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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此间录全文阅读

作者:鸢尾丶躬行     灵界此间录txt下载     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会不会想着全是自己的错?

    “寻荒影!”

    长羽枫的呐喊其实很响,但在所有人欣赏奇景的嘈杂声里却显得格外渺茫。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耳鸣的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琳儿在后面追着他,她看到,一股黑色的浓雾慢慢的攀爬上长羽枫的周身,也有一点晦涩的金黄藏匿在他的脖颈之间。

    那看不到自己样貌的少年在人群中奔跑,黑色的气息也慢慢的将他包裹,纠缠。

    到底……这次委托,是真正的委托,还是个中阴谋尚不可定论,他根本想不到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以为自己真的只是来进行委托的。

    什么兰洛,什么巴奇,什么巴奇的父亲……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啊……

    他们!到底!在说些!

    什么!!

    为什么唯独只有自己!什么都不懂得?!!

    不,他懂得。

    现在,他站定住,遥望向天空中徐徐降落的幽蓝花束,那是冰晶与死亡的交汇之所,集天下美艳之物给予众生可怜又可悲的绝对平等。

    黑衣华服随风飘荡,兜帽之下,绿色的剑刃割月光而明亮,白色的长发飘空中而宁静。

    提剑之人仰望星空,手抓这死亡的花束,轻轻的捏碎。

    晓月,孤风。

    “兰洛……”

    长羽枫的眼里,那月亮上,飘零着这幽蓝的死亡花束,他看到了,或者说,毫不意外的,回忆到了什么东西。

    他认识兰洛,寻荒影和自己都认识兰洛,这不是板上钉钉的时候了吗?为什么会如此恐惧呢?兰洛,第一天大魔王,根本不会是他的敌人不是吗?

    名为兰洛的大魔王,是何种需要人去惧怕的人物呢?

    雪,不合时宜的带着寒风在夏日即将过去的夜晚降临。它们与那一朵朵从天空中盛开的花束一起,缓缓飘落。

    “羽枫哥哥……你怎么了?!”琳儿喘着粗气,她不应该觉得累的,这只不过是跑了几步,但她的样子极为虚弱。喘气之音犹在耳中。

    可长羽枫哪里听得见呢,只见他举目望天,浓稠的烟尘缓缓升腾,有如龙卷翻飞,那天空伴月的弧光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这浓稠可怖的黑烟将整个天空覆盖。

    它们是烟尘,却也是天隘下难逃的孤云,被盛开的蓝色花束卷在其中,难以脱身。

    忽然的,烟尘的龙卷之内火光冲天而起,大火,突兀的蔓延。

    长羽枫的心颤抖不止,几分刺痛从心口传来,一个抱着婴儿的孩子赫然跑出了森林!

    那孩子面相清秀,灰尘扑面也难掩其坚毅,在雾撩尘云之间,他的兔子耳朵赫然显眼,右耳却翻折,血流不止,他坚定的盯着前方,快速的朝长羽枫的方向跑来。

    长羽枫愕然心惊,那是……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十二年前的大火,仿佛就在眼前。

    兔子少年看不见长羽枫,与长羽枫擦肩而过,猛然回头瞪了一眼后方的来者。

    恍如隔世,长羽枫能够感觉到兔耳少年千真万确的看到了他,十二年相隔甚远的对视,让长羽枫的双眸难以克制的挣扎着,睁开。

    他们在展开亡命的追逐。

    “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那个?”

    有人在人群中认出了长羽枫。

    这个在大多数温缇郡人眼中带有特殊“称谓”的孩子正回首赫然目光惊恐的盯着后方。

    “是他……”

    有人惊讶,不过说实在的,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他在,就会带来厄运么?

    不……

    有人开始不再关注天上落下来的冰蓝之花了,他们将目光投向长羽枫。可长羽枫只是看着兔耳少年的折耳掠过他的眼眸。

    “我在这里。”

    寻荒影的声音终于传来,有那么一瞬间,长羽枫耳鸣了,他听不见了,耳朵里的声音极速的轰鸣,音浪穿过耳膜,发出叮的声响——

    叮——

    嗡——

    长羽枫的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嘿,说实在的,羊,我现在终于感觉到了他们有些心急了。”

    寻荒影的声音缓慢却不拖音,干净利落,颇有得意。

    “他们现在,有多么想要杀了你呢?”

    寻荒影站在了长羽枫的跟前,看着已经呕吐完毕的长羽枫,他的嘴角轻轻的上扬,那种得意,是一种快要吃人的得意,将周围的一切都抓在眼里,大口大口的咀嚼!

    长羽枫的耳鸣稍有缓解,可眼前的一切却不能够再回到刚刚的画面,寻荒影的脚就在他的眼前,他撑在地上呕吐过后,胃液与污秽并存,却没有丝毫让他犯恶心,而是一种颇有解脱的释怀。

    忽然的,他意识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他猛然的抬起头,一副难以让人预料到的景象吓的他往后倒去,坐在地上。

    冰,刺骨的寒冰包裹住人的脸庞,将他们被冻结前的模样清楚的留在了当下。

    一个又一个被冰封的躯壳在长羽枫的面前显现,他们被冻结前的惊恐,让长羽枫倍感错愕,他也一同惊恐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兰洛,白衣素雪,凝霜之眉紧锁十分,幽蓝之眸怒瞪而出,九转灵珠剑傍身,幽蓝的冰花悬起左右,冷煞之气难掩,浑然一尊冰与雪雕塑的灵躯。

    “兰洛……”

    还没有等长羽枫开口,琳儿的声音便率先传到了长羽枫的耳中,他站了起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身后的人儿。

    琳儿,认识,兰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还有多少!

    事情!

    再瞒着我!

    寻——荒——影!

    “啊~不要急嘛~有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不是吗?兰洛既然都来了,那就不要遮着掩着了,你也出来吧,狗腿子,【琉璃】~”

    “是,【神使·琉璃】。寻荒影大人,你好像,很兴奋,难道你已经找到了可以对抗天宫的办法了吗?”

    卡莲,这个神秘的女人在冰蓝色篝火的旁侧倚靠,她的羽扇轻轻摇曳,在这极寒之下生起夏日的微风。

    长羽枫并没有被卡莲所惊,而是早有预想卡莲会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这并不让人奇怪,反而合理许多。

    如果非要这样想的话,所有的不合理都会因为现在的情况变得合理起来。

    他看向巴奇,却也只看到了巴奇的冰雕咬牙切齿的看向兰洛所在的方向。

    “【旧日之神!】【天宫神使】!【纪元之祸】!还有,你!她!我!”

    寻荒影兴奋的大吼大叫,他依次指向长羽枫,卡莲与兰洛,然后再次指向长羽枫和琳儿。

    最好,大开双臂,喊出了最为狂妄的尊名!

    我!

    “大家欢聚一堂,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千年难得一见!”

    寻荒影大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今天是世界毁灭日?还是国度灭亡之日,要我们——”

    “打上一架!分个生死!”

    “哈哈哈哈哈——”

    “寻荒影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啊~哈哈,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过您呢~”

    卡莲收了扇子,侧目倚靠,偏偏目光落在兰洛身上:“就算是一个大魔王在,我区区神使也不敢大声说话,这要是,外加一个……”

    她将目光放在琳儿身上,琳儿站立着抬头挺胸,神情严肃极为认真,将自己的身子护在长羽枫面前。

    “连天宫之主都需要忌惮三分的女人,我还是,在一旁观望较好咯。”

    卡莲又将扇子打开,闭上了双眼,没有想要参与下去的意思。

    “切,你们这些狗腿子,真没意思。”

    寻荒影颇有些扫兴。

    “到底是什么意思?寻荒影。”长羽枫没有想明白当前情况的能力,但他又颇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要被蒙在鼓里。

    又被,蒙在鼓里。

    但寻荒影没有理会他,而是突兀的看了一眼他,瞪了一下。

    “你也应该有点自己的眼力见了!发生了什么都要别人来告诉你?!”

    他不再是恨铁不成钢的生气,而是一种极为失望的怒意。不带一丝一毫怜悯,让他难堪而无动于衷。

    长羽枫能够感觉到,寻荒影的陌生。这种距离感,就好像是长羽枫导致的,让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难再温柔。

    他没有指着鼻子骂长羽枫,仅仅是因为他叫长羽枫,他是寻荒影,如果换做了别人,他一定会说的更加激烈一些。甚至是直接不搭理。

    “呵,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如果你有!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别人么?!”

    寻荒影再次大开双手,意欲向长羽枫展示现在的一切!

    “难道你没有看到!大家都在这里吗?!你还搞不清楚状况?!”

    长羽枫不知道寻荒影为何如此,就像是一个刁钻的妇人正在数落幼稚而又可笑的家禽。

    “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他们!都是来杀你的!”

    “包括这位!”寻荒影直指琳儿。

    “就连她!也是要来杀你的!你还不快跑?!你还站在她身后干什么?!”

    “还不快跑?!等着她,将你吃干抹净么?!”

    “哈哈哈哈哈——”

    寻荒影似乎说出了痛快的话语,双目仇怨而又侥幸的看着长羽枫,狂妄的大笑起来。

    长羽枫一惊再惊,现在,反而有些麻木,面对寻荒影的转变,他已经不再惊讶了。

    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寻荒影的时候,他便是这幅模样。

    目光无人,视他如蝼蚁。

    他又有什么资格如责怪寻荒影呢……他的力量,都来自于寻荒影,更何谈尊严二字?!

    “寻荒影……”

    长羽枫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要对寻荒影说些什么,这种几乎成为了条件反射的“求救”变为了一种难以让人接受的可怜。

    或者说,除了寻荒影,他在这世界上唯一亲近的人都难在寻找。

    寻荒影陪了他太久,说出这些话来让他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他脑子里嗡嗡做响,却脱口而出还在寻求寻荒影的帮助……

    这逗笑了寻荒影。

    他大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大到让长羽枫难堪。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说,你这小子不是什么可造之材,就算是经历了十世轮回又怎么样……你无非是懦弱的另一个代名词。根本成不了气候!”

    他大肆的说着可怕的话语,他的眼神无不在告诉长羽枫,他会毫不客气的生生吃掉他!让他无处可逃!

    猛然的,他伸出手来,长羽枫被一瞬间拉扯到他的手上,脖子被紧紧的抓住,好像他轻轻一捏,就会被扭断。

    长羽枫的眼睛瞬间爬满血丝,在一瞬间便噎气梗住,无法出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寻荒影决绝的眼神却毫无波澜的脸,那张独属于寻荒影的脸此时此刻变得那么陌生。

    心跳的声音加快,越来越能够听得到。

    长羽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会寻荒影掐哦死去活来。

    那只无赖般的羊羔,真的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自己懦弱的不像话,连寻荒影都看不下去了吗?

    还是说自己无时无刻都充斥着退缩与逃避的本能?

    自己所谓的腼腆难道真的成了别人口中可笑的无能吗?

    寻荒影,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的手想要去抓寻荒影的手,可寻荒影臂膀如此强壮,他几乎不可能将寻荒影的手掌分开,他挣扎着,在寻荒影的手臂上乱抓起来。

    身上血管快速流淌的声音被充血在耳膜不断放大,那些咕噜咕噜如整个身体在喝着红色液体的声音贯穿了整个颅骨。

    扑通!咕噜!扑通!咕噜!扑通!咕噜!

    他的身体开始本能的在挣扎,一下又一下的抓着寻荒影的手臂!

    “哈哈哈哈哈哈!就算给你十世轮回又有什么用?!啊??就算给你百世轮回又有什么用?!啊?!”

    寻荒影还在用极尽嘲讽的语调将口中的话语大吼出来!

    “你终究还不是这样?!无能之辈!开口大话着说你想要逆转什么?!?啊?!”

    “既然你九次都死在了我的手上!那第十次也不会例外!!”

    “现在!就让我送你!去见你那!可怜的老妈吧!”

    “她在炼狱里!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窝囊的儿子!”

    “多么可笑!”

    “哈哈哈哈哈!”

