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好汤
“咦,今天这羊肉......”
魏羙沿着碗边喝了一口碗中的羊汤,他咂摸咂摸了嘴,像是在细细品味口中的味道。
“怎么了?”
烜迟看着的自己友人这副模样,疑惑开口。
“你不觉得今日的羊汤,味道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是吗,我还没吃呢,都吃了这十几年了味道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也说不上,”魏羙陷入了思索一般,“你尝尝,尝尝就知道了。”
“好吧。”
烜迟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饼放下,听魏羙的话把属于自己的那碗羊肉抬了起了。
熬煮了足够时辰的羊肉早已经酥烂,泡在微微发白的羊汤中根本不需要任何切割的手续,就已经自动化开成了小块小块适合入口的大小,只能看到那属于羊肉的细密的脉络。
魏羙不喜欢吃葱烜迟喜欢吃葱,所以魏羙的碗中只有羊肉,烜迟的羊汤上面还撒了一层细碎翠绿的葱花。
他也同魏羙一样的,并没有先去吃里面的肉,而是低着头抬着碗,先顺着碗边饮了一口羊汤。
入口味道先是烫,
天气热了,就是摆这么一会儿汤也不会冷,这也是为什么烜迟并没有立即吃的缘故——他可是和魏羙这人不一样,吃不了那么烫的东西。这会子虽然凉了一会儿还是很烫口,
但好歹比刚出锅的时候好许多了。
柔滑醇厚的汤在口腔中卷了一道,既是缓解烫口之意,也是好细致的品味魏羙所说的,和从前味道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
等那灼热之感逐渐消退之后,羊肉汤原本的味道,便慢慢地显现了。
羊肉的鲜味浓厚,
这家从来挑选的都是好羊,又舍得搁料,故而生意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从少年时候,一直吃到自己成家立业。
味道肯定是好的,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正如魏羙所说的,他们吃了这十几年的羊汤今日品尝起来,确实是和从前,有了细微的差别。
但绝不是难吃!
这点细微改变带来的并不是糟糕的,反而是好的——从前那难以避免的羊膻味,今天竟然淡的几乎品尝不出来了。羊肉的鲜香味充斥口中,让人喝了一口,还想再喝。
烜迟咽下了这一口羊汤,
也好像魏羙一般地咂了咂嘴。
“还真是,感觉膻味比以前少了很多,也更香了,这是为什么呢?”
“啊,原来是这样。”
烜迟这么一说,魏羙顿时了然,连连点头,对朋友的话表示了赞同。
“里面也没煮什么别的东西,莫不然,是换了肉么?”
“怎么会呢,阿木托家的羊算是西市最好的了,再说了你尝着这肉,只有阿木托家的羊这么细嫩了。”
“那是为何,配方换了么。”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哎,不过,”
魏羙一拍手,“干脆把何娘子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
说完,两人齐齐看向厨房那边,
“何娘子!”“何娘子——”
“味道不一样?这怎么可能?”
何万晴站在魏羙和烜迟的桌前双手叉腰,眉头微皱,
“不不不何娘子你别误会,”瞧着何万晴好像是要生气的模样,魏羙赶忙挥了挥手,解释道:
“我们只是觉得今天的羊肉吃起来,好像比以前还好吃了。”
“嗯?”
何万晴一愣,
“什么意思?”
魏羙和烜迟对视一眼,将刚才两人琢磨出来的,原原本本地和何万晴说了。
“有这种事?”
何万晴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解开,
她半信半疑,自己亲自进厨房盛了一碗入口一尝,结果果然如同两人所说的,
虽然并非是十分明显的味道上的区别,但是确实和之前的比起来,竟然要更好吃了许多。
何万晴只尝了一口,便将碗放了下来。
从表情上来说很难猜测的出此时她的想法是什么,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她心情似乎不怎么明朗的样子。
......
“你偷用了店中的香料?”
“没有,只是用了姜片和些许的黄酒,”
白锦儿看着面前前来质问自己的女人,神色坦然。
“放进羊肉汤里的?”
“是的。”
“谁叫你这么做了?”
“没有谁,只是这样煮出来的羊肉,腥膻味会小些,肉也更容易软烂。”
何万晴的眉头紧紧锁着。她倒是很想反驳白锦儿的话,可偏偏,白锦儿说的又是对的。
思来想去几时,何万晴轻叹了口气,
她原先也不是想为难白锦儿,只她本是猜测白锦儿是偷偷使用了店里的香料,故而先拉下脸,打算拿长辈的威慑起来。
可看白锦儿的模样,听她的言语,
何万晴知道,这副作派怕是对她没什么作用——况且她也没有偷用香料。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在羊汤里加了些姜片和黄酒?”
“是,而且量也不多,何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瓢浮锅底,里面想来除了羊肉的渣泽之外,应该是不会有别的东西的。”
“不必,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当然信你。我想问的是,你们家从前,便是这么做羊肉的吗?”
“是。”
“只需要搁这些东西,就可以把膻味去除?”
“自然,并非只有香料才能起去腥除膻之用,葱、姜、蒜、黄酒之类,亦可起到一样的作用。且其味较八角,胡椒之类轻,若不是大量的用量,还不易遮掩住食材本身之味。”
“这一用量,怎么衡量多与不多。”
“那便要在具体施行中进行摸索了。”
何万晴脸上流露出一丝思索。
“另外,”
对面人又开口,吸引的何万晴朝她那方向看去,
“将肉类血水清洗干净,也是能除腥膻味的一种法子。有时正是血块煮进了汤中,才会使得汤腥味膻的。”
何万晴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女儿相仿的少女;虽然年纪相仿,但是眼前姑娘气质的沉淀,却非十几年可积累之势。
倒像是自己一辈之人了。
若说之前何万晴对白锦儿总是抱着怀疑的心态,那么现在就能力一方面,
何万晴对白锦儿,算是彻底落下了心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麻烦的事务
站在石桥之上,陶阳远眺湖山。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角,春日柳夭桃艳,夏日百里芙蕖,秋日枫林落照,冬日覆雪凌霜。其间亭台楼阁坐落参差起伏,
若是露重白日起了晨雾,远远望着,恰如天上仙苑一般。
虽城中暑气已然炙盛,但此时在曲江池,却丝毫察觉不到闷热,
微风拂面带来若隐若现的花香,
让人闻之,不免心旷神怡。
绕花开水殿,架竹起山楼。
荷芰轻薫幄,鱼龙出负舟。
陶阳一呼一吸之间,心绪也逐渐阔朗起来。
若是闲暇时候来散散心,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只不过今日他来,却是为了公事而来的。
长盛会一事,还需要他尽心尽力,
一切还要从前日,他和上司司府寺卿褚亮的对话说起了......
“由我主事?”
陶阳面上显惊异之色,
他双目微睁,快速地眨了几下,像是没有听清楚眼前人刚才说的话内容似的。
“是啊,你乃少卿,我太府副职,这长盛会由你主持,不是合情合理?”
“可是褚君,我资历尚浅......”
“哎,”
褚亮挥了挥手,打断了陶阳的话头。
“资历这种东西有什么打紧?只要活得久了,谁不是有资历的?如今啊这天下,要用的是你们这样鼎盛力强的少年人,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早该是退居二线的了。
你看看这太府寺中来的比你早的人有多少?他们浑然在这儿过了十几年,不还是没有坐上你如今的位置?”
说完这句话之后,褚亮哈哈一笑。
他表现得倒不是在讽刺或是存心要陶阳难堪的样子,只是陶阳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表情却变得不安起来:
“褚君这么说实在是叫我惶恐......”
“哎不必不必,我说的都是真诚之言,三郎不必担忧。这也是只有我们二人一起,我才同你这样说,要是少说有旁的一人,我也不会这么和你说话。”
褚亮说着,从陶阳面前走开,走到紧靠窗边的几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男人饮下杯中的茶水,
“今日这白股兰香甚好,待会儿回家的时候,带些回去尝尝。”
陶阳看着这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的背影,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寥之感,
彼时未时的煦光正从窗外照射进来,
窗纸模糊过了,
却好像一层厚厚的新浆的纸,将褚亮的脸遮蔽了起来。
光影半参。
陶阳想起他听过的传闻,
传闻,褚亮是高宗时候的旧人了,传闻他同自己一样,年纪尚轻就曾面见过圣人,得了鸿胪寺少卿一职,
那应当是他平步青云的起点。
谁知后来朝局风云变幻,物是人非,
兜兜转转十几年,最终竟成了一处终点。
陶阳也明白,如今朝中,究竟是谁权势滔天;李氏的天下空有躯壳,其中的血肉,早已经颠倒了乾坤。
他们心中玲珑,
口上却缄默。
大势如江水东去,谁人可逆呢?想要保住一家老小姓名,保住官位,可不就只能于其中取平衡,
不说,不理。
陶阳与兄长陶隆,亦是其中人士。
不过随着形势逐渐明朗,陶家兄弟三人,也开始朝着天平的一方偏移。
但长安城中最多的,怕都是褚亮这一般的人。
他们受过李唐王朝的恩惠,或大或小,但都铭记于心;眼看颓势将至,他们心中或是惴惴,或是不平,
但屈服于对生命和安稳的渴望,
也不敢学那吴广陈胜,振臂一呼。
他们依旧每日扮演好自己从前的角色,对待百姓不敢懈然,对待亲友不敢抱怨,
但心中的某一处依旧燃烧着愤愤与焦恨,若不宣之于口叫哪怕一人知道,便每日寝食难安,宛如烈焰灼心,
所以他们总要寻些法子,
既是尽忠,也是全心。
故而褚亮在他们面前,从来只说太府,而不称司府;偶有怨怼之言出口,也从不点名道姓说个清楚明白,
府中多是与褚亮共事多年的同僚,新属也多感念褚亮为厚德之人,故而即便听了这几句恨言,也未有上告出卖之意。
陶阳虽不能完全设身处地的了解褚亮的心情,却也能明之一二;想起方才他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何尝不是哀叹自己半生?
“既然君信我,那我,自当尽心全力。”
......
从回忆中出来,
陶阳再次叹了口气。
虽说那日他接下了这次的差事,但是这长盛会虽并非官方节日,却也甚是浩大,今年的准备时间又比往年少了足足一月,无论是同各方各部打点还是通知长安各户商家,
都要比往年紧凑张忙许多。
原本早早宫中便传出消息来,说圣人克俭节省,一律非必须之庆典盛会能免则免,这长盛会也是罢了的;结果半月前又忽然来了旨意,说长盛会要继续筹办,这才折腾起他们一群人来。
陶阳也听了些流言蜚语,
只说圣人为讨洛阳那边欢心,决心要亲自改风易俗,这长盛会一事,便是打头的先锋兵——谁知一切都还没拍板定下,洛阳反倒传来了那位的意思,
长盛会,必须照常举办。
当然,这些都是旁的人胡乱传的,空穴来风,或真有什么只言片语从知情人那儿流传出来,也早已经难辨真伪了。
不过就如祁符所说,
终归都是上面的人要去烦恼的事情,他们呢,只需要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了。
连续的奔波让他这几日都是只睡两个时辰左右,连身形都消瘦了许多,
陶阳自己倒不觉得多么疲累,只是又惹得陶金氏心疼许久。
曲江池占地广远,周又兴建别苑楼阁寺庙,虽说当年高宗皇帝是为与民同乐开长盛会,但毕竟还是有许多地方,不应当许百姓进去随意行走的,
还有邀请外国使节,规划官车通道,
这些都是要陶阳去烦恼的事,
想到这儿就算是他,也觉得脑海中一团纷乱。
“嘿陶少卿!咱们的陶少卿!”
