冒金星,缓缓从墙上滑到地面躺好,整体姿势十分鬼畜,全靠美貌在加分。
呵…呵…呵…终于停下来了呢…
云不易慢慢抬起双手,她按住头转了转,模模糊糊到重影的世界才逐渐变得清晰。
得亏她体质好得出奇,不然还真是吃不消啊。
待她从地上坐起身后,看着眼前撞得凹进去的墙面,很是头疼地以手扶额。
这绝壁是她的黑历史,也是她说出去都没人会信的野史。
话说她闹出的动静不小,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呢?
云不易站起身后,仔细检查着自己有没有外伤,确认无碍时刚抬起头,正好看见墙上站着个老熟人。
嘛耶,她真的是乌鸦嘴!
大晚上的她闹出动静又不是很光荣,干嘛一定要看到有人出现才会觉得合理啊靠!
从沈辞出现起,到她和他对上眼的瞬间,空气顿时冷凝了起来。
云不易第一反应是二话不说且扭头就跑,完全不带一丝丝犹豫!
即使多年未见,沈辞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可她没有半点想相认的念头,甚至还希望沈辞能大发慈悲地装作没看见她。
虽然她已经反应极快地拔腿就跑,但沈辞哪会让她如愿以偿呢。
此刻云不易还没跑到几步远,直接被沈辞抓着腰带提在手里,像提着小鸡仔一样抓回来。
她苦兮兮地跪在墙前忏悔着自己的过错,虔诚地双手奉上自己的乾坤袋进行赔偿。
“这次完全是意外,大哥你饶了我吧!”
若说她来了古代后怕过谁,那沈辞一定能排得上名头。
在她还小的时候,沈辞动不动就说要杀了她,而且曾动过真格地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连这样子都能不留下心理阴影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好吧!
沈辞随手拿过她的乾坤袋,打开后翻转着往地面倒出里边的藏品。
乾坤袋虽小巧,但装的东西一点都不少。
那袋口处持续亮着淡光,各式糕点和笔墨纸砚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其中唯一算得上值钱的物件,可能就只有狼毫笔了,她意识到后表示很尴尬。
面对沈辞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她只能肉疼地抬起手,拔下发上的一支金簪递去:“这簪子抵你一面墙,那可是绰绰有余了啊!”
那双如白玉般精致的手捧着金簪,献宝似地递到他的面前,散乱墨发下遮蔽的绝世容颜虽布满灰尘,却难掩眸中真诚,他看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接过。
云不易不想纠缠太久,她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接受了赔偿,那我可以走了吧?”
沈辞听到她说走字时,心里没由来的失落,他将金簪送还给她,转而指着她发上的玄器:“我不喜欢金簪,我要那个玉簪”
云不易本能地抬起手护住幽潭玄簪,眼神闪躲着:“除了这个不外送,我可以给你玉镯,玉镯同样也是玉制品!”
之前跑得太快,她不知道在哪掉了另一支幽潭玄簪,发现后本就心疼得要死,哪还会舍得外送自己所拥有的最后一支幽潭玄簪呢。
先不论她对月修的感情,单是当个纪念品也挺好。
这么上乘的玉料,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呢!
万一哪天会穿回去,她带不走活物,总得带得走一件死物吧?
云不易在心里胡乱辩解时,她知道自己…已经栽了。
沈辞听此言,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他故作一副这样也行的样子,朝着她伸出手去。
当她信以为真地取下手腕处的玉镯时,他迅速抽走她发上挽着的幽潭玄簪。
沈辞见她墨发失了幽潭玄簪后纷纷坠落,地面散着之前戴在发上的珠钗金簪,衬得跪坐着的她分外不染烟尘,难以形容的美丽。
云不易看到沈辞拿着她仅有的幽潭玄簪后,气得站起身要夺回,却不敌他纵身跳到墙上的距离,独自在墙下蹦跶着朝他伸长手!
“还给我!”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没想到那么多年没见,半点好都学不会!
人有时候气糊涂了,就会变得特别呆萌,而她忘了自己会爬墙。
沈辞懒洋洋地坐在那,晃动着手中的幽潭玄簪,勾得她在底下蹦蹦跳跳个不停,自己恍若在逗猫般闲适,嘴角的笑容慢慢勾起。
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这一旦倒起霉来啊,连天都在和你作对。
此刻夜空中布满着阴沉沉的乌云,恰好是她内心中气到不行的真实写照。
云不易看着即将落下倾盆大雨的阴天,吓得转过身去扭头就跑,还不忘回过头去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沈辞笑着道了声好。
呵…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她对他放狠话的样子,看起来不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还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
沈辞饶有兴趣地坐在高处看着她不甘心的模样,他的胳膊肘搭在膝上,手背抵着下巴看向她边放狠话边跑的红色身影,指尖拎着幽潭玄簪在眼前看了看。
当他看见簪上刻着的易字,猛地站起身来时,滴滴答答的大雨倾数向他倒来。
糟糕,下雨了!
难道她…
沈辞心里正不断叫嚣着一个熟悉的名字,令他难以安宁地惶恐着。
若她是她,恐有危险!
原本还留有净地的石墙上,刹那间经大雨冲刷得不留间隙。
之前还立于高处,看起来分外俊逸的黑衣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大雨倾盆而落,沈辞握紧幽潭玄簪,心里的担忧不断高悬着。
虽然他住在人迹罕至的尾巷,但也不代表一个小姑娘能安全地在晚间乱跑!
尤其是她连雨水都沾不得的情况下。
夜色深重,雨还越下越大,正顶着暴雨到处找云不易的人不止是沈辞,还有月修一行人。
平日里月修外出多为临时起意,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动向,而且他也不会去主动表明身份。
尽管如此低调行事,各方关注他的势力,仍不再少数。
今晚降下暴雨后,注定会是不眠夜。
月修一改往常作风,大张旗鼓地带兵包围边陲镇,各方势力对此纷纷提心吊胆,认为自己可能是被睿帝发现了踪迹。
那睿帝最为天下皆知的是他心狠手辣,做事必定赶尽杀绝且不留余地。
因此,各方势力一致默认,宁可遭小鬼闹忧愁,绝不惹阎王砍活路。
当他们面对月阴铁骑的审查时,脑中设想过无数撕破脸后,互相血洗对方的局面。
结果人家压根就和他们想得不一样,搞得完全是在做普普通通的登记和查房。
这边陲镇内除了原住民,还有不少亡命之徒。
其中特别不要命的人提着胆子,跑去围观睿帝的威仪时,直接被余谨一剑给打回了原形,老老实实地原路返回。
站在大雨之下的月修见此,神色淡然地看向余谨:“你护得住我,却护不住她?”
余谨沉默不语着,他冷然地笑了笑,没有逼余谨必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万家灯火通明处。
“我曾在她写过的薄本中看到一句话: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余谨听得更是沉默时,他又道:“我不认同”
月修微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若你能遇到挚爱,我要她不得好死,受尽世间的痛苦,这样便有人能和我感同身受了吧”
不断落下的磅礴大雨,无间隙地掩去他眼尾滑出的泪珠。
虽打得他的脸疼,却远不及心里疼。
“她是我费心看护的至宝,你怎能忍心替我抛弃她?”
余谨看着睿帝冷傲的白色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夜里后,全身的力气恍若被尽数抽走。
他缓缓跪在地上,垂首望向倒在手边的剑,不断地扪心自问着。
如果他对她有一丁点的信任,情况是不是已经不一样了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去路
晚风狂飙不歇,伴随着嘈杂的落雨声,坠入地面恍若击鼓,砸得现世难窥安宁。
此时沈辞正一刻不停地到处奔走,快速踏过水面的黑靴猛地荡开波纹,冒雨前行的他心内越发慌乱。
许是苍天不忍他失望,落寞而归时途径古庙,缓缓止步的他眉眼微抬,恰好越过破落的院门看到屋里正翻柴生火的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漂亮得太不真实,森寒雷芒照得她美如梦亮如幻,以致于他直勾勾的视线望得移不开眼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她转头看过来后,他发现她的双眼分外迷离,神色如常却难掩困意,应是受了极寒症的影响。
沈辞一步步往里走时,云不易收回目光,仍是不为所动地翻着柴火。
虽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太好,但外面正下着暴雨,她哪也去不了。
这么阴森的雨天,沈辞不好好地在屋里待着睡觉,竟然浑身湿哒哒地走到她的面前来,保不齐是认出了她。
嘁…莫不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沈辞还记得她?
话说她和沈辞无冤无仇,除了虚假的师兄弟名分外,也没有过命的交情,他没有理由会惦记着她吧。
若非要扯个合乎情理的由头,那大概就只剩下她逃宗的事。
这家伙杀气过重,比之她更甚,她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集,以后再遇到能避开最好。
云不易手握树枝推火,看也不看坐在她对面烤火的高大男人,更不主动搭话,反而还十分淡然地抱膝侧靠在柱边,微歪着头的样子已有了睡意。
即使她受极寒症的压迫而犯困,但她也不敢真睡过去,眼下只不过是在装样子,试探沈辞的底线,以及品行是否正直。
虽然她料定沈辞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她安生,但她深知自己行得正坐得端。
因为她从未入过无隐宗的谱,也没有冠以宗门姓氏,更没有烙上组织特有的印记,他该怎么证明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呢。
那会她小胳膊小腿,年纪轻得尚未有过重点培养的记录,甚至连宗门秘籍和秘闻都没有荣幸参与,沈辞应该不会有证据紧咬着她不放。
如果沈辞非要不识趣,她肯定会拒不承认。
这没有证据的事,谁不会张口就来?