    寻荒影用力一掐!骨头与喉结的脆响传遍了整个月牙潭。

    月牙的潭水被生生冻结,却也无能为力着,流淌出被冻结前无力挣扎的惨状。

    【有那么一刻,我憎恨着我的母亲。】

    【因为她太过善良,把我也教育的太过善良。】

    【我因为善良而吃过的亏受过的气太多太多……】

    【以至于我无法相信,我的母亲,是对的。】

事物只要能够运行,便是逻辑合理。

    【我自然不可能真的恨我的母亲,当然,我不能真的认为没有人会憎恨自己的母亲。

    我只是认为……

    我应该……】

    【叮——】

    【滴——】

    【正在载入核心程序——】

    【滴——】

    【滴——】

    【滴——】

    【核心程序开启!】

    【正在载入光源核心数据——】

    【数据充能——】

    【滴——】

    【滴——】

    【滴——】

    【光源核心——】

    【启动——】

    【叮——】

    被拧断的脖子连接着脊髓,将韧带绷紧,带动整个身子恢复意识。

    一双黝黑的双眼猛然的睁开!

    “这是,小枫,很乖的。”一位老妇人开心的将手挥了挥,示意“他”向前。

    这里是……

    白墙,高椅,黄木床,天花板。海浪壁纸,白云风扇——这里是……现世……

    副院长……阿婆……

    门口,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用奇异的目光搜寻着他的一切。

    手,脚,头发,衣服,面貌。

    如宠物般的打量。

    “额……副院长……感觉……男孩……年纪大……养不亲吧。”

    女人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出来,她挽着男人的手,颇有些胆怯的目光,被长羽枫直直的盯住,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啊……这样啊。”男人的目光更为冷冽,他的手插在兜里,上下打量,副院长阿婆颇为尴尬的站在一旁,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将目光偏向长羽枫,看了一眼。

    “小枫很乖的,很听话的……”副院长快速的说着,可被无情的打断了。

    “可……”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将他们直盯着发恘,不禁大步着离开了。

    “小枫……”副院长似是埋怨似是心疼的看着他,却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她也连忙跟了上去,将房门轻轻的闭合。

    朱红色的门,将整个世界隔绝成一堵无缝的牢笼,那门真是红啊,红的像血,让他又熟悉又害怕。

    安静下来的世界,他才将注意力转向自己的身体。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

    他好像从来没有待过,又或者是从来没有回忆过,这可怕的,让人止不住冒出冷汗的世界。

    <您好,长羽枫先生,初次见面。>

    <我的名字是,王蝶。>

    <很高兴认识你。>

    温柔如风的声音传至耳中,一个女人的身影有蓝幕立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即使是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长羽枫也不会再觉得奇怪了。

    他死在了……寻荒影……的手上……然后,出现在了这里……又没有死亡……

    呵,还要这样多少次呢?

    轮回……这个可怕的词汇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明白呢?

    只见那蓝色的幕墙悬置空中,女人的身影也变为更为真实的躯体,绿发如风,华衣如梦,白霜凝雪,闭月羞花,轻声细语,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汇聚在她的身上。

    名为【王蝶】,便真的像是王一样拥有无法被人靠近的强大气场。

    只是她耳朵边两个垂下来的小圆柱耳环在告诉长羽枫,她非常特殊,是一种不寻常的生物“造物”。

    她不像是人类,却拥有着名为“人类”的一切特征,将她命名为“人类”也一定是制造她的生物希望看到的情况。

    又或者说,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已经有些黑色污痕的红缎带项链让她显得亲近些,不似她不会做过多表情的绝美脸蛋那么冰冷。

    长羽枫说不出你好,刚刚的痛苦还没有缓过来,他不得不停下来,什么也不干,去慢慢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绝不会是寻荒影,如果非要是寻荒影,那一定不是他所认识的寻荒影。是谁借寻荒影之名,说出了那些话呢?

    他不知道,但他像他一定会知道的,只要他现在,还活着。

    活着多么奢侈。

    这是他能够想出来的话吗?哈哈。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长羽枫先生?>

    王蝶颇有些生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但是无论怎么王,她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

    <王蝶还在等你向王蝶问好。>

    <这样我们的谈话才能继续。>

    “什么?”长羽枫的思绪被打断,这明显可以看出来是“造物”的“王蝶”脾气倒是不小,极为刻意的强调自己的名字反而让人觉得她很有调皮的玩味感。

    如果王蝶不是那种一眼能够辨认出特殊造物的“人”,也即,如果王蝶一眼就能够被认为是人类,那么长羽枫兴许会觉得她在对自己撒娇。

    可她板着个脸,一脸淡定的告诉你需要和她打招呼,对话才能够继续,反而让长羽枫有所笑意。

    这非常有意思,无关王蝶是否为人类。

    “你好,王蝶。”长羽枫很淡定,但不经意的笑了一声。

    <您在开心什么呢?长羽枫先生?>

    “什么?我没有在笑什么。”

    <可王蝶明明能够感觉到长羽枫先生的开心波动。>

    开心波动……

    长羽枫用力的闭上眼睛,又用力的睁开。

    “你是……机器人?”

    长羽枫环顾四周,如果副院长阿婆在,自己又是小孩子身体,那么这里必定是福利院了。

    <我是王蝶,王蝶不是机器人,王蝶有自己的人类名字,王蝶。>

    王蝶回答的非常认真,从语气可以听出来,但是从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一点。

    “好吧,如果……你要一直这样说话的话……”长羽枫又不好对着一个机器人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只能无奈的看向王蝶道:“你是来,送我回去的吗?还是……什么东西召唤了你?”

    <王蝶并不知道您的意思。请你说的更加详细一点。>

    王蝶很轻的歪了一下头,呆萌的询问着长羽枫。长羽枫缓缓摸了一下额头,和这个机器人聊天一定会非常吃力,好在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够一直在这里和她“耗下去”。

    “你的主人把你设计的很……让人不舒服。”

    <不可以说王蝶主人的坏话。长羽枫先生。>

    王蝶的身后一把白色的枪械赫然出现,枪口正对着长羽枫,不成想一瞬间射出一道绿色的光束,直接从长羽枫的头顶擦肩而过,长羽枫的几根头发快速的卷曲,烧灼的黏在一起。

    长羽枫吓了一跳,前脚还呆萌的王蝶,一瞬间这般举动,不得不让他后退一步,可王蝶依旧如懵懂少女一般,让长羽枫不禁冷汗直流。

    “抱歉,我还没有从刚刚的情况中反应过来。”

    这是实话,刚刚出现了太多突发的状况,这让他思绪乱飞,怎么也做不到突然间回归正常思维的状态。

    不过,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毕竟自己不是很主动的接触所有事情,“被动”也算人之常情。

    不积极主动的去寻求世间的生存之法,谁又会顾得上他呢?

    不过,这和他的心态有关,既然有无数的时空,既然有如此浩渺的宇宙,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也不过是一粒沙子,而作为沙子中的一员,又怎么能够拥有排得上号的话语权呢?

    殊不知,还是任人摆布,无法辩驳些什么。

    但,既然自己现在拥有较为成熟的想法,自己那么多次类似“轮回”的经历,不也转头成空么?

    这样想来,寻荒影一直操控着自己的人生,无论是经历,还是记忆。

    经历自不必说,只要有寻荒影在,自己都不可避免的陷入到某种“依赖”的误区,如果没有寻荒影,他现在人在哪儿都不知道,谈不上另说其他有的没的。

    而关于记忆这一点他一直知道,并且不需要印证,寻荒影强大到可以篡改任何人的记忆,这是毫无意义的。

    自己到底是谁,干过什么,想过什么,也无非是寻荒影弹指一挥间便能够轻易抹杀的。

    巴奇的礼祭者可能告诉了巴奇关于寻荒影零星半点的情况,但巴奇又怎么可能知道寻荒影的全貌呢?

    寻荒影除了一些有的没的,基本上都是属于缄默状态,就算表现的“狂妄自大”,也绝不会说出一丁点关于“自己强大能力”的半点信息,就连【天魔一重】都是长羽枫自己“借来”的,寻荒影根本没有说过关于天魔一重的任何信息,依靠着“跑得快,跳的高,力量大”的特点,长羽枫一直在如此这般的使用寻荒影的力量。

    可见,寻荒影的可怕。

    不过,那个掐自己的“寻荒影”是否为“寻荒影”或者是“自己认为的寻荒影”还不可知。

    不过很大可能并不是。

    自己认为的寻荒影没必要现在发难,要发难,他早就可以发难了。何必等到现在事情还毫无进展的时候发难呢?

    那么,谁又可以“胆大”到模仿寻荒影的行为,并且知道寻荒影和自己的信息呢?

    不知道。

    那么……

    <长羽枫先生说的是灵界的事情么?>

    “什么?”

    长羽枫被王蝶的突然一问又惊讶了几分。

    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假人”不感兴趣,她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况且自己还没有明白现在的状况……如果非要她来解答的话,又不是和寻荒影之于自己一模一样了么?

    没有任何主见,被动的牵着鼻子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的主人已经预见了您会来到这里,长羽枫先生。>

    <关于灵界的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我的程序里已经有所记录。>

    <如果您有任何想要问我的问题,我都会依据我主人给我设置的权限为您解答。>

    <长羽枫先生。>

    王蝶珍重的以长羽枫先生的尊称收尾,长羽枫眼神有些飘忽,他觉得自己实在太需要遇到一个可以告诉自己“想要问什么就能够知道”的人物了。

    可他一直没有遇到。

    或者说,寻荒影没有让他遇到。

    “你……”

    额……

    长羽枫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么多事情!

    从哪儿开始问?

    “保真么?我是说,真的么?”

    <当然,长羽枫先生。>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只要我主人没有限制权限,任何问题我都可以解答。>

    <保真的意思如果是保证正确的话,那么是可以的。>

    <请长羽枫先生下次说话的时候说正确的词汇,不要连读或者拖音。>

    <当然,如果你像的话,也是可以的。>

    “停,停停。”

    长羽枫打断了她的话:“按你的意思,你是机器人咯?”

    <不是,我是【铜玉族】,是拥有最高光源核心的信息集合体。是编号为【α天使】的【终极兵器】>

    <按你的理解也可以叫我机器人,毕竟我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纯粹的精炼钢铁以及百分之十的光源核心及配件。>

    <按照主人的说法,他根本无法保证我的精炼钢铁部件不会发生锈蚀反应,所以他将我储存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

    <长羽枫先生。>

    “嗯。”长羽枫姑且全是听懂了点头,他慢慢的坐下,就像是坐在草地上一样坐在了地板上。

    朱红的门在窗户内的阳光照射下发亮,有那么一刻,他的思绪又飞了。

    “现在……你知道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长羽枫有所迟疑。

    王蝶,铜玉族,有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家伙将一位铜玉族的【α天使】——一架人型终极兵器放在了这里!

    是个人都应该惊讶!

    但长羽枫不会。

    说句难听的,目前看来,因为一切都不合理,所以一切才合理的多。就是这样奇妙。

    有人切断了各中事由的因果,让所有的一切在他这个角度变得奇怪,甚至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将线索捡起来,更别说串联在一起。

    就好像寻荒影会切断别人的记忆片段,让一切逻辑都不合理的正常运行下去——也即一觉醒来发现断片了的极端行径。

    这并不难理解,也不需要做过多的解释。

    在长羽枫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寻荒影之于他,从来不被主动要求过什么,那么寻荒影也就是一个谜。甚至在更多的细节中,寻荒影的敌人在做什么,琳儿的敌人在做什么,自己的敌人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们都各自做了什么都没有印象。

    甚至是在长羽枫的视角里,这些【敌人】全部都出现的莫名其妙,甚至是【没有理由】。

    这可不是日月星辰般的物理运行规则,它们应该到哪儿的时候就必须到哪儿。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词【逻辑】。

    没有基本的逻辑,人类哪怕是行走站立都做不到。

    你可以不懂得,但不能说没有。

    长羽枫淡定的像是吃了一块冰。

    许久,他摸了摸脖子,又不自然的从胸腔叹了口气出来。

    他盯着眼前这个呆若木鸡的女人,嘶的一声想说说话,可就是开不了口。

    因为这个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不信也得信。

无知是一种可怕的福气。

    “我先问一个最近的问题。”

    〔我会全力解答。〕

    长羽枫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脑子转的飞快。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梧桐福利院42.113】。〕

    “数字代表……”

    〔经纬。长羽枫先生。〕

    “那么,你是谁?”