陶阳回过头去,正看见祁符面带微笑地朝自己小跑而来。
“可找着你了,”
祁符来到陶阳面前一抬手,将自己手中的纸扇打开,
“怎么,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完成啊?”
第七百七十四章 你说得对
“哎,”
祁符拉着了从身边走过的胡姬,在对方似嗔似喜的目光注视之下,笑眯眯地伸手,从她手中的托盘上拿下了一小碟葡萄。
“既是我先,这碟就先给了我,你再重新拿一碟给那桌的人吧。”
“郎君好不讲理,这样子,岂不是叫奴又多跑一回?”
“哈哈哈,”
祁符从怀中摸出一颗做工精致,拇指大小的小铃铛,随手就丢进了托盘中,铃铛发出悦耳清脆的叮当声音,男人笑着开口:
“如此就当作娘子多跑一趟的辛苦费吧。”
那胡姬原以为拿几个钱便是足了的了,没想到祁符出手如此阔绰,立马喜笑颜开,千娇百媚地谢过了祁符之后,走路的身段都要比刚才妖娆了不少,
也不知是脚铃的声音叮叮当当,还是刚才祁符赏她的铃铛叮叮当当。
祁符拿着碟子转过身来,
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不吃肉,不谈笑,不言语调戏路过的小美人,甚至连酒都不喝一杯的陶阳,只是时不时地饮一杯清茶,
祁符“冗长”地叹了口气。
“哎——”
不知盯着哪处发哪呆的陶阳闻声,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原来陶少卿还记得我这么一号人在这儿呢?
尝尝吧,”
说着,把那碟子葡萄往陶阳的方向推了推。
“听说这家的葡萄,可都是加急从西域那边送来的,到了之后新进了冰库,每日新鲜拿出来的。这么一小碟的价格啊,可就抵上一支琉璃簪子的价钱了。”
这句话说的陶阳抬头,带着略微惊讶的语气轻笑一声,
“这么贵,祁郎君还真是舍得啊。”
“那不是,我今儿请你来啊,可是下了血本的,结果你看看你,哎,白白辜负我一片好心呐——”
“你这般铺张浪费,就不怕后半月没月钱用了,到时候,你打算喝西北风不成?”
“这怕什么?反正我一没妻子二没孩子的,又不用养家。到时候若是没了吃饭的着落,大不了回家打老娘的秋风去。”
陶阳闻言连连摇头,
“这么说你阿爷阿娘还真是辛苦啊,教养你这般败家的小子。若是我有祁郎这样的孩子啊,我肯定等你来的时候啊,叫人把你关在外面冻一晚上,叫你长长记性才是。”
祁符看了陶阳一眼,
他的眼神让陶阳有些疑惑,
“怎么?”
“你太单纯了陶少卿,
你不会觉得,我阿爷没有采取过这样的法子吧?有什么用,我这会儿还不是好好地还在这儿坐着。
再给我们送一壶酒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送着酒上来,不过不是娇美风情的胡姬,而是一个年纪十七八岁上下,同样穿着十分清凉服饰的胡人。
与那些身材高壮,留着满鬓络腮胡子的胡人不同,这来送酒的胡人相貌十分的清秀,
鼻高挺眉眼阔,一双透亮通剔的眼睛嵌在深邃的眼眶中,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倒是比好些女子的模样,都还要来的美貌了。
虽说年纪看着不大,但是也并非某些贵人喜好的那样纤弱白嫩如女子,
反而是流畅的线条和蜜色的肌肤,增添了几分不属于汉人的彪悍狂野气质。
他双脚踝之上也好像其他胡姬一般挂着铃铛,只是走起路来因为更有力的缘故,铃铛的声音也更加的响亮。
“两位的酒。”
“是我常饮的那酒吗?”
“是的郎君。”
与那些依仗美色讨要好处的人不同,这男人脸上的笑容只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谄媚的意思——话也不多,将酒壶放在祁符和陶阳的桌子上之后,转身迈着步子就离去。他的嗓音不知是因为变声的缘故还是天生就这样,带着些许的沙哑,
配合他这样出色的相貌,愈发是叫人要多看几眼。
祁符便是这人,
他的目光一直目送着那胡人走远,直到陶阳咳嗽了一声,祁符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啧,男子竟然也有生的这样好容貌的,
也难怪当年的太子承乾,竟会为了一男宠,与太宗皇帝生隙。”
“嘘,”
陶阳听的祁符喝多了些便这样口无遮拦,立马小声噫止,同时眉头微蹙,
“莫要胡说八道的了,要是叫有心之人听见,小心抓你的把柄。”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就是了,”
祁符脸上带着笑,他虽这样说,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并不十分在意陶阳的话。
夺过陶阳手中的茶杯,将其中剩下的茶水随意找了一处花瓶倾倒进去,又将刚刚送来的酒液给陶阳斟满,
“来陶少卿,
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陶阳原本是念及今夜回家继续处理公文,所以不便饮酒;可这番和祁符的一来二去的言语下来之后,陶阳心中无奈,只想同他饮上一二,也不妨事,
思及此,将那盛满了酒的茶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
白锦儿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模样长相十分顶绝的男子走过,
抱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想法,
白锦儿不由得连连回头,去看那位大美人。
“锦儿你看什么呢?”
“方才走过去一胡人,生的好美啊。”
少女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哪儿呢哪儿呢?”
听见白锦儿这么说,何不思也赶忙回过头张望,这会子那人早已经离开了,任凭何不思双眼如炬,也瞧不见白锦儿所说的那美人在何处。
“估计是走了吧,”白锦儿这么说了一句。
“啊,我想起来,这儿附近正好有一家胡姬酒肆,说不定是那里面的人。听说那里面无论男女老少的胡人,都生的特别好看。”
“是吗?”
白锦儿回想了回想刚才那胡人的相貌,
对何不思的话深以为然。
“算了,走了就罢了。对了锦儿,我是有正经事,想要和你说的。”
“你要和我说什么?”
挽着自己的少女忽然站住了脚步。
白锦儿疑惑不解地看向她,却看见她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十分的认真严肃,
“锦儿,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你说的对,
我要去和阿娘说,
我想去参加长盛会。”
第七百七十五章母女
何万晴发现了何不思的古怪。
当然,作为母亲发现女儿的小动作,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平常,她老这么偷偷打量自己,都是为了能偷跑出去玩儿;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何万晴故意放了好几次机会,但是何不思并没有离开。
她想做什么?
这位做母亲的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阿娘,阿娘,
我有话和你说……”
到了关店的时候,何不思总算鼓起了勇气,叫了自己阿娘一声。
何万晴心知何不思一定是有心事的,这会儿听见她叫自己,倒是松了口气——毕竟能说出口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大事。且听听怎么说,
多半又是什么任性贪玩的请求了。
“做什么?”
齐家夫妇刚走,店里还剩何万晴何不思母女两人——白锦儿在厨房收拾,没有出现在眼前的,自然没有被算进人数去。
何万晴手里的抹布刚刚将桌子擦干净,直起腰来看向何不思。
“唔……”
何不思虽然平日里看着娇纵放任,但是就算是白锦儿也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母亲,是十分畏惧的——即便是年幼的孩子也似乎能够学会,在一次次试探中明白父母的底线,
何万晴对何不思绝对说不上不宠爱,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何不思多年“试探”下来,明白不能轻易触碰的结果。
所以平日里伶牙俐齿大大咧咧的她,这会子嘴也好像上了栓子一般。
“要说什么就快说。”
妇人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惊的何不思立马站直了身子,
她一咬牙一跺脚,
“阿娘,”
“嗯。”
“我想去,长盛会。”
话音刚落,一道目光登时就扫到了她的身上。
何不思宛如等待审判的犯人一般,低着头站在原地,
半晌,母亲略显冷漠的话音才传到她的耳朵里:
“小元,
阿娘总是和你说,你应该长大了。”
这句话就好像一根针一般,顿时戳的何不思这满涨的热切泄了气。
“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想着玩,阿娘年纪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是要你当家的。可是你看看你现在,
叫我怎么放心?”
何不思手绞着自己的裙摆,沉默不言。
“那长盛会,你自己说,你该不该去?”
少女弱弱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不该……”
何万晴叹了口气。
“你还嫌弃阿娘总是对你说教,你以为阿娘愿意说你吗?阿娘也是为了你好。
这件事情我都说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记住呢?”
何不思的脑袋低的都快埋进胸腔里去了,她低着头,不时还能隐约听见一两声啜泣似的。何万晴不知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口中依旧说着语重心长一般的话语——
“……还是你又听了谁说的了,谁又来勾着你,要你去那长盛会了?”
“何姨,是我。”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听着母女两人对话的白锦儿,挑开了厨房的帘子,走了出来。
……
“你?锦儿,你在说什么?”
“何姨不要责怪小元了,是我和小元说,我想去长盛会的。”
听见白锦儿这么说,何万晴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但是毕竟白锦儿是外人,她和白锦儿说话的时候,怎么也不会像对何不思一般。
“你想去,自己来同我说就得了,还要经她一道,我难道还会关着你,不让你去不成?”
“何姨误会了,
我并不是单纯地想去长盛会游玩。我与小元想着,去参加长盛会,如隔壁的蒋娘子所说。”
如果说刚才何万晴只是冷下脸来,那么此时何万晴的脸色,可就变得相当不好看了。
“这是为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日蒋家娘子过来的时候我与她说那番话时候,你是在场的,既然如此,你应当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若是想去,你自己去就可以了,小元不必要去。”
“我也认为,若是我自己想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的,不必要非得拉上小元一起。但若是,小元自己想要去呢?”
“不可能。”
何万晴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同时将目光挪到了何不思的身上。
“小元,你告诉阿娘,你想去吗?”
白锦儿并没有插话,
她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时候代替何不思发言,因为无论这时候她说什么,都难免表现出咄咄逼人一般的态势。
至于何不思的态度,
正如刚才白锦儿所说的,
她需要何不思自己出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如果何不思自己不说出口,她也不能帮她做下决定。她惯不是那样“伟大”的人。
“小元!”
