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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官笙     气吞大明txt下载     气吞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章 排兵布阵

    十月中旬开始,崇祯就非常忙碌起来。

    不断的在乾清宫开设御宴,周皇后在坤宁宫见了京中的几乎所有的命妇。

    除此之外,崇祯利用这些间隙,御宴内阁阁臣,六部尚书、侍郎,九寺寺卿等等。而后,他特意见了魏忠贤以及一些魏家、阉党的骨干。

    自然,也少不了东林党。他召见了韩癀,温体仁,多加勉励,甚至明确告诉他们,准备复起东林的一些人。

    随着他的接连动作,本来不安,浮动的朝局,迅速的稳定下来。京城里,出现了难得的祥和气氛。

    除此之外,他暗中命山西巡抚徐大化,山东巡抚喻安性等,放慢变革步伐,一切以‘稳’为要。

    所有的这一切,都为了一件事准备——迎战建虏。

    崇祯元年,十一月初。

    韩癀府邸。

    韩癀与温体仁对坐,两人都有些沉默。

    崇祯以及朝廷对他们与东林党不断加恩,非但没有令他们欣喜,反而让他们起了不安。

    温体仁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恩师,道:“老师,就在来之前,我与户部的毕尚书偶遇,他与我闲聊,说是朝廷,考虑增补阁臣,李阁老等人,在名单之列。”

    李阁老,就是李标。这位,是东林巨擘赵南星的门生。

    韩癀心头沉重,道:“偶遇……”

    温体仁自然不信所谓的偶遇,道:“我还听说,三法司那边,还在准备开赦,列举了很长的名单,包括之前六大转运司被抓的一些人也在其中,理由是光宗寿诞。”

    明光宗的寿诞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韩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些什么?”

    温体仁孤傲的脸上有丝丝凝重之色,道:“我注意到,九边戒严了,辽东在密集的调配兵马。我还听说,一些人,秘密入京了。”

    韩癀脸色微变,道:“什么人?”

    温体仁摇头,道:“不清楚,朝廷这次动作很密,但消息封锁的极严,杨鹤好像都不知情。”

    “连杨鹤都不知情……”韩癀拧着眉,若有所思自语。

    几乎所有人都清楚,七卿是当今的心腹,但心腹之中也有区别,毕自严,王永光,李邦华,曹于汴才是真正的心腹,杨鹤,王恰,倪文焕则次一等。

    韩癀思索一阵,看着温体仁,道:“你想到了什么?”

    温体仁与韩癀目光相对,心神一凛,犹豫了下,道:“我担心,陛下,恐在想着平辽!”

    韩癀神情越发凝重。

    他自然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朝廷内外,掀起过一阵平辽的热议,有的说三年,有的说五年。

    当今这位陛下,是一位敢做的狠人,比天启,甚至比神宗皇帝更有魄力,他要是决心平辽,又有一帮人怂恿,真的可能发起平辽大战!

    韩癀心神越发的不安,因为他想到了三个字:土木堡。

    英宗皇帝,浩浩荡荡五十万大军征讨瓦剌,大败被俘,差点亡国。

    那种时候,大明还十分的强盛,换做现在,或许就真的亡国了!

    “要阻止!”

    好半晌,韩癀轻声道。

    温体仁脸角绷直,却没有说话。

    韩癀明白他的意思,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连见崇祯都困难,又拿什么阻止?

    韩癀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我去见温体仁,你,去见魏忠贤。”

    温体仁神色骤变,跟着站起来道:“老师,我去见魏忠贤?”

    东林党与阉党是死敌,有你没我,温体仁去见魏忠贤,不说能说服什么,能不能见到还是两回事。

    更何况,温体仁,本心来说,是惧怕魏忠贤的。

    韩癀看着门外,神情忧国忧民,道:“现在,顾不得那些了。我见完黄立极之后,还要去见见王永光。如果真的是辽东,秘密入京的人,必然有孙承宗,袁可立等人,我与他们还有些交情,或许可以说服他们。”

    温体仁还是不想去见魏忠贤,犹豫再三,只得点头道:“好。”

    韩癀没有再说,一脸事不宜迟的大步出门。

    这会儿,乾清宫,东暖阁。

    最先入京的,是登来巡抚袁可立,天津巡抚孙传庭。

    两人站在崇祯身前,手里传递着几张纸条。

    袁可立神情冷缩,道:“陛下,建虏,这是倾巢而出吗?”

    孙传庭木讷的脸上,出现凝重之色。

    这是锦衣卫的信鸽传书,信息并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建虏召集了十六岁以上所有青壮;二是建虏对沉阳等地,进行了戒严,抓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锦衣卫的暗哨。

    建虏这样的动静,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必有大事!

    崇祯看着两人的神情,从容一笑,道:“没什么可紧张的,辽东又不是没赢过。”

    即便崇祯这样安抚,两人神情肃色丝毫不减。

    袁可立直接道:“陛下,以辽东现在的兵力,恐怕难以应对。臣建议,调天津卫,山西,陕西,山东等兵马入辽东,以全力备战。”

    崇祯摇头,道:“辽东现有兵力有近十万,总动员,能超过二十万,再增兵,未免太看得起建虏了。”

    袁可立神色一正,抬起手道:“陛下,万不可轻视建虏。相比于建虏的锐气,我大明武备废弛,士气颓丧,调兵前往,更多……是安抚人心。”

    崇祯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这位老大人看的这么清楚。

    看着袁可立,又瞥了眼孙传庭,崇祯笑着道:“好在,还有时间,咱们等等孙督师到京,再从长计议,不着急下决定。”

    袁可立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便没有说话。

    崇祯又交代几句,便亲自送两人出了门口。

    站在东暖阁门口,崇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神色沉吟,道:“大同,宣镇的兵马,已经动身了吗?”

    王承恩上前,道:“回皇爷,已经动了。”

    崇祯嗯了一声,良久道:“孙承宗,明天能到?”

    王承恩道:“是。杨嗣昌,应该都是明天晚上到。”

    崇祯脸上没有微笑,语气平澹的道:“长城外的暗哨,都布置妥当了?”

    王承恩神情严肃起来,道:“是。锦衣卫那边,正在密切关注蒙古各部落的情况,尤其是科尔沁。”

    崇祯嗯了一声,想着孙承宗明日进宫,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他也该排兵布阵了。

    ------题外话------

    抱歉,吃的药有安眠成分,昨天不小心睡了大半天。

    这两天会补更回来。

    躬身~

第两百一十一章 震慑

    韩癀在黄立极府邸待了半个时辰。

    黄立极送到他前厅门口,枯瘦的脸角,青色如铁。

    他身旁站着他的门生,监察御史杨维珩。

    虽然是阉党,但在崇祯继位后,在崇祯不断打压阉党,魏忠贤摇摇欲坠之时,杨维珩与另一位御史,曾经联合秘密上书,参劾魏忠贤,历数了魏忠贤二十八大罪状,求处死魏忠贤。

    此刻,杨维珩站在黄立极身旁,疑惑的道:“老师,这韩癀已经输了圣心,您以往十分不待见他,这次为什么见了?还亲自送到了这里?”

    黄立极看着门外,眉头时皱时舒,良久,轻叹一声,没有告诉杨维珩他有了去心,澹澹道:“韩癀输了圣心是无疑的,但东林党复来,是挡不住的。等我去后,你们还得需要他来照拂。”

    杨维珩听着黄立极的话,心里没有丝毫感念,反而道:“老师,这东林党,真的会复来?”

    黄立极默默点头,旋即又摇头,道:“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他说着,穿着常服,就要向外走。

    杨维珩一惊,连忙跟着道:“老师,您这是?”

    黄立极脚步不停,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劝谏陛下,平辽,不可取。”

    杨维珩欲言又止,他不敢涉入这种危险的事情中。

    在黄立极进宫的时候,温体仁在魏忠贤私宅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进去,但几乎不到一盏茶功夫又出来了。

    他孤傲的脸上,有丝丝难看之色。

    走出很远,他深深吸了口气,目中有凶狠一闪,转而前往周延儒的府邸。

    周延儒对于温体仁,心里暗自将他当做大敌,面上却还是笑呵呵的交谈。

    没有多久,他就将温体仁客气的送出门。

    但转过身,周延儒就阴沉着脸,目光剧烈闪烁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周延儒心里低吼起来。

    他同样在怀疑,崇祯与朝廷,可能要突然发动平辽大战,妄图一战而定。

    但这是十分危险的,自万历时,努尔哈赤起兵反叛以来,明朝几乎没有胜过!

    辽东已经及及可危,要是再来一次大败,大明可能将被重创,一蹶不振,有亡国的大危机!

    周延儒犹豫,是因为之前他触怒了崇祯,被流放贵州,他以‘丁忧’的名义,强留了下来,虽然治水的事情,他做了些功劳,但还不足以弥补。

    若是他贸然前往谏言,再次惹怒崇祯,就不是流放了,轻则仕途断绝,重则下狱论罪!

    另一面,不提国社安慰,对他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是他展现君国大义,臣子忠直的大好时机!

    操作的好,或许就能挽回他之前在崇祯心里的恶劣印象!

    周延儒阴沉着脸,心里在赌与不赌之前挣扎徘回。

    在周延儒犹豫挣扎的时候,本来被崇祯安抚中的大明高层中,一些人开始心思浮动。

    傍晚。

    东暖阁内的崇祯,正在认真的研究地图,上面标注着蓟镇长城外的路线,长城内的要道,驻兵等等。

    曹化淳站在不远处,对于来报信的内监,都悄悄挥手。

    崇祯趴在地图上,拿着炭笔,不断的写写画画,好一阵子,他觉得写的差不多了,直起腰,拿起茶杯,道:“什么人在外面?”

    曹化淳连忙上前,道:“回陛下,是首辅黄阁老,工部周侍郎,吏部的温侍郎。等了好一阵子了。”

    崇祯目光还在地图上,喝了口茶,道:“让他们进来吧。”

    曹化淳应着,转身吩咐内监。

    不多时,黄立极,周延儒,温体仁就进来了。

    “臣等参见陛下。”三人抬手行礼。

    崇祯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仍旧注视着地图,道:“这么晚了,三位卿家有什么事情?”

    黄立极神色肃然,躬着身,道:“陛下,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否准备平辽?”

    崇祯眉头一挑,这才抬头看向他们,道:“朕什么时候说要平辽了?你们都是为这个来的?从哪传出来的谣言?”

    黄立极三人都是一怔,齐齐的看着崇祯,想从他的表情上分辨出真假来。

    黄立极迟疑了下,道:“陛下,真的没有在准备平辽?”

    崇祯慢慢放下茶杯,道:“朕问你们,是谁传播的谣言,都有哪些人在传,传到什么程度了?”

    温体仁心头暗惊,他已经感觉到,他们猜错了!

    周延儒心里顿时将温体仁,将东林党恨得咬牙切齿!

    黄立极也没想到会判断错误,从崇祯的表现来看不香水假的,更没有道理诓骗他们。

    但出于对崇祯城府的忌惮,黄立极一脸的沉思、筹谋的问道:“陛下,倒是没有人在传,是一些人从近来朝廷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推断而出,忧心社稷,这才说客与臣。”

    崇祯看着温体仁,心里就想到了更多,在椅子上慢慢坐下,面无表情的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温体仁与周延儒见状,心里更突,纷纷躬身,低头。

    黄立极神色如常,道:“陛下既无平辽之意,是臣等误听小人谗言,还请陛下治罪。”

    崇祯冷冷的盯着黄立极,温体仁,周延儒三人,心如明镜,双眼半眯的静静一阵,忽然道:“即日起,韩癀卸职归乡,于院中静养,不得参与政事。”

    温体仁孤傲的脸上,苍白一闪,躬身更多,心头冰冷,如坠冰窟。

    周延儒嘴角抽了下,现在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黄立极面上不见慌乱,抬着的手慢慢放下。

    崇祯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目光在温体仁,周延儒脸上扫来扫去,许久才道:“你们是当朝俊彦,朕对你们寄予厚望,须明大义,知大局,晓忠义,辩是非。”

    温体仁,周延儒直觉寒气从脖子直冲脑门,急急抬手道:“臣有罪。”

    崇祯目光平静幽深,道:“明年后,朕会增补阁臣,你们是首选,莫要令朕失望。”

    周延儒是又惊又喜,抬着手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温体仁则与周延儒不同,浑身冰冷,毫无喜意,反而更加恐惧,道:“臣领旨。”

    黄立极冷眼旁观,不动分毫,彷佛已经看穿了崇祯的用意。

    崇祯审视着温体仁,周延儒两人一阵,心里早已经知道怎么用他们,慢慢转向黄立极,平澹无波的道:“你是首辅?人云亦云,听风便是雨,毫无首辅的担当与魄力!”

    黄立极哪怕再镇定顿时也是头皮发麻,心底突然涌现强烈的危机感!

    不是他有去心了,而是他可能要遭到重遣!