    长羽枫眼睛眯在一起。

    王蝶轻轻的歪头,疑惑的小眼神眨呀眨的,像是在看笨蛋。

    不过她并不满足于只是看着。

    〔请问长羽枫先生,你是笨蛋吗?〕

    “什么……额……不是……”

    〔如果您不是笨蛋,那么王蝶应该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我知道。”

    〔所以,长羽枫先生再问了一遍,果然是笨蛋吧?〕

    “咕……”

    长羽枫被这个呆萌的美人气的从口中发出了呛声,咕的一声从口中发出气泡的声音。

    他欲言又止,看着王蝶慢慢的将头回正,他的气息明显不够平稳了。

    “我是说……”

    他的脑子再一次转的飞快。

    “你……那个……是来自哪里!对!你来自哪里!我问的是这个!”

    〔王蝶来自于第七纪元,是编号为A00000001的铜玉族信息集合体,拥有着名为源初光源核心心核的终极兵器,α天使。〕

    王蝶说的流利连贯,基本上不带半点停顿。这让接受这个信息的长羽枫有些迟疑,他听着王蝶的来处,编号,甚至是所谓的名号,她的一切极不真实,却也感觉不出半点虚假。

    如果是几秒钟之前,长羽枫还能够怀疑王蝶的真实性,现在,王蝶的“呆萌”以及她的“认真程度”,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假话。

    “这是你的信息?”

    〔这是创世核心设定的编号,再每一次纪元被颠覆时都会重启。〕

    “那,按照我的理解,你的编号是不是意味着你是第七纪元的第一个……铜……”

    〔铜玉族,是的,就是您说的这样,长羽枫先生,我是第七纪元的第一位,拥有着最初始的编号代码。〕

    “嘶……”

    被说成是笨蛋的长羽枫只能缓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叹了一口气。

    他想不到……只是如此简单的提问,便可以问出这么……绕圈子般稀里糊涂的不知名信息。

    这家伙,好像真的如设定一般,毫无隐瞒的意思。

    他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又问了一个问题。

    而王蝶的回答,让他的眉头紧锁,久久不能放松下来。

    “我呢?!我来自哪里?!我是谁?!”

    〔长羽枫先生,我并不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提问的行为,但是我依然会为你解答。〕

    王蝶好像把“笨蛋”二字贴在了长羽枫脑门一样,她说的这句话很明显是在强调“笨蛋”之事。

    〔长羽枫先生,您来自于第六纪元,是编号为α17503038的华族生命体,是拥有着名为【创世之火】【心核】的天御仁心之王第十一世,白灵之主。〕

    “……”

    长羽枫有些迷惑,之后变为震惊,而后又是不解。

    “能够仔细说说么?”

    其实他多少通过某些记忆片段知道这些所谓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就和他被剪掉的指甲一样,毫无用处可言。

    因为他现在可是可怜的很呢……如果这些信息有用的话……他也不会落魄至此。

    就好像,生来注定,呵,谁信呢?

    多少人在年少无知的年纪相信自己生来便与众不同。

    可此世间,真正超乎想象般与众不同的,难有几人。

    呵……

    “我觉得……很有意思。”

    长羽枫对自己的编号表达了些许看法,他只剩下没有笑出声了。

    这种笑意来的很不自然,让他的嘴角上扬又弯下来,然后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

    〔长羽枫先生具体指的是哪方面呢?〕

    “哪……方面都可以,毕竟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全新的信息。”

    〔内容太过宽泛,王蝶本身并不能够理解长羽枫先生的意思。〕

    “……你的设计……很……”

    〔什么?长羽枫先生?〕

    一把绿色的枪瞄准了长羽枫的脑门。

    “你的设计也很有……特点……我是说……很有意思。嗯,很有意思。”

    长羽枫无法想像创造出王蝶的人有多自恋,会让王蝶对于一丁点的“质疑”都产生极大的反应。

    〔按照长羽枫先生的意思,我将对您的信息编号进行一一分解,为您讲解。〕

    王蝶的枪械从身后淡出视野。

    〔长羽枫先生,长羽枫是您的名字。〕

    “嗯?嗯……”

    〔您是华族生命体【宁极】与【长英兰】所生之子,诞生于第六纪元帝国1918年,您现在的年龄为112岁,现在,也即帝国2030年。〕

    长羽枫挠了挠头,他听的头皮有些发燥,脸上明显多了些不该有的烦闷。

    〔第六纪元,也即【创世纪第六纪元】,每一次创世新纪元的开启都伴随着前一创世纪元的毁灭,如你所想,这样的毁灭与新生,已经进行了七次,而您,正处于第六纪元的终结前夕。〕

    “那你……是第七纪元的,第一个?!第六纪元全部毁灭了?!”

    其实长羽枫并不知道所谓纪元,但字面意思应是如此,新纪元的开启与旧纪元的毁灭并不是一件很难的懂的事情。

    王蝶所说属实,那也就意味着,自己所处的第六纪元终究会毁灭。

    好么……这下子真的不用纠结自己活的有没有意义了,反正终究会毁灭的。

    〔无可奉告,这涉及最高权限。〕

    王蝶的话在这个事情模棱两可,让长羽枫又挠了挠头,顺带捋了一下头发。

    “啊~”长羽枫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往后倒过去,又回到了原位。

    〔长羽枫先生的编号为α17503038,正如王蝶的编号一样,是灵界生命体的具体编号。这种编号只限于活物,会伴随着生命体的新生而出现。而长羽枫先生您,正是第六纪元的α亿一千七百五十万三千零三十八位,这是您的生命体编号。〕

    “嗯……”

    长羽枫点头。

    这个倒是很好理解,不过理解了也毫无意义,无非是编号的一种。

    重要的还是王蝶所说的纪元,第六纪元和第七纪元,紧挨着的两个纪元……

    毁灭与新生……

    〔创世之火,心核。心核是一种可以反应生命体特质的属性,就比如王蝶的源初光源核心的心核可以给王蝶提供类似于纯粹光源核心的强大力量,维持我的基本行动,而对比生命体,便可以理解为潜力特质以及上限。〕

    〔王蝶对于【创世之火】的心核来源以及潜力特质都不知晓,只是主人对于长羽枫先生您的数据编排为此信息。王蝶仅为口述。〕

    〔王蝶对于【天御仁心之王】的描述以及信息都不知晓,只是主人对于长羽枫先生您的数据编排为此信息,王蝶仅为口述。〕

    〔白灵之主,为神赐名号,只要拥有这个名号,便会被神明赐福,获得属于【白灵之主】的专属能力以及特质。〕

    〔关于,您是谁的问题,回答完毕,长羽枫先生。〕

    王蝶回答完,慢慢的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端庄的看着长羽枫,她流露出了一丝微笑,这让长羽枫一脸茫然。

    “那……这些,有什么用呢?”

    长羽枫明知道会这样,也毫无感觉,对于名词只是名词的焦虑感让他感觉全身上下有如蚂蚁在爬。

    而王蝶则对他的话语不解,又轻轻的侧歪着头,流露出了看笨蛋的呆萌表情。

    〔王蝶并不知道长羽枫先生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但您说的是上一个问题的话,王蝶也并不明白。〕

    “好吧,我知道了。”

    长羽枫站起身,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地面不算脏,他的鼻子却一头灰,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摸了一把灰。

    〔长羽枫先生,恕王蝶冒昧,您难道听不懂我刚才的回答么?〕

    〔那是长羽枫先生您提出问题的回答,是王蝶依据数据情况进行的回答。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

    长羽枫信誓旦旦的反问。

    “你的数据来自哪里?”

    〔王蝶主人所设。〕

    “你的主人是谁?”

    〔无法做答。〕

    “那不就是了,你的数据急需更新。”

    长羽枫再一次的环顾四周,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年纪早就过去了,现在王蝶这个人造生物的话只能凑合着听,要全信,不如信寻荒影,起码寻荒影确实具有他看的见的厉害权能。

    他开始环顾四周,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再感到疲乏甚至是阵痛。

    〔王蝶只是做答,无法长羽枫先生强制信任。〕

    “我知道。”

    〔嗯。〕

    王蝶很乖巧的嗯了一声,长羽枫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不多,露出了很腼腆的笑容。

    这样,大概才有点人类的味道儿。

    “对了,你知道……”

    长羽枫忽然的有些迟疑,他本想要走到门口试一试把门打开,但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我父母的下落么?”

    〔长羽枫先生您是说您的父亲【宁极】与您的母亲【长英兰】么?〕

    王蝶进行了确认。

    “嗯……是的。”

    长羽枫这次没有迟疑,而是径直的走向门口。

    〔长羽枫先生,您的父亲宁极先生正处于极北之境【华州】,也称【塔隆】。〕

    “我想也是。”

    长羽枫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但他的传闻还是听过,无论怎么样,他都是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好话歹话可以对他说的。

    反正……也不束他养了。

    这种感觉实在奇怪,对于父亲的不在身侧,他只觉得有一点点怨恨,之后才是无所谓的随意感。

    新生父亲,宁极,某种程度上,和他,就像是素未谋面的仇人一样了。

    他心想,自己不求自己的父亲如何如何,便是再无瓜葛就好。

    所谓形同陌路便是最好。

    可对于母亲,他便完全觉得难过,那种母子连心的痛楚让他不得不思考他对于母亲的意义。

    在寻荒影提到过的话里,母亲一直带着对他的爱意,并且让寻荒影向他传达自己的爱意,以及,那种怀胎八月,骨肉至亲,从出生便分离的痛楚也一并带给了他。

    他极为在意自己的母亲身在何处。

    因为她实在不觉得在百年成【仙神】之后长生不死超脱世俗的人会不再出现于世间。

    不,换句话说,她完全没有理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见一面,丢给其他人。

    身为更加自由的【仙神】,她反而变得不再自由,从未再现身于世,绝对不同寻常。

    虽然只是猜测,但关于自己的母亲,长羽枫一直处于模糊的了解状态,对于父母生平的未知,那种更为可怕的距离感让他有些窒息。

    母亲。

    如果再次见面,他能够真的喊出父亲母亲么?

    到时候,会不会因为太过陌生而僵硬的待在原地发愣呢?

    那不如一直保持这种距离感,从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从不知道他们到底过得怎么样。从不知道有这样的父母,或许会更好。

    自己不求他们挂念……

    怎么说呢……说的再多,他们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多少年了,已经是需要自强自立的年纪,又怎么去奢望“别人”些什么呢?

    拉杰尔和艾蕾亚……

    在王蝶的数据里,拉杰尔和艾蕾亚是与“长羽枫父母”这样的词条毫无关联的吧。

    那又找谁说理去呢?

    〔长羽枫先生,您的母亲【长英兰】现在的位置信息正处于【通天蝰蛇狱】。〕

    “什么?”

    〔唔,长羽枫先生,为什么您总是对王蝶的回答有所疑问呢?〕

    王蝶鼓起脸,两个小苹果在脸上,看上去有着别样呆萌的可爱。

    可长羽枫被她的回答惹的又转身向她,眼中的疑惑满是惊恐。

    通天蝰蛇狱?

    “那是什么地方?”

    〔是华族的【天牢】,名为通天蝰蛇狱。〕

    王蝶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起伏,她看到了长羽枫听到此回答的疑惑,故而进一步解释了。

    〔通天蝰蛇狱,是华族关押实力为【天字阶】罪犯的监狱,通天蝰蛇狱由可以压制住生命体灵力的【崆石】所制,并有一条名为【狱火蝰蛇】的通天巨蟒吞吐可以焚烧罪犯心智的火焰控制罪犯。并且……〕

    “什么?!”

    长羽枫大步向前,想要去抓住王蝶的肩膀,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可王蝶并不是实体,他扑了个空,穿过了王蝶,眼神空蒙的盯着自己的双手。

    〔长羽枫先生,您怎么了?您的问题王蝶并不明白。〕

    “我的母亲,不是传言在百年前就已经成为【仙神】飞升了么?”

    长羽枫字字咬牙。

    如果您过的很好,我这个被抛弃的儿子,怎么也不会有任何的言语与怨言。我已经自强自立,不会再奢望您那让我心如刀绞的母爱。

    可……

    现在,是什么意思?

    您在某个地方,承受烈火焚烧之苦!

    我……

    还在这里……无知无觉。

    王蝶转身,看着长羽枫的背影,她似乎感觉到了长羽枫的情绪波动,一字一句都缓慢。

    〔长羽枫先生,您也知道,那是传言。〕

    “什么?!”