何万晴的声音提高了一个程度,
又是将何不思惊的一跳。
“我......我......我......”
“好好说话,不要结巴。”
“我......”
何万晴看着何不思的头顶,
插着五颜六色的小花簪,其中只有一支是金色的,在一堆劣质的簪子之中,那一支金色的小花簪尤其的显眼,
那是何万晴在何不思及笄的时候,她给何不思买的。
转眼间,
竟已两年过去了。
只是一刹那的晃神,何万晴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依旧是和白锦儿一样的,在等待着何不思的回答。
“阿娘,我......”
那朵金花在何万晴的眼前消失,
何不思抬起头,
她微微瞪大的双眼,和她似是翕动的嘴唇,都证明着,她现在十分的紧张。
虽然,
何不思还是开口,把她支吾了这么久的话,给说出了口——
“我想去的。”
“什么?”
何万晴的回答在何不思的意想之中,她立马整个人缩了起来,好像一只偷油被发现了的小鼠一般。
但她还是紧闭着双眼,
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阿娘,我,我想去。
我想去长盛会——
阿娘,阿娘,你就让我们去吧——”
何不思已经准备好了被何万晴大骂一顿的准备,可是等了半天,想象中劈头盖脸的责骂并没有到来,
她的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了一条缝,
偷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半晌,
半晌,半晌到白锦儿都怀疑何万晴酝酿的风暴是不是足以摧毁世界的程度的时候,
妇人的声音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行,
去吧。”
第七百七十六章 成长与接纳
“我是不是老了,齐姐?”
正是店里小憩时刻,两个孩子不知道哪儿去了,丈夫去了街角的勾栏看角抵,这会子店里,只剩下她们老姐俩。
佐着一个早上卖剩下的烧饼还有一壶小酒,说话的功夫撕一点,酌一杯,也甚是惬意。
齐家娘子听见何万晴的话抬起头看向她,
正看见自己这位老友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表情很是怅然。
“小元都这么大了,年纪到了不也正常么,”
齐氏是个老实憨厚的,听见何万晴这么问,便把心里的话如实说了出来——可不会说什么花团锦簇的,
何万晴听了也只是苦笑一声,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贴心的。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小元又哪里惹得你不高兴了?”
“昨日,她同我说,想去参加那长盛会。”
“这不是......”
“不是去,她是想去那儿卖东西,就跟蒋玉菱他们一样。”
“你不是一直都不让她去吗?”
“是啊,小元她,向来都很听我的话,只是如今,”何万晴说到这儿,眼角竟然有些隐隐的湿润,“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小元长大了,
我也老了。”
说到这儿,齐氏总算是明白何万晴在伤感些什么了。她看着眼前妇人怅然若失的样子,还是十分费力地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去安慰她。
“养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不由娘,你看我家狗蛋不也是,长大了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啊,娶的那个媳妇我一点儿都看不上眼......”
齐氏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对自家新媳妇的不满,倒好像原本是她要何万晴来开导了一般。
“......你说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是干活的材料吗,那赵家村的姑娘多好啊,力气足又能吃,一看就是能生的......”
说了半天,齐氏才终于像是发现了坐在旁边走神的何万晴,
饶是她这样的粗线条,也因为“喧宾夺主”的抱怨而觉得不好意思,
“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万晴。”
“有时我也在想,是否是我对她太苛刻了,”
还好,何万晴并没有在意,她只是再叹了口气,缓慢地开口:
“她这样的年纪,本就是爱玩的,我这样对她诸多的限制,怕她心中,也难免对我有所怨恨。”
“不会的,小元肯定不是那样的孩......”
“只是,”
何万晴看向齐氏,与她四目相对,
“我真怕她会变得和她阿爷,变成一个不学无术,整天到晚只知道享乐的人。”
齐氏竟住了嘴,
看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此时内心相当的纠结。半天,才看到她望着何万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你现在还恨他呢?”
......
“哎锦儿锦儿,阿娘同意我们去参加长盛会,你说我们去哪儿做什么好呢?”
“哎锦儿锦儿,你说那天人那么多,整个长安城的人都会去,那咱们做的吃的,还有人会买吗?”
“哎锦儿锦儿,你说这么热的天大家都喜欢吃什么啊?”
“锦儿,你说话啊......”
白锦儿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把嘴里的莲子咽了下去。
“你倒是给我留个说话的机会啊。”
“嘿嘿,”
何不思笑了笑,不过也就安静了几个眨眼的时间罢了,没多久又拽着白锦儿的手,嚷嚷着要和她商量长盛会的事情。
看得出来,何不思对此事真是很上心。
“我没想到阿娘竟然真的会同意,我都已经做好了被阿娘骂的准备了,阿娘她竟然没骂我……”
“怎么,你很想被骂?”
“那怎么可能?”
何不思坚定且用力地摇头。看她这副最单纯的开心的模样,白锦儿也不由得笑了笑,目光望向前方熙熙攘攘喧闹的人群,慢悠悠地开口:
“说不定,你阿娘一直在等着你问这个问题呢。”
“诶?什么意思?”
“没什么。”
最后一把莲子吃下了肚,白锦儿总算是觉得身上清凉了许多;她历来是不怕吃莲心的,
因为她觉得忍耐过那种苦味之后,浑身上下比吃了一整块糖饴还舒服。
但是何不思就完全吃不了,
看着她费力地把莲心剔出去,白锦儿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心疼。
“长盛会的事情,倒是真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就算挣不到什么大钱,好歹得把工本费赚回来吧,更不要说这么暑热的天气,还劳累我们辛辛苦苦跑到那儿去。”
“是是是,我也觉得是。”
“卖饼……”
“卖饼卖饼!”
白锦儿话还没说完,何不思就很激动地接着说道:
“我会做,这个我会做!”
“我要说的是,卖饼的话,”
白锦儿看何不思一眼,“你知道那长盛会之中,有多少家铺子去卖饼的吗?”
她这话成功地说的让何不思陷入了思考,
仔仔细细地回想了她跑去长盛会的那些年,
似乎确实,在一整条街上,都能看见不少卖饼的人。蒸饼汤饼烧饼煎饼,无饼不有。
何不思撅了撅嘴。
不消回答,白锦儿从少女的脸上就能看出来答案,
“所以啊,我不想卖饼。既然要卖,咱们得弄点儿不一样的去。”
“那咱们弄啥呢?”
“我想想,想想……”
正思考者呢,白锦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掌,吓了何不思一跳;可还不等何不思开口问话呢,她倒是先看向何不思,眼神切切地说道:
“我说小元,咱们去参加长盛会,你阿娘要跟着咱们去吗?”
“啊?”
何不思一时间愣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白锦儿。毕竟她当时根本就没想过何万晴会同意,更不要说何万晴还同意的这么干脆利落了,
又惊又喜之下哪管三七二十一的,何不思满脑子里只有自己能上长盛会去玩儿的事情了。
“不知道……”
“去问,”
白锦儿的语气带着笃定,她双手搭在了何不思的肩膀上,像是怕她忘记似的,两人四目相对,
用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话方式,白锦儿对着何不思说道:
“去问一问你阿娘,她要不要跟我们去长盛会。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就问,即刻问了,立马就告诉我答案,知道嘛?”
虽然被白锦儿盯得发毛,但何不思还是用力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白锦儿的要求。
第七百七十七章 大暑之至
大暑,湿热交蒸,暑气至盛。
虽然还是清晨,但金阳初生,便已经有隐隐热气自地面蒸腾;何不思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大口啜饮着刚才蒋玉菱端给她的一碗凉茶。
“呼~”
一碗茶水饮尽,何不思很是畅快地舒了口气。
“这天气真是,太热了,今年好像比去年又热些是不是蒋姨?”
“是吗,我没怎么觉得,”
蒋玉菱这会子正和自己的丈夫在前面忙着收拾——曲江池外,可不只他们一家在这儿忙碌着,
今日长盛会,曲江池向天下人开放,
他们早早地来占了个好位置,就为着能在待会儿人潮攒动的盛景中,多挣些养家糊口的。
“你说你阿娘也真是倔,来都来了就留下呗,怎么把你和东西这么一撂就走了,也怪放心你一人的。”
“蒋姨你别这么说,阿娘能准我来都好不易的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呀,这不是锦儿和我一起的嘛。”
“唉,说的也是。不过你那朋友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待会儿人可就都来了,过了这头机会,客人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还有啊,我怎么看你什么材料都没带呢,你们打算卖些什么呢?”
“不知道,”
何不思颇天真地摇了摇头,
“锦儿说都交给她准备,我只要把炉灶什么的弄来就好了。”
“啊?”
听了何不思的话,蒋玉菱只觉得头一阵的疼。这傻丫头啊......
“哎来了来了!蒋姨你看锦儿来了!”
何不思从坐的地方站起来,蒋玉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正瞧见一辆马车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只是和何不思欢欣雀跃的小模样不同,
蒋玉菱看见那驶来的马车,露出了十分惊异的神情。
“哎我说元儿,”
她拉住何不思的手,压低了声音,
“你那朋友,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嗯?啊,你说锦儿啊,不是啊。”何不思眨着眼睛,“听说锦儿家里只有一个阿翁,已经去世了,锦儿是自己来的长安。”
“她在这儿就没什么富有的亲戚?”
“没。她在长安没有亲人。”
“可这马车......”
说话的功夫,就瞧见白锦儿的脑袋从车里探了出来;她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何不思顿时抬高了手,对着白锦儿的方向用力地挥舞着。
“锦儿!这边!”
白锦儿一眼就瞧见了何不思,
她微微一笑,对着前面的车夫开口道:“劳烦郎君往那边去。”
不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在何不思和蒋玉菱的面前停下了。白锦儿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先是对着蒋玉菱施了一礼,这才和车夫一道,将摆在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了下来。
蒋玉菱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倒不是故意地不想帮忙,只是对于帮忙来说,眼前这辆装饰很是不俗的马车,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哎哟,这木材,一看就是好木材,打磨的光滑又漂亮;
哎哟,这帘子,一看就是好帘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好绸子做的;
哎哟,这马,这么高,鬃毛这么长,这么一匹怕是得要一年的开销才能买下来,
哎哟,这车夫,这车夫......