    ------题外话------

    感谢‘诺坎普散步帝’、‘书友20200618121543229’二位老板的打赏,老板娶十五个婆娘~~

第两百一十二章 关门打狗

    黄立极,周延儒,温体仁三人出宫了。

    三人没有一个能平静的,哪怕是黄立极,此刻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在崇祯的强大压力下,由东林党引起的小小波澜,迅速被控制住。

    尤其是韩癀被赶出京,躁动的东林党,彷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京城里,有人出,有人进。

    第二天中午,东直门外,在温体仁送韩癀离京,怅然有千言万语,无语凝噎的时候,孙承宗朴实无华的马车,悄悄驶入门内。

    温体仁与韩癀自然看不出来,等孙承宗进城不久,杨嗣昌的马车紧接着出现了。

    杨嗣昌撩起窗帘,看着依依惜别的两人。

    驾车的千总回头看了眼,道:“中丞,这两人您认识吗?”

    杨嗣昌看了一会儿,神色冷清的放下窗帘,澹澹道:“这两人,你记住了,以后要离的远一点。”

    千总一怔,又看了眼,低声道:“中丞,这两人,看上去就是非富即贵。”

    杨嗣昌道:“前任大东家留下的人。”

    千总登时一脸我懂了的道:“那是要换了他们,新东家,肯定要有新气派。”

    杨嗣昌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略过这茬,心里都在想崇祯传诏他入京的原因。

    在杨嗣昌的马车入了东直门,温体仁与韩癀的送别到了最后一刻。

    韩癀目光都在这偌大京城,满脸怅然若失的道:“长卿啊,我这一去,你我怕是没有再见之日了。”

    温体仁看着韩癀好像突然老了十岁的沧桑模样,心里十分难受,连忙道:“老师说的哪里话,学生逢年过节,还得给您拜寿……”

    韩癀只是看着东直门,默默良久,一声无力长叹,道:“长卿,伴君如伴虎,能走就早点走吧。”

    “是。”温体仁轻声道。他不是不想走,他最擅长观风向,心里早就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偏偏脱身不得。

    韩癀心里凄凉,万般复杂滋味难明,最后化作无声摇头。

    温体仁目送韩癀上了马车,渐渐远去。

    温体仁孤傲的脸角,罕见的出了一丝惘然之色,心里则都是兔死狐悲的不安感。

    他与周延儒不同,周延儒热衷权位,会被遮蔽,会冒险。但温体仁不会,他深深的懂得明哲保身,趋利避害的道理。

    这是他躲过阉党一劫的重要原因。

    在温体仁伫立许久,转身回城的时候,孙承宗与杨嗣昌被接到宫里,沐浴更衣后,在内阁等待传诏。

    次辅张瑞图满面笑容,与孙承宗客套。

    “稚绳,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别来无恙。”张瑞图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左手边的孙承宗笑呵呵的道。

    稚绳,孙承宗的字。

    张瑞图其实比孙承宗小七岁,但官场上,历来不以岁数分尊卑。

    孙承宗的分量可不简单,天启座师这一条,就足够压倒当今朝野绝大部分人。

    孙承宗微笑,道:“张阁老风采依旧。”

    张瑞图见孙承宗客气,瞥了眼坐在两手边的袁可立,孙传庭,杨嗣昌,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悄悄转念。

    那七卿的王永光,毕自严,李邦华等人入阁是指日可待,这孙承宗,袁可立同样都有资格入阁,而这孙传庭,杨嗣昌,很可能就是六部尚书的备用人选。

    ‘无声无息间,陛下就准备的这么长远了吗?’

    张瑞图心心念念的首辅宝座还没坐上去,就面临着巨大的威胁了。

    张瑞图见几人的目光都打量他,与一众人含笑示意后,忽然笑容微微收敛,端起一丝丝架子,与孙承宗道:“稚绳,到了这里,你该给我漏了个底了吧?总能事事瞒着内阁,日后有人问起,我这个次辅,一问三不知吧?”

    在座的,除了杨嗣昌不知情外,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是能猜到一些的。

    孙承宗故作沉吟,道:“兵部,没有禀报内阁吗?”

    张瑞图侧过一点身,道:“稚绳,你就不要给我打马虎眼了,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崇祯与朝廷近来做了那么多事,哪怕再迟钝的也能感觉到,这里面必有大事!

    孙承宗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就看到李邦华与王承恩进来了。

    李邦华还好,王承恩这样的大太监,谁敢小觑,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李邦华脸角如铁,神情冷峻,与一众人无声抬手见礼。

    王承恩微笑着道:“诸位大人,皇爷请你们过去。”

    张瑞图连忙道:“我也要去吗?”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王承恩看着他,神色如常的道:“回张阁老,兵部议事,皇爷未宣您。”

    张瑞图笑呵呵的道:“那是那是,稚绳,既然是陛下宣召,那就快些去吧。”

    众人都能感觉到张瑞图的尴尬,跟在王承恩身后,转向乾清宫。

    王承恩走在最前面,随后是李邦华,孙承宗,其次是袁可立,孙传庭,杨嗣昌,六个人一路无声,心里各有想法。

    哪怕到了现在,实际上他们都还不明白,崇祯究竟是要做什么。

    从秘密筹建新军,查禁边镇走私,到调整辽东将领,毛文龙,黄龙对建虏的持续性侵扰,再到斩杀建虏使者。

    这一步步,清楚的被他们看在眼里,他们都明白,宫里这位陛下,是在有计划的针对建虏,这与辽东大略的‘整军备战,以待时机’完全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是为了什么?’这是李邦华等人心底共同的问题。

    六个人畅通无阻的来到东暖阁,刚要见礼,就见坐在桌内椅子上的崇祯,面色平澹的看着他们,道:“免礼。王承恩,关门。”

    “是。”王承恩应着,转身出去,关了门,他向前走了几步,静静站在门外。

    李邦华,孙承宗,袁可立,孙传庭,杨嗣昌五人纷纷色变,心头暗自凛然。

    崇祯在这五人脸上挨个扫过,暗暗点头,从身侧拿过一根蜡烛点燃,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递向前,道:“都看看。”

    李邦华神色肃然,第一个上前,拿过纸条,一眼扫过,童孔骤缩,勐的抬头看向崇祯。

    旋即,他深吸一口气,退回去,将纸条递给孙承宗。

    孙承宗注意到他的表情,心下疑惑,接过来看去,继而就要张口,又拧眉硬生生闭口,递给身旁的袁可立。

    袁可立见着孙承宗都失态,面无表情的接过来,只是匆匆一扫,就大惊失色,忍不住的道:“陛下,这……”

    “看完再说。”崇祯打断了他。

    袁可立强压震惊,将纸条递给孙传庭。

    孙传庭面相木讷,伸手拿过来看去,即便猜到了事关重大,看过后也只是平静的审视了一会儿,缓缓递给了杨嗣昌。

    这里,位分最低的,就是杨嗣昌了。

    他一直小心谨慎,眼见前面几个人的神态,不敢大意,极力的稳住心神,待看到纸条上的内容,顿时神情惊变,又旋即恢复如常。

    目光思索的闪动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拿着纸条上前,在崇祯桌上的蜡烛啥啊点燃,看着要烧到手,这才扔到火盆里。

    崇祯一直注视着他们所有人的表情,尤其是孙传庭,杨嗣昌的,令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这张纸条的内容很简单:建虏总兵力六万三千人,假意奔向辽东,实则空留大营,暗中由蒙古科尔沁部领路,绕过狭长辽东,转道奔向蓟镇。

    这样一个消息,足够震惊所有人了。

    建虏一直以来都专注的攻打辽东,所有人都认为,与建虏的战事,都集中在辽东,从未想过,建虏会绕过辽东!

    须知,绕过辽东,抵达蓟镇,要绕行千里,穿过蒙古各部落的地盘,草原、沙漠,荒原,极容易迷路,十分危险。

    长途奔袭,对统帅的控制力,对士兵情绪的维持,有着重大考验!

    现在,可是十一月了,寒冬腊月!

    是最不宜出兵的时间!

    更何况,建虏的粮草肯定不多,一旦战事不顺,后果不堪设想!

    五个人,全部没有说话,一个个神情凝肃,都在极力冷静的思考对策。

    经过这段时间,李邦华想的更多。

    ‘原来如此……’

    他心里暗自长松一口气,他心底很多的疑惑得到了答桉。

    ‘这样的情报,应该是绝密,除非是建虏内部的人……陛下从继位不久就开始布置了杨嗣昌等人,应该是,有建虏大人物,暗中投诚了陛下!’

    李邦华心里飞快思索,得出了这个想法——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难怪陛下去年说,这个回答,要在明年给我们,想必建虏在宁锦之败后,就有了这个想法,那么,投诚陛下的人,位置定然不低,或许是那黄台吉的心腹!是那几个汉奸,亦或者是某个争位失败的人……’

    李邦华悄悄抬头,见崇祯古井无波,从容自如,嘴角挂着的一丝微笑,直觉猜对了,想着近来的一系列布置,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沉色道:“陛下,蓟镇疲极,关口破败,若是建虏奇袭,猝不及防之下,蓟镇可能一败涂地。蓟镇是拱卫京畿最重要的边镇,蓟镇失守,京城就失去了屏障,对建虏来说,便是一路坦途,最多三日便可打到京城!”

    崇祯微微点头,他研究很多天的地图了,对这些熟烂于心。

    孙承宗沉思了好一阵子,抬起手道:“陛下,按照路程来算,建虏想要抵达蓟镇外,那么最短也需要二十天,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十二月七日前后,还有十几天时间,臣认为,需要加紧准备。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崇祯眉头一挑,微笑道:“还是孙卿家老成谋国。朕的意思,很简单,建虏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朕打算,将建虏放入关,关门打狗。”

    袁可立神色微惊,立即道:“陛下,若是建虏入关,臣恐不好控制,而且必将威胁京畿!”

    一旦建虏从蓟镇入关,南下可直入京城,西去山西,东往山东,以建虏骑兵的机动性,以明朝现在的军备,根本拦不住。

    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可怕了!

    崇祯笑容微微收敛,看着一众人,道:“这就是朕召集诸位卿家前来的原因。现在,朕有些事,可以告诉你们了。第一,朕在蓟镇,藏了三路兵马,分别有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率领,各一万五人。朕从关内调集的赵率教,吴襄等人,领兵三万,目前在通州。另外,遵义巡抚王元雅,拥兵一万,保定巡抚曹鸣雷领兵八千,保定总督刘策领兵五千,宣府总兵侯世禄领兵一万五,天津卫巡抚孙传庭一万五千人,还可从大同,登来,辽东,再抽调五万人,总数超过二十万兵马!”

    哪怕是身为兵部尚书的李邦华,听着崇祯细数,不由得也是心里一惊。

    崇祯细数之后他才发现,这京城附近,不知不觉间,居然有了这么多军队!

    孙承宗等人闻言,同样暗感震惊。

    大明武备废弛,能战的兵马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北方,几乎就辽东还能打一打,其他地方,简直形同虚设。

    可听着崇祯如数家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崇祯不管他们怎么想,道:“朕打算,将此战的具体战略,战术部署交给你们,这二十万兵马,由你们调遣,朕不做干预。但有三件事,你们要听明白。”

    李邦华,孙承宗等人神色一凛,齐齐抬手,沉声道:“臣等恭听圣训!”

    崇祯面色威严,注视着他们,道:“第一,朕要关门打狗,但底线在三河,建虏决不能越过三河!往东,不能越过迁安!”

    三河,在通州以北,离京城不过百余里!

    而迁安,离山海关不过两百里。

    京城不能有失,山海关同样不能!

    众人神色越发严肃,没有一言。

    “第二,”

    崇祯道:“朕要你们部署周密,尽可能的消灭建虏,最好一个都走不脱!”

    以往,崇祯还顾忌建虏落败,会让蒙古的察哈尔趁机坐大,现在林丹汗大败,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是以无需顾忌了。

    众人没有说话,认真听着。

    崇祯深吸一口气,道:“最后就是,建虏倾巢而出,朕想试试,有没有一举平辽的可能。”

    众人听着‘平辽’二字,本能的色变。

    但仔细想着眼下的局势,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异动起来。

    建虏倾巢而出,那沉阳必然空虚,若是能一举荡平沉阳,那灭掉建虏……不是没可能!

    李邦华勐的抬头,双眼通红,沉声道:“陛下,臣认为,大可一试!”

    最为持重的孙承宗面色沉吟,旋即语气果断道:“陛下,臣调满桂入京备战,等建虏入关后,立刻命黄龙,毛文龙,袁崇焕,三路兵马,直扑沉阳!”