    长羽枫缓慢的咬牙,他的眼神突然的发起狠来,他从来没有这种表情与这种姿态。

    瞠目,咬牙,脸上的额骨凹陷,鼻梁上冒出斗大的汗珠,他的手,皮缩骨露,他的背,虎起佝偻。

    他止不住的回想起寻荒影的话来。

    【你身上有这么多深仇大恨,还能够无知无脑成这样,或许也是一种天赐的福气!】

    他的双目,不再无神,而是充斥着火怒。

天上天下,天御仁心。

    〔长羽枫先生,如果您不能够理解王蝶的回答,王蝶可以进行重复。知道您理解为止。〕

    如此震惊,如此烦闷,如此,枉费心神。

    “寻荒影知道么?”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寻荒影知不知道!

    可答案,他早已经心知肚明。

    〔您是说,寻荒影大人?〕

    “为什么你称呼他为大人?”

    长羽枫震惊于自己的母亲被关押在通天蝰蛇狱近百年之久,全天下的人都不甚了解!被虚假之言蒙在鼓里!

    现在,也不及王蝶喊出一声寻荒影大人来的让他脑袋发蒙。

    果然,是寻荒影么……

    〔王蝶主人数据所设。〕

    逃不掉,终究是逃不掉,呵,心情复杂至此,也只能默默叹息。

    可当他觉得确实应该叹息的时候,他止不住的,狂笑起来。

    “呵,哈哈哈哈,真是……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甚是癫狂。

    放在以前,所有的苦难加身,他都没有屈服过,甚至不屑一顾,而今,也不过是,同样被别人蒙在鼓里。

    那,如此看来,又有什么区别么?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住,胸中之火繁盛,却从他的口鼻将粗气呼出而不得胜怒。

    有那么一刻,一个长远的计划,在他的脑中一瞬间生成,而他整个人都精神百倍起来!

    “寻荒影在哪里?他能够感知到这里的一切么?”

    〔王蝶启动了全方位的屏蔽系统,可以屏蔽……〕

    “屏蔽不了哦~”

    王蝶话音刚落,一只羊蹄便放在了王蝶的肩膀之上,有如天外飞仙般,寻荒影的双臂大张大合扇动两下,滚到了长羽枫的脚边。

    他的羊毛变得极长,甚至在身后扎了个小辫子。

    叉腰仰头,他低矮着却像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长羽枫,颇为大声的喊了一声:“我可是无上至尊之王,要感知到这里实在是太简单了,不要小看人啊喂。”

    长羽枫缓慢的后退一步,他的精神状态紧绷,眼前此人,正是在前一秒还想要拧断他脖子的可怕人物。

    他对于寻荒影的恐惧溢于言表,或者是!一种厌恶之情。

    他狂笑着自己被别人蒙骗而不自知,最多是一种情感的发泄,在近乎全知全能的寻荒影面前,这种发泄就变得尤为可笑。

    他的精神受到折磨,可如何都没有屈服,所以他后退一踏步,竟有上前了些,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寻荒影似乎很懵,他稍微歪着头看长羽枫,就好像呆萌的王蝶,却没有王蝶的美貌,只剩下知晓了某些事情的奸诈笑意。

    “哦~我知道你怎么回事了~”

    寻荒影摸着自己的下巴,忽然的,他也大笑起来。

    “你不会是遇到了他吧?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他把你逼到这个空间来了?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寻荒影笑的拍地,乐不可支。

    可长羽枫还没有从刚刚的话语中缓过神来,现在又被突然出现的寻荒影乱了心神,颇感不安。

    “你……什么意思?”

    长羽枫猛然的向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明明越靠近寻荒影,他就越死路一条。

    可他还是向前,质问寻荒影。

    “就是,说来话长。”

    寻荒影打了个响指,凭空的变出一把小椅子,大摇大摆的侧躺了上去。

    “我看你这架势,还有这尊废铜烂铁,不用猜,就是遇到了那个人。”

    寻荒影翘起二郎腿,耸了耸肩,摊手道:“那家伙,可是和你完全不同的坏东西,你嘛,虽然让我有些失望,但是不至于讨厌,因为你不会去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最多,有些没劲,有些不作为罢了。”

    此时寻荒影的眼神确实不如那个掐断长羽枫脖子的那位寻荒影,他的眼神更加柔和,那种骨子里的宠溺和包容将他眼带笑意的发着亮光。

    而不是残忍的肃杀之气。

    长羽枫也有预感,此时的寻荒影,定是与那事的寻荒影判若两人。

    寻荒影……难道真的有两个?

    “而他,是我见过最冷漠,最无情,最残忍,也是最聪明的羊。”

    羊?

    寻荒影口中的羊!

    莫非!

    长羽枫又是震惊,只不过惊讶的太久,他面部几乎已经没有表情,只能由眼神盯向寻荒影,看他的所作所为。

    “对,你估计也已经猜到了,那个把你送过来的人,是你自己。不,是另一个时空的你。”

    “他被我称为,【黑羊】。他几乎是我见过最坏的羊了。”寻荒影认真的看着长羽枫蒙圈的样子,又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你到这个地方来,不会就是真的被她逼上绝路了吧?你怎么喊的?他可是作为你曾经的最佳人选之一,不仅学会了我的基本能力,还发扬光大,行成了自成一派的剑术!”

    “怎么样?很厉害吧?”

    寻荒影甚至骄傲的搓了一下自己的小鼻子,好像在跟长羽枫炫耀那个被他称为【黑羊】的人多么的让有面子。

    这是一种别样的夸赞,能够得到寻荒影的赏识,那人的天资绝对过人,超凡脱俗。

    但寻荒影说完便嘟起了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他有让我非常讨厌的一点,那就是残暴。”

    寻荒影再一次摊手。

    可长羽枫再也憋不住,不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了。

    只见长羽枫一把抓住寻荒影,寻荒影猝不及防被他抓住,在惊慌之中被长羽枫丢在了地上。

    “你这家伙!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世界的真相!为什么总是让我蒙在鼓里?!”

    他的怒火从胸口盛放,灼烧起来,而他本人并不知觉,可其实仔细想一想,他根本没有和寻荒影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不能仗着寻荒影说需要自己的肉身而有恃无恐。

    这是何等荒谬之言。

    “哎呀哎呀……”寻荒影被摔在地上打滚,似乎真的疼的发出声音,他趴在地上,看了一眼正在身侧的王蝶,不禁有些发蒙。

    难得,他被长羽枫摔了一次。但是他并没有苦着个脸,反而越来越有精神,兴奋的笑了起来。

    “哈……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他了?哈哈哈哈……那可太有意思了?”

    他回头,看着盛怒的长羽枫,笑的更加欢腾。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小宗王】那里,没有看到你们两个精彩的表演真是有些可惜呢。”

    他倒也没有那么可惜的表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被他耍的团团转了咯?哈哈哈哈。”

    寻荒影直接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了,满地打滚的爆笑起来。

    “哎呦,你怎么斗得过他呢?哈哈哈哈,被吃亏吧?哈哈哈哈。”

    可长羽枫现在虽然脑子嗡嗡的响,但是却异常清醒,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寻荒影才是真的寻荒影了。

    将他掐的来到这个空间的寻荒影是被真正寻荒影称为【黑羊】的可怕怪物。

    他必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长相,只不过他伪装成了寻荒影的模样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不,现在仔细想来,黑羊扮演的寻荒影确实有着怪异的举动!

    “寻——荒——影——”

    但长羽枫不管这些,他被耍了!这份耻辱!让他又羞愧又愤怒,看着寻荒影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就更加坚信,此时的寻荒影,正是寻荒影本身。

    “哎呀,小宗王在叫我回去了。”

    寻荒影忽然不笑了,连忙站了起来。

    “现在你斗不过黑羊我也帮不了你诶,羊,。”寻荒影拍了拍屁股:“我是感知到了你的气息消失了一瞬,才拜托小宗王放我回来的,可我实在待不了太久。”

    寻荒影想要离开了,他站正叉腰,矮小着却再一次的犹如居高临下的看着长羽枫。

    长羽枫听他此言,怒火基本上全部消散了。

    寻荒影,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寻荒影怎么说也不应该被小宗王限制。

    无上至尊之王,自由自在的寻荒影?去哪了?

    这其中的隐情定是让寻荒影都无法破解。

    他的怒气消了,寻荒影好像是极为难得的好友,只是为了来看一看他这个断气了几秒的朋友。

    来看一看,他是否真的死去。

    仿佛……寻荒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变为徒劳。

    “我真没用。”

    长羽枫低下头,闭着眼睛,眼角闪出泪来。

    “我真没用!我真没用!我真没用!”

    “我真没用!!!”

    他知道了啊,寻荒影说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相信,第一时间明白寻荒影的意思。第一时间,想要依赖寻荒影……

    可……

    “傻瓜。”寻荒影轻轻,缓缓的耸肩,慢慢的转身,他的语气变为了赞叹般的沉寂:“我知道啊~”

    “走了!”

    可忽然的,寻荒影又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嘿!说真的,你是不是做出了怀疑他的动作或者行为?或者是你暴露了一些他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不然,他应该可以伪装的更久!因为他想要完全取代你哦~”

    寻荒影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这么笨,应该没有意识到吧,伪装成我也是一种很容易的事情嘛。”

    “因为我也是笨蛋~”

    寻荒影拖着长长的尾音,超长羽枫啾咪的眨了一下眼睛,虽然长羽枫并没有抬头。

    “对了!”寻荒影又没有离开,而是大呼小叫起来!

    这引起了长羽枫的注意,他猛然的抬头,却只看到寻荒影叉着腰,神气得意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去找【麓心斋】吧,我不在了,他应该能够帮得上你,你就说我让他帮你的!这是我唯一一个信得过的小朋友,但,别被黑羊抢先了。”

    寻荒影的眼神突然肃穆。

    “黑羊。”

    “可是屠杀了。”

    “他自己时空的。”

    “所有人。”

    “羊。”

    寻荒影倒抽了一口寒气。

    似乎有那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人,一并惨死在了刀下。

    “他是”

    “真正的恶魔。”

    “所有人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寻荒影的大腿开始缓缓的消失。

    “靠你自己了,羊。”

    寻荒影,连带着他的声音,消失不见了。空留下还想要问什么却无从开口的长羽枫。

    寻荒影的到来,突兀又短暂。

    好像寻荒影说着笑着便消失了。

    寻荒影或许也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无从脱身。而自己,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他愤恨,却也来不及与寻荒影说什么。

    寻荒影似乎知道他情绪低落,一个人自顾自的说,说完,便看着他,兀自的离开了。

    〔王蝶主人告诉王蝶,可以屏蔽掉寻荒影的入侵。王蝶主人在骗人。〕

    王蝶等寻荒影消失才缓慢的开口。

    “我知道。”

    长羽枫抹了一下眼泪。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凡事都要靠自己。这是人生万古不变的定律。

    哼,什么……

    哼……

    有那么多可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又有那么多可笑的行为。

    终究要他自己负责任!

    他很想变好,很想拥有些什么,很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

    他很想……

    拯救自己。

    可从哪里开始呢?

    从哪里开始呢?

    从哪里!开始呢?!

    有谁!

    能够告诉他么?!

    没有!

    现在!全要靠自己了!

    “我知道了……”

    长羽枫抹掉的眼泪又缓缓回来。

    他没有想哭,因为他不觉得委屈。

    他没有想要依赖谁了。

    他不委屈,只觉得自己应该有那么一点仪式感,让自己重新来过。

    一切,都不会停滞不前!

    一切也不会再重新开始!

    长羽枫!

    长羽枫!

    长羽枫!

    我的名字!

    是父母所取!

    我的名字!

    是他人呼唤的证明!

    我的名字!

    是所有亲朋可以为之呼喊的名号!

    “你叫王蝶……是吗?”

    长羽枫猛然抬头!他看了一眼端正的王蝶,王蝶始终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呆萌,面无表情。

    〔是的,长羽枫先生,王蝶的名字,是王蝶。〕

    王蝶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我怎么才能打败寻荒影刚刚所说的黑羊?”