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紧皱着眉头,出现在蒋玉菱的面前,把专心致志四处打量的妇人吓了一跳。
“这位娘子麻烦让让,”
原来是蒋玉菱东看西看的,不注意竟然拦到了人家帮忙搬东西的车夫跟前;蒋玉菱赶忙让开,对着那车夫嘿嘿一笑。
何不思与白锦儿的摊位就在蒋玉菱他们家的旁边,也是为了蒋玉菱能方便帮忙照顾些,
白锦儿带来了三个大木桶,还有好些瓶瓶罐罐,只不过都封着口,所以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何不思他们来的早早就将摊位收拾干净,一直在等的就是白锦儿;白锦儿这会儿来了,带的东西顿时将原本空空荡荡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可比蒋玉菱他们带来的材料,还要多的太多了。
车夫帮着把东西搬完之后,对着白锦儿拱了拱手。
“那白小娘子,若没有旁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没了没了,辛苦陈郎君了,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不必不必白小娘子,我也是按照阿郎的吩咐办事,这我可不敢收,小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哪里的话,”
见对方不收,白锦儿也没有坚持,而是笑着将递出的钱收了回来——不过她随后打开了一旁木桶的盖子,拿起一个小木碗之后,将木桶里的东西舀了一碗出来,又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郎君若是不收,那好歹喝一碗这个,这天闷暑热的,郎君还要赶车回去必然辛苦。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权当做给郎君解解渴了。”
白锦儿这么说,说的车夫倒不好意思拒绝了,况且正如白锦儿所说的,这天气赶车本就是很遭罪的一件事情,他也正好口渴了,
这么一说,男人便伸手,将白锦儿递来的碗接过。
“那我就不和白小娘子客气了。”他憨厚地笑笑,将尚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
饮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车夫痛快地擦了擦嘴,又将碗送回给白锦儿,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郎君慢走。”
看着马车远去,白锦儿转过身来,正准备继续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何不思和蒋玉菱,一齐都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看。
她疑惑地偏头:
“怎么了?”
“没什么。”
蒋玉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现在是相信了何不思的话,这叫白锦儿的小姑娘不会是什么有钱人家的,毕竟可没什么千金小姐会对自家的仆人这么客气的,
不过白锦儿这么懂得和人说话,倒是让蒋玉菱有些惊讶。
至于何不思,则凑到了白锦儿身边。
“哎锦儿,你这做的是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
白锦儿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反而是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我现在先不告诉你,你先去把这个碗洗干了,等待会儿客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铁板豆腐
齐仙芝只觉得自己怒火快要突破天际了。
那个死货,今日这大好的日子,竟然就因为昨日的衣服没替他挂熨好,就和自己大吵了一架。
她早就知道他瞧自己不顺眼了,
定是看上了桂云,要不就是莲心,要不就是隔壁那老赵家的小姑娘,惦念着纳个妾室,
哼,肯定是这样的!
不然不会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想当年两人花前月下,互诉衷肠,他说磐石无转移,她说蒲苇韧如丝......
不行不行!
齐仙芝连忙摇头,强迫自己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等到逛完了长盛会她就回娘家和这混账的东西和离,再不和他过了!
这么想着,齐仙芝已经快走到曲江池外了。
这会子虽不是日上三竿,但时候也不算晚,这里里外外包围的人,还是叫齐仙芝吃了一惊。齐仙芝一只手拿着帕子,一只手拿着团扇——团扇斜斜挡在面前遮些阳光,至于手帕,则是不时地揩着鬓角冒出的汗水。
天气太热了。
本想着是避暑来的,但这么一大伙人聚在一块儿,反而变得更热了。况且齐仙芝这会儿心里烦闷着,原本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的景色也瞧不进眼去,天气也这么闷热,
她走了没多会儿,就想回家了。
忽然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齐仙芝立马脸红地捂住了肚子。
还好周围人声鼎沸,这么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动静,并不会引起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注意
今天早上就顾着和那混账吵架了,都没有吃早饭——人在愤怒之后本就容易肚饿,更不要说她还赌气似的,走了这么长一段道路。
还是赶紧回家吧,好久没回去看看阿爷阿娘了,
回去还能叫阿娘给自己做最爱吃的糖蒸酥酪。
想到这儿,齐仙芝转身,就准备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可惜她的胃显然不这么想,才走了几步,齐仙芝就又听见从自己体内传来的令人羞臊的“抱怨”声。
齐仙芝记得朝曲江池方向再走过去些,就是不少小贩卖东西的地方,
也有好些卖饼卖粥的,
权且买上几个充饥,再一路回去不迟。
一路上不少已经从曲江池出来的人,正有说有笑地朝外面走去——“我的这个味道挺好的,阿姐我尝尝你的这个,”
一对从齐仙芝身旁走过的小姐妹,正和彼此说着话,吸引了齐仙芝的注意。她转过头去看,正看到一对粉雕玉琢似的小姑娘,分享着手里的吃食。
“你尝一尝,”
被称作阿姐的那个将手中的吃食递了出去,
那是一串用竹签串起来的丸子,外面不知刷了什么酱料,颜色是红棕色的一般,
刚出炉的好像还冒着热气。
妹妹的那一个把脑袋凑了过去,张开擦了口脂艳红的小口,咬下一个丸子来。
“唔嗯!也好吃!”
几下就把嘴里的东西嚼碎了咽下,妹妹朝着姐姐灿烂一笑,“阿姐你要吃我的吗?”
“好啊好啊......”
一对姐妹一边说着一边离开,
齐仙芝看着她们的背影,
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想要吃什么了。
地方并没有多么难找,齐仙芝只是简单地跟着人流朝前,一路上偶尔欣赏几眼附近的景色,不会儿的功夫,齐仙芝就来到了一处小摊子。
看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在摊子后面忙活着。
......
熟练地提起毛刷,白锦儿在铁板上刷上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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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油与滚烫的铁板一接触,立即就溅出了油花,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响。白锦儿将刷子丢回装着满满一罐油的罐子中,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何不思喊道:
“小元豆腐,快点儿!”
“来了来了!”
何不思在白锦儿身后,白锦儿面对着的是滚烫的油锅,何不思面对着的则是菜板——她利落地从木桶里捞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豆腐,用手中的菜刀均匀地切成了五块之后,装进小碗里递给了白锦儿。
白锦儿接过小碗,一块一块地将豆腐排在了铁板上。
铁板上的豆腐如同有着优越舞技的舞姬,开始了细碎而快速的舞步,可白锦儿不是一个很好的观众,她此时的聚精会神,只是馋这些皮肤逐渐金黄起来“舞姬”的身子。
一旦开始烹饪,哪怕只是一道最简单最快速的小吃,白锦儿也绝对是专心致志的,
这时候就需要她有一个助手,
一个优秀的助手,在干着杂活的同时,还能应付源源不断的顾客。
“小姑娘,那什么丸子再给我们一串!”
“哎!”
何不思记下了这两位要再加一串丸子的女客人,拿起早已经穿好的丸子递到了白锦儿的手边,
“三号客加一串丸子锦儿。”
“好。”
白锦儿接过,直接摆在了铁板的一角。
直到每一块豆腐的两面都变成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颜色,白锦儿这才从另一个罐子里拿出里面的刷子,均匀的在豆腐上刷上了酱汁。
香味顿时四散溢出,几乎飘满整条街道。
豆腐不可以煎的太老,外焦里嫩最好;为了达到外面酥脆里面化的效果,白锦儿选了比较嫩些的豆腐,
味道一绝。
只不过这嫩豆腐就更考验铁板煎的手艺了,
当然,这么点基本功,肯定是考不倒白锦儿的。
刷上了酱汁的豆腐就好像身上套上了赤红的广袖舞裙,舞动的愈发激烈和诱人;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刹那,白锦儿随手抓了一把葱花撒在了豆腐上,
穿红带绿的“舞姬”完成了一生中最浓艳热烈的一舞之后,
被白锦儿用小铲子,铲到了最初的那个小碗之中。
“好了这位客的豆腐,啊还有丸子。那边有座位可以歇息,吃完之后麻烦把碗丢进萝筐里。
啊钱丢这儿就好了,多谢。”
丸子本就是煮熟的,在铁板上只是将外面煎出一层脆皮,
拿到了自己点的东西,那一对夫妻笑呵呵地走开,其余在外层的客人见状,顿时又包裹上来将白锦儿她们的小摊子围住。
“哎小娘子差不多到我的了吧?”“还有我们的,我们来的挺早了呢。”“我们这儿也是!”
“不着急不着急我们都按照顺序排着号呢,叫到号再来啊!”
齐仙芝这会儿也挤到了前面,低头看着已经码上了新一排豆腐的铁板。
第七百七十九章 环环相扣
“六号客人!”
齐仙芝总算是等来了属于自己这份的煎豆腐,
浇了红棕色的酱汁的豆腐上,插了两支竹签,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边有座位,客可以去那里。”
那位少女看见自己在发呆,或许是以自己正在犹豫不知去哪里吃,开口说了一句。齐仙芝望过去,那少女对着自己一笑。
齐仙芝顺着白锦儿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看见几张小桌子,旁边零零散散的摆着些矮墩,
在靠近人流的地方,挤坐了不少人了。
齐仙芝本是嫌弃去那么多人的地方坐的,但是站着也不舒服,没办法,只好也挤了进去,找个空位坐下。
这味道倒是真的很香,
齐仙芝微微抽动了鼻子,
这小吃还真是特别啊,好像并未在别处见到。
肚子原本就饥饿,这会儿那股子香味直往鼻子里窜,更是勾的齐仙芝饥肠辘辘;豆腐嫩不容易用牙签戳起来,就并两支竹签作筷子般,夹起了一块。
所见即所得,
眼睛看见的,和吃到嘴里的,没有任何一处令人失望的地方——被铁板和热油煎至金黄的外皮果然酥脆,内心却入口即化,滑嫩如顶尖的脂玉,
最绝的却是那一层酱汁,
咸香回甘,还有淡淡的辛辣刺激之感,将豆腐的香气和美味完美勾勒,
如同上元时节的烟花一般,在口腔中炸开。
齐仙芝很快就把自己碗里的那五块豆腐吃完了,
她本想再去买一碗的,但是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原本她出来的位置已经被人给占了,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一圈,
看来是没机会了,
妇人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角,这才颇为不舍地用帕子清理干净。
只是,这豆腐好吃是好吃,吃完之后却口干的很,齐仙芝想喝些能解渴的东西,只是这儿......
齐仙芝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周围的铺子远没有这家的人多,但看着都是卖饼的,
她这会子不是太想吃饼了,只想找一碗能解渴的哪怕清水也好;当然如果可以要求的话,还是一碗清甜冰凉的糖水,就更好了。
“稀溜溜——”
齐仙芝猛地转过头去,
回头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都吓到了坐在她身后的人。
“啊,那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齐仙芝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她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虽然如此,眼睛却还是看着身后妇人手中的小碗,
“敢问这位娘子,你正喝的这碗,茶?是哪儿买的?”
“这个?”
察觉到齐仙芝没什么坏心思,那妇人松了口气,
她和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和齐仙芝说道。
“这不是茶,也是这家卖的百合绿豆汤。”
就是这个!齐仙芝心中暗喜。
......