正当云不易差点睡过去时,她听到沈辞低唤了声师弟,惊醒了她的意识。
啧啧啧…沈辞果然是认出她了。
云不易没有半点回应,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缩成小小一团的她看起来像是睡熟了,然而沈辞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着话。
“你出了秘境,为何不找我?”
哼,她哪敢找他,嫌自己命太大,活腻歪了吗?
那无隐宗哪能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啊!
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她已经不想再当镰刀。
虽然云不易在内心疯狂吐槽,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辞伸手拿过她放在脚边的树枝,慢悠悠地翻着火堆,得不到回应也没计较。
此刻空荡古庙除了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外,静得再无其他异响,直到低沉冷音再度响起后,短暂的安宁彻底打破。
“雨停后,和我走”
云不易听着沈辞不容拒绝的话音,心知他对她下达了最终判决,只得睁开眼睛看向他:“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向?”
沈辞没有正面回复,反而谈起了毫不相干的话题:“不装了?”
这话听得怎么就那么来气呢!
云不易愤愤咬牙,她哪装了?
若非受困于极寒症,下雨天不能自由行动,她早就顶着雨跑远了好吗!
“我与阁下素未谋面,更无姻亲血脉相伴,阁下无权定我去路”
沈辞剑眉微挑,冷酷神色稍稍松动了些,认真问道:“你想与我成亲?”
如果云不易正喝着水,必定会喷得沈辞满脸。
“成个屁!”
话落不过一秒,眼见沈辞神色更冷,她立马改口:“婚姻大事,怎可信口,阁下莫要与我说笑!”
沈辞掰断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续柴,头也不抬道:“若我没有说笑呢”
云不易沉默地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最好是秉承着说多错多的硬道理,不要傻愣愣地和沈辞扣字眼。
这家伙大晚上的抽什么疯,她理解不了沈辞的脑回路。
难不成是看她长得太漂亮,对她一见钟情了?
那倒是可信,不然解释不了沈辞的怪异。
之前提及的问题,云不易避而不答时,沈辞没有追究。
现在他莫名想知道她会怎么回应他,于是他等了又等,却什么答案都没有等到。
待他抬起头看向她后,他发现她侧靠在柱边睡得安稳,破败屋内不断灌入冷风,携落雨染湿了她的红裳。
原来是极寒症复发了。
沈辞起身走到云不易那,坐在风口处为她挡雨,背靠房柱闭目养息时,突感膝上一沉。
如果她没有患极寒症,他可能会认为她在欲擒故纵。
沈辞缓缓掀起羽睫,垂眸扫向她恬静的睡颜,脱下自己施法烘干的外衫,随手盖在她的身上后,微仰起头靠在柱旁,脑海里思绪翻滚着。
这场大雨下得声势浩大,持续时间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瞬便淡得无声无息。
当庙内火堆逐渐烧至昏暗时,庙外传来阵阵步伐整齐的脚步声,沈辞听到动静后,立马抱起睡熟的云不易踏步飞走,起落间再无踪迹可寻。
沈辞离开不过片刻,摇曳的火苗即将燃尽时,恰好照出月修漫步而入的天神模样。
月修走至熄灭的火堆边,心知在他们来之前,必定有过陌客暂住。
一众铁骑手握火棍,快步散在庙里各处把守,站在院内的余谨看着睿帝的背影欲言又止。
今夜为了找月夫人,睿帝闹出的动静太大,极其容易再次引来暗杀。
虽然他做得不对,但睿帝更不对,为王者怎可动真情,又怎可向外暴露出自己的软肋。
曾有那么一瞬间,他既愧疚又盼望着月夫人已死。
哪怕睿帝会因此变得更残暴,再无一丝烟火气,可至少月眠王朝的千秋霸业不会倒。
余家世世代代为月眠王室鞠躬尽瘁,他不希望睿帝步上其父的后尘,日益沉迷美色不知朝政为何物。
自从睿帝即位起,四王朝平衡已久的天平不断倾斜,他相信月眠王朝在睿帝的统治下,必定会彻底改写初尘大陆的历史!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心思
天色尚未晴明时,沈辞抱着遮得严实的云不易刚跃下院墙,立马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苦守房屋待君归的元秋瞬间窜出,手捧烛灯恍若怨灵般绕着他。
“沈师兄,你去红坊享乐…我不怪你,可你不能带姑娘回来啊!”
“我知道您有需求,可绿衣姐姐过几天…”
沈辞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时,元秋见此立马噤声。
唉…他的个子没有沈师兄高,看不见沈师兄抱着的姑娘,究竟长得何等天仙模样,竟然能得沈师兄亲自相抱。
为免会继续闹得不愉快,他只能选择沉默,低垂着头快步跟上去。
若是绿衣姐姐知道沈师兄带女人回屋,应该会很伤心吧唉…
……
晚间烛火通明,屋内晕开柔光,照得躺在床上的红衣女子分外明艳。
元秋看得挪不开眼,傻愣愣地站着,第N次向坐在凳上,为她更换温毛巾贴在额上的沈师兄问道:“其实这姑娘不是红坊花魁,而是跌落凡间的仙子对吧沈师兄?”
“这姑娘应该是真人吧沈师兄?”
“沈师兄…”
元秋直盯着云不易的脸,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不停向沈辞追问她来自何方。
沉默多时的沈辞,瞥见她羽睫轻颤似要醒来,终是大发慈悲地回了句:“她是我师弟”
当云不易意识回笼后,她一听到这句话,心情极度不美丽。
没想到她忙活了半天,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怎一惨字能了得!
云不易本想靠装睡,避开与沈辞的正面交锋时,他似有所感地直接拿走她额上的温毛巾,端着水盆大步走远前,给她留下一句话。
“醒了就起来吃饭”
哦豁,瞧这话说的,若是她没醒,岂不是要这样饿着了?
云不易无语地坐起身,越想越不平的她,朝着沈辞的背影竖了个中指时,如同幼年一般的情形,她看到他回头后,赶忙收回手,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沈辞端着水盆经过弯道,恰好看见她使坏的小动作,嘴角缓缓勾起不甚显眼的笑容,随后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云不易抬手掩唇时微微挑眉,眼见沈辞走远,没有向她发难的意思,不由地松了口气。
现在她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谨慎,再加上沈辞是个难伺候的主,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开始变得一片黑。
即使她有三条路可走,但她哪个都不想选。
虽说有得选总好过没得选,可她清楚挑哪个都会有风险,甚至是藏着她没有预料到的巨大风险。
其一是从沈辞这逃出去可能会碰到月修,以后出不出得来都是小事,关键是她不想那么快要孩子,而且月修的侄女还想杀她。
如果她要回到月修的身边,绝对避不开和月嫣对线,那么宫斗会贯穿她的余生。
其二是老实呆着和沈辞回无隐宗,重操旧业继续干起老本行,指不定哪天就会死在哪个角落里。
若是有人收尸,那也不是幸事。
其三是她运气好,能活着从沈辞这离开,也能顺利避开月修的搜寻,至此浪迹天涯。
这最后一个是她较为满意,又不太好做到的选项。
云不易思考完毕后,她郁闷地锤了锤床板,眼眸微瞥向杵在一旁的灰衣少年,他看起来很是呆萌,以及憨。
之前她和月修在市集买食材时,她曾看到过他,想来应该是沈辞的同门。
若他是沈辞的同门,八成也不会是善茬,她再也不敢信表象带来的迷惑。
因为云烟给过她很深的教训,足够她拿一生来铭记。
无论她在心里如何防备,面上都不能表现出来,以免闹得谁也下不来台。
云不易淡定地恢复淑女坐姿,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轻声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元秋羞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吐不出完整的话。
正手足无措时,恰好传来沈辞的声音,无形中替他解了围。
“元秋,她不饿,你也不饿么”
云不易微眯起眼睛,她真是越来越讨厌沈辞了。
这话说得可真难听!
什么叫她不饿?
难道她饿了,还得敲锣打鼓,才能算是真饿了吗!
云不易生气地掀开薄被,快步跑到饭桌那坐下,拿起碗筷正要进入饿死鬼状态时,沈辞抬手拍向她不安分的动作。
“幼时还算懂礼,现在怎敢胡来?”
哼…那时懂礼是迫不得已,个子小得说话没底气,现在她哪还会虚!
现在她手长脚长,打起架来也不会式微,绝不要再屈服沈辞的刻薄。
想明白后,她硬气地夹起菜放进嘴里撕磨着,斜瞥向沈辞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道了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元秋坐在饭桌旁闻此言,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胸,喉结很是不争气地滚动起来。
沈辞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走去衣柜拿出外衫盖在她的肩上,面对她疑惑不解的神色,冷然回道:“烧刚退,易着凉”
云不易茫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有发烧过吗?