    长羽枫字字冷如寒冰。

    他盯着王蝶,眼里不再有一丝恐惧,也不再有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抛弃了这具躯壳,盛怒之火熊熊燃烧,他才得偿所愿般的通过这双眼睛盯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长羽枫先生。〕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长羽枫先生。王蝶主人并没有告诉王蝶。〕

    王蝶轻轻的摇头。

    “既然你的主人没有告诉你,那么……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长羽枫忽然觉得脖子酸疼,向后扭了一下,就像是沉吟已久的举目抬头,横眉灼目。

    他似乎心中有了些答案。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王蝶。”

    “但我相信,你的主人一定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是的,长羽枫先生。王蝶的光源核心程序上确实印刻着尽全力帮助你的纹章。〕

    “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了。”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但我总知道,我一定需要做些什么。”

    星眸涌动,孤风灼影。

    长羽枫径直的走向朱红色的大门,将手放在手柄上。他缓缓的拉开,稍有停顿的回头。

    王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某样她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金光流转,云飞雾起。

    朱红色的大门猛然洞开!

    那一刹,长羽枫十二岁的身躯陡然间高大许多。

    “告诉我怎么回到灵界。王蝶。如果那只黑羊还在灵界。”

    “我,长羽枫,一定去阻止,这个恶魔。”

没有事情你必须去做好,除了你的人生。

    【我好像,从来没有把一件事情做好过。

    这次,我想专心做好一件事情。

    我现在很不开心,无非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阻挠了我前进的步伐。

    可当我抛开这些,我的眼前一无所有。

    我才发现,我始终没有想过要什么。

    我到底……

    想要什么呢?

    我可以自己给自己答案么?】

    王蝶看着长羽枫将朱红色的大门打开,白光从门内显现,长羽枫的身影极为高大,就好像他不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确实不再是了,在他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身体发生了剧变,好像一瞬之间由小孩变为了大人。

    他的手指修长,唇如朱玉星如眉,发也不再金中偏白,而是乌黑及腰散落在背后,他的全身都被一件玄色的华衣遮盖,空露出洁白的锁骨与脖颈。

    可他终究是个孩子,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渴求。

    他想要当一个大人,他以为当了大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可他当了大人之后,只能苦涩的接受,自己的一切。

    至此,他无法再长大了。

    〔想要进入灵界,必须找到存在于现世的【荒以魔石】。〕

    〔不过,长羽枫先生,王蝶建议您还是不要回灵界,正如寻荒影大人所说,您现在还没有能力对抗另一个时空的长羽枫先生。〕

    〔长羽枫先生。〕

    “可我必须回去。琳儿还在黑羊身边。”

    长羽枫早就有了答案,并且心意已决。

    “况且,我还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的。”

    他并没有疑心病,只不过现在都被逼得怀疑这怀疑那了。

    〔长羽枫先生,我并不能在赞同您的做法,在王蝶看来,您现在回灵界,无异于一个真正的笨蛋。〕

    “寻我不知道寻荒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让我去寻找麓心斋。麓心斋也许会告诉我答案。”

    那位……可以穿越时空的神明。

    又会在哪里呢?

    寻荒影没有说。

    寻荒影什么都没有说。

    自己当然不会再希望寻荒影说些什么,他不要再依赖谁了!

    不要再依赖谁了!

    长羽枫,你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么?

    以前想要自我,以前想要寻找人生的意义,以前想要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理想。

    可最后,那不过是一场空梦罢了。

    去寻找意义本身不过是一场幻梦。

    而现在,他又想要什么呢?

    他是因为什么……

    而来到现在境地的呢?

    他想要成为一个有名的向导?然后就此过活一生?

    可,父母会同意么?

    可,自己的朋友会同意么?

    可,自己的心会同意么?

    可,那些因为自己而遭遇无辜杀害的人们会同意么?

    可,因果,会轻易的放过他么?

    不会的。

    他以前就算不是在逃避,也没有正面面对过。

    逃跑,逃跑,逃跑,躲避,不负责任的躲避!

    一个,彻头彻尾,不负责任的懦夫。

    是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样子?

    是什么时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依赖他人?

    而不是靠自己?

    而不是,主动面对?

    他不想着问王蝶什么了。

    他现在的胸口灼烧的厉害,只要一想起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便会头冒冷汗。

    就算记忆支离破碎,就算被别人蒙在鼓中,就算他人再过强大。

    他也没主动去破局,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实在是,活该。

    所以,他现在保持沉默,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忏悔。

    好在,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好在,他认识到了自己活该。

    好在,他还会一想起曾经的自己便会头冒冷汗。

    好在,他还没有选择放弃。

    好在,他还有机会……

    现在的一切,归根结底,是要他自己来做出改变。

    这是一场没有人生导师的旅途,他犯了错没有人会提醒,他吃了苦只能默默忍受,他逃避,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会劝诫他。

    任由他去做错,任由他去逃避,任由他软弱。

    任由他如一滩烂泥,在地狱里焚烧殆尽。

    现在,事情或许明朗了许多,他必须主动,他不能够一死了之,有人不想要他死。

    有人期望着,他,名为长羽枫的他,可以去拯救什么。

    那么多人,好像都有所渴求。

    那么多人,好像都被自己牵连。

    那么多人,无辜且煎熬。

    而他,从来不是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的混蛋。

    〔那么,王蝶只能祝您好运,长羽枫先生。〕

    〔王蝶无法陪同您离开,【纪元之祸】会监视所有越界行为。〕

    “纪元之祸,那又是什么?”

    长羽枫的手在门把手上,缓缓的抚摸。

    他并没有惊讶于王蝶的无法跟随。

    〔资料显示,纪元之祸是一个拥有五十二强者的神秘组织。王蝶唯一能够知道的信息是,纪元之祸会对所有违反纪元法则的生物体进行彻底抹杀。也即所有纪元不能存在任何联合,他们正是处理这些联合麻烦的管理者。〕

    〔且,隶属于,寻荒影大人。〕

    长羽枫听到寻荒影的名字,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他看了王蝶一眼。

    话语轻的不能再轻。

    “你无法离开这个房间是么?”

    〔是的,目前王蝶无法离开这个被王蝶主人命名为【时之狭间】的信息空间。〕

    王蝶依然呆萌的笃定。

    “那如果以后,我要怎么找到你?”长羽枫看着王蝶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很漂亮,但她似乎并不知道,她随便笑一笑都能够让人沉醉。

    制造她的家伙一定很爱她,才给了她可以被称为人类的所有美好。

    除了会一直喊他笨蛋。

    〔您可以利用【荒以魔石】来到这里,长羽枫先生。〕

    “荒以魔石现在在哪里?”

    长羽枫似乎并不那么想要了解荒以魔石,甚至是在他的发音里,短短的四个字都是轻音。

    〔荒以魔石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长羽枫先生,您可以使用它来到这里。〕

    〔我会期待您的再次到来。〕

    王蝶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像是个端庄的女仆,只是她不会笑,让人无法真的相信,她可以被亲近。

    她没有回答长羽枫,明明她说过会尽力回答自己的问题,关于荒以魔石,她只是将它说出口后就再也不顾及了,甚至没有“王蝶并不知道。”

    王蝶没有回答荒以魔石,长羽枫挤眉弄眼般的眯起眼睛看王蝶。

    他抓着门把手,寻荒影的小凳子被王蝶轻轻的收在怀中,长羽枫没有办法想像王蝶是如何将寻荒影的小板凳拿起来的,或者说,他无法想象王蝶如此美丽的人怎么蹲下来去捡东西。

    “实际上,我开始相信,你们说的话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王蝶?”

    长羽枫的情绪开始平静下来。

    一切,都需要自己来释怀,想要变得更好,想要改变自己,怎么都得接受过去的自己。

    不然哪里会有动力呢?

    现在说一句,嘿,就这样吧,我要去做好我想要做的一件事情了。我不在乎有没有意义,我不在乎别人到底怎么看,在我所接受的教育里,如此积极向上的面对或许会有些别扭。

    但是别怕,我现在已经不会那么害怕了。

    无论如何。

    〔王蝶并不明白。长羽枫先生。〕

    王蝶抱着小板凳,就像是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因为我开始相信,我能够做的更好。”

    “无论如何。”

    长羽枫将手从门把手上放了下来,他将双手插进裤兜,就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少年,嘴角略带些微笑,自信满满,轻轻的摇头。

    “我现在想要真正的去做好每一件事情,我知道这很难,我相信寻荒影所说的,有黑羊的存在,他比我更加优秀。甚至想要取代我。”

    “我还会想,我这么糟糕,为什么他要取代我。”

    “呵,说不定,我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发现。”

    他的话说完,嘴角慢慢的放下来,又恢复了平静。金色的光门在他的身后,吹来微微的风。

    那门后会有着什么样的风呢?

    如此温暖。

    “祝我好运。王蝶。”

    他说了一句不像是他平日里说话风格的话。

    好像他现在变成了一个素未谋面却似曾相识的他人的朋友,他要远去了,在向朋友道别。

    而这道别之语,是一句别样的话语。

    祝我好运。

    〔祝您好运,长羽枫先生。〕

    王蝶竟然轻轻的笑了一下,她的嘴角似乎真的上扬一下,不再那么呆板,不再平静的两眼放光。

    他多么耀眼,站在金色的光门之内,转身,不再说什么话了,将手举起来,不摇不晃,消失在了光门之中。

    朱红色的门缓缓闭合,光便再也无法逃脱此处,一片漆黑,一张只能够睡下小孩子的床安静的躺在墙边,白色的墙四面环绕,没有任何装饰的像是一栋死去的牢笼。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主人。〕

    王蝶的视线缓缓的下移,小小的板凳安静的在她的怀中躺着。

    抱着它的王蝶,就像是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呆笨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他能感觉得到他的痛苦,这种感觉很不好,让王蝶的心核在颤抖。〕

    〔他现在,终于要孤身一人面对所有的一切了。〕

    〔我想他应该知道。〕

    〔真好啊……〕

    她看着这房间内的小床,将板凳轻轻的放在小床的边缘,就好像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坐在小小的板凳上看着酣睡的小孩子。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远的距离。

    她缓缓的消失,就如她苏醒时一样,绿色的光一闪而过,她的眼睛盯着那红色的门,安静的闭合。

    时光,不老。

    有那么多人,想要去做好一件事情,一辈子只要去做好一件事情,便可以无怨无悔了吧。

    谁知道呢?

    长羽枫也不知道,他还没有问到灵界发生了什么,这其实是他问王蝶的第一个问题。

    不过,有没有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他穿过光门,在一瞬间便跌入了光芒爆炸四射的空间,只不过这光并不扎眼,而是柔和的让人有股微妙的暖意。

    浮云若光,颠沛流离。

    他直盯着前方,一脚稳稳的踩在了光云之上,他的人生,种种片段开始一下又一下的闪回在光中。

    兔子少年抱着婴儿在火焰中狂奔。

    巨大的火鹰翱翔天际却被冰蓝色的剑刃直抵云霄。

    火焰彷徨的烧灼着无辜的世人。

    拉杰尔与艾蕾亚抱着他,在火焰环绕的山坡站立。

    琳儿第一次出现,紫色的裙在风中飞舞。

    冰之巨龙化身的白衣少女拿着长矛怒刺人间。

    隧道里的小孩子拼命的奔跑。

    黑影灼灼,加附其身。

    华衣如沐,共赴天穹。

    桃花三千,问路姻缘。

    潭明秋,萧青山,与琳儿长相颇似的长公主,妖族少年,徐雯雯,麒麟缸……

    他一一记起了他们的名字。

    风吹火红的华衣掀翻尘世之眸的光芒,万丈而起,第一次见到那可以被称为楚楚的魔王。

    姜博良,在那崎岖坎坷山上的白狐面具。岳清雪,在边境吃人的鼠怪,白玉唐,玉鹿与兰洛的剑刃相击。

    橘纯一,那如风般自由的女子。

    洛克,王之姿态,那教堂的钟声响起,可怜又可怖的求饶声环绕在圣母的脚下。

    玫瑰夫人,维多利亚,龙须公,长相酷似琳儿的皇女,那白西装的少年,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捋着自己金黄的长发。

    兰洛……

    你为何,要哭泣呢?

    寻荒影,你为何如此忧伤。

    哭泣吧,在冷风冷雨中自己斩断的三千烦恼丝。

    前进吧,那在地上攀爬着想要寻求答案的少年。

    奔跑吧,那越来越孤单的捧着心碎之人躯壳的莉莉娅。

    如此多的恐怖之梦,何时才能够终结?