绿豆汤是冰凉的,
最起码一开始是。
在这样的烈日之下,哪怕是冰窖怕都抵御不住这样的暴晒,更不要说一碗绿豆汤了。但齐仙芝还是尝得出来,这绿豆汤之前肯定是冰过的。毕竟以他们的家境,在这暑日之下,也是少不了租买冰块的时候。
唉可惜,
要是冰凉的就好了。
不过就算是已经回温,这么一碗真材实料,熬煮火候十足以至于绿豆化沙,百合绵烂的甜汤,却是最清凉解渴的了,
比清水要好,
好得多了。
买这绿豆百合汤的人也不少,但这毕竟是事先就煮好的了,只需要从那大木桶里盛出来就好了;那在后面给煎豆腐的小姑娘打下手的小姑娘就负责干这个,
她双手把碗递过来的时候,脸上还笑眯眯的,
看了就让人心情好。
一碗绿豆百合甜汤下毒,齐仙芝只觉得刚才的口干舌燥眨眼一扫而空,浑身顿时清爽起来;舌头上微微刺激辛辣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舌头这会子除了留恋酱汁和豆腐彼此交织出来的醇香味道之外,
再也记不得刚才究竟是什么让它如此渴望水分的摄取了。
原本是觉得已经吃饱了的,
但是现在不口渴了之后,齐仙芝还是想吃些什么,
那层层叠叠的人群让她望而却步,虽然还是很想再吃一份那个煎豆腐,但是还不至于让她回到灼日之下再去等好几刻钟的时间。
“我们这儿不卖饼,不过隔壁的烧饼很好吃,特别香,最适合吃完铁板豆腐之后来一个了。”
那个煎豆腐的少女,笑呵呵地对着一位已经端到了自己豆腐的客人说道,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那样恰好的事情,
似乎每个环节都被安排的行云流水一般,每每齐仙芝,或者是每一位客人想到什么的时候,都被这两个少女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而她们此时却只是满头大汗满脸笑容,心无旁骛地忙活着自己该干的事情。
齐仙芝和刚才问的那位客人一样,从白锦儿她们的摊子,挪步走到了旁边蒋玉菱他们的摊子去了。
忙活了一早上,直到带来的豆腐丸子和绿豆汤全都卖完,白锦儿和何不思这才有了休息的时间。
白锦儿出门的时候完完整整结结实实地吃了三个大肉包,就知道今天这是一场硬仗;忙活到了现在,她才将将有了些许饿感。再看何不思,俨然是已经饥饿难耐了。
将特意留下的豆腐和丸子煎了煎刷好酱汁,又盛好最后两碗绿豆汤,和蒋玉菱要了几个白面的大蒸饼,白锦儿和何不思随便将一张桌子收开,便在上面开始解决自己的午饭。
何不思真是饿坏了,抓着蒸饼就往嘴里塞,白锦儿则是拿起一个,慢悠悠地开始撕着吃。
“呜呜啊嗯呜呜......”
“咽下再说话,不着急。”
少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拍了拍胸口,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大口,这才顺畅了,一脸崇拜地看着眼前的白锦儿:
“锦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客人呢!”
白锦儿对于何不思的夸奖只是笑笑,不知可否。
“这都是你自己准备的吗?你一个晚上能准备这么多东西吗?那些酱汁也是你自己调制的吗?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觉得那些酱汁好香啊。啊对了还有,你......”
就在何不思喋喋不休的时候,
街道的尽头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两人一齐看过去,正看见这条街上不少的小贩,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很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白锦儿和何不思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彼此。
“蒋姨,你知道那是谁吗?”
蒋玉菱夫妻俩这会子客人也少了,找了个地方正歇息着。蒋玉菱手里拿着把大蒲扇扇着风,听见何不思问,够着头看了看,
“要不是两京诸市署平准署之人,就是太府寺之人过来了。你没看他们都一股脑凑上去了,怕是指望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呢。”
白锦儿和何不思的表情没什么改变,
何不思是不在乎,白锦儿却是不大清楚那太府寺是个什么机构。
说话的功夫,果然看见那几乎是众人簇拥之中,闪出一片月白的衣角。
第七百八十章 游览曲江池
那不知是两京诸市署平准署还是太府寺之人,面容长相还颇清秀,穿着月白色的圆领衫在众人其中,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这般好似众星拱月似的待遇。
男子很快带着一大群人离开了,白锦儿和何不思也收回了眼神。
“小元,”
“哎?”
白锦儿双手撑着脸,对着何不思笑了笑,
“反正我们带来的东西都卖完了,正好也挣了不少的钱,
待会儿我们吃饱,就出去逛逛吧。正好你也领着我看看,这长盛会是什么样子的。”
“好呀好呀!”
听见白锦儿愿意和她一起出去玩,何不思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忙不迭地点头,
两个少女目光注视着彼此,灿烂地笑着。
......
“约莫今夜就能到洛阳了,到了洛阳后,你先在驿站里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进宫面见天后。”
“我明白了,辛苦公公。”
“哪里的话,”
陶阳面前这位面白无须,年纪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太监,听了陶阳的话,对着他谄媚地笑起来,
“能得天后亲自召见,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殊荣,陶少卿啊,可是甚受天后的器重。”
“公公夸奖了,”
男人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亦是不卑不亢,他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忘形的神色。
那太监见陶阳如此识体统,知对方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又捧了陶阳几句之后,便自顾把玩起袖中的手把件,不再和他多话;陶阳也乐得清闲,
掀开了车帘,开始欣赏车外一路掠过的景色,
偶尔看见几个衣着打扮很是正式,匆匆忙忙往马车相反方向走的人,
陶阳知道,他们这是要去长盛会的。
按照规矩,今日他们可以不穿官服,可以穿自己的服饰,但是必须去曲江池待一天。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好让他们及时应对。
但昨日,忽然从洛阳来了一道旨意,
天后的旨意,
召见陶阳前去洛阳面圣。
陶阳的少卿一职本是圣人封下的,但是圣人,陶阳却是极少见到;反倒是远在洛阳的天后,常常有不少赏赐和懿旨到司府寺。
不过陶阳心中大约也清楚,
如今的司府卿褚亮效忠的是李唐,即便是在他的身上花费心力,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天后来说,
重新培植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可要比完全转化别人的势力,要来的轻松简单许多了。
不然,天后也不会选择长居洛阳。
陶阳犹然记得,当时他们家决心要来长安时,老师同他说的那些话,
也正是那些话,让陶阳直到现在都还在犹豫,
他到底该如何做出选择?
他此时正意气风发,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做出那个正确的选择,反而因为这和实在算不上丰富的阅历,
最容易蛊惑他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母亲小儿女姿态,父亲又性格放荡不羁,两位兄长虽推心备至,奈何始终不能明白自己心中困囿所想,
老师远在成都,
放眼偌大的长安城,竟然无一能倾诉托付之人。
想到这里,陶阳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昨日自己回家,才将天后召见一事说出,母亲与父亲的反应大相径庭。父亲十分兴奋,母亲又忧心忡忡不知是喜是悲,
陶阳心中自有丘壑,可眼看着父母不需要自己开口便已经争论不休,他也只好将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
陶隐竹和陶金氏对陶阳十分疼爱,甚至对他的管教也十分开明理智,
但也并不意味着,
成熟了拥有了自己思想的陶阳,他们能以知己的身份,理解并与其探讨。
成长后的人渴望的不再只是没有条件的保护和宠爱,
他们需要的是更思想的东西。
......
白锦儿眯着眼睛,她抬起一只手在额头上方,好遮挡些甚是炫目的阳光。她远远地望见曲江池的某一边,正有好些少女穿着轻罗薄衫,高高地打着秋千。
曲江池里是不准那些铺子进来的,
毕竟这儿严格说起来还是皇家的园林,到时候弄得到处是油污或者人丢下的垃圾,也实在是碍眼睛的很。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和外面那条街上嘈杂的环境比起来,这曲江池之中,才真真算是避暑的好去处。
曲江池极大,
几乎是一眼望不到边。
池上木质栈道和石桥石亭交相错映,却并不会有任何的凌乱之感,反而甚有意趣。
池上开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粉白的和碧绿的荷叶间,偶尔还能见到几条锦鲤穿梭其中,简直如同一副大师所勾画的好画
白锦儿倚靠在石栏杆上,只觉得心旷神怡,身心舒爽。
就算偶有行人相伴从身后走过,说笑声音也不大的,并不好像外那般的吵闹,这也让白锦儿很满意。
“锦儿!锦儿!”
一道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打破了这十分闲适的宁静。
好吧,
凡事总是有例外的,
白锦儿心中无奈地这么想。她回头看过去,正看见何不思一路小跑地朝自己跑来,绕过弯弯绕的栈道,少女来到自己面前,
“好呀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一顿好找。”
何不思双手叉腰,语气娇嗔。
“谁叫你非要吃那一碗馄饨,我不就先过来等你了。怎么,现在可吃饱了?”
“吃饱了吃饱了,那家馄饨还真是不错,就是里面包的肉太少了,竟然还要十钱一碗,也太贵了吧。”
“哈哈哈你啊,真是个小吃货。”
两人并排在曲江池上走了一会儿,其间好几次何不思想去偷摘那大朵大朵的荷花,多亏白锦儿拦下了——然后何不思便说要带白锦儿去大慈恩寺看看,
大慈恩寺,白锦儿本是不大熟悉的,
只是在听到那里曾是玄奘法师译文经书的地方之后,白锦儿顿时就有了十足的兴趣。
虽说西游记是后人附会出来的志怪小说,
但这也并不妨碍,白锦儿去瞻仰这位“唐三藏”,伟大的法师留下的遗迹。
况且这时候,还是新鲜的呢。
“走。”
白锦儿和何不思一拍即合。
第七百八十一章 归还失物
意想不到顺利的进去了。
白锦儿原本还以为今日香客会很多,没想到竟然异常的清净——不过在她看到寺庙大门外立的那大块写着“不可带饮食入内”的牌匾之后,这点疑惑顿时烟消云散了。
寺院里十分的安静,除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面上也十分庄严肃穆,不敢有任何戏谑轻慢举动的香客之外,就只是偶见几个头皮青须须的小沙弥,低着头沉默地打扫着院庭。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这会子是盛夏,银杏叶还没有变成它为世人所最熟知的金黄色,而依旧是碧绿的,每一片都好像是用最好的翠玉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
白锦儿趁着何不思不知道晃悠到了哪儿去的空闲时间,走到了那刻银杏树下,
她抬起头,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
像是被窗花剪子剪碎的金箔,笼在白锦儿的额头。
她微微眯上双眼,收回了那试图寻找什么东西的双眼;看向银杏树的树干,怕是有三四人合抱那样的粗。
有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
当然寺庙中本来就很清凉了,
还有头顶上传来沙沙如同衣袂摩擦一样的声音。
这棵银杏树此时就好像一位慈爱安宁的妇人,低头用最静默的关怀,俯视着站在自己脚边的人。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原因,
还是因为不知何处传来若隐若现的诵经声,即便是在这样的夏日之中,白锦儿也只觉得自己此时的心绪无比的宁静。
直到何不思的出现,打破了宁静。
“唉,可惜,我方才询问过方丈了,大雁塔也是不开的。白白叫我高兴这半天,还以为能瞻仰到玄奘法师的宝物呢。”
“既是宝物,自然是要妥善保管的,不允许随便人进去参观,也是正常。”
“可今天不是长盛会嘛,我还想着会有例外呢。”
白锦儿笑了笑,没有回答。
“既然进不去塔,我们去上柱香布施些香油钱就离开吧。”
“也只好这样了,”何不思虽然看着不情不愿的,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于是少女两人结伴而行,离开了那棵静默盘坐着的大银杏树。
它依旧静默地盘坐着,过去,现在,未来的几十年,
一如既往。
恭敬地磕下了三个头,白锦儿才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佛像。
虽不是虔诚的宗教徒,但白锦儿也并不抵触;甚至于在这种时候,她亦能几乎做到纯净无杂念。
这佛像虽不如方才那银杏树高大,但或许是因为微微前倾的缘故,反而比之那银杏,更有些亲近压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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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面容似乎同白锦儿前世去那些著名景点参观的时候见到的不大相同,
但也颇为和睦慈祥。
佛像眼眸半阖,细长的眼眸不叫人看不清其中,
或许是慈悲,又或许是无上的智慧。虽然看不清,但只是注视着,就有一种凛然的肃穆之感。
白锦儿不由得想起方才自己拜下时候,脑中竟空空的什么也没许下,
她好像真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祈求神灵保佑的,只是既然来都来的了,香油钱也给了,好歹也想些出来,麻烦一麻烦。
有了!