虽然她不太信,但沈辞没理由骗她。
沈辞泰然自若地轻抿着茶水,羽睫垂下时,眸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她猛扒饭的虎样,道了句慢点吃就不再多言。
云不易敷衍地哦了声,碍于沈辞的威慑力,不得不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虽然她看起来乖巧,但她的目光仍旧不安分地扫过沈辞和元秋,内心不断衡量她和他们之间存在多少战力悬殊。
沈辞的战斗力自是无需多言,她看得出他很有天赋。
只要一日为他手下败将,终生都会为他手下败将,多年未见应是功力越发高深,她绝不能和他正面交恶。
云不易估量完沈辞后,目光落在元秋的身上,他长得还算秀气,然而对比沈辞的容貌来看,存在感近乎于无。
前世她入行时,导师曾说过在行内,长得越不起眼的人越危险。
鉴于自己的经历,也是出于保险,她把元秋所具有的威胁程度,果断和沈辞划上等号。
宁可高看对手,也不轻视半分,更利于做事尽善尽美。
云不易一边想着事,一边吃着饭,莫名感觉头晕目眩时,她没有任何迟疑,朝着沈辞骂了句卑鄙。
元秋不明所以地咬着筷子,他呆坐在原位看着沈辞起身,抱起趴在桌上睡过去的云不易,傻乎乎地问道:“她为何会气急败坏啊沈师兄?”
难道她以为沈师兄在饭菜里下迷药?
这不可能的吧,沈师兄远没有那么卑劣!
沈辞抱起她,正要往里屋走去时,他回头看向元秋:“慢点吃”
一句话说两遍,必然会有古怪。
元秋垂眸扫过桌上的菜式,这才注意到全是难得一见的寒林食材,有市无价的地宝。
原来是她吃得过急,消化不了横冲直撞的玄气,不得不进入冬眠状态来缓和,那可怪不得沈师兄的一片好意了。
元秋双眼发亮地动起筷子,谨遵沈师兄的嘱咐而慢吃,他觉得他以后有口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娶你便是
里屋内,沈辞帮云不易盖上棉毯,转身欲走时,他听到她无意识地轻喃了声阿修。
这两字入耳时,平白令他反感,于是他冷着脸,抱臂坐在床边的椅上,准备听听她有什么梦话要讲。
呆了许久,他发现她睡得很安稳,只是偶尔会蹦出几句闲话。
“我不许你吃别人家的骨头!”
“你的狗腿怎么老往外拐?”
“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你再横一个试试看?”
“当心我拿你炖汤!”
“哎呀你还挺野?”
“那就红烧吧!”
“我去生火!”
“你别跑!”
“站住!”
“靠…”
“…”
各种没头没尾的梦话,听得沈辞十分汗颜,他怎会和一条狗去置气?
沈辞无语地起身离开后,躺在软塌上的云不易缓缓睁开眼睛,她微歪着头看向他迈步出门的高大身影,仔细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有没有露出破绽。
在前世受过特训的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时会本能地歪曲事实,更会提供虚假的信息去误导。
无论她处于何等糟糕的境地,仍然改不掉骨子里的警醒。
如果她刚刚不乱说一通去敷衍了事,她相信沈辞会紧盯着她直到天亮。
那样…可真是太煎熬了!
云不易从棉毯里坐起身,她伸出突有异感的右手,眼看着掌心处悠悠升起,还飘着白线的气旋,很是茫然地皱起眉来。
起初她以为沈辞在饭菜里下药,导致她睡得昏昏沉沉。
转瞬间,她突感浑身冲撞起冰凉的寒气,渗入四肢百骸回荡着,沉溺意识逐渐回笼时,她特别想拱进月修温暖如火的怀抱里,于是她顺应心意去唤着他的名字。
那名字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后,她吃了一惊,也清醒了许多。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感到不舒服时会想起他。
这种出于本能的依赖,在她原先的行业里,何其致命。
所幸随着她的清醒,冻彻骨的寒意缓缓退去,而她惊慌的内心也渐觅安宁。
云不易垂眸看着手中悬浮的气旋,虽然她误会了沈辞,但他自己不解释,这可怪不得她。
本来她就过得动荡不安,眼里哪还会再看得到好人,更何况他曾给她留下过不好的印象。
正当她想探究自己手中莫名出现的气旋时,这气旋来得快,去得也快,独留白线在她的掌心上飘转成圆珠,最终也缓缓化作荧光消散。
无论她如何念咒,翻花手结印,都唤不出刚刚的气旋和白线。
云不易呆看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右手时,不由自主地抬起空闲的左手,摸了摸眉心处的圆点。
如此异常的情形,会不会是个暗示?
若真是暗示,那暗示的又是什么呢?
云不易在眉心扣了又扣,愣是没有半点反应,她搞不懂其中的玄机,也懒得浪费时间琢磨,直接翻身走下床。
当她轻手轻脚地走至木门那时,紧贴在木门上的她,静下心来听着外边的动静。
待她确定外面安全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木门溜了出去。
此刻森寒月光,仅见一道红影闪过。
等她不再奔走时,晚间月色照尽她的一颦一笑,灵动如仙误入凡尘,美得不真切。
云不易徒手趴在院墙边,脚下蹬着墙面往上窜去,整个人恍若猴子般敏捷。
眼看着院外冷寂的街道,自以为能重获自由的她,没有留意到正直盯着她动作的沈辞。
由于贡献出床而无房可歇的沈辞,正盘腿坐在院内的树上交叠着手,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一如幼年的故技重施。
这丫头在外多年,仍是没学得半分好,他要是再不加以管教,恐怕翅膀会更硬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辞消失于原地,再次出现后,他站在院墙上,一言不发地提着她的腰带跃下,三两步已走至里屋。
当他将她扔回床上时,看也不看她摔得晕头转向,茫然坐起身的可爱模样,他面无表情地踏出门外,从袖中拿出铁锁扣住门环。
云不易听到门外传来的咔嚓声后,意识到情况对她极度不利时,她怒气冲冲地扑到门上,手下不停地拍打着,大吼道:“我们非亲非故,你无权囚禁我!”
此刻睡得正香的元秋,听到动静后猛地从美梦中醒来,他披着外衣拉开门,边打着哈欠边说道:“沈师兄…她又怎么了?”
沈辞泰然自若地摇了摇头,恍若门神一般立于门外,他看着门后窗纱映出灯影摇曳的倩影,神色变得越发深沉。
“我答应娶你便是”
云不易听得敲门的动作一顿,她有说过什么让沈辞误会的话吗?
相较于云不易的迷茫,元秋吓得打哈欠的动作僵住,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竟然会听到沈师兄说娶字!
今夜发生的事太过奇幻,元秋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睡醒的缘故。
于是他揉着睡眼朦胧的眸子,摇摇晃晃地走回床上补觉。
元秋强行困到连门都忘记合上,任凭瑟瑟冷风吹得他裹紧了棉被。
为免自己会听到沈师兄说出,对他而言分外炸裂的梦话,他本能地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总觉得自己再不睡个好觉,只怕是要脑子不清楚了。
云不易觉得自己做过最愚蠢的事,就是和古人讲道理。
这家伙次次曲解她的话,她继续纠缠也未必能落得好。
与其浪费口舌去吵着不要不行不可能,还不如她优先保存体力去补觉,天亮再重做打算。
想明白后,她泄愤似地锤了锤木门,转身走回床上就合衣躺下。
沈辞见她安分许多,缓缓转头看向夜空,却难窥零星亮点,月光淡入云间隐有红意,恍若她幼年去秘境后,他独守空地的光景。
若问他看上她什么的话,他觉得自己要谈上许久才行。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孩子将来会长得很漂亮。
漂亮到她一笑,就会令人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她。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想当初他们去抢四大学院的新生时,历来都不爱光顾百炼学院。
究其原因是百炼学院的新生资源没有其他学院的好,再加上百炼学院的随行人员过于难缠。
尤其是少许精通于幻体双修的百里族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那一日他和绿衣带着一众隐卫,本是奔着观阳学院而去。
岂料他踏着树枝飞过林间时,忽然听到一道童音,分外兴奋地讲着他从未听过的奇异故事,内容之胆大且不失趣味,听得他都入了迷。
着迷到走神而停顿下脚步,直到绿衣跳到他身旁,催促他尽快前往惊水村,以免扑空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那晚临行前,他凭借明亮的月光,看清之前还兴奋地说着故事,现在却沉默地跟在百里墨的身后,不断前进的漂亮孩童。
许是他观望过久,漂亮孩童察觉到不对劲,转头扫向他的位置,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继续跟上百里墨的步伐。
那漂亮孩童不经意间扫来的眼神,令他莫名觉得好好培养一番,定会远胜于他。
这世间少有生来就是做隐刺的料。
刚巧他发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于是他升起了想把漂亮孩童拐走的心思。
那时他带着特制的迷幻阵相助,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百里墨的眼皮子底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带走漂亮孩童。
既然有了万全打算,也是为了遵循本心,那么他便会去实施。
因此他派隐卫前去拦抢观阳学院的新学子,而他独自留下对付百里墨。
绿衣虽不赞同他的冒失,但还是选择和他一同出动。
当他持剑挟持住漂亮孩童时,他发现那孩子不仅分外淡定地和他对视,还泰然自若地望着迷了眼的百里墨,顿时令他起了兴趣。
这等心性,难能可贵。
在后来的相处中,他发现她是个鬼灵精的聪明孩子,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甚至会在他不知不觉中,把话题扯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虽然他没有带过那么小的孩童养在身边,但他是打心眼里欣赏她的机灵劲,而且她知道怎么样才能照顾她自己。
原本他想带大她,亲眼看着她能成长到何等地步,可左清芸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当她被左清芸安排的孩子扯进狱林深渊的时候,一直不知道担忧为何种情绪的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守在秘境会再次开启的地方。
日渐加深的煎熬感折磨着他,没由来地意识到自己想要亲手培养的花儿还未绽放,竟已有了凋零的趋势。
等了足足三天后,回来的孩子不复初时,显而易见地少了许多。
这其中少了的刚好就有她,以及陷害她的赵昭然。
一瞬间没由来的心慌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没有放过设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左清芸。
那个孩子还在时,经常变着法地想离开无隐宗,可他却自私地留下她,直至害她丢了性命。
纵使他惋惜过,但他从不后悔。
因为所有的喜欢,自是会付出代价。
本以为他没有机会再遇到她,没成想现在他又重新见到了她。
这丫头变得更漂亮了,也更高了,看起来仍是活力满满的样子,莫名牵动起他的心弦,弹出别样异动。
既已深陷,那便沉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没良心
云不易本以为自己退让,天亮就能回归原样。
然而事实截然相反,沈辞已经锁了她的门,耗了七天都没肯放她出去。
虽然不曾亏待过她,但实在是膈应得不行。
此刻她正神色漠然地盘腿坐在床上,波澜不惊地看着沈辞提着食盒推开门进来,又随手关上门的欠揍样子。
这家伙就是仗着她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直接把她当成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猪养着!