    长羽枫看着自己在风中纷飞的三千烦恼丝,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他颇为感怀,可是他的目光慢慢的被另一副画面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由土堆砌而成的小房子,房子上盖了茅草,贴了一些防范妖怪的符咒,门口,是储存水源的小洞,这里孤零零的,在山坡上,就这么一座看起来孤僻的小房子。

    里面,住着一个很久很久没有安心睡眠的小人儿。

    他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漆黑的一切,仿佛那样可以看到被封的严严实实的,那房子外的一整片天空。

    何等,孤独。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估计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就连长羽枫自己也不太明白。

    他并不惊讶于自己吃了那么多苦,他惊讶于自己越来越活回去了,再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之后,不再拥有那么坚毅的眼神。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不曾苍老的脸上,会不会还印着当时流下来的泪痕?

    多么可怜的家伙。在时空的回转中无力的挣扎,摸不到东南西北,分不清人世殊途。

    原来……

    有那么多……想要做好的事情没有做好啊……

    他来到光的路口,就好像当时他曾经第一次来到灵界时那样。只要进入了这个光的路口,他便无法再左右自己的人生。

    有寻荒影控制他的记忆,剥离的灵魂与躯壳。

    有那么多,依据着空穴来风的预言,想要将他截杀的家伙。

    他,在痛苦中挣扎了那么久,时至今日,才颇有些明白,自己想要去做好点什么。

    这些事情。

    不能够以后再做了。

    他将手触碰光门,出口,就在此处。

    通往人生尽头的答案,尽在其中。

黑羊

    满天飞雪,是夏日终末,弧光森林拥抱死亡的一缕希望。

    脚,狠狠的踩在他的头颅之上,被称为黑羊的“寻荒影”看着一旁冷眼旁观的兰洛,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就是这样的人,你要一直追随下去么?”

    他将脚下的东西一踢,血肉模糊,将猩红的液体飞溅在他的脸上,寻荒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站立在一侧的琳儿。

    她的双眼惊恐与彷徨难在遮掩,从寻荒影掐长羽枫开始,她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围困原地,难以挣脱。

    而今,她只感到一阵恶心,止不住的撑在地上,呕吐起来。那是与她曾经在一起的长羽枫变为了血色的烂泥。

    寻荒影毫无波澜,反而愈演愈烈着更加厌恶。

    “这样的家伙,也值得你九生九世陪着么?!”

    咬牙切齿,从他的喉管中发出怒怨。

    “就连这一世,你也要将希望寄托在这种废物的身上么?!”

    “还有你!”

    寻荒影猛然的回过头来,瞪着正在扇扇子的卡莲,卡莲被他惊讶,却紧抓着扇子,遮盖住自己的容颜。

    “这么废物的东西,你们神使,竟然需要和他周旋如此之久?!”

    他虽为羊,却虎目中眉,再一次环视周围,兰洛提剑一言不发,琳儿呕吐不止,【神使】琉璃只有眼神交汇。

    他的怒意好像并没有因为那具已经残破的躯壳而消解,他将气,无处发泄般的喷涌出来,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这你就错了,寻荒影大人,我们并不会对一具所谓的躯壳动手动脚。您应该早就意料到了才对。”

    卡莲仿佛用扇子轻轻的扇了一下自己的脸,风从她的脸上扑到她的白发之间,摇曳了几下。

    “除非,你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啊哦,寻荒影大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确实有~”

    寻荒影狠狠的瞪着卡莲,卡莲将眼神别在一边。她看到了那个名为巴奇的年轻人正在冰晶之中眼睛猛烈的狰狞着。

    而她所认识的另一个人,琳儿,正在剧烈的呕吐,因为名为长羽枫的躯壳已经残破不堪,那是琳儿的至亲。

    这种场景实在少见,一般人可没有人见过。

    那种愤怒伴随着胃酸灌注在嘴里的滋味可不好受。想要呕出自己灵魂的痛觉挣扎在琳儿的每一根神经。

    “注意你的用词!废物神使!”寻荒影横眉再瞪远处一动不动的兰洛,继而再次转向他脚下的烂泥:“这种人类的躯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团黑色的火焰缓缓的从他的身上蔓延至脚下,在一瞬间,将那滩烂泥烧成了灰烬。

    “很抱歉,寻荒影大人,让你失望了。”

    卡莲将扇子一收,轻敲了一下倚靠的冰雕,她看了一眼冰雕里的人,百无聊赖的摊手:“不过,如果你还要在这里发疯的话,最好想一想怎么收场。不然,我可没空在这里看你发癫。”

    “说真的,现在他估计已经复活在某个时空了,所以我们对他,毫无兴趣可言。”

    卡莲将扇子打在自己的肩膀之上,随意的收了:“再者,只要我们不去惹他,寻荒影大人不是也会阻止他获取世界的真相么?和他接触越多,也就越会让他有反抗之心,让他好好的做一辈子小向导不好么……在这个小地方兜兜转转,能有什么出息?”

    她暼眼再看琳儿,琳儿用袖口遮着脸,吐的差不多,只剩下干呕:“让他们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不就是了,神使们,大多看的理他们,我们要针对的,是那些想要帮助他们的人,谁想要帮他们,我们就打压谁。火神就是最好的例子。”

    卡莲皱眉再暼寻荒影:“我们并不需要和长羽枫有任何接触。如果这一次不是因为有特殊原由,我也懒得从天宫下来走上这一躺。”

    “人间交集之事,实在没劲。”

    卡莲说完,便闭上眼睛,倚靠在冰雕之上,只见寻荒影若有所思,满身的羊毛忽然的炸起,如黑色的刺猬,让人难以接近。

    “你们天宫,倒是有好手段。”

    他啧啧称赞,却咬牙切齿,横眉竖目:“他有人护着,自然可以无忧无虑,但想要他在这里以小角色过活,又未免,有些太过武断吧?神使,大人——”

    “哼,怎么会武断呢?他本是帝国人,却又如何被安排在这公国?难道,寻荒影大人也一点也不奇怪么?”

    慵懒之意由胸腔里呼出的气徐徐吐出。

    “他在这公国,看似隐姓埋名,实际,谁人不知他的身份?其养父养母也迫不得已同他一样隐姓埋名,怎敢教他远大志向,远大抱负?再者没有出龙大会,他连进入最低等的学院学习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见微知著?窥探虚实?”

    “说的难听一点,他连受教育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掀起风浪呢?”

    卡莲觉得寻荒影有些异样了,所谓寻荒影怎么可能知不道这些“小事”?

    “此世间之气运,放诸他人可谓平平无奇,不过蝼蚁尔耳,可像是长羽枫这身负血海深仇者,怎会是巧合?”

    寻荒影的牙齿咯咯做响,卡莲之音越来越骄横,讽嘲之意难再掩盖。

    但她又颇为隐忍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好一个,怎么是巧合。”

    寻荒影紧握双拳,又忽的放松,开心的拍起手来。

    卡莲觉察到了寻荒影的异样,从冰雕的身侧快速的站立,右手将扇子啪的打开,金字流转,护在心口,左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这样想来,你也不是寻荒影了。”

    她严肃的看向寻荒影,寻荒影拍手的动作刚停,身上黑色的火焰便灼烧起来,黑色的羊毛化为尖刺,他神色极为恐怖,说是要将卡莲生吞活剥也不为过。

    “怎么?你喊了那么多次的寻荒影大人,现在,却说我不是了?”

    寻荒影缓慢而又沉醉般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一只朱红的眼眸。

    “你们天宫之人,到底怎么样才会死呢?”

    寻荒影的右手成爪,漆黑的火焰一掠而过,绿色的光芒在他右手的侧边爆闪一瞬,名为阿尔忒斯的剑刃划破虚空,入他手来。

    “我很好奇。”

    寻荒影反手抓着阿尔忒斯,将阿尔忒斯横至脖颈。

    “琉璃,您可否,让我验证一下?”

    卡莲瞠目,将扇子往右下一甩,此非凡之扇垂下而环风轻抚,扇上山清水秀波纹荡漾,大有开合之势。

    “寻荒影大人可真会开玩笑。”

    她深知自己定不会是寻荒影的对手,手中法术蓄势待发之间,口中之言却坚定几分。

    “开玩笑。哼哈哈哈。”寻荒影大笑起来,癫狂之姿一下子暴露,左手成爪,影焰之火陡然生成:“你觉得我很像开玩笑么?”

    “我不懂寻荒影大人的意思。”

    卡莲再现华扇成风,在自己的胸前回环一甩,青色的水流一瞬之间护至周身,而她的目光便不再从寻荒影身上挪开。

    说不害怕定不可能,寻荒影大有想要杀掉她的架势,绝不是在开玩笑。

    可寻荒影又猛然的捏灭手中的火焰,冷哼了一声,将阿尔忒斯往前一伸,再往上轻抛,阿尔忒斯翻转,他便正手握着,又稍为慵懒的将其抗在肩头。

    “我的意思很明显,琉璃,我会杀掉你们全部人,我说到做到。”

    寻荒影看了一眼已经缓过神来的琳儿,她站立在阻隔的结界之中,看着寻荒影与卡莲剑拔弩张。

    她自然也听到了关于长羽枫的一切,只不过那已经并不重要了,现在的寻荒影,已经完全变了性格,早前与她并不对付的寻荒影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瘆得慌。

    尤其是他踢碎了长羽枫的躯壳,让自己无法控制的悲伤作呕。

    面对寻荒影的目光,她似乎不再能够感到他眼中的嫌弃,而是一种怜悯夹杂的愤恨。

    “我才懒得管你们之间的破事,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这个家伙回来……”

    寻荒影的目光看向那团灰烬。

    “你们就继续陪着他演这场无聊的戏好了。这种懦弱的家伙,就算给他一百次机会也无济于事。不会主动抓住机会的家伙。”

    “废物一个。”

    寻荒影缓缓的升起,离地悬停,阿尔忒斯在他的肩头锋利的闪出光芒。

    “趁着这次机会,我们来打个赌吧。神使琉璃。”

    寻荒影坏笑,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的脸上僵硬的线条肌肉扭曲爬行,就像是蛇一口一口在他脸上撕咬出的裂痕。

    “来看一看,你最后,是会死在他的手上~还是,我的手上~”

    “还有你!陈琳!”

    他将剑指向琳儿,琳儿虽然一言不发,却早就清醒许多。她听着寻荒影的怒吼,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臂膀,即使愤恨的目光也炯炯有神。

    她不适合咬牙切齿的表情,却在此时牙关紧咬,让她细嫩的脸蛋圆润饱满,可她怒火中烧,将眼睛瞪的圆,心如刀绞。

    名为长羽枫的人,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死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躯壳碎烂的恶心感便冲至她的胸腹,可等她缓过神来,那种痛苦也只是将她击的更加冷静。

    “他无可救药!你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完全是自欺欺人!他!”

    寻荒影或许想要再说出一个可恨的词汇,但是他戛然而止,大喊了一声,怒气冲天。

    “是个!废物!懦夫!”

    他最后好像只能如此评价长羽枫。

    “我会毁灭这个世界!看着吧!我会毁灭所有的一切!”

    “你!包括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

    “兰洛——”

    寻荒影再一次的转向兰洛,兰洛将九转灵珠剑扣在自己的腰间,一直等待着什么,好像她已经知道了寻荒影想要说什么,直到寻荒影转向自己,她的表情才有所变化。

    从平静,转为肃穆。

    “解开这里的冰封!”

    寻荒影大声的呵斥,可兰洛“无动于衷”的看了他一眼,将九转灵珠剑往前一推,周围的寒冰之气快速的旋转,化为一道冰蓝色的萧风,进入九转灵珠剑的剑珠之内。

    弧光森林月牙潭之内的寒冷继而随着九转灵珠剑一扫而空了,寒冰瞬间消融,那些被兰洛冰封的人也立马从冰中解脱。

    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寒冰并没有要他们的命,月牙潭所在的所有人都惊讶于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然之声在一瞬间爆发,嘈杂的无法听清任何人发出的呼喊或者惊讶。

    而这其中并不包括巴奇,礼祭者在手,巴奇已经瞄准了兰洛,在冰封之前巴奇便蓄势待发,而在冰封之后,巴奇踏出去的一步变为了脚的发软,不慎跌将出去,他立马用礼祭者撑地。

    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目击”之下,可他还是没有能够一下子缓过神来,长羽枫化在他眼前为了灰烬,他抬头,兰洛就在眼前,十二年前的身影立现眼前,而他的脚软的无法站立,更别提将剑斩在她的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

    他被背后的声音惊了魂灵,猛然回头,那名为寻荒影的羊已经升至空中,绿色的剑刃为他的肩头,就好像一个可怕的刽子手,连自己的脑袋也要削砍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抬头看去,他们从被冰封的感知封锁中抽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天空中绿色的剑刃吓了一跳。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呼喝让他们毫无防备的发怔。

    “什么情况……”

    “怎么了?”