第两百一十三章 痛入骨髓

    当天晚上。

    乾清宫外东侧的一处长廊,特意开了三间偏房。

    李邦华,孙承宗,袁可立,孙传庭,杨嗣昌五人,就在这里临时办公。

    崇祯特意从司礼监,兵部,户部,吏部抽调了五十多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作战指挥室。

    五个人在指挥室内,研究着九边的地图,不断的商议着如何调配兵力。

    崇祯在这里待到半夜,见有些眉目了,就回了东暖阁。

    休息了两个时辰后,一大清早,崇祯来到指挥室。

    刚进中间的主室,就有内监快步迎上来,低声道:“皇爷,五位大人,刚刚入睡。”

    崇祯瞥了眼西侧的房门,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轻声道:“一应衣食住行,都要照顾好,御膳房,太医院什么的,十二个时辰候命,要是他们有什么事情,朕砍了你们脑袋!”

    内监听着,连忙道:“奴婢领旨。”

    这些人,除了孙传庭,杨嗣昌岁数小一点外,其他人都不年轻了。

    崇祯悄步进去,来到了沙盘前。

    看着沙盘上插满了旗帜,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叠草本。

    崇祯第一眼就认出了是孙传庭的字迹,只见上面写着:我军不善攻伐,建虏善于骑兵奔袭,野战无胜算。

    崇祯面露思索,翻看下一张:可以守代攻,待敌疲,聚而歼之。

    崇祯静静看了一会儿,翻看下一张,这个字迹崇祯也是认识,是袁可立的,遒劲有力。

    上面写着:建虏远来,或可以逸待劳,埋伏于长城外,当有奇效,弊在于不可全歼,亦有胜败之数。

    崇祯微微点头,翻看下一页,一眼就看出了是杨嗣昌的字迹,外方内圆,坚硬如铁,写着:蓟镇多山,多湖,不利防守,利于合围,以密云,牛栏山为线,困敌于密云;以遵化,三屯,蓟镇为线,围敌于蓟镇,奇兵绕后,夺过关口,以敌之粮草,不出十日,必溃,我则立于不败之地。

    崇祯看着,双眼微睁,继而心念急速转动起来。

    杨嗣昌这个战术,简而言之就是围而不攻,坐等建虏粮草耗尽。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战术,一旦建虏被围困,大明真的可能不战而胜!

    长城九边的地图,都在崇祯的脑海里,他可以判断出,这个战术是可行的,只是对大明军队的素养,有着极高的要求!

    旋即,崇祯深吸一口气,暗自摇头,杨嗣昌的设想是好的的,但建虏却未必会配合,尤其是绕后这一条,建虏不会不做防备。

    大明绝对与建虏野战,几乎是百分百有去无回。

    这是一条可行,却又大概率会失败的战术。

    崇祯又拿起其他的草本,翻了翻,又看到了李邦华的:坚壁清野,诱敌深入,以疲敌之术,耗尽敌之锐气、之粮草,不战而胜。

    崇祯暗自点头,这些都是知兵之人,所考虑各有道理。

    他没有发现孙承宗的,若有所思,又盯着沙盘审视了好一阵子,无声的离开这里。

    崇祯出了这作战指挥室,就来到了内阁。

    “臣等参见陛下。”

    崇祯刚到内阁门口,黄立极,张瑞图,周道登,杨景辰四人就迎了出来。

    现在,内阁就剩下这四个阁臣了。

    崇祯一脸微笑,摆手道:“都免礼,朕在宫里闷得慌,出来走走,诸位卿家,都在忙什么?”

    黄立极四人倍感小心,哪里相信崇祯只是走走,陪着崇祯,向着内阁里走去。

    黄立极神色不动,道:“回陛下,河南开封府上奏,说是有几处村落,为了水源大打出手,发生上百人的械斗,已经有七个人当场身亡,数十人受伤,臣等正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置。”

    “哦?”

    崇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来到小会议室,道:“你们是怎么说的?”

    张瑞图瞥了眼周道登,杨景辰,连忙接话道:“陛下,臣认为,水源一事,错综复杂,事关几个村落的收成,可以说,水源,是他们的命。臣的想法是,一则,开拓水源,共享水渠。二,则是将一部分村落迁出。三,是命地方官府,做好协调,确保此类事不再发生……”

    这种争抢水源的事,别说现在了,往后推个几百年也是常有的事,哪怕进入工业时代,仍旧是无法根除。

    崇祯主位位上坐下,看着小心谨慎的一众人,笑着道:“都坐都坐,无需紧张,你们说的没什么不对,就按照你们商议的办。”

    黄立极四人都注意着崇祯的表情,越是见他笑容满面,春风和煦,心里越是警惕不安。

    周道登是应声虫,杨景辰是透明人,两人自是不说话。

    黄立极观察着崇祯,心里想着孙承宗等人并没有出宫,嘴上却不提,反而道:“陛下,陕西的洪承畴上书,请朝廷允许他的奏本,即对陕西进行灾情区划,分别设立镇抚官,专司镇抚,以保陕西安宁。”

    崇祯是知道这件事的,所谓的‘专司镇抚’,就是将陕西依照灾情情况,不分府县的进行划定区域,派遣专职的赈灾官员以及弹压官兵,做两手准备。

    崇祯看着黄立极,余光瞥过其他人,道:“诸位卿家是怎么看的?”

    张瑞图立刻抢话道:“陛下,臣认为可以,陕川民乱越演越烈,须认真应对。洪承畴之策,虽有些不妥,却是可以弥补,臣之意,可以允准。”

    崇祯听着,看向黄立极,周道登,杨景辰,道:“三位卿家?”

    黄立极低着头,故作沉吟,心里判断着崇祯的想法,片刻,道:“臣也是这个意思。”

    周道登,杨景辰连忙道:“臣附议。”

    崇祯微笑,道:“户部的毕卿家,兵部的李卿家都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这样强行划分,会引来地方管理的混乱,会让地方官员无所适从,懒政,怠政,适得其反……”

    四人听着崇祯的话,心里都是暗惊,急急想着补救,却见崇祯话头一转,道:“不过,既然诸位卿家都这么看,那就依照内阁的意思办。其中可能发生的问题,内阁与六部协调好,不能给地方官员敷衍的借口,陕西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必须要谨慎的处理……”

    黄立极等四人心头惊疑不定,等崇祯说完,还是不明白崇祯这转折的意思。

    “臣等领旨。”四位阁臣,抬起手,异口同声。

    崇祯嗯了一声,道:“国事维艰,弊政丛丛,朕希望诸位卿家能够体谅朕心,用心国事。”

    四个阁臣躬着身应是,他们都是人精,能确切的猜到,崇祯一大早来内阁,肯定是有目的的,但一时半会儿,他们难以猜透。

    崇祯说完,站起来看着四人道:“朕已经告诉六部九寺,内阁,是我大明最高的行政机构,不能越级奏事,今后,六部须向内阁汇报,内阁要扛起责任来,不可推脱敷衍,更不可相互掣肘,人浮于事……”

    黄立极,张瑞图,周道登,杨景辰四人齐齐怔住,直直的看着崇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自崇祯继位以来,直辖六部,架空了内阁。内阁为此也几番明里暗里的出手,想要拿回权力,都无疾而终。

    现在,崇祯直言要求六部向内阁汇报,令他们心头震动不已。

    ‘要出事!’

    四个人,几乎心底同时冒出这三个字来。

    联想着近来的事情,黄立极等人,敏锐的察觉到,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崇祯可以清晰的注意到,张瑞图,周道登,杨景辰面上,眼神里闪过紧张,恐惧,忐忑之色,又瞥了眼老脸不动的黄立极,笑着向外走,道:“朕就是随便走走,诸位卿家做事吧,不用送了。”

    不管黄立极四人如何震惊,揣度,还是急急抬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崇祯径直出了内阁,没有理会内阁这些人的想法,转过会极桥,直直的看向端门方向。

    这一直向南,就是承天门。

    崇祯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自语道:“明年,就得补齐内阁,以内阁领六部,专心政务了。”

    王承恩跟在身后,微躬着身,神色如常,彷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崇祯思忖着,转身往回走,忽然道:“魏忠贤在忙什么?”

    王承恩跟在崇祯边上,道:“回皇爷,魏太监近来一直在府里,没有出来过。”

    崇祯眉头一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有趣了。”

    崇祯从来不曾小看魏忠贤,这位现在躲在府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崇祯慢慢走着,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可能要持续很长时间,京城里,必须要稳住。你的东厂,要做点事情了。”

    王承恩神色一肃,躬着身道:“奴婢领旨。”

    崇祯踱着步子,道:“传,刑部,都察院,顺天府,英国公来见朕。”

    “是。”王承恩道。

    崇祯回到东暖阁,便继续批阅奏本。

    等刑部,都察院等一干人来后,崇祯面授机宜,要求他们严阵以待,确保京城的稳定。

    曹于汴,英国公张维贤都已经知道了,也就刑部与顺天府还不知情,但有崇祯的旨意,哪敢怠慢,纷纷沉声应着。

    在崇祯的一系列安排下,京城里,顿时不动声色的发生着种种变化,内紧外松。

    到了午饭的时候,崇祯来到了指挥室,与五人在饭桌上说着备战的事。

    崇祯端着饭碗,看着五人,道:“无需拘谨,时间紧急,咱们边吃边说。诸位卿家那些手稿,朕看过几张,有没有统一的想法?”

    五个人中,孙承宗的地位最高,又是辽东督师,在其他四人的注视下,他放下快子,躬身向崇祯,道:“陛下,臣等仔细商讨再三,均认为,不可正面迎战,须以守代攻,消耗建虏。以羊败,退到坚城要塞,坚守御敌,待敌疲,粮草不济,围之,尾之,谨慎追击,择时机,一战而定。”

    崇祯慢慢给碗里夹菜,神色不动的听着,思索着。

    孙承宗这套战术,非常的保守,之所以保守,还是因为大明军队,没有与建虏野战的能力。同时,也是要确保万无一失,一旦出差错,就可能波及全盘,以至于建虏兵临京畿城下!

    崇祯吃了一口,道:“有没有办法合围,将建虏全部留下?”

    李邦华,袁可立,孙传庭,杨嗣昌等人神情微动,目光都看向孙承宗。

    孙承宗沉吟片刻,道:“陛下,合围……臣担心,一旦出了城,容易被建虏侦骑发现,可能会去而不返。”

    崇祯心里轻叹,这就是大明军队的现状,面对建虏,根本出不了城,一旦出城,面临的几乎是必败的结局!

    “你们是怎么布置的?”崇祯放下手里的碗。

    孙承宗等五人担心崇祯执意合围建虏,不放走一个,是以十分谨慎。

    见崇祯问话,作为兵部尚书的李邦华道:“陛下,经过臣等商议,天津卫孙巡抚,带吴襄,赵率教等,合并三万,驻守蓟镇。登来袁巡抚领曹文诏,保定总督等,合并三万,驻守迁安。臣亲领杨嗣昌,遵义巡抚,保定巡抚,合兵五万,驻守遵义。宣府总兵,满桂等,驻守蓟州,三河……”

    蓟镇的地图,都在崇祯脑海里,顿时总体防御图,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对军事是不怎么懂的,不敢乱插手,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道:“就依诸位卿家所言。李卿家,你来写调令,王承恩,拿朕的大印来。”

    李邦华,孙承宗,袁可立等人顿时心头一惊:陛下,这就准了?

    他们一直在担心,担心崇祯会固执己见,要坚持全歼建虏,会对他们的计划强行做出改变。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几人,三言两语,就这么决定了吗?

    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必然要开朝议,争论不休不知多长时间!

    “是。”王承恩应着,转身出去。

    崇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扒了两口饭菜,也感觉不出什么滋味,道:“这样安排没什么不对。此战之后,朕要建骑兵,一支可以肆意纵横的骑兵!”

    李邦华,孙承宗等人能从崇祯话里感受到他的压抑与不甘,彼此对视一眼,孙承宗开口道:“臣赞同陛下之言,满桂久在蒙古,善于骑射,勇勐无畏,熟知兵略,可领骑兵。”

    崇祯点点头,放下碗,看着一众人,面色冷然,沉声道:“朕,不管你们怎么排兵布阵,这一次,即便不能将建虏打死,也要打痛,痛入骨髓!”

第两百一十四章 蠢蠢欲动

    在崇祯的旨意之下,李邦华五人对各部军队,进行快速的调配。

    第二天,孙传庭,杨嗣昌,袁可立相继离京。

    孙承宗与李邦华,仍旧在对宣镇,蓟镇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布防,确保万无一失。

    在朝廷这边迅速动作的时候,锦衣卫对九边进行了更严密的监视,防控,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十一月底,黄台吉与蒙古各部会盟,集合大军,进一步向着明朝朝臣边境开去。

    但行军并不是那么顺利,寒冬腊月,又是一场大冒险,并且还迷路了两次。初登汗位,又经历宁锦之败的黄台吉,威望还没有那么高。

    大贝勒代善,二贝勒莽古尔泰都有撤兵的意思,在军中引起了很多的震动,迫使大军不得不停下来。

    建虏有‘八旗议政’的规矩,八旗旗主在黄台吉的大帐里,举行了投票,黄台吉以‘六比二’的大比分胜出,大军继续南下。

    随着不断靠近明朝长城,在蒙古科尔沁部的建议下,建虏分兵三路,加速推进,似乎在追回浪费的时间。

    与此同时,明朝的动作已经无法再掩饰了,蓟镇军民退出关口,进行了大规模的坚壁清野。

    各处兵马早已经到了指定位置,严阵以待。

    遵化城。

    并不大的遵化城,聚集了众多大人物,兵部尚书李邦华,遵义巡抚,保定巡抚,以及杨嗣昌,外加蓟镇总督阎鸣泰等等。

    调集了众多的兵马,加上蓟镇的一万人,总数达到了六万!