等他放好碗筷后,招呼她去吃早餐时,她觉得自己早就气饱了。
“我不吃!”
云不易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听起来倔强又无力。
每逢沈辞一个冷眼看过来的时候,她只能顺从地走过去吃饭。
若是她再不过去,继续瞎闹腾,恐怕沈辞又要亮出剑来警告她了。
因为她之前闹腾过无数次,仍旧出不去里屋,眼看着桌上摆放精致的糕点,气得她抓起碟子就砸向木门!
自从她逃跑失败后,沈辞不由分说地直接软禁她,莫名令她有种做金丝雀的错觉。
元秋奉命驻守在门外,听到里边传来的动静后,无可奈何地长叹气。
在他的印象中,沈师兄不像会沉迷美色的凡夫俗子。
平日里沈师兄出去摆摊,从不看路过的莺莺燕燕,也不理会任何姑娘家的娇羞示好,完全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木头。
正是如此,他才想不通沈师兄到底哪根筋不对,大半夜地带回来一个名为师弟,还特能折腾的姑娘。
这师弟姑娘也就安分了一晚,隔天照样闹得死去活来,还是持续地闹。
然而沈师兄亮出剑后又乖巧得不行,端庄地拎起筷子吃饭,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善变的姑娘。
许是师弟姑娘的活宝性子,惹得沈师兄觉得娶回家会很有意思?
若是云不易能知道元秋在怎么想她,必定会嗤之以鼻!
难道就不能是她独具个人魅力吗?
云不易觉得自己的心里苦,说了也没谁能理解她,甚至会怪她不识好歹。
首当其冲就是元秋,天天守在门外劝她不要再辜负沈师兄的好意。
这尼玛的是辜负不辜负的问题吗?
沈辞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仅用四个字就可以完美概括,那就是:童年阴影!
云不易懒得搭理一根筋的元秋,她不喜欢做无用功,也不想和他争论着沈辞有哪好,又有哪不好。
整日里她就是百无聊赖地躺在木榻上,双臂抬起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了晃,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那时沈辞提着食盒站在门外,元秋为他开门锁的过程中,忍不住回头念叨了句:“沈师兄,您别再送过来了,她不肯吃的…”
这丫头从今早到傍晚,一直都没有吃的话,那么他之前送来的饭菜都是谁吃干净的?
“那你为何会提着空盒回来?”
元秋尴尬地握拳咳了一声,这话问得他莫名有些害羞。
“呃哈哈哈…我怕浪费您的好意,便斗胆替她笑纳了!”
沈辞:“……”
正是因为她的抗拒,沈辞开始一反常态,亲自盯着她吃完饭,日复日地弄得她压力山大!
此刻云不易正吃着饭,稍不留神就咬破了自己嘴里的皮,疼得她瞬间从回忆里缓过神来。
沈辞听到她发出的抽气声时,往自己腰间的药包中翻出一片蓝叶子,转而放在她的手中。
云不易看着手里的凝血叶,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这玩意太苦了,我才不要吃呢!”
这不过是咬破皮罢了,犯得着吃止血的草药吗?
沈辞不仅没收回凝血叶,还往她的手心放入糖球,面无表情道:“一起吃”
云不易沉默了一瞬,她特别想掀桌而起,指着沈辞的鼻子骂道:爷说不吃就不吃!
然而面对沈辞递来的竹筒杯时,她的眼角控制不住地狠抽着,终是含恨接过竹筒杯,混着凝血叶和糖球一起吃下肚。
虽然凝血叶的疗效好,但苦得绝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而且还配着糖吃,那简直就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怪味!
若问云不易有什么感想,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
当她头重脚轻地走回床边后,直接趴在柔软的棉被上怀疑人生。
这家伙是来克她的吧!
自从遇见沈辞后,她就开始诸事不顺,隔三差五背黑锅,再未享受过平静祥和的生活!
云不易翻过身,懒洋洋地摊在床上,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纵使她想有出路,可她的出路又在哪呢?
当她缓缓闭上眼睛思索着对策时,突然察觉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猛地从床上弹起,眼含防备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沈辞。
“阁下这是何意?”
沈辞神色如常,没有理会她的质问,自顾自地抱起棉被就往外走。
这家伙只是过来拿棉被的吗?
那么…简单?
云不易沉默地看着沈辞的背影,这家伙有没有想过他把棉被给拿走了,她晚上睡觉盖什么?
虽然现在还没入冬,但夜间的冷风仍是不容小觑,单睡板床不盖被很容易着凉的啊。
眼下都过了一个星期了,他才想起要拿棉被出去,是存了心想报复她吗?
哼…如果不是沈辞强行锁着她,弄得她只能待在他的屋里走不出去,他至于会没有床睡没有棉被盖吗?
这一切都是他在咎由自取,何必再来为难她呢。
云不易无奈至极地叹着气,忽然她发现元秋正鬼鬼祟祟看向她的目光时,她立马狠瞪过去。
那凶狠的眼神吓得元秋瞬间低下头,飞快地在桌子那收拾饭碗,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临出门前,元秋正端着托盘,瞧见沈师兄在晒棉被时嘴角勾起的浅笑,忍不住回头说道:“我从未见沈师兄笑过,可你来了后…”
云不易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漠然止住元秋的话音时,躺在床上的她转头看向他:“你这话说得太过武断了,他不在你的面前笑,其他情况也不能笑了吗?”
元秋一时间竟无以言对,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仍是不甘心地吼了句:“你真没良心!”
呵…她没良心?
云不易笑着收回手扶额,不作任何的争辩。
因为她觉得元秋所为之辩解的沈辞,比她更没有良心。
上辈子她虽做过不少染血的任务,但她再没有良心都没有拐过幼童,而且她穿越后更是没有再置人于死地。
反观沈辞不仅冷血,还在她小小年纪时,强行将她拐进了无隐宗,一个酷似前世所在的乌云盟会的地方。
元秋看到她在笑,却没有听见笑声,不知是哪来的触动,他的心里莫名为她感到悲伤。
这师弟姑娘对沈师兄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师弟姑娘
元秋刚想说点什么来宽慰她时,突然察觉到由远及近的熟悉气息,立马心虚地拉上木门锁得严严实实!
面对悄然而至的绿衣,他强自镇定地端着托盘,紧张道:“此次绿衣姐姐怎么会比往常来得晚?”
这句话一问出口,元秋由生怕绿衣发现她的紧张,瞬间转为了担心未知的风险,伪装出来的神色变得真实不少,急忙追问:“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绿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目光越过他看向木门,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沈师兄在里边吗?”
元秋的身高对比绿衣稍逊一筹,难以挡住她往他身后看的目光。
许是心虚感作祟,他感觉绿衣姐姐的手,拍在他的肩上恍若千斤重,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当他的背贴在木门上后,眼见绿衣的神色有异,顿时感到冷汗淋漓,只得干笑道:“沈师兄吃完饭就出摊了,不如我带绿衣姐姐去找沈师兄?”
元秋一边想借机引走绿衣,一边在内心祈祷屋里的师弟姑娘,千万不要往节骨眼上闹腾啊!
这绿衣姐姐可喜欢沈师兄了,一旦发现沈师兄的屋里有姑娘,指不定能气得当场杀人!
待他独自慌了老半天后,绿衣似笑非笑地应好时,屋里仍旧安静得没有异响。
虽然安静不符合师弟姑娘爱折腾的性子,但他总算能松了口气。
绿衣随着元秋离开时,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上锁的木门,她什么都没有问。
只是临近沈辞所在的摊位前,她直说着自己落东西了,需要先离开一下再回来。
元秋哪能猜不到她的算盘,他有意阻拦却徒劳无功。
眼睁睁地看着她逐步远去时,缓过神来的他赶忙拽着沈师兄回屋里救人!
虽然绿衣姐姐不明说自己对沈师兄的爱意,但长了眼睛的人哪个能看不出来呢?
若是让绿衣姐姐发现…沈师兄的屋里真藏着姑娘,保不齐他回去慢一步就得收尸了!