白锦儿双手在胸前交叠,
她再一次对着眼前的佛像拜了下去。
再起来的时候,白锦儿眼睛余光忽然瞥见了在自己跪着的蒲团下面,压着一个荷包。她伸手抽了出来,
是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做工很是精秀的荷包,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的钱。
这看来是上一个香客不小心掉下的,
白锦儿并没有将荷包挂在腰上,而是直接拿在了手上。
她和何不思走出了门后,径直就看见一对夫妻脚步颇急促地往这边走来。
妇人一眼就看见了白锦儿拿在手里的荷包,她立马站住了脚步,
“这位小娘子,这个荷包……”
她看向白锦儿,欲言又止。
“这位小娘子,这个荷包是我娘子落下的,不知你可否归还给我们呢?”
白锦儿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她的夫君,点点头,
“当然。”
听见她说这句话,夫妻俩的表情顿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可还来不及道谢,又听见白锦儿在后面接了一句:
“不过,
不过我得验证一下,娘子是不是真正的这位荷包的主人。毕竟我只是个拣荷包的人,但还是要确定这荷包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的。”
说完这句话,白锦儿将荷包藏在了身后。
妇人原本还以为白锦儿是要索要什么好处,故而表情变得有些不善起来;可在听到白锦儿这么解释了之后,好歹又缓和了些,
细想想,这年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娘子仔细说一说,这荷包的模样吧。”
按着她前世的经验,归还失主钱包应该是检查钱包里的东西的,然后叫前来认领的人说清楚——但在这个时代,荷包毕竟代表的意义更多了,也不好得随便任由乱翻的。
不过刚才捡到的时候白锦儿粗略看了一眼,这上面的绣花挺复杂的,加之看着不是新置购的了,若是总是使用的,肯定是说的清楚上面花纹的。
果然,妇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中间用白色和青色的丝线绣着玉兰,左下角有三片玉兰的叶子......”
妇人说的十分详尽,甚至连哪里有磨损的边角都说的清清楚楚,
白锦儿拿着荷包一一对应了,确认眼前的妇人便是自己手中这个荷包的主人之后,便将荷包交还到了妇人的手中。
“确如娘子说。请拿好。”
妇人拿到荷包之后,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的高兴;这个荷包对她来说应该有着不小的意义,这样的感情是很难伪装出来的,
白锦儿知道自己还对了人,面带浅笑地点点头之后,牵着何不思的手从夫妻二人的身边走过。
当然,
那二人也并没有留她。
夫妻二人还在原地翻看着失而复得的荷包,而白锦儿和何不思,已经走出了大慈恩寺的寺门。
彼时,
一片银杏叶,缓缓从树尖飘落。
第七百八十二章 分账
“两个小妮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万晴盘着腿半倚靠在桌子边,新的瓜子送进口中,旧的嗑完的瓜子皮就吐了出来。她这会子正和坐在对面的齐氏说话,
起因便是齐氏开口询问了一句,难道何万晴就不担心何不思她们两人吗。
今日因着这长盛会,有闲的都去了,没闲的挤出时间也要去了,
客人少的可怜,何万晴就干脆掩上了门,和齐氏一起在店中聊天侃山。
“做生意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且让她们去闹这一遭,趁早就绝了那玩闹的心思。”
到现在为止,何万晴还是觉得白锦儿和何不思想去长盛会,纯粹是贪玩。
每想到这里,何万晴脑海中,就会想起那个男人的那张脸,
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自己和他说的所有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容——这总能的让何万晴沉寂了十几年的怒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变成和她父亲一样,不负责任的人。
这一次长盛会,显然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最起码何万晴是这么认为的。
“呸!”
瓜子皮吐到了盘子里,何万晴抬头看了看窗外,
“不过这么会儿功夫,也该回来了才是。别是带去的东西卖不掉,打算在哪儿待到宵禁吧?”
“要不咱们去看看?”
何万晴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心,但又不好意思当着齐氏的面直接承认,
“算了算了,想来她们又是因为瞧见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步,所以才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由她们去。”
何万晴话才说完,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阿娘!我们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何不思领着白锦儿从店外冲了进来。
“阿娘,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何不思宛如第一次寻觅到了虫子的幼鸟,蹦蹦跳跳地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她从怀里摸出一柄只有巴掌大小的工艺扇,递到何万晴的面前。
“你看你看,
这扇子是不是很好看?这是我专门买来送你的,你看看!”
那是把做工十分精细的小团扇,扇柄只比扇面长一些,打磨的光滑细致,颜色是新鲜木料被刨去树皮的树心的浅黄色,
扇面是则是用几近透明的罗纱绷成的,
用各种各样的彩色丝线,在上面绣制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案。两只胸前和背后,都有着明艳鲜亮如宝石一般羽毛的翠鸟。
翠鸟一大一小,小的那只站在较低矮的树枝上,好似叽叽喳喳地正朝着大的那只说着什么。
站在一边看着不停像自己母亲邀功似说话的何不思,恰好和这副绣花一模一样。
察觉到这件事情白锦儿,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怎么又乱买东西,不是和你说了钱要省着话吗?你在这样子我可真不给你你的零花钱了啊。”
“这不贵阿娘。我就是看做的好看,想买来给阿娘。
而且我这个不是用零花钱买的,我这是用我们今天赚的钱买的——”
“你们赚的钱?”
听见这话,何万晴看了白锦儿一眼——后者正笑眯眯地注视着她们母女俩对话,并没有任何想要打断或是插话的意思。何万晴又看向何不思,
“就是你们挣的也不能乱花,再说了你们能挣多少了……”
“好多呢阿娘!”
说到这儿何不思顿时双眼放光,语气兴奋中带着些许的小骄傲:
“锦儿把今天我们挣到的钱分给了我一半呢,比我三个月的零花钱还多!”
听到这句话何万晴惊讶了,
她这会儿再看向白锦儿的眼神中,带上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白锦儿的表情却依旧没什么改变,只是面带微笑地对着何万晴点点头,
“是的何姨。”
何万晴虽然总是叫何不思节省使用学会控制花费,但是对待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时,何万晴绝对不是小气的——她三个月给何不思的开销在三百钱以上,
而刚才何不思说,
白锦儿分给她一半今日的收入,便已经超过了这三百多钱。
那么可以想象,今日她们当真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认识到了这件事情,何万晴顿时对两个少女今天的经历,充满了兴趣。
……
“锦儿。”
“哎何姨,什么事儿?”
听见何万晴叫自己,白锦儿听下了手中的活计;她刚刚把厨房收拾好,手上的抹布还没有丢开。
何万晴从厨房外面走进来,
看着白锦儿将原本一片凌乱的厨房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刚才何不思已经将今日长盛会她们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知道了今天她们之所以能赚到那么多的钱,基本都是白锦儿一人在出力。小元说的那十分美味好吃的煎豆腐和绿豆汤,
也都是由白锦儿亲力亲为一手包办。
这个孩子太厉害了,
比她历来想象和推测的,都要有本事的多。
现在何万晴的心底涌现出浓浓的疑惑,
那就是白锦儿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在他们店里帮忙呢?
“小元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我了,”
说话间,何万晴将手上拿着的荷包,摆在白锦儿的面前,
“她所做的事情比你少的太多了,不应当同你五五分账。这些是退给你的钱,你收下吧。”
“这是怎么说的呢?”
白锦儿并没有去接那个荷包,疑惑地眨眨眼睛,对着何万晴开口道:
“小元虽然没有准备食材,但多亏她努力揽客,才给我们招揽这么多的客人。这些是小元应得的,何姨不必如此。”
“不,”何万晴摇头,
“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了,什么门道不清楚的?真如你所说,小元也绝不应该拿到一半这么多,留下三成足矣,还有这二成,实在不能收。
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我们挣的每一枚钱都是拼十分力挣到的,做多少事,拿多少钱,绝对不会白白受人恩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姨……”
“我知道。”
何万晴打断了白锦儿的话,
“但是这么多的钱,我们是不会收的。”
第七百八十三章 卖米糕
到最后白锦儿还是把那钱收了回去。
既然何万晴都这么说了,白锦儿也知道她这话是认真的,
人家不收,还是不要太过勉强的好。
不过何万晴在离开的时候,却对白锦儿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以后有更好的去处只管放心,我们不会留你。
即便是白锦儿在听到这样语气的之后,也不禁有些疑惑,
这究竟是生气之下对自己不友善的恐吓,还是真心实意对自己的坦白?
这位婶婶,还真是有些古怪。
......