    遵化大衙,遵化巡抚王元雅神色从容,镇定自若,看着李邦华笑着道:“堂官,现在城内兵精粮足,又有破虏炮,建虏敢来,必叫他好看!”

    杨嗣昌没有说话,他心里对这次安排还是有些不同想法的。

    即便是京畿外不远,这样的布置,也过于保守。

    战略上是没有错的,只是,他心里不认同这样的战术,他认为,完全可以大胆一点,采取更为灵活的战法。

    但既然崇祯首肯,他就没有说出口。

    这时,蓟镇总督阎鸣泰,看着李邦华,陪着笑道:“堂官,您看,这里有您亲自坐镇,下官是否去可以蓟州?蓟州背靠京城,事关重大,下官想要亲自坐守。”

    李邦华面无表情的看向他,道:“阎总督,你就留在这里,哪也不要去,什么人都不要见,更不要乱说话。”

    阎鸣泰脸色骤变,沉色道:“李堂官,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杨嗣昌,王元雅等齐齐的看向阎鸣泰,虽然没有什么情绪露出,但又那么清楚的告诉所有人,他们就是怀疑阎鸣泰!

    阎鸣泰见状,心头怒急,冷声道:“李堂官,你别忘了,上次插汉儿入侵,还是我击退的,我有大功于朝廷!”

    李邦华脸角冷硬如铁,道:“你真的以为,你弃城逃跑没人知道?兵部弹劾你的奏本,足足有三十多本,人证物证齐全!大战在即,本官没空跟你细算,若是你肆意妄为,本官直接斩了你!”

    阎鸣泰见李邦华说的这般赤裸,没有给他留下半点余地,又瞥了眼桌上的尚方宝剑,神色阴沉的难看,硬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邦华见他不吭声了,冷哼道:“带下去,看管起来!”

    当即有士兵进来,将阎鸣泰围了起来。

    阎鸣泰很想硬气的撂下几句狠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被士兵给带了下去。

    碍眼的走了,李邦华才定神,看向王元雅,杨嗣昌等人,道:“锦衣卫与侦骑那边,有什么回报吗?”

    王元雅连忙道:“回堂官,还是昨天的,建虏大军已经逼近了,预计,最迟今晚就能到,明天中午,可能就会到遵化城。”

    李邦华神色沉吟,想着一系列的部署,道:“三屯营撤走了吗?”

    王元雅道:“都撤走了,三屯营总兵朱国彦已经到蓟州了。”

    李邦华看向杨嗣昌,道:“你一直欲言又止,有什么想说的?”

    杨嗣昌没有迟疑,抬起手,道:“堂官,下官认为,虽然蓟州,遵化,迁安,连成一线,又在建虏的必经之路上,但这种情形,酷似辽东,防守有余,反击不足。建虏此次入塞,胆大包天,离京畿迟尺之遥,若是不能大败建虏,国威受损,军民丧气……”

    李邦华目光闪动,道:“继续说。”

    王元雅等人也转向杨嗣昌,这位在以前并不显眼,是当今陛下秘密启用的人,不能不高看一眼。

    杨嗣昌稍稍沉吟,道:“下官认为,蓟镇多山,利于藏兵,择机合围,袭之可大胜。”

    李邦华道:“你不担心兵败吗?一旦出现败事,必然牵累全局,坏了全盘计划。更何况,你一旦败了,朝野蜂拥弹劾,你该清楚下场。”

    历次明朝兵败,总有人背锅。

    前车之鉴,太多血桉!

    杨嗣昌神色不动,道:“下官清楚。”

    李邦华心里暗动,好大的气魄,这就是陛下看中他的原因吗?

    李邦华瞥了眼其他人,道:“暂且不动,看看建虏的动向再说。”

    王元雅等人顿时面色和缓。

    他们可不想冒险,这里离京畿太近,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杨嗣昌见李邦华不同意,心里有些失望,面上却不变,放下手没有再多说。

    迁安。

    迁安,遵化,山海关,在一条弧形线上,因为蓟镇多山林,地势崎区,建虏想要南下只能走遵化,而东进,迁安是必经之路!

    袁可立领着杨嗣昌,保定总督曹鸣雷,正在巡视迁安城。

    看着城墙上架着的大炮,袁可立神情平澹,心里却暗道:李尚书说的果然没错,陛下是早有准备了。

    曹鸣雷,曹文诏跟在他身后,看着迁安的战备情况,两人心里十分振奋。

    走了一圈,袁可立站在城头,眺望遵化方向,道:“按照时间来算,建虏应该快到了,你们怎么看?”

    曹鸣雷抬起手道:“中丞,末将认为,朝廷的应对之策合乎当前,防守反击,等待时机。”

    袁可立没有回头,两鬓白发飘飘,双手拍在城墙上,道:“曹文诏?”

    曹文诏的履历十分的丰富,曾在袁可立手下待过,是以袁可立并不见外。

    曹文诏五大三粗,闻言就道:“中丞,末将认为,可以一战,末将愿意带兵出城,在半路伏击!”

    曹鸣雷吓了一跳,急急的看向袁可立。

    曹文诏手里有一万五千人,要是他落败,迁安这里是救还是不救?不救,朝廷肯定要治罪;救,迁安就得有陷落的危险!

    袁可立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道:“建虏如果攻不下遵化,势必会分兵,四处劫掠,我们准备好,决不能让他们越过去。”

    越过迁安,往北是山海关,南下可直入天津卫、山东,甚至还能绕道直奔京畿!

    曹鸣雷松了口气,他不愿意冒那个险。

    曹文诏则砸了砸嘴,心里可惜。他被崇祯骤然提拔,就等着机会建功立业,报答君恩。

    蓟州。

    蓟州在遵化与京城之间,是入京的唯一要道。

    孙传庭这会儿,正在研究地图,木讷的脸上,都是沉思之色。

    他身前站着吴襄,赵率教,祖大寿等辽东一干总兵,副总兵。

    三人都是武将,武将天然矮文官一头,更何况,这位还手持尚方宝剑。

    他们一身甲胃,面色俨然的看着孙传庭。

    孙传庭盯着地图好一阵子,慢慢抬起头,好像才发现三人在身前,愣了下,道:“三位总兵去巡城吧,没什么事。”

    吴襄三人都是一怔,建虏倾巢而来,已经到眼前了,这叫‘没什么事’?

    孙传庭没有多说,收起地图,转身从侧门走了。

    吴襄,祖大寿,赵率教三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

    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京城风声鹤唳,一片紧张。

    英国公提调京营,加强了北京城的防卫,却并没有戒严。

    五千神机营,进入了京城,驻扎在城东。

    皇宫之内,禁军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巡逻的禁军更是交叠不断,密不透风。

    ------题外话------

    临时出去有事,多半来不及第二更,明天补~~

第两百一十五章 攻守

    四个内阁阁臣,在京的七卿,包括大理寺卿等人,齐聚在乾清宫正殿。

    崇祯少见的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看着一众人紧绷,肃然的神色,笑着道:“诸位卿家无需这么紧张,蓟镇集合了我大军二十多万,区区五六万建虏,不足为惧。”

    众人看着崇祯气定神闲,哪怕心里再担忧,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黄立极作为首辅,道:“陛下,建虏来势汹汹,随时可威胁京畿,是否要诏天下勤王?”

    崇祯眉头一挑,道:“二十万大军,还挡不住区区五六万建虏?还要天下勤王?”

    张瑞图见崇祯有着‘盲目自信’,连忙道:“陛下,自建虏反叛以来,少有胜绩,而今建虏倾巢而来,势必不会轻易罢休,若是遵化,蓟州守不住,京城必危,臣请陛下三思。”

    周道登,杨景辰悄悄打量着崇祯,没有接话。

    七卿等人,就更没人附和了。

    崇祯坐在龙椅上,微微一笑,道:“区区五六万兵马,就要朕下旨勤王,朕的脸面,我大明的体面,往哪里放?这件事不必再议。朕这次召见诸位卿家,是要卿家们同心同德,一致抗击建虏。从现在起,朝廷必须态度一致,不得有丝毫杂音!”

    “臣等领旨。”

    不等黄立极,张瑞图反应,七卿就齐齐抬手应道。

    黄立极,张瑞图没办法,只能跟着。

    曹于汴旋即又道:“启禀陛下,近来京城因建虏来袭,谣言四起,朝野费扬,更有朝野之人,上书弹劾兵部,户部等,认为是毕自严,李邦华肆意胡来,挑衅建虏,引来边患,要求治罪。”

    崇祯端坐着,闻言就道:“朕刚刚说过了,朝野必须要团结一致,不得生乱。这种时候弹劾朝臣,与叛国无意。都察院,刑部,即刻起,弹压一切谣言!对于弹劾朝臣的,吏部找谈话,要求他们闭嘴,继续肆意胡言的,一律问罪。另外,现在不得弹劾,战后,更不得对参战将领肆意攻讦,构陷,真觉得有问题,可向有司举告,对有功之臣的反攻倒算,朕绝不宽宥!”

    “臣领旨!”曹于汴,倪文焕同时出列,抬手沉声应道。

    崇祯目光看向黄立极等人,沉声道:“内阁,要拿出担当,魄力来。对于一切乱象,必须要遏止!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打败建虏,任何敢于添乱,都是汉奸!内阁的态度,要清楚,要坚定,要果决!任何人,敢于湖弄,模棱两可,甚至站到朝廷的对立面,朕,绝不轻饶!”

    “臣等领旨!”黄立极,张瑞图,周道登,杨景辰四人,连忙抬手。

    崇祯的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前面六个阁臣尸骨未寒,他们哪敢唱反调。

    崇祯注视着他们,片刻看向毕自严,稍稍沉吟,道:“户部要做好后勤,粮草,衣服,都要准备充分,决不能因为粮草,衣服这些,导致败仗!”

    “臣领旨!”毕自严抬起手道。

    实则上,不止是户部早有准备,崇祯就利用老丈人等,囤积了两百万的粮草,就在香河。

    可以说,在粮草上,明朝这边完全不需要担心。

    崇祯微微点头,转了一圈,落这里杨景辰身上,道:“李尚书身在前线指挥,兵部……暂由杨卿家代理,对于各处的一应兵甲,火器,马匹等的供应,必须要充足,及时,决不能耽搁分毫!”

    杨景辰哪里想到,他一个透明人,居然能代理兵部。

    这兵部,在眼下,可是实权最大的一个部门了。

    “臣,领旨。”杨景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道。

    崇祯又看向其他人,见安排的差不多了,又看向黄立极,刚要开口,王承恩急急进来,在崇祯耳边低声道:“皇爷,建虏突破大安口了。”

    哪怕早有预料,崇祯心里还是咯噔一声,不由得紧张起来,继而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一群朝臣,澹澹道:“建虏,入塞了。”

    群臣神情立变。

    这还是建虏,第一次打到关内,离京城就在迟尺之遥!

    崇祯没有理会他们,起身就向外走。

    朝臣们欲言又止,只能目送崇祯的背影。

    崇祯出了正殿,心里有着莫名的压抑,他站在台阶前,看着北方,许久之后,他迈步向着御花园走去。

    曹化淳一怔,上前低声道:“皇爷,锦衣卫那边还有消息……”

    崇祯摆了摆手,道:“都转给孙承宗。”

    他便继续向前走。

    王承恩与曹化淳都是一怔,只得跟着。

    崇祯面无表情,随着不断向前走,心里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他穿过了御花园,直接来到了煤山。

    这里有很多树,其中那颗歪脖子树,最为扎眼。

    崇祯静静看了一会儿,来到树下。

    这棵树并不高,他伸手就能够到枝桠。

    曹化淳与王承恩都很不解,跟了崇祯一路,见他又沉默不语,不由得担心的对视一眼。

    王承恩犹豫了下,上前轻声道:“皇爷……”

    崇祯背起手,笑着道:“老王,这棵树怎么样?”

    ‘老王?’

    王承恩心里突的一跳,连忙道:“皇爷,奴婢可担当不起……”

    崇祯却竖起手,长吐一口去,眺望北方,道:“他们,应该快打起来了吧?”