元秋一想到师弟姑娘会香消玉殒,心口莫名泛起酸来,他不想她死…
……
此刻云不易正闲坐在凳上,她提着茶壶倒了两杯凉水时,紧闭已久的木门猛地向两边敞开。
面对突然造访的绿衣,她仍旧坐着不动,笑着端起竹筒杯敬向绿衣:“请”
绿衣先是被她的容貌所惊艳,后是被她的气质所折服。
这女子能有如此做派,必定不是什么寻常货色。
绿衣淡然地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拿起她提前倒好水的竹筒杯,假意对嘴却不真碰到嘴,做足样子就放下竹筒杯。
“姑娘何不解释下…自己会出现在这的缘由呢?”
云不易早已看穿绿衣的把戏,她避而不答,多此一问道:“你不怕我下毒么”
绿衣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回答地十分自信:“沈大哥若敢留你,必定会不留后患”
哟呵…这么相信他?
既然绿衣这么相信沈辞,为什么不敢真喝她先倒好的水呢?
哼,这绿衣估摸着怕她是条漏网之鱼!
以前她就觉得绿衣对沈辞的反应有猫腻,如今看来是确有其事啊!
这绿衣倒是个能忍的狠角,心里巴不得除掉她,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仍能笑着与她周旋。
云不易拎起衣袖掩面而笑,眉眼弯得勾魂。
绿衣定了定心神后,便听到了她的正面回复:“你若真想知道其中缘由,何不去问问你口中的沈大哥呢”
恰好说谁谁到,沈辞领着元秋迈步进来时,漠然反问道:“时至今日,你还不肯承认?”
元秋适时应和:“师弟姑娘,你就别再犟了,我相信沈师兄绝不会认错人!”
这一路来的担惊受怕,在看到她还平安无事时化作灰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他知道她是沈师兄看上的姑娘。
云不易对此嗤之以鼻,这臭小子相信沈辞又关她什么事,他信不信对她来说重要吗?
“这位公子,师弟和姑娘是两个概念,麻烦你请不要再混为一谈!”
元秋弱弱地哦了声,顺势问道:“那姑娘作何称呼?”
此刻沉默中的沈辞,不仅比云不易出声更快,还直接道出了她的真名。
这种张口就来的指名道姓,她自然是绝不会承认。
然而沈辞拿出了他从她这里取走的幽潭玄簪,指着簪身上的易字问她该作何解释。
云不易当场傻眼,她怎么记得幽潭玄簪原来刻着的字是修啊!
这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变成易字?
莫不是沈辞为了算计她,特地给她掉包了?
没由来的无名火,惹得她猛地掀翻桌子!
当她一个箭步冲到沈辞的跟前时,立马伸出双手揪起他的衣领,怒道:“你把我原来的簪子还我!”
那速度快得直把沈辞抵到木门上,现场竟无一人反应过来,片刻后皆是神色吃惊地看着她!
沈辞紧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暴怒不是装出来的样子,不由地起了些疑虑。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他抱起她冲进元秋的屋里,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门后,于木榻之上猛地扯开她的衣领,却只见雪肤而未见半点伤痕!
当初他在云不易还小的时候,曾向她的心口刺入一剑。
那时她还未养好伤口,突然被迫去了秘境,按理来说应该会留有伤疤才对啊!
云不易的后脑勺撞到榻板后空了一瞬,她缓过来时面对沈辞毫不避讳的目光,以及他们过于尴尬的姿势,气得她立马甩了他一巴掌!
沈辞瞬间被打得脸偏向一边,他抬起手擦向嘴边溢出的血迹。
待他垂眸看着衣衫不整的她时,目光触及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眼里跳动了下幽火,终是拉过叠在一旁的棉被盖住她。
“无论你是不是她,我都会负责到底!”
云不易深埋在棉被里,恼怒至极地吼道:“滚!”
谁稀罕他负责?
此刻令她生气的不是沈辞的举止,而是自己的实力!
如果她足够强,何苦受尽不平。
这声怒吼传进另一边的屋里时,绿衣淡定地坐在原位,她看着侧脸高肿的沈辞走回来后,目光落向他一直攥在手里的幽潭玄簪,心里大概能断定那姑娘是谁了。
自从沈辞和云不易离开后,元秋惴惴不安地收拾着屋里的杂乱,打扫干净后他杵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该比他心急如焚的绿衣姐姐,反而表现得气定神闲,全然不似他的慌乱。
当他看到沈师兄沉着脸迈步回来后,慌忙地跑去端着水盆回来,他扭干毛巾时压在沈师兄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向沈师兄打听着发生了什么,好好地一张俊脸怎么会伤成这样?!
虽然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内心一直在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沈师兄把她给…
沈辞察觉到元秋的异常,冷冰冰的视线睥了元秋一眼,道了句无事。
绿衣没有追究闹剧,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牛皮纸,摊开在桌上给沈辞看。
“我觉得你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这话引得两道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于是她又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一绝公子的月夫人,现在道上谁都在找到她,而谁找到她,一绝公子便会欠谁人情!”
这一绝公子的丰功伟绩,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能得一绝公子的人情,无异于是得了半个天下。
绿衣右手指尖轻点着牛皮纸,左手支在桌上搭着下巴,轻笑道:“这一绝公子就是睿帝,而睿帝又与本宗宗主交好…”
尾音慢拖未尽,绿衣嘴角的轻笑慢慢转为蛊惑:“我们只需送她回睿帝的身边,沈大哥定能借此一雪前耻,登上比原来更高的位置,元秋也会趁机踏入内宗,得到更好的修炼资源!”
沈辞和元秋闻言,同时看向牛皮纸,又看向与牛皮纸画中如出一辙的幽潭玄簪,却一个赛一个地沉默不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信
沈辞和元秋之所以会沉默,是因为他们早已从她的衣饰,看出了她的来历不凡,可他们谁都没有去深究她的身份。
即使绿衣为他们描绘的前景很美好又如何,他们的沉默并不是听了绿衣的话后觉得心动,正在做思想斗争,而是完完全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元秋虽有上进心,但他重义气,绝不会为了赏赐去背叛自己的救命恩人沈师兄。
为此他选择沉默,没有附和绿衣的话。
之前沈师兄抱着她回来时,她正处于昏睡状态,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他仍是选择相信沈师兄,而且他曾受命于沈师兄去修补过外院破损的墙面。
思及过往,他想起那面墙,仍是满心怪异,不得半分始终。
这得是多快的速度,才能在墙面撞出形来?
先不论这形有着何等夸张的姿势,他只想知道撞坏墙的人…还活着吗?
等他一头雾水地弄完后走回来,绕过拐角时突然看到一群黑衣侍卫抬起手要敲自家门。
来不及多想的他,赶紧跑过去赔着笑脸问:官爷有事吗?
因为常年养猪喂猪,再加上他干完补墙的脏活后留了汗,他身上积累的味道不是很友好,激得一众黑衣侍卫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远,强忍着不适向他盘问了些话就走了。
那时他不解其中真意,现在他听了绿衣姐姐的话后,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沈辞与元秋的顿悟不同,他不出声的原因是他不会拿她去做交易。
最初他发现她在幼年时会晕雨后,曾好奇地查过不少秘典,终是确认她应患有极寒症,而不是又和他耍小聪明来避难。
这极寒症不是病却胜似病,寻常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患此症,唯有被针对的人才会有极寒症。
正是因为她患有极寒症,又有着和云不易极度相似的性格和样貌,所以任她如何瞎狡辩,都不会改变他的认定。
原先她所处的环境,已害得她落下极寒症,现在她还出落得绝色无双,难保不会又出事。
这丫头的娘亲倒是会保护她,骗她说她是男子,可为何她长大后,不让她继续保持呢?
虽然沈辞想不通里边的弯弯绕绕,但他觉得她待在他的身边会安全许多。
因为他将她拐来后,会护她在羽翼之下。
由此绿衣摆出再多的大饼,只要是让他交出她,那么他一块都不会拿。
绿衣见他们如此模样,自知多说无趣,笑着站起身,朝沈辞伸出手去:“我去看看她吧”
沈辞抬眸看着绿衣伸向他的手,心知她所求为何,从腰间拿出钥匙放在桌上后,独自走出门去继续摆摊。
之前他太过鲁莽,许是吓坏了她。
绿衣与她同为女子,终归不会令她太拘谨,代他去看看她也好。
虽然他不知道她和睿帝有过什么纠缠,但她没有选择留在睿帝的身边,而是深夜独自逃离,他更不可能会听信绿衣的话,拿她去换睿帝的人情。
绿衣悬在半空的手僵了一瞬,她看着沈辞逐步远去的冷酷背影,不由地缓缓放下手,拿起放在桌面尚有余温的钥匙,终是神色如常地走向云不易所在的房屋。
元秋小心翼翼地看向绿衣的脸色时,忽略了她悄然攥紧钥匙的发白指尖。
为免绿衣会针对云不易,他迈着小碎步跟在她的身后,低声向她辩解着沈师兄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去做任何逾越的事。
绿衣不与争辩,她清楚沈辞是什么样的人。
正是因为清楚,她才知道沈辞是真的对云不易动了心。
“没事的我知道,沈大哥刚刚肯定是吓到她了,你去煮碗姜汤给她缓缓神吧”
元秋见她没有要发难的意思,忙不送地点头应好:“我这就去!”
绿衣支走元秋后,她打开门锁直入里屋。
屋内小得只有一张木榻,除了摆放整齐的被褥外,不见方才的红衣女子。
奇怪…这门锁住又没窗的情况下,那月夫人不在屋里,还能逃到哪呢?