距离上次参加完长盛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白锦儿逐渐意识到,何万晴那日对自己说的话,应该是真心真意的了。
天气越来越热,
何万晴准许白锦儿在店中单独售卖饮品。显然那天白锦儿和何不思拿回来的那些钱,还是叫何万晴心动了的,
但白锦儿毕竟是认识时间还很短暂的外人,按照何万晴的性格,绝对不会让白锦儿去调整主导菜单的——可让她售卖些精巧的小甜点小饮品来增加店里的收入,何万晴还是十分乐意的。
至于分成,
则是三七分帐。
白锦儿当然乐意。虽然自己只能拿到三份,好歹也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毕竟成本方面是何万晴负责的,而这位妇人不知道的是,
其实大部分材料,都来自某个目前乃至几千年以后世界都难以解释原因的神秘系统。何万晴提供的相当一部分成本费用,其实都直接进了白锦儿的口袋。
当然,因为差价太高的原因,白锦儿放弃了可以冷藏这一条件;毕竟租冰窖可不是小数目,若是随随便便将这一项
白锦儿太需要钱了,
何万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除了那日长盛会上售卖的绿豆百合汤,白锦儿日常还会卖些酸梅汤,毕竟盛夏,这两种最是生津止渴的,
至于其余是否要添加些售卖的,
则全凭那日,白锦儿自己的想法。
“锦儿,”
白锦儿刚刚把桌子从屋里搬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何不思朝着自己走来。
“你这么早就来啦。”
“不早啦,”
少女灿烂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晨鼓都已经响过两刻钟了,是你来的太晚了。”
“才不是,”何不思对着白锦儿吐了吐舌头,凑到白锦儿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昨儿听人说,晚上有流星雨,结果守了一个晚上,你猜怎么样?”
“流星雨没来?”
“不不不,流星真的来了!不过......”
何不思的表情忽然又变得很沮丧,
“不过我太困了就一直在打盹儿,结果根本想不起来我想要和流星许什么愿望。唉,人家都说朝着流星许愿会灵验的,我竟错过了这样好好的机会。”
白锦儿听完,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样的天真烂漫对于眼前人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啦好啦,总有下次机会的。你快些进去帮齐娘子收拾东西吧,不然待会儿你阿娘来看到,就又要骂你了。”
“我知道啦~”
何不思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只留白锦儿一人在店外。将桌子搬出来之后,白锦儿又自己将装着绿豆汤和酸梅汤的两个大木桶抬了出来。
今天除了这两个大木桶,白锦儿还准备了别的,
她抬出了一个造型颇袖珍,有五层的笼屉,摆在了桌子上。
将笼屉的盖子揭开后,
白锦儿将其中的笼屉一层一层地摆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爬高,街上渐渐有了行路人;有牵着大骆驼的胡商,有打扮雍容的贵妇,有俨然已经满头大汗的农夫,还有身量清秀的儒生。形形色色,生活各异。
一日之计在于晨,作为几乎是一日之间体力来源的根本,早饭在所有长安人的心中,绝对是相当看重的一环——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行脚摊子,
所要提供的食物也必须是价廉物美,还能填饱肚子的。
在何万晴来不久之后,何家铺子也迎来今日的第一个客人,
“哟白小娘子,又是这么早?”
“您都来吃了,这还算早嘛。”
“哈哈哈也是也是,”
和白锦儿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左右,国字脸的男人。他笑呵呵地同白锦儿打了招呼,视线就移到了白锦儿面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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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照例给我打完绿豆汤吧。你这摆的是什么,怎么之前没见过呢?”
“这可是我们今天才新做的米糕,刚出炉的最适合饭前饭后来一块了。饭前吃垫胃,饭后吃收尾,
吕老板要不来一块?”
“哈哈好好好,听你说的这么热闹,我就来一块尝尝。”
“得嘞。”
白锦儿用筷子从第一层笼屉里挑出一块,雪白松软的米糕上面点缀着红枣粒和白芝麻碎,原本是圆形的,被白锦儿同大小切成了九块。
绿豆汤也打好了一碗,连着刚挑出来的米糕,少女满脸微笑地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吕老板慢用啊。”
男人接过,走进店里又要了一碗羊肉汤。
米糕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只是白锦儿混了些酒糟进去,蒸出来的米糕就隐隐带了一股子酒的清香气息。虽说是蒸食,倒也很是适合夏天来吃。她倒是想弄些烤制的小糕饼之类的,只是何家铺子里没有那种烤炉,而现在依旧寄住在青竹丹枫,她自己也弄不了炉子来做,只得作罢。
店里客人也陆陆续续来了,白锦儿虽只是在店外,但也是忙活的歇不了的;不少客人也同她要了这米糕,清甜的口味和带的微微酒香让他们也很是满意。不会儿的功夫,五屉米糕便只剩下了一块。
这会儿的功夫,已经快到正午的时间了。
这最后一块米糕不卖也可以,反正也卖的差不多了,
正好白锦儿也觉得肚饿,
她想了想,正要伸手去把那块米糕拿起来塞进嘴里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白锦儿的面前。
“小娘子,你这怎么卖?”
看来老天注定要自己挣这一份钱了。白锦儿故作自然地把手收回来,抬起头对着前来询问地客人说道:
“米糕,三钱一块。”
“咦,”她却听到那人开口,
“是你?”
第七百八十四章 另一条路
白锦儿闻言,也细细看了对方一眼,
这才注意到,原来眼前这位女客人,竟是长盛会那日,自己捡到的那个荷包的女主人。
竟然这么快又再次遇到了,
虽然是在早点摊前,
但还是让白锦儿有些惊讶。
“娘子好巧,没想到娘子竟然还记得我。”
“本没有过多久,况且你还帮了我个不小的忙,我当然记得了。”
妇人身着不甚华丽,但是衣料看得出来不是便宜货,服饰的样式也是时下长安城中最流行的;头上簪着一枚青玉的簪子,
整个人看着倒很是淑雅。
她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眼神上下打量了白锦儿一眼,随后又看了看白锦儿面前只剩下一块米糕的笼屉,开口说道:
“原来这铺子是你家的。”
“啊不不不,娘子误会了,这铺子并不是我家的,我只是在这里帮忙的。”
“哦我说呢,这家我还是来了好几次的,都不怎么见过你。你这卖的是什么?”
“我这是自己做的米糕,”
白锦儿眼睛弯弯地笑着,
“今日才做来卖的。原本是做了这么五屉,卖了只剩这块了。娘子要不买一块尝尝?”
妇人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莞尔:
“既然这样,那这块给我吧。”
“好嘞。”
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油纸摸出来,白锦儿动作利落地将面前的米糕包好,然后递给了面前的妇人。
“娘子拿好。娘子可要喝一碗绿豆汤,这天气来一碗绿豆汤最是适合了,生津解渴的嘞。”
“不用了,家中还有些事,就不耽搁了。”
“好,那娘子走好,以后常来光顾啊~”
妇人含笑着点点头,不过却没有立即离去,反而是转身朝着她来的方向指了指,
“我家在那儿开了几间绢行茶行,小娘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好的好的,我日后一定去。”
目送着妇人离开,白锦儿舒了口气;她揉了揉因为笑了一整天而发僵的脸,着手开始收拾起桌上不再使用的东西。
至于那位妇人刚才所说的茶行绢行?
白锦儿暂时没有这样额外消费的想法。
......
“请陶少卿在此处等候片刻,”
束发做男装样的女官眉眼低垂,领着陶阳到了一偏殿外,对着陶阳开口。
“天后此时正在用膳,待我进去禀报后,陶少卿方能进殿面见。”
“我明白了,那就劳烦了。”
女官点了点头,留下陶阳后,便迈步上了汉白玉石打造的台阶。看着她渐渐走远,陶阳留在原地,极轻微地叹了口气。
他也并不是第一次来太初宫了,
上次是得官职不久,便和其余一众同年晋升之人被召见至洛阳,那一次,也是陶阳第一次面见天后。
想来,也不过几年的光景,眨眼而过。
但这一次来太初宫,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这太初宫殿,比上次自己所见之时,又要壮观华美了许多,即便是比之长安的大明宫,也不遑多让了。
更不要说,
天后此时兴建的明堂。
拆去原本乾元殿,就地兴建明堂——那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朝中即便是用哀号遍地,也不为过。他都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朝臣,为了明堂一事抵死力谏;还真有那满头白发脚步蹒跚的耄耋老臣,被五六家仆搀扶着,也要在那台阶下,磕破自己的头颅。
他们俨然求错了人,
而他们应该求的人,
却绝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明堂已经开始动工,一定不需要多么长的时间就能建好;倾整个大唐最杰出的工匠之力,一定会成为传世千年的恢弘之作。
如同天后。
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一种,辟地开天,石破天惊的预感。
“陶少卿,”
头顶传来急促而丝毫不慌乱的脚步声,陶阳抬起头来,看见刚才的女官已经从殿里出来。她下了台阶来到自己面前,依旧是敛眉低首。
“天后召见。”
陶阳立马正身理袖,双手交叉在身前,
对着女官下来的方向,深深地拜了下去。
“喏。”
......
“其实白小娘子,有没有考虑过租一间铺子呢?”
“租一间铺子?”
“是的。”
靳鹤七身姿端正,手中虽然握着扫把,但却没有任何想要倚靠在扫把上的意思。今日因为白锦儿自己负责的“业绩”很好之后,何万晴特别准许了她提前回来休息。
反正回屋子也是没事情做的发呆,白锦儿干脆就在青竹丹枫的门口,和看门的靳鹤七聊起了天来。
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了快,
白锦儿已经几乎见不到王琇莹的那位兄长了。至于仆人们虽不会摆什么脸色,但也基本将白锦儿视作了透明人,
更不要说白锦儿现在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了。
也就至于靳鹤七,不管什么时候见到白锦儿,出门的,或是归来的,都会和和气气地和白锦儿打招呼,也乐意时不时地给白锦儿提出些建议,
因此对白锦儿来说,还是十分乐意和靳鹤七说说话的。
“我仔细想过,以白小娘子你现在的状况,想要在长安有一处完全属于自己的铺子,还是太困难了些。”
靳鹤七微微颔首,
“毕竟据我所知,长安城中的许多小吏,可是要数十年,才能在城中买下一栋属于自己的屋子呢。但你买房子不是为了居住,而是为了生意,等这么久的时间,显然是不划算的。可若是租到一间合适的铺子,
要比你这样四处去帮忙,来的划算的多了。”
靳鹤七的话让白锦儿陷入了思索,
她也并非完全没想过这个法子,不过想着长安城的房价这么贵了,那么房租应该也不会多么便宜。万一自己租了铺子生意不好,到时候怕是连房租都挣不回来了。
可这回靳鹤七再次提起这个主意,又重新让白锦儿思考了起来——长盛会那日的情况,显然已经消除了这个怀疑。
这么说,自己确实可以往这个方面考虑考虑。
“靳大兄可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我的呀?”