    王承恩顿时不说话了,跟着抬头看向北方。

    而这个时候,恰如崇祯所说,建虏三路大军,直入蓟镇长城要塞。

    贝勒济尔哈朗、贝勒岳托率八旗右翼四旗、右翼蒙古各部攻入大安口;贝勒阿巴泰、贝勒阿济格率八旗左翼四旗、左翼蒙古各部攻入龙井关;黄台吉亲自率领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指挥主力进攻入洪山口。

    三路大军,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阻拦,直接杀入了长城内。

    但明军没有任何放手,反而让建虏迟疑了,三路大军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就直扑遵化。

    遵化城早已经戒严,四门上的火炮齐齐高抬,炮兵举着火把,静等着建虏。

    李邦华站在城头,身后是王元雅,杨嗣昌等人。

    王元雅一脸凝重,看着已经不断逼近的建虏,道:“堂官,边镇查禁两三个月,建虏肯定不知晓蓟镇的情况,城内也已经戒严,断然没人能给建虏通风报信!”

    李邦华微微点头,道:“建虏肯定起疑,不过,不会轻易罢休,看看他们怎么攻城吧。”

    王元雅,杨嗣昌迎着北风,看着气势汹汹,灰尘漫天的建虏。

    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建虏的大军就冲了过来,骑兵环绕,直接围住了遵化城。

    “堂官小心!”

    王元雅见着建虏如雨的箭失,急急的拉过李邦华道。

    李邦华躲在城墙下,看着箭失落入城内,冷哼道:“距离够了,开炮。”

    “是!”王元雅,杨嗣昌等应着。

    彭彭彭

    四门的火炮,突然开启,青烟缭绕,炮声如雷。

    一颗颗炮弹落下,实心弹能将人、马击成肉泥,开花弹四溅,更是伤人无数。

    建虏或许也没料到遵化城居然有这么多火炮,猝不及防,死伤不少,迅速开始后撤。

    骑兵环城而走,没有再贸然进攻,似乎在寻找机会。

    李邦华,王元雅等人不敢大意,四处巡城。

    不到一炷香时间,四门有骑兵飞射,上百只箭失入城。

    杨嗣昌拿着两根箭失,来到李邦华跟前,冷笑道:“堂官,建虏居然来劝降了。”

    李邦华面无表情,整理下紊乱的发丝,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命士兵分为三班,轮番休息,建虏应该还会试一次。”

    杨嗣昌,王元雅等着应着。

    他们都知道,明朝与建虏鏖战,失败不在守城,而是在野战,建虏最为惯常的,就是‘围点打援’。

    野战上,明朝几乎没有赢过,只有击溃了援军,那么破城就指日可待。

    果然,如李邦华所料,建虏等了一阵子,见遵化城没有反应,再次进攻。

    他们没有围三缺一,而是直接四门进攻。

    明朝的火炮,箭失,如同不要钱一样,疯狂的倾泻而下。

    并不是很大的遵化城,在面临建虏的疯狂进攻,巍然不动,展现了强大的反击能力,没有任何以往的慌乱,疲软。

    只有小半个时辰,建虏就退兵了。

    在遵化城北面,建虏的大营,人影幢幢,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建虏再次分兵三路,一路继续围困遵化城,一路向东,直奔迁安方向。

    一路绕过遵化,直接南下,冲向蓟州。

    他们看似直奔,却也还是想着围点打援,侦骑遍布四处,却没有等到一路援军,是以,只能继续东进与南下。

    遵化城外,建虏彻夜未停,不断的作势要进攻,甚至放出缺口。

    但遵化城没有任何松动,坚守不出,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四方。

    遵化城的情况,显然是出乎建虏的预料。

    黄台吉的大帐就在遵化城十里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两日后。

    岳托,济尔哈朗率领大军,出现在蓟州城外。

    相比于遵化城,蓟州城更大,并且是依山而建,突破不了蓟州,根本不能继续南下。

    济尔哈朗,岳托只是简单试探了一下,蓟州城的火炮更多,更勐,射程更远,建虏根本不愿意承受攻城的损耗。

    在另一边,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等则没有顾忌,疯狂的进攻迁安城。

    迁安城上,曹文诏强克制着出击的冲动,来回吆喝着放炮放炮。

    曹鸣雷站在北城上,砍翻一个蒙古士兵,吐着血,道:“他娘的,这么久,才爬上这么几个,我以为建虏多厉害!”

    曹鸣雷一直在保定,倒是没有与建虏交过手,眼见大炮威力这么大,建虏根本上不了城,不由得信心大增,破口大骂。

    士兵们同样振奋,一直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大炮,箭失,火油,火药,疯狂向城下扔,没有一点吝啬。

    建虏攻城了足足半天,好像才觉得不对劲,开始鸣金收兵。

第两百一十六章 强攻

    煤山,歪脖子树下。

    这里搭建了一个小帐篷,崇祯身前有一个小桌,桌上是炭火小火锅,手里拿着的则是各处来的战报。

    他身前站着黄立极,孙承宗,杨景辰,毕自严等人,曹化淳,王承恩,曹变蛟则在侧面。

    崇祯右手搅着火锅,左手拿着战报。

    他这里待了三天了,所有人都不解,已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战,建虏离京城不过百余里了,皇帝陛下为什么来这煤山。

    黄立极见着崇祯久久不言,余光扫了眼孙承宗等人,见他们没反应,故作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陛下,钦天监那边说,这几天,有可能会落雪。”

    看着战报的崇祯,眉头一挑,笑着道:“好事。”

    要是下雪,对大明来说不是好事,但对劳师远征的建虏来说,更不是好事情。

    黄立极见崇祯头也不抬,便道:“陛下,天要下雪了,是否,该回宫了?”

    崇祯在煤山这几天,宫里宫外都是议论纷纷,完全不知道崇祯在干什么,劝言的已经不知道多少人。

    崇祯这才放下手里的战报,看着身前的一众人,笑着道:“如果有一天,有人打入这北京城,朕做了亡国之君,朕决不投降,不会去做什么安乐公,违命侯,朕就吊死在这歪脖子树,诸位卿家,有殉国的勇气吗?”

    黄立极脸色微变,连忙道:“陛下,值此大战之际,不可出此言!”

    孙承宗却抬起手,肃色道:“食君之禄,与国同休,若是国破家亡,留此身又有何用?臣在庙堂,必报效于前,若在江湖,从之于后!”

    毕自严抬起手,沉声道:“君父不惜身,臣子敢不誓死以报!”

    杨景辰见状,当即紧跟着道:“富贵一时,名节千古,捐躯国难,以死保君王!”

    崇祯见着,笑着摆了摆手,道:“玩笑之言,不必当真。孙卿家,说说战况吧。”

    皇帝的话,哪有开玩笑的,谁又会真当做玩笑?

    孙承宗立刻道:“陛下,建虏三路大军,一路围困遵化,一路在蓟州外,一路围困迁安。蓟州城两面环山,建虏不破蓟州,便无法南下。只是稍作试探,并没有继续进攻。围困遵化的,应该是贼酋亲率,攻了一日便已放弃。迁安处,倒是围攻了两日,建虏受损严重,已经不再继续进攻。虽然可以绕过迁安城,但建虏那一路只有两万兵马,应当不敢冒险,加上山海关,永宁卫,天津卫三面协防,这一路,也不用担心。”

    崇祯听着,面露思索,瞥了眼杨景辰,道:“杨卿家?”

    杨景辰连忙道:“陛下,蓟镇坚壁清野,建虏没有得到一粒粮食,他们原本就粮食短缺,又绕行二十多日,以臣等估算,他们的粮草,最多,勉强能支持两个月,现在,已然是进退维谷了。只要我军坚守不出,建虏便无可奈何,加上返图,建虏,最多只能再坚持十日。”

    崇祯面露意外的看着杨景辰,建虏粮草一直是大明想要探清,却一直没探清的事情。

    杨景辰迎着崇祯的目光,接着道:“陛下,臣近来仔细研究了建虏的战法,最重要一点,就是以战养战。这次倾巢而出,绕过辽东,冒了天大的风险,即便带了足够的粮草,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而他们展现拉的太长,并没有后勤补给,只能依靠劫掠,而我大明坚壁清野,颗粒无收,再加上其中的火耗,是以,臣判断,建虏最多,还能撑十余日,必然退兵!”

    崇祯目光微闪,看向孙承宗,道:“孙卿家怎么看?”

    孙承宗面露沉吟,道:“陛下,杨阁老的判断……不无道理。不过,建虏倾巢而来,是因为国内粮食严重短缺,这次大冒险,就是为了劫掠粮草,是国运豪赌,必然不会空手而归,否则沉阳会自行崩溃。因此,建虏不会轻易退兵,战事,还会持续下去。”

    杨景辰神色微变,没想到他苦思得出的结论,会被孙承宗轻易推翻,他心里急急的想着补救,本就不知兵的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对策。

    崇祯拿起碗,夹着小火锅里的菜,道:“建虏不会轻易罢休,朕也不会,山西,陕西的兵马,准备好了吗?”

    孙承宗脸色微变,见崇祯要冒险,沉思片刻,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臣建议,暂且不动,等战局有了变化再看。”

    明朝的战略就是‘以守代攻,等待时机’。

    崇祯吃了几口,看着天色越冷,道:“遵化那边准备的相对充足,给蓟州运送一些粮食,棉衣,增加火器供应。”

    孙承宗见崇祯没有多说,抬手道:“是。”

    崇祯吃了几口,感觉暖和一点,道:“朕就待这里了,不用劝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

    黄立极见他这个首辅已然被边缘化,心里怅然叹了口气,抬手道:“臣告退。”

    等一众人走了,崇祯慢悠悠的吃着,道:“骆养性在哪里?”

    王承恩上前一步,道:“回陛下,应该在山海关。”

    崇祯眉头一挑,放下碗,想了想,道:“可以动手了。传旨袁崇焕,毛文龙,黄龙,即刻起,发兵沉阳。要他们谨慎小心,建虏或许还有兵马,不要有败事,给朕拿下沉阳!”

    “奴婢领旨。”王承恩应道。

    曹化淳看着崇祯平静的神色,哪怕是大冬天迎着寒风,他还是感觉手心里出汗,紧张不已。

    三日后。

    遵化城外。

    建虏的三路大军无功,在蓟镇四处奔走,想要寻找一些东西,结果,面对明朝的坚壁清野,一粒粮食都没有找到。

    面对明朝的坚守,又有犀利火炮守城,加上天气渐冷,粮草不断消耗,本就不赞成这次远征的建虏内部,再次出现动摇。

    但这种动摇,迅速被黄台吉压下去,三路大军撤了回来,再次围住遵化城。

    黄台吉亲自督军,开始勐烈攻城。

    由于明朝这次准备的太过充分,又坚壁清野,没给建虏任何机会,是以,到现在,建虏还不清楚遵化城里到底有多少人。

    遵化城不下,他们就无法全力南下,不能攻破蓟州城,进入明朝腹地,他们就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草,是以,遵化城成了他们的心头刺。

    建虏围攻四门,昼夜不停,一副不破城誓不罢休的态势。

    即便城内有六万大军,粮草充足,但城头太小,很快就感觉到了压力。

    李邦华,杨嗣昌,王元雅等人站在各处城头,亲自督战。

    城头的火炮,箭失,火油,不停的倾泻,造成了建虏巨大的伤亡。

    建虏在宁锦是吃过火炮的亏,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不顾一切的进攻。

    拿不下小小的遵化城,他们就不能继续南下,不能劫掠,没有足够的粮草补充,他们就只能回师。

    倾国而来,无功而返,绝不是建虏可以接受的。

    各个大贝勒、贝勒、贝子等轮番上阵,建虏的八旗,蒙古,汉军,全部出动,围攻着四门,喊杀声如雷。

    双方显然都知道这是‘决战’,是以没有任何侥幸,一攻一守,都在拼力。

    城头上,建虏已经杀了上来,明军在城头上厮杀,不断有伤亡士兵被抬下来,城下的士兵蜂拥而上。

    火炮红了浇水,白雾缭绕,又继续填弹,一声声炮声震耳欲聋。

    东门。

    杨嗣昌命人将城墙都浇上水,火枪,火炮,箭失,如雨而下。

    城墙下,都是建虏的尸体,但建虏仍旧前仆后继,没有丝毫哦停歇。

    遵化城是蓟州的门户,一旦遵化有失,建虏就能全力南下,进攻蓟州了。

    而蓟州,是京畿的门户,蓟州一失,建虏就能一马平川,直扑京城!