绿衣往前走去,准备蹲下身查看床底时,她听到房梁上有人跳下来的声响。
呵…这月夫人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
绿衣猛地冲向门边,抬掌拍掉云不易拉开木杵的手时,提脚将木杵踹进门杵口卡死,谁都无法再打开门。
此举不亚于导火索,两人连招呼都没有说一声,直接动起手来,拳脚相向时打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间还俱是杀招,不可谓不狠。
当元秋端着盛满姜汤的瓷碗回来时,他看到自己屋的房门伴随着绿衣的身影一起倒在地上,而绿衣跌在门板上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得不行!
云不易漫步出现时,元秋看着身处屋里的她,冷不丁地被她的眼神所震慑,手中的瓷碗直接摔落在地上。
元秋已经守了她不少时间,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冷血无情的眼神,也没有见过她会有如此凶猛的武力值!
虽然他不知道绿衣和她发生过什么事,但他知道她看过来的眼神很陌生,陌生地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这很不对劲,她怎么可能会是第一次见到他啊!
元秋正要跑去拉起倒在地上的绿衣问清楚时,莫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风之异能量被锁住,包括他的武脉!
这一诡异的情况,使他原有的实力瞬间大打折扣,完全不会是她的对手,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眼见她忽视绿衣而直朝着他走近,他只能出于谨慎地往后退去。
纵使他试图和她沟通,依然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也阻止不了她那看似慢悠悠,实则踩在他心尖上的步子,而她越靠近,他的压力就越大!
这种独属于至高者的碾压气息,他已经许久不曾感觉到了。
上一次还是在无隐宗里,随大流远远地参拜着宗主时,有过切身体验。
当他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墙面时,她仍是一步不停地朝他走来。
本以为自己要死定了地闭上眼睛,却抱到了不可触及的温香软玉,她无力地趴在他的肩上,带有困意的软音断断续续地灌入他的耳中。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我坚持…不住了…好困喔…”
元秋听着她说话,心内一阵动荡,她…相信他么?
即使她看起来像是忘了他,可她却挺着最后的清明走向他。
任由自己昏迷在他的怀里,将自己的安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她给予了他最大的信任。
这一刹那,元秋感觉自己的心,忽地加快了些速度。
第一百三十章 我就活该输吗
元秋有记忆起就长在无隐宗,摸爬滚打地一路走来,什么话都听到过,唯独没有听过相信二字。
等云不易彻底睡着后,元秋身上的层层枷锁瞬间土崩瓦解,他顿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说男女有别,但她都昏迷过去了,他总不能把她扔在地上不管吧?
元秋在心里说服自己后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正要送她去往沈师兄的屋里休息时,他看向慢慢爬起来的绿衣,冷着脸说道:“之前发生过的事,我会如实告诉沈师兄!”
绿衣靠在墙边,思及她突然爆发的诡异实力,笑着摇了摇头:“你若真是为了你沈师兄好,就不该留…”
话音未尽时,元秋突然大声喝道:“绿衣姐姐,你所言真的是为沈师兄好,还是为你自己好啊?!”
相识这么久以来,元秋第一次打断绿衣的话音,必定是失望极了。
“因为你爱慕沈师兄,你就觉得她不该留!”
绿衣神色微变,还未来得及出言,便听得他又道:“你以为她像你一样,只会围着沈师兄转吗?”
不知何起的怒气,使得他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重,甚至是直往绿衣的心口扎去。
“沈师兄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可她从不对沈师兄假以辞色,你不必再费力去针对一个心里没有沈师兄的人!”
元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给绿衣留下颜面。
不仅没有留下颜面,还句句直戳心窝子。
绿衣脸色白了又白,终是朝着元秋的背影吼道:“我陪了他十二年,凭什么她一出现,就能夺走他全部的注意?”
“因为她长得好,我就活该输吗元秋!”
元秋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看向绿衣的狼狈,只是道了句:“绿衣姐姐应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话音停顿片刻,他抱着睡过去的她,转身看向绿衣:“你连自己输在哪都没有看清,我又何必向沈师兄告状,为难一个心瞎眼也瞎的人呢”
绿衣低垂着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她知道元秋向来是认死理还嘴巴利,再争下去也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无论他说出多少难听的话,只要他不向沈辞告发她做过的事,引得沈辞对她生了间隙,那么她都可以不往心里去。
虽然她知道自己要忍,但她还是忍不住感慨一番:“连你也向着她,我真是输得彻底!”
元秋面无表情地看着绿衣,他觉得绿衣对沈师兄的深情,已经到了愚昧的地步。
因为沈师兄对她的喜欢,绿衣就想致她于死地。
那要是全天下女子都得沈师兄的喜欢,绿衣还能杀得过来吗?
难道绿衣真以为杀了一个她,就不会再有下一个她出现了吗?
“绿衣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好自为之吧!”
绿衣呆望着元秋的背影,不由地从衣袖里拿出沈辞之前放在桌上,还未收走的幽潭玄簪,她慢慢低下头,看向幽潭玄簪的眼里满是算计。
……
晚霞散落后,菜市集里的过客越发稀少,各商贩纷纷收摊回家时,沈辞也不例外。
这些年来,他受困于宗规责罚,领命留守在此做屠夫,听尽宗内的冷嘲热讽。
若问他后不后悔杀了左清芸而受罪,那么他的答案是后悔,他后悔自己救过左清芸,不然也不会节外生枝,更不会害得她出事。
虽然他找到了她,但她不肯承认,他也不想再去逼着她承认。
因为余生很长,他有的是时间,陪着她闹腾。
沈辞想到她硬气地喊着不吃,突见他亮剑时迅速转变的乖巧模样,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明朗笑意,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后,引得返程回家的商贩纷纷驻足观赏。
常年同在菜市集里摆摊,众商贩对沈辞的印象极好,他不仅模样生得俊,干活还特利索,有不少商贩都想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
奈何人家直言已有尚未过门的妻室,绝不会纳小,硬生生地断了他们的退路。
起初大家都没太当真,只以为是沈辞在婉拒,可最近他们老看到他在傻乐,不同于以往的冷面,心里多多少少是信了几分。
此刻沈辞正收拾着刀具,稍不留神就割伤了指尖,他看着不断流血的指腹,心里瞬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刹那间他惶恐地顾不上摊位,直接纵身飞回住宅,直奔着元秋的房间而去时,却见元秋在他的屋外急得来回走!
沈辞缓缓止步,难道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元秋见到他后,神色慌张地跑向他,直拉着他的衣袖往里屋走:“沈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她忽然烧得厉害,我想出去请大夫,可她…身份特殊,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只能傻等着沈师兄你收摊回来看看了!”
沈辞一听,走得比元秋还快,快到近乎于跑。
当他冲到床边后,掀起棉被拿出云不易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脉门上细细诊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的脸色越来越诡异,元秋看得更是提心吊胆!
等他将她的左右手都放回棉被里后,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元秋,沉声问道:“绿衣呢”
沈辞素来话少,他的本意是为什么不让绿衣来转告他,可元秋的心里藏着事,不仅会错意,还容易想太多。
元秋为难地皱起眉来,沈师兄的脸色如此古怪,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之前他还对绿衣说过,不会向沈师兄告她的状。
这才过去没多久,自己就要食言吗?
元秋素来守信,短时间内很难违背承诺,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她的情况…很严重吗?”
如果沈师兄以点头作为回应,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绿衣曾和她打起来的事!
沈辞不知元秋心中的挣扎,他摇了摇头,伸手贴在她的脸侧,恍若摸着烧烫的烙铁。
“经脉扩宽虽是好事,但她还负荷不过来,需得睡些时日缓解,我们轮流守着看看情况”
元秋木讷地哦了声,弱弱道:“沈师兄的责罚未尽,暂且由我全权代劳?”