    “看!天上!”

    带着些许惊慌,所有人的声音都如蜂蛹嗡炸,又在一瞬间平息下去。

    他们看着这只飞天的羔羊,将一把剑刃抗在肩头,毫无违和的,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这把剑刃属于他,而不会不合尺寸,表现出滑稽的感觉。

    那把剑,释放这绿色的弧光,将一种恐怖的威慑力释放出来,让任何有所接触的人都必须俯首称臣。

    “末日的钟声已经敲响,我需要你们为我做证。”

    “好吧,其实我并不需要你们为我作证。”

    “我只是需要一些传话的小人。”

    “你们今天即将作为一名历史的见证者。”

    寻荒影毫无忌惮且毫无波澜的说了一遍他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说的话。

    “从今日开始,我将开始着手于毁灭整个世界。提前开启毁灭纪元,而你们,只需要一传十十传百的互相转告,直到整个世界都知晓此事。”

    “然后!”

    “来阻止我吧!”

    “看是我杀的快!还是你们逃的快!”

与孤独相拥

    【我意识到了我必须主动去追求,追求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如果我不抓住机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这样想着……】

    弧光闪烁,光影交织。

    深夜时分的天空好比死寂的枯坟,到处都掩埋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那些无处不在的,惧死之意。

    “看是我杀的快!还是你们逃的快!”

    我的耳朵有些耳鸣,或许我只是听到了……

    寻荒影的声音而让我有些后怕。

    他咬牙切齿,将所有的恨意与愤怒藏在唇齿之间,不紧不慢的吼咬出来,让我惧怕。

    不……等等……

    我现在……在哪?

    手,腿,脚,身体,发光,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光。

    “疯子……”我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前,那个在篝火旁跳舞的舞者下意识的护住了身前的女孩子。

    她一头靓丽的红发,将她的整个后背遮盖,我看不到她的面貌,可她的侧颜雪白,在被冰封的火焰旁贴近舞者的身子,手在不停的颤抖,连带着舞者的衣裙。

    我当然记得她倚靠的舞者,但我不记得有她。

    我,我……回到了灵界……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方式,我的全身都在发光,可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上。

    谁会是舞者口中的疯子?

    我抬头一同望去,看到了我不太愿意看到的景象。

    寻荒影,不,我已经知道,那是寻荒影口中的“黑羊”,他变幻成寻荒影的样子,扛着我熟知的剑刃【魔剑·阿尔忒斯】,浮空于天际,仿佛要将将月亮遮挡。

    “不……他一定疯了……”舞者再一次的强调,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惊恐,因为她的颤音极为明显。

    我大概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了,我从现世回到灵界,并没有使用王蝶所说的荒以魔石,所以出现了类似于灵魂的状态,虽然这是我之后才得知的,不过已经不太重要。

    我也浮空于地,但我能够感觉到我依然像是人类一样被迫压在地上,无法浮空的太高。

    黑羊正在威胁这里的所有人当他威慑整个灵界的传声筒。他的话我听到了,而此时回想起来,他确实太过强大而上他所说的变得不那么“疯狂”。

    看是我杀的快,还是你们逃的快。

    这种可怕的话语无论是谁来说我都会觉得他是不自量力的疯子,但如果是黑羊来说,我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的认为,他确实做的到。

    虽然他现在披着寻荒影的皮。

    就算是寻荒影来说这句话也毫不违和,因为他们两个确实做的到。

    这建立在我对他们两个的了解之上,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说出如此“疯言疯语”的他,也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谁?!”舞者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猛的回头,我便听不到黑羊在说些什么了。

    她看着我,我颇为震惊,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会不会被别人看到,我的身体在发光,理应更容易被人看到,她的目光却不在我。

    而在我身后的一个男人。

    “嘘,【可露娜】,别害怕。”男子高大雄壮,在冰封的篝火旁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一把将名为可露娜的舞者拉到身边,而倚靠可露娜的女孩子也一时间跌倒了下去。

    “【可月】!”可露娜呼唤了一声女孩的名字,想要将可月拉住,自己却被男子拉至身边。

    我看着那个男子的脸,这一定不会是一个善茬,长期酗酒而成的窘迫脏脸胡子拉碴,我闻不到味道,可我看到了舞者可露娜的嫌恶表情。

    他的身上,一定臭恶不堪。

    “别动,怎么,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不认我这个丈夫了?!”男子哼声坏笑,将手放在可露娜的肩上,想要将她拉的更近,脖子连带着项上人头已经探出,凑到可露娜洁白的脖颈旁。

    “我可不记得!你这家伙!是我的丈夫!”可露娜奋力的挣扎开男子的手,立马蹲下扶起已经晕倒的可月。

    “可月!可月!”可露娜轻轻的摇晃可月,可月强撑,眼神迷离恍惚,想要说话,可嘴唇黏在一起,开合一下就晕倒了过去。

    我站在,不,我浮空在一旁,看着男子两步向前,一把将可露娜抓了起来,一时间皱的眉头并在一起。

    我本没有闲暇时间去管这些,毕竟我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那男子竟然动手动脚起来,对着有神仙美貌的可露娜强行亲了过去。

    可露娜愤怒的推开,想要再去管可月,可哪知道这男子的手越来越有力量,将她的右手拉住,甚至让她踉跄的往前,好像一只被拴住的羔羊崴脚。

    我往前,想要去推开那个男子,可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我没有任何时间惊讶,那男子便扑通一声,砸倒在地。

    “可恶的【卢利亚】,他怎么在这里!”

    我看过去,一位高举着板凳的白发女子瞬间将板凳丢在一旁,小跑着冲向可月。

    “可月!”可露娜也没有半点迟疑的跑向那个女孩子,我的紧张感才算是消除了。

    我再次看向天空,可黑羊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道一直存在的白色光弧。

    在月牙潭,也能够看到那道惨白的光弧,终究是逃不掉的。

    “可月!可月!坚持住。”

    可露娜的声音再一次勾起我关注的欲望,我将目光再次看向可露娜,名为可月的女孩子已经安详的躺在了她的怀里,那刚刚到来的白衣女子正在释放治疗魔法,将手放在可月的心脏位置,大汗淋漓。

    我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月如何也和我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可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可月在可露娜与白发女子的害怕与惊恐中停止了心跳。

    她们几乎同步的难以置信,而后可露娜抱着可月痛哭,和我一样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白发女子愕然片刻,又拼了命的使用治疗魔法,将治疗的绿光充盈至最大。

    我的瞳孔受缩,在她们犹如挣扎的片刻知晓了可月的死亡。

    我才回到灵界,还没有来得及去与黑羊说上些什么,便见证了一例极其诡异的死亡。

    “不,可月,你醒醒,可月,你醒醒,不……可月……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可露娜悲伤的哭泣使她颤抖不止,我有些心塞,看了一眼周围,被冰封住的篝火还在冰内燃烧,却无法在冰的蓝色之下照耀出火红的烈焰。

    如我所见,很多人都体力不支的趴着,他们就像是被抽离了魔力,憔悴不堪的手撑在地,他们似乎已经听到了黑羊发起的威胁,但他们大多数是普通人,连兰洛随手一挥的冰封都没有办法抵抗。

    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看到了琳儿,还有她旁边的巴奇,巴奇搀扶着琳儿,一脸疲惫的踉跄而行。

    琳儿也如惊弓之鸟,跌跌撞撞的朝我的方向走来,可我当想要寻求她目光对视的时候,她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一堆红褐色的灰烬之上。

    我看到了那滩灰烬,我不知道那是我,可我也应该知道那确实是我了。

    虽然我现在正在他们的面前,可他们几乎没有办法看到我。

    我甚至有些欣喜能够看到他们,可我低落的情绪袭来,不得已眯了会儿眼睛。重新睁开时,一个穿着华衣的男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说。

    “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我有些发懵,我并不认识他,可我认出了他白灵山弟子的华衣,以为他想要叫我回去。回到白灵山吗?

    我不知道,可……

    我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到我,我想要回头,可他的话语让我停止了动作。

    “你的姐姐,哭的很厉害。”他看向了我的身后,我也不得不回过头去。

    我看到了可露娜哭的两眼浮肿,我听到了更多的哭声,我知道了,兰洛轻而易举的冰封,几乎将这里弱小的家伙全部从生者的世界抽离。

    我突兀的理解了这位男子的意思,我原没有这么聪慧的顿悟能力。

    我再一次的看向自己。

    手,冰而白皙。

    腿,修长而稚嫩。

    身子,许是小腹微凸些。

    这绝不是我的身体。

    我,好像不再认识我自己。

    “快回去吧,我没有办法带你离开。”男子的话又让我回头看向他。

    他看起来很悲伤,悲伤的让我也有些悲伤,我仿佛快要哭出来,可这种情绪一下子又被我压制住。

    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抽泣而没有任何声音的琳儿,那堆残破的灰烬,被她紧紧的抓在手中,巴奇痛苦的躺在她的身后,礼祭者歪斜,断裂成两半。

    我的内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我应该奔向他们,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不……我不应该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已经死去,死的彻彻底底,死的毫无价值。

    我名为杰克·尼曼的人生……好像已经彻底的终结了。

    “怎么了?”男子仿佛对我的呆愣有些疑惑,可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也没有办法问他。他是谁了。

    “去吧……孩子……”

    他挥了挥衣袖,就像是扫了一阵风,让我轻飘飘的飞向了可露娜。

    那个美丽的舞者,撕心裂肺的哭着,可这里,有太多人在哭了,我一时间无法分清他们的哭泣到底来自哪里。

    我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枚手腕侧沿的心型胎记映入眼帘,它极小,却在那只洁白的右手上好像是斑驳的锈迹,让它有了难堪的污点。

    我在可月的右手上也看到了这枚胎记。

    我便没有什么办法去想再多了。

    我或许应该听王蝶的……不是吗?可我又不能够听王蝶的,现在是名为长羽枫的我在主动的过活自己的一生。

    我不需要那么在意不听他人话语的后果,不,后果用的太过严重,应该用,因果。

    我不惧怕因果,无论好坏。

    这样才对。

    既然我打开了那扇朱红色的门,那我就一定想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成为了可月么?

    我想不是的,因为我已经清楚的明白了可月已经死去。

    很多人死去了。

    很多人已经死去了。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而我没有死去,无非是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口闷在胸口的怒气,我想,等我把这口怒气发完,我便会死去吧。

    无论如何。

    我慢慢的飞向可月,我不知道这叫做什么,借尸还魂?还是,灵魂附体?又或者是另一种方式的转生?

    我不知道,我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我已经忘了……我会不会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呢?对于这样子那样子的事情只能表现为波澜不惊,不再带半点情绪。

    我应该有些情绪的。

    我即将“转生”到某位已经死去的孩子身上,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内情,没有任何,我所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事情。

    我徒劳的接受现实,又只能徒劳的等待,有没有人可以为我解答所有发生的一切。

    可我不会像以前一样被动逃避了。

    我主动着寻求着改变,我主动的接受了现在发生的一切,我不会寄托于有人为我解答所发生的一切。

    我接受现在,我接受我即将面对的一切。

    我的整个人生还剩下什么呢?