“出卖的铺子我倒是知道,这出租的,我却不知道了,”靳鹤七微微一笑,
“不过你若是有空,好好将西市逛一逛,还有周围坊,就有不少的铺子。”
第七百八十五章 尹氏
白锦儿历来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
靳鹤七提了她这个醒之后,白锦儿心中便有了惦记。
反正何万晴对她的限制并不强,也早已经给白锦儿打了预防针;而且从那日长盛会之后,何万晴除了让白锦儿准备那些早晨贩卖的小东西,以及绿豆汤酸梅汤一类的外,便不让白锦儿进厨房了。每日只需要白锦儿将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完,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自由的了。
她隐约明白了何万晴的打算,
也就更加放心大胆了。
照着靳鹤七所说的,白锦儿将西市边缘,以及西市附近几坊都好好地逛了逛,确实是看见了不少出租的铺子,
至于价钱方面嘛,
也正如白锦儿所预期的那样,并非很美丽。
铺面的面积不重要,甚至说白锦儿还是倾向于租一间小一些的;可客流量就十分的重要了,她不怕辛苦,想要依靠有自己的铺面攒下钱来,那就需要很多很多的客人。
和其他人比起来,白锦儿最大的优势就是那个系统,
在何家帮忙的这段时间,白锦儿将挣到的积分全都用来兑换了可以在小菜园种植的种子,
除了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之外,还有许多这个时代可以使用的种类,
因此,白锦儿绝对可以剩下一大笔的成本。
这是她最大的依仗。
当然即便如此,房租这一块,还是能省就省。
用三天的时间逛遍了几乎所有有铺面出租的地方,要不是地段差一些,要不就是租金没有达到白锦儿的预期,
其中有几户人家看上去很好沟通的样子,白锦儿决心再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租金方面的问题。
她也还没有就此放弃了,其余的地方,也打算好好的去找一找。
这条街上次何不思并没有带自己来看过,
她的说法是“这儿没有什么好玩的”。
白锦儿来了这儿一趟,就明白为什么何不思会觉得这儿不好玩了。
和西市其他的街道比起来,这儿确实算是安静空荡的——并不是说完全没人,道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只是毕竟不像是吃食铺子多的地方那般喧哗,说说笑笑的,看上去远没有那样的热闹。
卖香粉的铺子,卖胭脂的铺子,绸缎绢庄,卖的似乎都是些日用品。西市的铺子比东市的狭小凌乱些,为了挤进更多的商户来,
可这儿的就干净整齐的多了,
也许是因为格外靠近邻坊的缘故。
白锦儿一边走一边瞧,
对这里的环境不甚满意。毕竟客流量比起来,实在是少了些。
她打算随便逛逛就回去的,可走了不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
“小娘子。”
白锦儿下意识站住了脚步。
“小娘子这么快就来了,”
尹氏怀中抱着一匹生绢,面带微笑地对着白锦儿说道。
“我还想着那日,怕是没说清楚地方你不好寻找呢。”
啊,
白锦儿这才想起来,上次妇人说的方向,好想确实是这个方向。自己逛着逛着,就逛到这儿来了。不过显然她是误会了,自己倒并不是的来找她,
可这会子要是立刻否认了,就显得太不礼貌了些。
“是,”
白锦儿嘴角勾起笑容,对着眼前的尹氏点了点头,
“这么巧,就在这儿见到了娘子。”
“可说是呢,
既然来了,不如到我们店里喝一杯茶?”
“那就打扰娘子了。”
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端到了白锦儿的面前,白锦儿对着尹氏道了一声谢之后没有立即端起茶杯,而是打眼,环绕着看了一圈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间绢行,
四处都挂着各色各样式的绢纱绢布。挂在外面展示架上的绢布,若有风吹来,还会好像海浪一般地荡漾出轻薄的波纹。
坐在这样的地方喝茶,还颇有一番意趣。
“店中只剩下这粗茶了,不知道小娘子可还饮的习惯。”
尹氏掀开门帘从后堂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小碟茶点,摆在白锦儿的面前;她亦盘腿在白锦儿的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
“哪里的话,娘子实在是盛情。不过不知道我在这儿,会不会妨碍娘子做生意?”
“嗐,这是哪里的话,”
尹氏放下茶杯,对着白锦儿挥了挥手,
“你也看到了,我这儿没什么客人。平常店里来的也基本都是老客,东西少买,不过都是同这般吃茶谈天的,小娘子不必担心。”
“既然娘子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几番交谈之下,白锦儿知道了对方姓尹,家中除了经营着这家绢行,还有一家茶行和一家说水粉铺子。看样子应当是有钱人,举止行为也似乎在模仿着那些贵族,只是毕竟不是那样的出身,实在说不上自然,反而有许多的破绽。
白锦儿毕竟还是结交了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大概可以猜得出来,这尹家是经商发家的,不会有什么地位显赫的士族亲戚。
“这么说,白小娘子是在寻摸可租的铺子了?”
“正是,”白锦儿肯定之后,又叹了口气,
“可惜财力有限,这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听见白锦儿的话,尹氏眼珠子骨碌一转,
白锦儿注意到她周身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随后便看见她端起茶杯,像是在掩盖嘴角扬起的笑容一般。
“如此,”
尹氏端着茶杯,将说话的声音拉的有些长起来,
“我这儿倒是有一间铺子,可以租给小娘子的。不知道小娘子意下如何?”
这倒是白锦儿没想到的,
她眨了眨眼睛,
“娘子手下的铺子,可我是的要开食肆的,难免会沾上油烟之类的,若是娘子日后要用来另作他用,打扫起来怕是会费些事。”
“无妨无妨,”
尹氏的笑容十分灿烂,
“那铺子不算大,弄些其余的都不怎么方便,也因此一直闲置的。若是小娘子有意,只管拿去做什么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年还要额外花些钱去打扫,怪不划算的。”
要把房子租给自己这个高兴吗?
白锦儿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若尹氏说的是事实,那么去看看也不亏,毕竟到现在,白锦儿心中还是没有合适的选择,
说不定这间就是呢?
想到这里,白锦儿对着尹氏开口:
“那不知娘子几时方便,带我去看一看?”
第七百八十六章 租约
白锦儿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尹氏似乎对于把铺子租给自己这件事情,显得有些迫切和兴奋。
看着眼前这间装修陈旧,堆满杂物的小屋子,白锦儿陷入了沉思。
“你别看我这铺子好像老旧了些,里面可完全不像外面看起来这样……”
察觉到少女此时的状态,尹氏立马开口解释。任凭她大段大段地说着粉饰的话语,白锦儿却根本没有在听。
“……你要是有意,你看我一年就收你两千的租金,你看如何?”
“多少?!”
“两千,”
尹氏伸出两根手指,朝着白锦儿摇了摇手,
“这价格甚是合理了吧?别地不好说,这条街上,怕是没有比我这儿还便宜的租铺了。你别看这里好像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其实来往人也不少呢。”
这话白锦儿倒相信不假,
她已经注意到了,虽然这铺子的位置几乎已是西市的边缘,但也正因为如此,距离好几个坊都特别近,
甚至可以说是,一墙之隔。
“问娘子一句,那一处,”白锦儿抬起手指了指铺子后墙,
“那一处可是什么私塾所在?”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白锦儿隐隐约约听到越过那道墙,有朗朗的读书声和说话声传来。
“啊,那儿啊。可不是,那儿正有个私塾,先生是个老学究了,附近几个坊人家的孩子有条件些的,都送去那儿念书呢。”
听见尹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白锦儿心中有了盘算。
看着白锦儿沉默不语,尹氏以为她还是不怎么满意,
暗地里咬了咬牙,又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白锦儿说道:
“这样吧,若你能租下个两年,我便照着一年一千八的租金收你如何?这可已经是最低的价钱了,莫说西市,东西二市你都找不到这么便宜的价格了。”
白锦儿闻言,
奇怪地看向了尹氏。
“娘子,”少女踯躅开口,
“莫不然,你这铺子,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吗?”
“咦你这话怎么说的,可不敢胡说八道啊,我这儿干净着呢,不信你问问旁边的人家,我这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这价钱也太便宜了,
便宜到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天上掉无敌海皇至尊披萨的程度。
到这地步,白锦儿反而不敢大大方方地接受这份“好意”了。
“这样吧,”
白锦儿没有即刻答应,也没有因此否决——毕竟这样便宜的租金正如尹氏所说的,整个长安城怕都找不到二处了。若这铺子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她肯定是要立马接手的。
“这样吧娘子,你先领我进去粗略看一看,我想我就能告诉你我的想法了。”
“好吧,”
尹氏有些不情不愿,她伸手去摸腰后,解下一串钥匙串,走到了禁闭的屋门前。
里面的凌乱倒是在白锦儿的意料之中的,毕竟外面是这样一副光景,想来店铺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她估计尹氏说什么每年都有一笔维护房屋的开销也是骗人的,毕竟根据里面这些老旧的桌椅板凳和厚厚的积尘来说,
这屋子里估计已经两三年没人进来过了。
“这屋子里呢是乱了些,不过这么便宜的租金了,不管是要自己打扫或是花个几十钱雇人来收拾收拾,也是极划算的吧?这儿后面是厨房,里面也有灶,你若是要开食肆,也不必重新砌灶了不是?至于这些桌子”
尹氏依然在努力地推销着自己的铺面,
但白锦儿依然没有在听,
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
“不瞒娘子说,这铺子,我心中甚是满意……”
两人绕了屋子一圈走了出来,
听见白锦儿这么说,尹氏顿时喜笑颜开,
“那既小娘子满意,不如我们明日就定下契约,呈过两京诸市署之后,便可将铺子交付给你了。”
“是,娘子说的是,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娘子,还请娘子先回答过我之后,咱们再商议租契核定一事不迟。”
“你要问什么?”
“看娘子并非急用钱之人,”白锦儿娓娓道来,
“这铺面亦如娘子所说,价值远超娘子所提价格。只是我毕竟初入长安,身上便是一钱也需精打细算使用,以防日后有什么纠纷之事,故而决心将所有提前问询清楚,也避免总是打扰娘子才是。”
“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就好了。”
“是,”
白锦儿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娘子,愿以如此低廉的租金将铺子租给我呢?”
尹氏似乎也猜到了白锦儿要问这个问题,表情没什么惊讶或是被冒犯的;只是她脸上流露出为难,绞着手里的帕子,显然是有些难以开口。
“此事系乃我家事,不方便同外人说。不过小娘子请放心,这铺子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非要说的话,就是小娘子你方才说错了,”
她顿顿,
“我这么急着把铺子租出去,确实是手头缺些钱用。铺子肯定是没问题的,打到天上我也不亏心,若是小娘子介意,这笔生意不谈也罢。”
“娘子误会了,”
白锦儿要的也是尹氏这一保证,她心知这一机会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的。
既然是天上掉馅饼,她就伸手接了又能如何?
“那这修契之事,就交给娘子负责了。明日此时,我便来定契。”
尹氏那为难的表情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喜悦爬上她的眉梢,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去了一般——
“好好好,小娘子如此痛快,我果然没看错人。只不过小娘子打算租多久呢?我方才说的是小娘子如果租两年,那我才能给你这一千八百钱的价格,要只是一年的话,那还得按照两千钱的价钱。”
“那就租下两年的吧,”
一年也翻不起什么风水来,白锦儿明白这点。特别是做餐饮这行的,地区口碑和名气是十分重要的一项,
除非有什么变故或发展势头旺盛,不然白锦儿想短时间之内,她是不会有什么想改变的打算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