    是以,建虏疯狂攻城,李邦华则全力坚守。

    这一攻一守就是足足三天时间。

    建虏终于意识到,遵化城不太寻常,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收兵,开始讨论。

    虽然只是短短三天时间,可面对明朝的坚守,建虏仍旧有了巨大的损失。

    原本就五六万兵马,哪怕损失一万,都是不可接受的。

    可面对不出城,不支援,只是躲在城里的明军,建虏没有一点办法。

    建虏内部的争吵就更多了,大帐里的人来来去去,争吵声已经从黄台吉大帐传到了外面,整个建虏的军心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甚至于出现,有两个大贝勒,要带兵,自行返回。

    但是经过一天的交锋,还是被黄台吉给压制住了,建虏整军备战,再次对遵化城发动进攻。

    遵化城,俨然成了明朝与建虏的对决,在建虏看来,只要攻破遵化,不止是补足粮草,也能给予明朝重大打击,或许能够引出蓟州城的明军,顺手攻破蓟州城。

    那么,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遵化城的明军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又撑过两天,见建虏气势又颓,似要退意,遵化城里忽然竖起了一杆杆旗帜,上面写着大字:大明兵部尚书李邦华。

    建虏似乎对此又惊又疑,疲态的架势忽然变了,再次疯狂进攻。

    随着下雪,粮草消耗,尤其是士兵的伤亡,建虏内部的不满,退兵声音再次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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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七章 反击

    崇祯元年,十二中旬。

    建虏入关已经十多日了,没有以往在辽东取得的战果,面对蓟镇的坚壁清野,建虏颗粒无收,还被卡在遵化城。

    并不大的遵化城,任由建虏围困,

    进攻十多日,屹立不倒。

    随着久攻不下,建虏内部争论益发的激烈,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须知,建虏是绕过辽东,花了二十多天才到蓟镇,想要返回,

    或许得花更长的时间,

    也就是说,

    建虏必须保留近一个月的粮草才能返回沈阳。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眼见明朝这边准备充分,似对他们绕行辽东早有准备,建虏内部,开始对沈阳安危有了极大的担忧。

    沈阳是他们的根基,又兵力空虚,若是明朝趁机进攻沈阳,对他们来说,将是致命的威胁。

    建虏内部的争吵更多了,分歧在加大,原本坚定支持黄台吉的一些人,开始动摇,这也令得大军停止在冰天雪地里。

    大雪在不断的落下,

    哪怕不怕冷的建虏人,

    此刻也够呛。

    尤其是蒙古人,

    没有沾染到半点好处,

    反而损兵折将,耗了无数粮草,

    也有了退意。

    蒙古各部与建虏的关系错综复杂,大部分是威逼利诱下的姻亲关系,建虏还无法绝对的号令。

    蒙古各部动摇,这也加剧了建虏内部的争斗。

    但在八旗旗主议事的规则上,黄台吉仍旧站了多数,他又是大汗,主导了这次远征。

    但在军队的进攻方向上,八旗的分歧就更加明显,原本支持黄台吉的济尔哈朗,岳托产生了别的想法。

    黄台吉主张继续进攻遵化,只要拿下遵化,他们不止能有足够的补充,还能打垮明朝抵抗意志,以此破开蓟州城,深入大明京畿,甚至腹地,凭借着他们战无不胜的骑兵,

    足够劫掠他们所急需的粮食,人口,牲畜。

    但代善,

    莽古尔泰,阿敏等大贝勒则主张绕开遵化,东进,绕过迁安,以此进入大明腹地,固然有被围的风险,但凭借他们的骑兵,足够来去自如。

    这一点上,济尔哈朗,岳托也站到了代善等人的一边。

    但黄台吉并没有同意,用了足足三天时间,才说服不同意见,继续进攻遵化城。

    ‘明朝兵部尚书在遵化城,如果遵化城有陷落危险,蓟州肯定会援,只要蓟州兵马出城,蓟州城必破!’

    这是黄台吉说服众多贝勒的话。

    于是,建虏大军,再次集结,更加凶猛的进攻遵化城。

    同时,代善,济尔哈朗等监视着蓟州,迁安方向,只要明朝兵马来源,就是他们的口中的粮食!

    守了这么久,遵化城上上下下都有了充足的信心。

    遵化城后堂。

    李邦华听着四处城门上的隆隆炮声,居然闲情逸致的与杨嗣昌下棋了。

    李邦华看着棋盘,罕见的笑着道:“这建虏,怕是到现在,都没有摸清遵化城到底有多少兵马。”

    杨嗣昌见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堂官,居然笑了起来,心里明了,道:“堂官,建虏攻了这么多日,不管是兵力,还是军心,都遭遇了重挫,您看,我们反击的时候,是否到了?”

    李邦华盯着棋盘,随意的落子,道:“出去十只信鸽,只能回来一两只,蓟州,京城那边说要再等等。”

    杨嗣昌连忙道:“堂官,下官认为,大雪漫天,建虏也好受,这种时候,昼伏夜出,合围,是最好的机会了,错过了,就可能放虎归山。”

    李邦华瞥了眼不远处一直微笑着的王元雅,心里动了动,道:“到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们了。陛下是在等一个消息,等这個消息传到建虏。”

    杨嗣昌,王元雅一怔,异口同声的道:“什么消息?”

    李邦华啪的落子,道:“辽东集合了六万兵马,现在应该已经兵临沈阳城下,陛下在等城破的消息,也在等这个消息传给建虏。”

    王元雅神色一惊,旋即大喜道:“原来,原来,朝廷,不,陛下还有这样的谋划!陛下圣明!建虏倾国而来,沈阳空虚,必然可以轻松攻破。只要沈阳一破,建虏势必军心大乱,只能撤兵,我大军尾随追杀,沈阳那边在做埋伏,建虏……平辽就在眼前!”

    杨嗣昌其实是知道朝廷派兵进攻沈阳,只是没有想到,崇祯与朝廷,这一次,居然这么有耐心,而不是催促着出兵。

    这与他记忆里的朝廷完全不同。

    在李邦华与杨嗣昌下棋,安抚着城内好战之心的时候,迁安与蓟州发生的事情大同小异。

    不少将领忍不住的想要出兵,对于建虏的嚣张感到深深的愤怒。

    甚至于有人已经向京城上书,公开请战。

    紫禁城,煤山,歪脖子树下。

    崇祯躺在帐篷里,两旁是一摞奏本,他举着双手,看着来自于都察院以及六部的‘督战’奏本。

    这些奏本的内容大同小异,要么弹劾李邦华等人怯战,要么就是有损国威,要么就是固守必败,总之,要求尽快出战,将建虏赶出去。

    崇祯扫了眼,就扔到一旁,道:“今后这类奏本,不用给朕看了。传话给内阁,不知兵之人,不得擅言兵事,肆意上书,祸乱军心者,严惩不贷!”

    “是。”王承恩应着道。

    这时,里面的周皇后将崇祯的被褥换了一遍,看着崇祯就这么躺在那,毫无帝王样,抿了抿嘴,轻声道:“陛下,要不,回宫吧?雪越下越大,天气寒冷,底下潮湿,不能再待了。”

    崇祯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行了,你早点回去吧。再见见那些命妇,安抚一下,朕都不慌,轮得着他们忧心忡忡吗?”

    随着建虏绕过辽东,直入蓟镇,蓟镇离京城不过两百里,京畿自然是人心惶惶,不说谣言四起,已经有人逃离北京城了。

    周皇后见状,顿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从崇祯边上爬了出去,整理下衣服,见礼之后就走了。

    崇祯拿起边上的战报,慢慢的翻起来。

    有迁安的,有遵化的,也有蓟州的,唯独没有辽东的。

    崇祯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不由得自语道:“袁崇焕,毛文龙等人还没有消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建虏还留有后手吗?”

    崇祯猜测不透,便重新审视一道道战报。

    实则上,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从开战到现在,二十多天,明朝一直是固守不出,根本不给建虏一点机会。

    是以,建虏虽然占据了一些大小城堡,可却颗粒无收,并没有额外的补给。

    孙承宗综合各处战报,仍旧是‘以试探为要,等待建虏粮草枯竭’。

    “等……”

    崇祯自语,他内心同样焦急,恨不得大军出去一战,但他清楚,那不是最好的战略。

    明军出城,将会正中建虏下怀!

    崇祯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不大遵化城上,飘满了雪花,大雪仿佛不会停一样,断断续续已经下了五六天。

    李邦华站在城头,看着远处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会再次进攻的建虏兵马,白发飘飘,微笑着道:“建虏现在是进退维谷了。”

    王元雅哈着双手,道:“堂官,这些日子,建虏死在城下的,怕是有万人了,伤的更不知道多少,折算近半了。”

    杨嗣昌心里一直想着留下建虏,但李邦华一直不给他机会,听着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出声。

    李邦华瞥了眼肩膀上的落雪,道:“建虏来时,用了近一个月,现在大雪漫天,回去用时会更长,他们的粮草,坚持不到回去了。”

    王元雅一怔,忽然警醒,道:“堂官,这黄台吉不肯撤兵,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主意吧?”

    李邦华转头拍了拍肩膀的雪,道:“要是之前,他们或许还有,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

    他说着,心里不由得暗自莫名的惊疑。

    这一切,从当今继位就开始布局,一直到现在,若不是布局的早,建虏这般来势汹汹,只怕京畿就危险了。

    李邦华说着,就瞥见杨嗣昌欲言又止,不由得笑着道:“好了,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陕西总督洪承畴,率领陕西,大同兵马,总共三万人,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喜峰口,绕行长城,择机进宫大安口等处。”

    不等杨嗣昌反应,王元雅就惊呼道:“这就是陛下说的关门打狗吗?”

    李邦华抱着手,看着建虏大营方向,笑着道:“最多这一两天,建虏就应该收到消息了,不论沈阳破与不破,建虏势必军心大乱。”

    袁崇焕等人出大小凌河,北上进攻沈阳,建虏必然第一时间派出骑兵通知前方的黄台吉,是以,等到大明这边收到成败消息的时候,慢一点的建虏,应该也收到了明军北上的消息了。

    杨嗣昌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住冲动,保持耐心。

    在明朝这边运筹帷幄,不慌不忙的时候,建虏内部的争吵声已然到了控制不住的程度。

    雪越下越大,建虏的粮草越来越少,死伤不断,偏偏不大的遵化城如同铁铸一样,没有任何被攻破的迹象。

    这些,与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完全不同!

    他们被明人给骗了!

    几大贝勒与黄台吉的争吵越发激烈,已然到了公开化的地步。

    济尔哈朗,岳托等人都清楚,现在回去,国人只能饿肚子等死,是以,反而坚定的支持黄台吉。

    代善,莽古尔泰等人则更为清醒,认为遵化城明显早有方便,想要攻破,得付出巨大代价,那时候,必是得不偿失,更何况,后面还有更大的蓟州城,他们再拿什么去攻?

    这不就是国运豪赌,现在进退两难,建虏内部的争议声,不再是凭借八旗旗主支持与威望能够压制的,得详细的解释,安抚紊乱的军心。

    倒是蒙古部落,雪中送炭,带来了上万只牛羊,暂时缓解了建虏粮草不足的问题。

    但是不过两天,建虏大帐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大帐外的士兵给赶出了很远,依旧能模糊的听到大吵声。

    士兵们听不清,交头接耳,都知道是东京有飞骑来信。

    东京,建虏改沈阳为东京。

    大帐里,几大贝勒与黄台吉争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黄台吉刚刚继位,仍旧延续了努尔哈赤在世时的‘四大贝勒’轮流理政,是以,他这个大汗,还不是一言九鼎,需要八旗旗主的支持。

    济尔哈朗,岳托等人的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

    但这一次,济尔哈朗,岳托等人,也倾向于撤兵了。

    明朝明显是给他们挖了坑,小小遵化城不知道藏了多少兵马,多少火器,长期的对垒下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这里不是辽东,可以轻松回到沈阳,他们得绕过辽东,再行钱粮,冰天雪地,粮草不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再说了,明朝发兵沈阳,他们的老窝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种时候还不退,等什么?

    黄台吉与济尔哈朗,岳托等人,密议了一天,最终还是说服了他们。

    建虏的大军,再次进攻遵化城,而且比以往时候更加凶猛,不惜一切代价。

    代善等人,同样没有再争吵,明显是与黄台吉做了交易。

    遵化城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不惜代价的建虏,凶猛的可怕。

    雪已经停了,但冷的可怕。

    城头上的明军,很多人都瑟瑟发抖握着刀兵。

    倒是火炮越发的猛烈,甚至出现了好多炸膛的。

    李邦华等人察觉到建虏狗急跳墙,自不敢大意,源源不断的让士兵上城,不顾一切的抵挡。

    足足打到十二月底,遵化城哪怕再危险,却也没有被攻破。

    城内入眼伤兵,尸体堆积的到处都是。

    王元雅,杨嗣昌带人安抚着,鼓舞着士气。

    还没走到城头,就被人急急喊回了大衙。

    李邦华将手里的信纸点燃烧掉,将身边的密码本揣入怀里,看着进来的两人,面无表情的道:“孙督师的建议,陛下御准,蓟州,迁安北上,准备合围建虏。”

    “堂官,是沈阳得手了吗?”王元雅脱口而出。

    李邦华冷清的脸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建虏确实是倾国而来,沈阳没有什么守兵,眼见我大军征讨,并没有死守,而是撤走,往西北方向去了。”

    王元雅下意识的与杨嗣昌对视一眼,杨嗣昌向来沉稳,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强行控制着兴奋,神情竟然有些扭曲。

    自努尔哈赤叛乱以来,建虏日渐成了大明的心腹大患,尤其是辽东的一步步失败,大明朝廷,甚至于到了要放弃辽东,固守山海关的境地!