沈辞眉头微皱,他看向元秋时,忽然想起元秋刚刚的避而不答,淡声道:“绿衣对她做了什么”
这句问话无异于是送命题,元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依照沈师兄素来护短的性子来看,他还真怕沈师兄会为了她,和绿衣闹得不可开交。
纵使他反感绿衣的偏见,可绿衣对沈师兄的心是真的,真到不惜以身作陪而糟蹋自己,力图减轻沈师兄受到的责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欢颜宗
无隐宗内最忌屠戮同宗,偏偏沈师兄还敢胆大妄为。
元秋记得沈师兄屠戮同宗之事爆出来时,副宗主想借机除掉沈师兄,省得沈师兄会挡住自个儿子的仕途。
当时若没有绿衣出面为沈师兄奔走关系,只怕折腾到最后终是难以善了。
如今绿衣为了沈师兄,重归左清芸接任的风尘,他又有何理由去指证绿衣的刻薄呢。
元秋认识绿衣时,比沈师兄认识得还早,算得上是眼看着绿衣从妩媚一步步变得温顺的人。
纵使绿衣待他不甚亲近,倒也是教过他不少东西。
那时他不过幼童的年纪,绿衣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身边不乏出众子弟登堂入室,常寻至宝为哄美人一笑,而他可以说自己是绿衣一手带大的小师弟。
若要提及往事,他也不想多谈。
因为他感觉以前的自己,像是重复过着同一天,没有什么能说得出口的故事。
虽然他过得枯燥又乏味,但绿衣过得恣意且不受常理约束,普通女子无法与之相较,时常让他觉得绿衣该去的宗门应是欢颜宗。
在无隐宗里,越是貌美的女子越是过得如履薄冰,极其容易成为内宗弟子眼中的猎物,他觉得绿衣的容貌虽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风韵足够撩拨,可能是练了特殊功法的缘故。
如果绿衣没有钟情于沈师兄,也没有为了沈师兄断绝私相授受,哪还会有左清芸能蹦跶的余地呢。
无论他觉得绿衣行事如何低廉,沈师兄始终是承了绿衣的情,也受了绿衣的恩惠。
若非有绿衣在私底下周旋,来看守沈师兄受罚的弟子,哪里会轮得到他。
这一次姑且由他私自隐瞒,替沈师兄先慢还绿衣的帮衬,双方仍旧如初时相待。
如此看来他亦不会违背承诺,担得是尽善尽美。
元秋想通后,忍不住悄悄地看了眼正安睡着的云不易,内心又起了挣扎。
虽然他想偏袒绿衣,可她若没打过绿衣,只怕是会落得红颜命薄的下场。
因为绿衣不是善茬,敢动手就不会想到要留活口。
指不定绿衣得手后为了隐瞒真相,会不顾及往日情面而连同他一块送入地府。
元秋从不怀疑绿衣对待沈师兄的慎重。
因为在沈师兄的眼里,绿衣仍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他知道绿衣的过去,沈师兄却不知道。
绿衣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之所以敢把他放在沈师兄的身边,是因为绿衣握有他的把柄,还对他知根知底,使唤起他来比绿衣带过的那些弟子更加可靠。
若非是事态严重,不然他也不想轻易与绿衣闹僵。
绿衣知道他有几分胆色,也知道他逃跑的速度很快,谁对谁都有着认知,稍微给个台阶都会顺势走下去。
之前他利用沈师兄来吓唬绿衣时,是怕绿衣会不管不顾地对他和她同时起杀心,真打起来他还未必会是绿衣的对手。
因为绿衣太过狡猾,藏着的后招太多,阴险得防不胜防。
由此,他实在是想不通她哪来的本事,能在短时间内打得过绿衣。
难道绿衣未说完的不该留,蕴含着什么不得了的深意?
沈辞瞧见元秋面上的纠结神色,眉头皱得更是紧了些,沉声问道:“绿衣威胁过你?”
“沈师兄误会了!”元秋慌忙摆手:“我端着姜汤回来后,绿衣姐姐已经离开,她轻而易举就能把门踹开,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地朝我走来,却在半道上晕了过去!”
这话里没有半句虚言,只不过是少了个绿衣。
沈辞沉吟片刻,他听着有些邪乎。
因为他探查过她的脉搏,除了微薄的玄气外,她并没有武脉,那又何来的力气能踹开门?
这里边的疑点,只能等她醒来再问。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元秋本想婉拒,奈何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只能认命地转身离开。
……
晚风送凉,明明灭灭的烛光缓缓归于虚空,仅余朗月越窗照辉替灯明。
在前半夜时,云不易感觉自己好似浸泡于滚烫的岩浆里,后半夜却如同持续坠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中,冷得彻骨,冻得颤栗。
许是受到极寒症的影响,她能熬住热,却抗不住冷。
哪怕她攥紧棉被蜷缩起来也不保暖,迷迷糊糊间有只泛着老茧的大手贴在她的额上。
那掌心处传来的热感,恍若月修才有的温度,惹得她半梦半醒间扑进他的怀里,难受得直掉泪珠子,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倾泻的情绪。
突然抱了个满怀,沈辞愣了愣,直到胸前的衣襟晕开寒意,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丫头从小就很机灵,自己出了事都能不哭不闹地和他周旋,如今会哭起来…应该是难受得憋不住了吧。
沈辞低垂着头,指尖拎着方巾,认真地擦去她面上的泪痕时,抱在她背后的手微微抬起拍了又拍。
“只要忍过去,以后修炼快,先苦才后甜,你该适应些”
云不易浑身冰凉,止不住地发着抖,她难以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说了什么话,仅能听出他的音色不是她想要的月修。
纵使脑子混沌不明,她也记起了自己在哪,更能猜得到抱着她的人是谁。
虽然她想脱离沈辞的怀抱,但他没有放开她,甚至还沉声低吼了句别动。
这话里暗藏的意思,令她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敲响了警钟。
云不易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应该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哪怕她冷得快失了智,也能强撑着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自己要为月修守身如玉。
等等…她为月修守身如玉?!
天呐噜,她是中邪了吗?
这么荒唐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虽然守身如玉对自己没有坏处,也是对自己的未来负起责任,但她竟对月修有着不可名状的想法…那可真是晕了!
云不易在自己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超负荷运转自己的大脑,果真如她所想般晕了过去。
沈辞抱着睡熟的她,沉默地抿了抿唇,他没想到自己会对她有着那么深的渴望。
即使她听话得安分守己,他那泛起的炙热仍旧没有打退堂鼓,甚至是想叫嚣着向她宣战。
沈辞自认算是君子,做不来趁火打劫之事,于是他一直保持住拥着她的姿势,愣是傻坐到天亮,半点便宜都没占。
此刻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元秋,他在屋内焦急地来回走动,竖起耳朵听着沈师兄屋里的动静。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危险,再加上沈师兄正值壮年暂未娶妻,偏偏还看上了她,保不齐她迷迷糊糊间给点反应就能生米煮成熟饭!
以前他在无隐宗时,年纪小得绿衣都不防他,曾意外发现绿衣偷练欢颜宗的秘法,他还真怕绿衣会动歪心思,把那邪门秘法弄到她的身上去。
那时他不懂事,现在他哪会不懂欢颜宗是干什么的啊。
正是因为懂,他的心里才会莫名烦躁起来。
这欢颜宗的秘法只能女子来练,会发热就是其中最为显眼的一点…不行,他得亲自去看看情况才能放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药水
当元秋疾步冲向沈辞的里屋时,一眼就看到敞开的门和窗。
这…这不太好吧!
大晚上睡觉怎么不关门窗啊!
难道沈师兄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嘛?
元秋小心翼翼地摸到窗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时,只见她穿戴整齐地斜倚在沈师兄的怀里睡得乖巧又安稳,沈师兄亦是衣衫齐整。
这么久以来,他再一次看到平日里不爱笑的沈师兄,凉薄唇边又勾起了弧度。
此刻沈师兄的大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她的肩膀,好似在哄着她睡得更深的样子,自己光是看着都觉得沈师兄很温柔。
难怪绿衣见到她后,会变得那么有攻击性,沈师兄确实像是动了情的样子。
沈辞瞧见元秋在窗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时,眉头不悦地蹙起。
这臭小子的神情…是怕他会乘人之危么?
虽已答应许她名分,但终究是还未过门,他又怎可辱她清白,教她对自己起间隙。
元秋瞧见沈师兄眉眼里显露的不悦后,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暴露。
既然他都泄了行踪,那就没有藏着的必要了。
元秋尴尬地站起身,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沈师兄要先吃些早点…再出摊吗?”
这突兀的话脱口而出时,他感觉貌似更尴尬了。
在他看来,沈师兄似乎是不放心她留下,想时时刻刻带着她在身边的样子。
沈辞抿唇不语,他小心地扶着她的后肩躺回窝里,拉起棉被盖好她后才走出屋去。
踏出门栏后,他缓缓止步,站在屋外,目光瞥向低垂着头,似是做错事的元秋。
看来这小子并不笨,已经看出了他的不悦,勉强能被他委以重任。
“我晚些时候有事,暂不回来那么快,你代我看护好她,切不可出任何错!”
元秋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这么久不见沈师兄有事,怎么会在责罚快结束前来事啊?
“沈师兄…”他有些担忧地抓着沈辞的衣袖,神色故作镇定却难掩慌张。
然而沈辞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拍了拍元秋的发顶以示安抚。
随后他拂开元秋的触碰,独自走向灶房拎着食盒走回来。
元秋傻站原地,呆呆地看着沈辞掀开盒盖,任由沈师兄挨个指着里边的药物,向他一一介绍使用方法。
“这朱红色药粉是火蛇草研磨而成,三碗水熬成半碗水,午时喂她服下即可,应能缓解她经脉中肆虐的寒气”
“等日落之时,你将炎珑果压成汁,配以升元茶花、归元草、百峰叶一起煮到水变清为止,同样半碗水的量,切不可忘了”
元秋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接过沈师兄递来的食盒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站在他眼前的沈师兄,瞬息间就不见了踪迹。
唉,沈师兄走得那么快,是怕他会问东问西吗?
那样也太了解他了吧!
元秋无奈叹气,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
当太阳准备下山后,元秋蹲在屋外,将准备妥当的药材,依次放入陶罐中。
元秋拎着蒲扇升起火势时,耳边突然传来轻飘飘的话音。
“你在干嘛?”
这话音来得突然,冷不丁地能吓死人!
元秋瞬间吓得跌坐在地,他看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旁边,懒洋洋地抱膝而蹲的云不易。
思及她前不久显现出的恐怖实力,元秋紧张地往后缩了些位置远离她,弱弱回道:“沈师兄命我为你煎药”
云不易了然点头,她闻着气味也觉得是给她煎的药。
因为是抗寒的烈药,一般人不像她的情况,难以受得住猛烈的火系药性。
元秋瞧着她没敌意,便慢慢地挪坐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她还记得,她会不会向沈师兄告他的状呢?
因为他没有及时地出现,去化解她和绿衣的斗殴,不然她和绿衣也不会打起来。
如果她不记得,他要不要提醒她小心绿衣呢?