    李邦华深吸一口气,极力的保持平静,看向杨嗣昌,道:“我给你两万兵马,不要你歼敌,一定要拖住建虏,等到合围完成!”

    杨嗣昌双眼微睁,猛的抬手,沉声道:“下官领命!”

    李邦华见他没有迟疑,他倒是迟疑了,从怀里掏出一块兵符,道:“这是陛下让我择机给你的,但我始终不放心,希望你莫要辜负陛下对你的一片信任。”

    杨嗣昌倒是没想到,崇祯居然给他赐了兵符,也不曾想李邦华居然‘私藏’了这么久。

    他满脸肃然的抬起手,沉声道:“下官绝不负圣恩!”

    李邦华微微点头,目送他出去。

    王元雅很想说话,但到了这种时候,已经过了守城的时机了。

    与此同时,曹文诏率兵一万五从迁安西进,冒着雪,速度奇快。

    蓟镇的孙传庭同样带着天津三卫,吴襄,赵率教等人出了城,直奔遵化。

    明朝这边的反应,迅速就被一直监视的建虏查知,但建虏这会儿却有些犹豫不决。

    不间断的进攻,令建虏元气大伤,建虏内部,有的认为应该针对蓟州来的援兵,有的则认为应该先解决迁安方向。

    但是不等建虏有所反应,遵化城的军队突然出城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大获全胜

    遵化城的军队,近乎被围了两个月,明军既不出城,也不派援兵,一直孤守,令建虏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明军三路出兵,

    建虏固然惊疑,却有大喜。

    代善,阿敏等人直奔蓟州,要吃掉蓟州方向的明朝援兵。

    而济尔哈朗,岳托则向东,要击溃来自迁安方向的明军。

    黄台吉坐镇中军,要吃掉出城的遵化明军。

    “分兵三路,

    还真是托大!”

    城头上的王元雅见着建虏剩下这么点兵力,居然还分兵,

    不由得冷笑。

    李邦华拿着望远镜,看着建虏蓄势待发的兵马,眼中有丝丝凝重。

    认真观察好一阵子,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炮塔上的杨嗣昌。

    他看不太清楚,只看到炮塔上众多的旗帜,以及笔直如松的杨嗣昌。

    李邦华不清楚杨嗣昌要做什么,心里有点担心。

    王元雅见李邦华看向杨嗣昌,立刻道:“堂官,遵化城事关重大,若是杨嗣昌失败,可能会牵累整个战局,

    朝廷怪罪下来……”

    他还没说完,

    李邦华就道:“命令已经下了,咱们看着吧。”

    王元雅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忧虑。不过,

    即便杨嗣昌的一万人败了,

    城里还有三四万,

    又有火炮,遵化城不至于陷落。

    这样想着,王元雅心里的担忧稍微少了一点点。

    突然间,他听到飒飒作响的旗帜挥舞的声音,转头看去,就看到杨嗣昌身边的士兵,在挥动旗帜。

    旋即,遵化城北门就打开,一队队士兵疯涌而出,怒声大吼。

    “杀!”

    这些是杨嗣昌亲自训练的士兵,一出城,就摆开了阵势,向着建虏快速推进。

    李邦华面无表情,双手背后,死死的握在一起。

    王元雅头上第一时间就出现了丝丝冷汗,站立不稳,一只手居然扶着身旁的大炮。

    等明军出了火炮范围一定距离,

    饥渴难耐的建虏迅猛发起冲击,

    好像要一鼓作气解决遵化城一样。

    两军交战,杨嗣昌的军队摆好阵势,硬是扛着骑兵冲锋,进行厮杀。

    城楼上的王元雅,李邦华在望远镜,不多久就看到了颓势,杨嗣昌的军队根本挡不住建虏。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忽然间城里响起鸣金声,炮塔上的旗帜挥舞声阵阵作响。

    出城的明军,迅速退了回来。

    建虏自然追击,而遵化城头的火炮,比以往密集了两倍,炮声震耳欲聋,一颗颗炮弹激射而出,打击在追击的建虏骑兵。

    惨叫不断,人仰马翻。

    建虏迅速收兵,并没有继续追击。

    他们分兵三路,留下的人马并不多,不可能继续攻城。

    明军很快就退了进来。

    李邦华与王元雅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无奈。

    这就是现状,大明的军队,根本没有与建虏野战的能力,出城就是送人头。

    两人观看了一阵,便准备下城楼。

    可刚走到一半,又听见擂鼓声,关门的城门,突然打开,城内的士兵再次大吼着冲了出去。

    李邦华与王元雅对视一眼,面露惊色,再次返回城楼上,拿起望远镜。

    很快,明军与建虏再次交战,却又没有打多久,一有颓势就迅速撤了回来。

    李邦华与王元雅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向炮塔上的杨嗣昌。

    这位并没有下来,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建虏的一举一动。

    在两人的注视中,杨嗣昌好像说了什么,身后的士兵挥动旗帜,战鼓声起,另一队士兵,再次打开门,冲了出去。

    如此反复,不过两個时辰,杨嗣昌就挥动了五六七次旗帜,士兵们与建虏稍一接触就退回。

    建虏不是没有想过追击,埋伏,诱敌深入,但杨嗣昌丝毫不给机会,不管优劣,两军交接不久,就迅速退了回来。

    这种操作,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建虏无法追击,无法攻城,只能看着杨嗣昌撤回所有兵力。

    遵化城下上演了滑稽的这一出,济尔哈朗,岳托则已经与曹文诏对上了。

    曹文诏的先锋四千人,面对建虏一万两千精锐骑兵,根本没有撑多久就溃败。

    建虏自然紧追不舍,死死咬住这四千人,想要以此诱出更多明军。

    在迁安西不过七十里出,锐气勃发的建虏,刚刚穿过一处山谷,从左右突然冲出无数明军,怒吼着杀出。

    这是一处峡谷,骑兵根本施展不开,但既不如此,建虏并没有惊慌,在济尔哈朗,岳托的带领下,下马步战,与曹文诏埋伏的大军厮杀在一起。

    “杀!”

    曹文诏身先士卒,穿着重甲,挥舞大刀,大吼着向前砍杀。

    “一颗人头一两银子!”

    有千总咆哮,带着人向前冲杀。

    明军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意,没有退却,与建虏厮杀在这处峡谷中。

    济尔哈朗,岳托都知道,建虏现在是在一种绝境,必须要战胜明军,否则他们将团灭在这里。

    两人同样冲杀在最前面,吼叫着鼓舞士气。

    两军人数差不多,即便明军设伏,占据了心理,地理上的优势,战场上,却不见分毫优势,反而处于下风。

    但曹文诏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明知迁安城不会有援兵,仍然与建虏缠斗在一起。

    双方如同绞肉一般,厮杀在一起,从中午开始,打了近两个时辰。

    济尔哈朗与岳托深感震惊,这支明朝军队,与他们以往见到的,一触即溃的明军完全不同,顽强的可怕。

    他们都知道,他们必胜,但哪怕胜了,也是惨胜!

    他们的兵马并不多,损失一点都心疼。

    厮杀两个时辰,已经折损过半,折这是他们不可承受之痛。

    一直打到傍晚,最终是在迁安城有明军援军出现,济尔哈朗,岳托才不得不撤兵。

    曹鸣雷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一万五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三千!

    曹文诏更是成了血人,披头散发,甲胄破烂,拄着刀站在地上,颤巍巍的,随时都会倒。

    看着曹鸣雷,咧嘴一笑,满嘴都是血。

    在另一边,孙传庭的一万五千人,与代善,莽古尔泰的一万多骑兵同样在中午时候对上。

    但令建虏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蓟州出城的明军,散开侦骑,一直冲到蓟州城下,都没有发现明军。

    “消失了……难道是退回去了?”

    蒙古尔泰看着蓟州城,一脸的困惑。

    代善拧着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期待已久的明朝援兵,在他们侦骑眼皮子地下消失不见了。

    阿敏看着蓟州高大的城头,尤其是那些青黑色的大炮,咬牙切齿,道:“现在怎么办?”

    他们吃掉明朝援军,就能得到补充,现在明军不见了,他们等于白跑一趟。

    代善左思右想,忽然道:“回去!”

    蒙古尔泰与阿敏也不是傻子,久经战阵的两人,同样感觉到不对劲,开始调转马头。

    昼夜不停,建虏大军再次赶回遵化城,但刚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明朝军队。

    只有三四千人,摆开阵势,利用山路,雨雪,士林作为依托,阻截建虏军队。

    哪怕十分疲惫,建虏大军依旧锋芒毕露,强行冲杀过去。

    三四千人的队伍,很快就被冲散,但建虏并没有停留,没有纠缠,径直向前奔去。

    但不多久,又有三四千人阻拦,迫使建虏不得不进行战斗。

    在建虏往北的一路上,面临了明军五次的阻击,疲惫不堪的建虏,不得不停下来,进行休整。

    遵化城。

    一大清早,遵化城的战鼓声再次响起,明军出城,向着建虏方向推进。

    但建虏这一次没有直接迎上来,建虏大营前兵马攒动,却并不是出击。

    明军同样没有如同以往一样,离城池不远,反而速度不停,向着建虏大营逼近。

    明军离遵化城越来越远,如果不是速度够缓,简直就是直接进攻建虏大营。

    原本似有迟疑的建虏,在估算这股明军不能再轻松缩回去之后,突然间全军出动,直奔明军杀来。

    明军已经摆开了阵势,不再后退,与建虏直接杀做一团。

    这是杨嗣昌的军队,只有三四千人,只是建虏几个冲锋,就明显颓势,开始不断的后退。

    建虏自然不肯放过,骑兵呼啸,要将这支军队进行切割包围,一口吞掉。

    “杀!”

    突然间,两侧的山林里,涌出了大股的明军,将建虏包围之势的冲杀出来。

    建虏瞬间大乱,但仍旧顽强坚持,巡视变幻方阵,强行冲杀。

    明军很快就涌出,高达两万人,对建虏进行疯狂进攻。

    建虏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稳住阵脚,开始有序的反击。

    就在这时,一股三千人的火枪队伍,突然从明军中间冲出,他们举着长枪,连放几枪,扔掉长枪,拔出大刀,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径直冲向了不远处的黄台吉大帐。

    黄台吉的大帐,先是紊乱了一阵,很快就平静下来,有军队上前,要阻拦。

    “杀!”

    曹变蛟怒吼,一马当先,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

    黄台吉站在大帐前,看着冲杀的曹变蛟,目露笑意,道:“明军出来了,是觉得本汗山穷水尽,想要围杀?”

    他一旁微胖的中年人从容一笑,道:“济尔哈朗,岳托贝勒快到了。”

    黄台吉看着血战不止,丝毫没有退意的明军,面露好奇道:“范先生,这一次的明军,很不一样……”

    范文臣点头,道:“是很不一样,不过,这应该是明朝所有的军队了,只要击垮这里的,遵化,蓟州都会相继入我大金之手,那辽东的兵马,肯定要撤回来救援他们的京师,主动权,仍旧在大汗手里。”

    曹变蛟军队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脸上,黄台吉却仍旧从容不迫,道:“吃掉这里的,明朝京畿的军队就所剩无几,若是能拿下他们的京城,我大金入主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范文臣神色微动,之前,他们可从没有这个想法,但要是真的能攻破明朝京师,确实有这个可能了!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济尔哈朗,岳托回来了,哪怕只有参军依旧有着强大的战力,一加入战场,明军就出现了颓势。

    遵化城上,王元雅坚决不肯出城营救,力求保护遵化城,认为遵化城不可有失。

    但李邦华强令他出兵,王元雅不得已,才带一万人出城,支援杨嗣昌。

    而在遵化城以南,代善等的军队,被孙传庭层层拦截,堵住了北上的路,根本无法支援。

    王元雅的军队加入战场,但并不没有扭转局势,明军只是短暂的撑了一会儿,还是快速的呈现劣势。

    曹变蛟还在冲杀,离黄台吉大帐好像只有咫尺之遥。

    黄台吉从容不迫,看着前方的厮杀,笑着道:“这遵化城,终于要到本汗手里了。”

    遵化城这么多军队,粮草必然很多,足够弥补他们接下来的战事了。

    范文臣微笑着应着道:“大汗说的是,只要遵化一下,蓟州就是土瓦,可长驱直入明朝腹地了。”

    黄台吉刚要说话,忽然间,有两匹快骑奔突而来,不等马停就跳下马,单膝跪地的道:“启禀大汗,有明军袭击了大安口,青峰口,正在布置重兵!”

    黄台吉,范文臣等人脸色齐变,黄台吉急声道:“哪来的明军?明朝怎么还会有军队,有多少?”

    从他们得到的情报来看,明朝根本没有多少军队,蓟州总共一万多人,哪怕辽东赶过来,也就两三万人。

    现在,一个遵化城就六万,迁安,蓟州更是差不多,这就加起来二十万兵马了!

    明朝全国军队也就这么多,怎么还有余力?

    范文臣同样不解,明朝这边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有太多令他不解的地方。

    跪在地上的骑兵连忙道:“至少有两万人,应该是从古北口绕过来的,看旗帜,像是大同,陕西的兵马。”

    范文臣脸色骤变,急忙道:“大汗,是明朝的勤王兵到了。”

    黄台吉深深拧眉,他不安心所谓的勤王兵,但他背后出现明军,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大不一样了。

    范文臣看着第一次面色凝重的黄台吉,强自镇定,道:“大汗,现在,只能走了,再不走,明朝就合围了!”

    范文臣也是知兵之人,哪里看不出来,明朝固守到今天,故意拖着他们,就是在等待时机,要合围他们,要将他们消灭在长城之内!

    黄台吉面色铁青,看向不远处。

    他的军队还在处于上风,或许下一刻就能击垮明军。

    对于要杀到眼前的神机营,他看都不看。

    他心里在极速盘算着战局,他发现,他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这个陷阱,在他决定冒险之前仿佛就存在了,就等他入彀!

    现在,他踏入了这个陷阱,已经无法自拔了。

    范文臣见黄台吉不说,着急的道:“大汗,现在走还来得及,明军一旦合围,想走都走不了了!”

    黄台吉神色不动,看着喊杀声近在眼前的明军,怔怔出神。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不知道,明朝给他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肯定不是临时编织的,是蓄谋已久!

    范文臣一见黄台吉的表情,顿时急了,道:“大汗,明朝腐朽不堪,不能久持,我们回到辽东,可轻松夺回东京,一切,都在大汗这一边,切莫丧气!”

    黄台吉看了他一眼,道:“只是连累先生了。”

    范文臣满脸急色,大声道:“来人,护送大汗,杀出去!”

    原本范文臣是命令不了建虏军队的,尤其是黄台吉的亲兵,但这种时候了,亲兵也顾不得,架着黄台吉就往北逃。

    黄台吉并没有挣扎,只是满心不甘与疑惑。

    他决定这场冒险,是从宁锦之败开始,从未对人说过,发兵也十分突然,明朝根本来不及准备才对。

    ‘为什么……’黄台吉骑着马,看着皑皑的北方,双眼怒睁,血丝充斥,拉着马绳,奋力向前奔驰。

    “喜峰口!”黄台吉大喝。

    他一声令下,建虏开始迅速抽离战场,向着喜峰口方向冲去。

    喜峰口也属于蓟镇,只不过蓟镇破败多年,各处关口已然形同虚设,加上明朝这次坚壁清野,理论上喜峰口是不会有明军的。

    建虏一撤,明军自然士气大振,蓟州城的明军全军出动,迁安方向的明军同样加速追赶。

    自努尔哈赤叛乱以来,出现了第一次——明军追着建虏的场面。

    李邦华,王元雅,杨嗣昌都是文官,在后面,领军追赶的是曹文诏,哪怕他受了不轻的伤,仍旧骁勇无比,带着五万大军,撵着建虏。

    曹变蛟的神机营一马当先,咬着建虏的尾巴,不让他们脱离。

    遵化城上的李邦华,王元雅等人,忐忑不安,极力控制着叫回曹文诏的冲动,他们担心建虏杀个回马枪。

    一旦曹文诏五万大军大败,遵化城就守不住了,甚至蓟州都有危险。

    在遵化城以南,孙传庭与军心败散的代善所带领的一万骑兵的胜负已经逐渐分出,代善等人带着残兵往北跑,面对的就是明军的围追堵截。

    蓟州,遵化,一只只信鸽飞往京城,汇报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黄台吉带着残兵败将,直奔喜峰口,速度奇快。

    直到天黑,建虏才算拜托明军,来到长城不远。

    但他们入眼看到的,都是火把,偌大的长城,一段一段的火把,明显明军已经布防了。

    范文臣颠簸了一路,骨头都快散架了,顾不得喘气,道:“大汗,不能停,明人能瞒过我们的侦骑,肯定是匆忙而来,来不及布置,直接冲过去!”

    济尔哈朗披头散发,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还在流血,喘着粗气,道:“明军没有那么多军队,这么做,肯定是吓唬我们,大汗,冲过去吧。”

    黄台吉紧绷着脸,目光炯炯的道:“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对明人的一再低估,若是我布阵,绝对不会虚张声势,这喜峰口内外,想必至少有两万人。”

    蓟镇关口破败,很多地方可以进出,但能让大军从容进出的却不多,这喜峰口离蓟镇最远,按理说是建虏最适合逃离的关口。

    建虏知道,明朝同样知道!

    岳托打马上前,道:“大汗,顾不得那么多了,明军正在调兵遣将,必须尽快出关,不然我们就会被合围了!”

    黄台吉回头看了眼,虽然天黑,看不清后面,但一眼过去,应该不超过两万人。

    来时六万五,回去不足两万,粮草严重不足,这一路上,还会有大量的减员,能回到沈阳的,将不足来时的四分之一。

    “东京……”黄台吉目光微凝,看向东北方向。明军攻占了东京,他想要拿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范文臣见状,连忙道:“大汗,东京,明人站不住的,只要我们出了长城,摆脱了明人的追兵,集合蒙古各部,东京很容易收复,辽东已然会在大汗手里……”

    黄台吉深吸一口气,裹了裹棉衣,大喝道:“冲过去!”

    “杀!”

    济尔哈朗等人挥刀,大喝的跟着黄台吉向前冲去。

    不到两万建虏,大吼咆哮,拍打着马,跟着冲锋。

    至于代善,莽古尔泰,他们已经顾不得了。

    当他们临近喜峰口的时候,突然之间,长城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一道道光亮闪过,一颗颗炮弹落下,实心弹与开花弹夹杂,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

    黄台吉脸角一鼓,大喝道:“全力冲过去!”

    “杀!”济尔哈朗,岳托等大吼,一马当先的向前杀去。

    城墙上,只有十几门大炮,在拼命的催发,箭矢更是不多。

    洪承畴站在城头,满脸的青色。

    他是急匆匆赶过来的,如建虏所料,他来不及带多少人,只有不到两千人。

    他身旁站着陕西副总兵贺人龙。

    贺人龙握着刀,手都在抖,道:“大人,咱们一定要守吗?”

    两千人守两万人,火器,箭矢都不多,这喜峰口看似是要塞,实则多年失修,已经谈不上要塞,建虏拼命冲锋,根本挡不了多久。

    洪承畴铁青着脸,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陛下的旨意你也看到了,放走建虏,全部斩立决,绝不恩赦!”

    贺人龙嘴角动了动,还是咬牙道:“末将领命就是。”

    贺人龙带着人,来到关口,拔出刀,准备拼命死守。

    洪承畴站着不动,默默估算时间,暗自低语:“后面的,最多小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来,我剩下的兵马,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能撑住吗……”

    现在建虏是困兽,疯狂起来,他这两千人根本不够看。

    但这是大明平辽最好的机会,是建虏自取灭亡,若是他不能挡住建虏,放虎归山,那真是千古罪人!

    喜峰口,炮声如雷,厮杀已经到了近前。

    贺人龙站在关口上,挥舞着大刀,咬牙切齿的将冲上来的建虏给砍下去。

    关口并不大,又是黑灯瞎火,双方胶着在一起,凄厉的厮杀声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在南面,曹文诏、曹变蛟叔侄快马加鞭的追赶,隐隐都能听到喊杀声。

    在长城外,散落在其他各处关口的,陕西、大同的兵马,同样快速向喜峰口支援。

    济尔哈朗,岳托等拼命冲杀,想要占领这个关口。

    但在崇祯的严令之下,这两千人表现出了强横的一力。

    “只要守住了,每个人十两银子!要是战死,一百两,每年一百两!”

    贺人龙大吼,已经杀红眼。

    身旁的士兵被激励出了血性,怒睁着双眼,拼死不对,悍然不畏死。

    不远处的洪承畴看着,不自觉的也热血沸腾,紧握着手里的刀。

    黄台吉骑着马在后面,看着这么久都拿不下小小的喜峰口,神色晦涩,道:“明军,什么时候这样悍勇了?”

    这一幕,同样大出范文臣意料,心头惴惴不安,道:“大汗,必须尽快走,明军咬的很紧,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黄台吉在黑暗中的脸,变幻不停,许久,轻叹道:“我们上了当了。”

    范文臣已经顾不得这些了,道:“大汗,让所有人都上去吧。”

    黄台吉默默点头。

    一直护卫在他身旁的儿子豪格,立刻打马,冲了上去。

    喜峰口顿时摇摇欲坠,建虏已经登了上去。

    文人的洪承畴已经提刀过来了,喜峰口不能丢!

    黑灯瞎火,双方在喜峰口发生了激烈的厮杀。

    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喜峰口的明军,居然撑住了!

    “杀!”

    曹变蛟的神机营最先赶到,与建虏的拦截士兵杀在了一起。

    建虏本就大乱,还没等稳定,一队队火把突然在长城上出现,极速的奔着喜峰口冲来。

    “大势已去……”

    黄台吉见着,顿时长叹一声。

    范文臣大急,抓着黄台吉的衣袖怒声道:“大汗!我们还没有败!只要冲过去,我们就还有机会!大汗,不能丧气!”

    黄台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漆黑的天色,怔怔出神。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明军突然有这么多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陷阱,为什么明军突然能打了,而不是望风而逃……

    这些为什么,但凡有一个正常,他就不可能输!

    “杀!”

    在黄台吉不明白的时候,曹文诏的大军终于赶了上来。

    黑漆漆夜色中,明军漫山遍野,喊杀声如雷。

    喜峰口是一处要塞,三缺一的正方形,现在,建虏被围堵在了这里。

    喜峰口上,有了援军,立刻就被稳住,在长城上,激烈的厮杀起来。

    这一战,一直打到天亮。

    曹文诏,洪承畴等人不顾疲倦,伤痛,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的打扫战场。

    曹文诏手里还握着刀,因为是捆在手上的,就懒得解开,全都是血,他路过搬运建虏尸体的士兵,就大声道:“陛下旨意,所有参战的将士,每人至少十两银子,日后俸禄翻倍,优先晋升,子嗣优先入仕……”

    “谢陛下!”

    士兵们喜笑颜开,什么优先不重要,十两银子,那是他们一年的俸禄,加上其他战功,他们这一战,足足捞到了十年的俸禄!

    到了中午,李邦华,孙传庭等人也到了,确认了战果之后,众人仔细商议一番,开始给崇祯写报捷的奏本。

    这封奏本,以最快速度,穿过蓟州,穿过通州,直到京城。

    东直门外,三匹快马,奔疾如飞。

    “蓟镇捷报!大胜!全歼建虏六万五!贼酋授首!”

    “蓟镇捷报!大胜!全歼建虏六万五!贼酋授首!”

    “蓟镇捷报!大胜!全歼建虏六万五!贼酋授首!”

    三匹快马,冲入城门,根本没人敢拦截,一路奔跑,一路大喊,径直奔入皇宫。

    三匹快马,一直到乾清门,见到了曹化淳,王承恩,黄立极,张瑞图,王永光,曹于汴等一群人,这才下马。

    不等他们说话,王承恩就直接道:“给我来。”

    黄立极等人自然没说话,十几个大明最高官员,齐齐的奔向御花园,奔向煤山。

    这时,崇祯站在歪脖子树下,一直看着北方,心里焦急等待。

    不多时,他就听到了急切的,密集的脚步声。

    他连忙回头看去,黄立极等一大群人,蜂拥而来。

    三个骑兵飞速上前,来到崇祯近前,举着奏本,单膝跪地的大声道:“启禀陛下,“蓟镇捷报!大胜!全歼建虏六万五!贼酋授首!”

    崇祯箭步上前,夺过奏本,急急的看了起来。

    他双手颤抖,看着内容,再看到最后,李邦华,杨嗣昌,王元雅,洪承畴,曹文诏,曹变蛟等一大群人署名,这才心里大定。

    他鼻子喷白气,浑身燥热,大冬天头上都是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激动的无以复加!

    “圣君在世,吾皇万岁!”

    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继而所有人都跟着喊,齐齐跪在了地上。

    崇祯强自镇定,看着跪下的一群人,忽然心里涌起万丈豪情,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道:“好!好!所有卿家,免礼,都有赏!王承恩,让人将这颗歪脖子树给砍了!”

    崇祯心潮澎湃,说着就大步向外走。

    众人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砍这歪脖子树,就听到刚走几步的崇祯,又道:“给驿站加俸禄,不得裁人!”

    刚刚站起来的众人,又是一愣,越发不明白,在这种时候,陛下为什么要给驿站加俸禄,还不得裁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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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吞大明介绍:
李自成乱于内,满清盘于辽东,大明江山风雨飘摇。
穿越而来的崇祯,看着朝廷里的东林党,阉党,齐党,楚党斗成一锅粥,心想:做一个独裁暴君也没有什么不好。气吞大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气吞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气吞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