虽然会显得他很莫名其妙,可她会相对安全许多,但她要是和沈师兄提起,那他就完蛋了!
因为他擅自瞒下了绿衣和她打起来的事实,而且还当着沈师兄的面说谎,颇有些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
若是露馅得那么快,沈师兄以后会怎么看他呢?
这哪边都没讨到好,他还惹了一身骚!
元秋越想越陷入心烦意乱中,手里的蒲扇不由地猛扇起风来。
“这就要看你了”云不易咧嘴一笑,似是看出他的纠结,特意给予他选择的权利。
那轻灵的声音似山间清泉,缓缓平复了元秋烦躁的心湖。
元秋愣了愣,手中扇风向药罐的动作慢慢停下来,随即疑惑地指着自己问道:“看我?”
云不易老神在在地点头,坦然落坐在地上时,她抬起手拍在元秋的肩旁。
“随心而为,不必拘谨”
这话她说得轻松,元秋却听得沉默。
因为他感觉她拍过来的手,似有千斤般重,无形中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若是选得不理想,那也回不了头了。
元秋默不作声地拿着抹布拎起药罐,往瓷碗里倒出来药水后,他端着盛有半碗水的药,举至她的面前,神色认真地看向她,只道:“你敢喝吗?”
敢吗?
她敢吗?
元秋不断在内心发问。
在她处于清醒的状态下,她会选择信任他吗?
虽然他很想知道,但他不敢去问。
因为他怕她会骗他,也怕她连骗都不想骗他。
云不易垂眸看向元秋抓着药碗的手时,他的指尖正一点点攥紧,似是感觉不到药碗内外冒出的热气腾腾。
之前她先试探他,随即他后试探她,算是杀了个回马枪。
这是一场较量,输赢都有价码。
赢则交心,输起间隙。
曾在现代里过刀尖上讨生活的云不易,哪有什么敢不敢的呢?
即便前路再艰难,她也会鼓气往前冲去!
虽然她不了解元秋,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她伸出手去接过元秋递来的药碗。
纵使她想豪气地一口喝下,可刚煮出罐来的药水,光是摸着碗边都觉得烫啊!
不等药放凉些在喝,直接灌肚容易嘴起泡。
即便她想取得元秋的信任,但也没必要建立在需要伤害自己的基础上。
反正她肯定会喝掉,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元秋见她接而不喝,心里升起了些小失望,却听得她说:“我敢归敢,就是药太烫,你总得理解下我的难处吧?”
这话说得在理,他看着药碗上不断翻涌的热气,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蒲扇递给她散风,似是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肯放心的样子。
嘁…这小子什么眼神?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靓女无语。
云不易泰然自若地接过蒲扇,挥动间散去碗面的热气后,直接当着元秋的面就喝下肚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逃跑
正当她把喝得一干二净的碗倒扣时,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在她的意识彻底消散前,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失算了吗?
本来想拉拢元秋套取些信息,没成想会赔了自己的命。
若还能有以后,她一定要牢记谨慎,再谨慎!
云烟拿命来换取信任的套路,并不适合她去用。
云不易晕倒的情况来得突然,元秋也是始料未及!
然而正前方朝他走来的绿衣,令他想通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棋子!
这绿衣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竟能在沈师兄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他真是小瞧了绿衣的本事!
元秋悄悄伸手探向云不易的脉门,察觉到她的脉搏正一点点变弱时,冷着脸说道:“你故意将沈师兄支走,恐怕也没打算留我活口吧?”
绿衣不置可否,柔柔笑道:“我看得出你喜欢她,我会将你俩葬一起,地底下也能有个伴!”
元秋听而不语,他了解绿衣,也知道绿衣不是善茬,说得到就会做得到。
虽然绿衣没有承认支走沈师兄的行为,但她这话基本也是断了他的活路。
元秋知道绿衣对他,也起了杀心。
如果他抛下她去独自逃离,应会有一线生机,没准还能撑到沈师兄赶来救他。
倘若他真弃她于不顾,不仅沈师兄那边不好交代,他自己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元秋忍不住攥紧拳头,他算是绿衣一手带出来的人,比沈师兄更了解绿衣的秉性。
若是他不能活着见到沈师兄,只怕没有人会知道绿衣对他们都做过什么事。
元秋不动声色地思索着怎么都能全身而退时,余光瞥见绿衣乐悠悠地走向他,颇有些像戏弄将死老鼠的猫。
“本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嘛,已经没必要了”
绿衣笑着转动指尖里的短刀,眉眼间满是杀意。
这小子不仅背叛自己,还想带着她去逃命,留着他也是祸害,便一起处理了吧!
当绿衣准备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元秋时,忽然看到早该气绝的云不易慢慢爬起身。
云不易没有搭理神色惊讶的绿衣,她轻蹙着眉看向绿衣的身后,柔弱地伸出手,软声唤道:“沈郎救我!”
那嗓音唤得千娇百媚,如似见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若是换作平时来看,绿衣不会轻信,更不会上当受骗。
然而她的心里对云不易存有忌惮,也是怕沈辞会真的回来得那么快,不由地往后转头看去。
刹那间,云不易用衣袖垫手,咬牙搬起正堆积柴火燃烧的小炉灶及药罐,猛地砸向绿衣!
绿衣转身后,看不到沈辞的身影,却察觉到她身后呼啸而来的劲风时,以为是元秋想趁机偷袭她,便本能地挥出短刀劈过去!
在瓷片破碎和火星飞溅的过程中,她看到元秋背着脸色苍白的云不易,迅速跃起墙头而不见踪影!
那死女人不仅命大,还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使计逃跑,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
临近下午的骄阳似火般灼热,尾巷的街道闲摆着摊位,少有人出来光顾,也少有人留守着摆摊。
此刻寂静的街道上,忽有人疾步跑过。
虽然元秋打架的本事不强,但胜在脚力快,逃命不成问题。
当他背着虚弱的云不易赶到菜集市后,却看不到沈辞的身影,忙向猪肉摊旁还再卖菜而没有回家休息的李大婶,问道:“您看到我阿哥去哪了吗?”
李大婶拿勺浇菜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元秋时,视线直勾勾地盯住元秋背着的娇美人,木讷道:“这妹子是小沈的婆娘吗?长得可真俏啊!”
元秋没时间解释,他心知自己在李大婶这问不出什么,便急声嘱咐道:“您要是看到我阿哥回来,就告诉…”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不易忽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话音低得仅能他一个人听到。
“你怕绿衣找不到我们?”
这小子是不是傻,他和她都在逃命,怎么能往外乱泄露行踪?
没有防备心,是嫌命长吗?
若再继续耽搁下去,让绿衣追到他们,指不定会当街斗殴,拼得非死即伤!
“走!”
元秋不疑有他,忙倾前背稳她的身子,快步往她指着的方向跑。
两人前脚刚离开没多久,绿衣后脚就赶到场。
虽然她想杀他们,但睿帝还没有离开边陲镇,她可没胆子在外撒野,只能再找机会。
之前绿衣远远瞧见元秋似是嘱咐他人,她眉眼含笑地看着和元秋有过短暂交集的李大婶。
“我那弟弟说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李大婶稍愣,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塞进东西时,便低头看着她拍自己粗糙肥手的纤纤玉手。
那手与手之间暗藏着红亮的钱晶石光,令李大婶瞬间笑出了和蔼可亲的脸褶子。
这些年走南闯北,李大婶混得跟人精似的,一对视哪能不知道绿衣想听什么呢?
“大婶都没见过小秋那孩子,哪能记得他和咱说过啥子哟!”
难怪小沈长得那么好,气质也不同寻常,还有个顶美的妻室,来历真是不一般呐!
这大户人家里的事,再怎么样都不归她管,她讨个赏钱就得嘞!
“大婶懂事,您放心吧!”
绿衣颔首,转身离开菜摊时,眉眼间的笑意尽褪。
然而正高兴着赚到大钱的李大婶,哪有空去注意绿衣的异常,自然而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七天后,莫名其妙地暴毙而亡。
那惨状连见惯死人的衙门仵作看了都得直摇头,哀叹怪病害人命哟!
这李大婶的怪病来得蹊跷,无人知晓全因绿衣善毒,而她所给的封口费,又怎么可能会不致命呢?
尽管绿衣作风狠戾,行事谨慎又不留把柄,却未料到云不易的特殊体质能破解她所下的毒。
有时候,事情一旦脱离掌控,那便会再不可控。
此刻已逐渐复原的云不易,眼见元秋背着她,快到月修所在的民宅时,忽地叫停!
“放我下来”
元秋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她的话,他扶着她靠墙站稳脚跟后,时不时地回头看绿衣有没有追来。
“这里还不够安全,我们去城隍庙拿通关文牒,直接去天辰王朝等沈师兄来接应我们!”
云不易没有回应,她蹙眉看向不远处,正提着菜篮走进民宅里的柏雪。
若不是月嫣对她怀有敌意,她也不会留心跟在月嫣身边的人都有着谁。
如今她看到柏雪出现,月嫣应该还没离开这。
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她相信月修能发现问题。
可月嫣身边的婢女柏雪不仅能自由进出民宅,行走的步伐看起来也不像受过刑罚。
这情况透露出两种可能,其一是月嫣还没有露出破绽,其二是月修放过了他侄女。
无论哪种可能成真,都只能证明月修对她的在乎程度,远没有他所表现得在意。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尤其是当皇帝的男人!
亏她还想过要嫁给他,真是猪肉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