    如果没有寻荒影,如果没有轮回,如果没有琳儿,我会不会早就不在人世间了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又什么我必须知道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

    可我好像,还倔强的活着,无论我活的好不好,精彩不精彩,值不值得。

    我转头看向琳儿,她哭的好伤心啊。

    我这样想着。

    我应该去抱抱她,好像她会预言未来,知道我一定会有危险。可她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看着我死去。

    我也无数次的,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我奇怪的念头冒出心头,虽然我看着她离开人世间的次数比她看我离开人世间的次数多,但我们都为彼此哭过,我们两个就算扯平了。

    我不再逃避,我这样想着。

    因为世界还需要我,所以,我还活着,无所谓谁需要我,反正,我活着就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幸福。

    世界需要我,我一定会活着,我活着,便会被世界需要。

    我看着可月,这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缓缓的动了两下。

    那心型的胎记微微的褶皱,仿佛是它将右手带动,将心跳剧烈的抖动,而后如泵器,抽血,送血,将生命返回人间。

    “可月……可月!可月!”可露娜声嘶力竭的喊起来,她高兴的呼喊声在这片死寂的月牙潭上空回响。

    可也只有她能够得到回应。

    “可月!”白发女子大声的叫喊,她精疲力尽,反而比刚刚睁开眼睛的我更加疲惫。

    我的眼睛好像要睁不开了。可我依然睁开,被那银白色的弧光扎刺,流出泪来。

    “你吓死我了!可月!”可露娜抱着我,摇晃我的身体,也多亏了她。我才能够感知到我的全身。

    我从未感觉我的身体如此虚弱过。

    那个男子看着我,仿佛望眼欲穿般的,与我对视。

    我看着他,他缓缓的消失,连带着我对于他知晓的样貌。

    “对不起……”

    我来到人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

    或许是可月依托我之口,向最爱她的人们说了句对不起吧。

    我也要说声对不起。

    我艰难的移动疼痛的头颅。

    转向我想要看见的方向。

    琳儿与那堆灰烬,痛苦的相拥。

哪有什么救世主?

    “抱歉,我现在不应该打搅你,但是,抱着那堆黄土一点用也没有。”

    巴奇抓着自己的心脏猛烈的咳嗽了一声,将礼祭者的半截拿在手上,敲了敲它躺在地上的另一截。

    他的情绪很正常,极为冷静,这句话听不出任何挖苦琳儿的意义,反而有些惋惜:“那只羊,要开始着手毁灭世界了。就和礼祭者说的一样。”

    他看着那堆黄土和这个女孩子的背影,又猛烈的咳嗽了一声,寒冷侵袭之感还未消退:“救世主是不会那么轻易死亡的,他自有办法。”

    听到此言的琳儿回头望了他一眼,她泪眼婆娑,恐惧与惊疑同时出现在她绝美的脸上。

    就连难以置信也极为纯粹。

    巴奇有点触动,踉跄的摇摆。

    “你可能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礼祭者可以预知未来,虽然它现在已经断了。”

    巴奇将断剑翻给琳儿看,他站立起来,颇有些强撑住了的意思:“但是它告诉我,那小子就是救世主,并且还会再出现。”

    他拿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腰。

    “现在你必须信我,我们马上回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如果可以,最好休息一晚上,明早出发。”

    巴奇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琳儿看了一眼手中的灰烬,虽然是白色的但是被巴奇称为黄土。

    琳儿脑中思绪翻涌,尽管悲伤犹在,但她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景象,呕吐不止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糟糕。

    可她的泪就像是突然被钉在脸上,不再落下,她听明白了巴奇的意思。

    巴奇说长羽枫没有死,这有点让人毛骨悚然。是的,比难以置信还要恐怖,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死而复生极不可能。

    巴奇用礼祭者的半边将另一边挑起,极为熟练的落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

    “走吧。”

    他看了一眼周围,哭泣声依然此起彼伏,到处都是开始退却的冰雪在吸收热量的冷意,伴着被冻死的哭泣之声,一切都那么冰冷。

    “半个月前,我好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景象,也有很多人冻死在夜晚。”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听不到哭声,因为我睡的很香。”

    抬头望月,弧光竟然比月亮还要明亮。

    “是真的吗?”琳儿未说的明确,可能她只在意了巴奇的一句话,但巴奇明显知道她在问什么。

    “当然,虽然这样说有些无情,但,我是认真的。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要不然,要医院干什么?”

    “医院有时也没用。”

    “无论怎么样,你现在只能信我。”巴奇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琳儿,她的悲伤难却,但看得出来,在听到他话之后,明显不太相信。

    疑惑不能意味着不相信,这虽然不是尝试,但巴奇的可信度极高,琳儿自觉问的越多越会让自己情绪崩溃,反而沉默了片刻。

    “走吧,小姑娘,据我所知,我们只能相信他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礼祭者从来没有骗过我。”

    他将自己的身子往前,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了琳儿的肩头。

    她的情绪较为低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把头低下。

    “听着,如果我没有听错礼祭者的每一句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世界末日就要到来,杰克一定会再次出现,他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虽然把世界寄托在他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有点……额……难以想象。不过,你不用太难过,起码现在看来,这是真的。”

    “礼祭者的每一个预言都会成真。”

    他说完又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必须保证在他拯救世界之前还活着见到他。”

    巴奇似乎一开始就笃定了他所认识的杰克·尼曼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意思。

    甚至是在这之前,他也相信。

    他再一次的扫视了这里,开始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在那里,还有已经布好结界的众人。

    琳儿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脚下的黄土堆,快速的跟了上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一个被抱在怀中的女孩子看到了他们的样子。

    她正是一个名叫可月的女孩子。

    “可月,怎么了?”

    悲伤转为喜悦,随后是冷静,可露娜将自己的裙子整理好,拉起了可月的手:“走,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等卢利亚醒来就糟了。”

    可月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在可露娜的牵引下,很快从逐渐解冻的篝火旁离开,这篝火在冰封之下也未熄灭,很显然是因为兰洛的冰封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而不是因为这火如何如何。

    可月回望那已经离开二人的背影,很快自己也跟上了可露娜的脚步。

    乔尔乔斯人的红发在寒风中摇曳,她的眼神有些不解,这其中也带着长羽枫附身于一个小女孩的困惑。

    王蝶和寻荒影可没有告诉他会这样,不过就目前来看,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地上还躺着那个自称可露娜老公的糟糕男子,可月眉头一皱,闻到了烟与酒混合的臭味。

    这个男子胡搅蛮缠,可不像是好人。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刚刚那个疯子释放了一种可怕的魔法。将这里冰封了起来。”

    可露娜还有些后怕,她走的极快,不时的看向可月,她身后还跟着白发女子,显然并不是乔尔乔斯人。

    “那可不是简单的冰封,那是【魔神】的臻冰,我看到她了。”

    “她听从那个疯子的指挥。”

    白发女子也走的匆匆,而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可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们径直的走向一辆马车,说起来,这位白发女子和可月在可露娜跳舞的时候就在篝火的一侧,只是可露娜是全场的焦点,长羽枫并没有太过注意。

    可月猛的吸了一口气,就好像悲伤的抽噎,这惹来了可露娜与白发女子的关心。

    “怎么了?可月,还很难过么?”

    “不,没有。”

    可月猛烈的摇头,她看向周围,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如果说琳儿所在的位置是月牙潭的旁侧,那么可月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月牙潭的正面,两支队伍的位置刚好相对。

    乔尔乔斯人是出了名的“流浪族群”,他们从小便学习着如何卖艺为生。

    “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可露娜回头又向前,走的很快,人还未到马车跟前便打开了马车的窗帘:“不过还好,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可露娜,魔神真的出现了。”白发女子坐在了车夫的位置,棕色的骏马显然抗住了兰洛的冰封,但是它喘着极重的粗气,也不太好受。

    “我看到了。你已经说过了。【瑞德尔德】。”可露娜看着可月进了马车,将窗帘拉上,自己坐在了马车的副位。

    瑞德尔德一甩栓绳,就像是套马的汉子一下子将栓绳从木桩上拉起来,那栓绳环环相扣的回到瑞德尔德的手上,她便以极快的速度抽出鞭子,拍了棕马的屁股,让它从马车堆里缓缓的走了出来。

    “希望不要像族长说的那样,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瑞德尔德目视前方,可露娜拍了拍手,马车上的灯罩快速的上升,发光晶石的光亮瞬间点亮了整个马车。

    “【第一天魔神】,还有那只羊,真是糟糕,瑞德尔德,他在我们面前杀了一个孩子。”可露娜特意压低了声音:“按照预言,那个孩子就是未来的救世主。”

    “这很扯,可露娜。”瑞德尔德驱赶着马车穿过月牙潭哭泣的人群,他们抱着自己死去的亲人,不知所措的看着马车经过他们的身边:“想不到是我们率先遇到了预言中的场景。”

    “我真希望这不是真的,这意味着世界将会在未来陷入末日之中。”可露娜看着这已经犹如末日的景象,人,毫无波澜的死去,虽然自身没有痛苦,但是给了生者极大的苦难,并且毫无防备。

    “管他呢,末日不末日什么的,毫无意义。我们必须赶快通知族长和族人,为世界末日做准备。”

    “那只羊,一定会说到做到。”瑞德尔德不经意的将鞭子挥的重了,马儿快速的奔跑了起来。在月色之下,它独行的模样犹如一道棕红的闪电穿梭在弧光森林的大道之上。

    “它绝不是在开玩笑。”

    可露娜忧心忡忡:“但是它为什么又要提前放出消息呢?它不怕我们联合起来么?就算是预言,也让我觉得奇怪。”

    是啊,很奇怪不是么?为什么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毁灭世界的家伙要如此夸张的昭告世界,他要来毁灭世界了?

    这不是看起来愚蠢的行为么?

    它真的想要让这里的人告诉全世界,便会使得它孤立无援。反而不利于它毁灭世界。到时候大家一起联合,估计它也就会被定义为“真正的可笑的疯子”了。

    马车飞驰,孤月难鸣。

    “联合?你是第一次活在这个世界上么?可露娜?”

    “不,不会和你想的那样的,看它的样子,谁知道会不会仅仅是武力威慑?”

    瑞德尔德对可露娜的担心无语至极:“不,且不说我们这些人能不能联合,单说它想要制造不可停息的混乱就已经快要毁灭世界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确认了没有马车跟过来,但当她再次回头时,看到了已经探出头来观望的可月。

    “死了那么多人,内务府是不会做事不管的,到时候全国的通缉告示一出,它便可以再次堂而皇之的制造恐慌。”

    “那时候,他就不需要去一个一个找强者去杀,强者们会因为他的恶名一个又一个的去送死。”

    瑞德尔德没空将可月的小脑袋按回去,马儿跑的越快,可月思索片刻,又回到了车内。

    真是糟糕。

    可月看着自己的双手,从男孩到女孩,这双手纤细了太多,手腕之上一个极为小巧的银手镯,上面刻着由乔尔乔斯文字的【可月】。

    她感觉到了头上的沉重,右侧夹着一个银色的小饰品,她拿下一看,像是一只有着五条尾巴的神鸟图腾,还有几缕她手生不小心揪下来的头发。

    几缕红丝在车内的发光晶石下泛光,是这位女孩子的火红发丝。

    乔尔乔斯人的服饰并不好辨认,作为一个失去了家园的族群,在众人面前“卖艺”或许还需要更有“同情”的意味,不过,火红的头发已经将他们的苦难“昭告天下”,便也不会那么在意服饰一说。

    和每一个公国女孩子穿的一样,花白的小裙子,打底裤,还有一件纯白的小外套。

    马车内,乔尔乔斯人的服饰挂了三套,很明显属于这三位姐妹。

    六个箱子整齐的锁在车内,将窗户全部阻挡住了。

    这里很香,香的完全没有其他别的味道,但也浓郁过头,让人极为舒心。

    可月的眼睛疼了一下,她扶着眼睛,等睁开时,可露娜的头便从帘子外探了进来。

    可露娜凑的近了,才能看到她在篝火前跳舞的妆容有些花了,让她的睫毛有些偏斜。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

    可露娜看到了可月揉眼睛,将手放在扶梯上,提着舞者放在车的内侧,撑着进了马车,而后站立起来,径直的往窗户的箱子边走。

    不一会儿她便拿了一个三色玻璃瓶与药匣跪坐在了可月的面前。

    “胸闷,还是……”

    可露娜将三色玻璃瓶交给可月,可月拿在手里,只见可露娜又从药匣里拿了两粒不同的药丸抓在了手中。

    可月见可露娜凑的太近,她往后挪了一点,口中不渴也将玻璃瓶口放在了嘴边,仰着头,让瓶中的水轻轻的流进嘴里。

    这是糖水。

    可月惊疑的睁大了眼睛。不过她还是看到了可露娜疑惑的目光。

    “先吃哪个?”可露娜问可月,将手上的药丸拿了出来。

    这句话好像问住了可月,可月抬头看着可露娜,眨巴着眼睛,拿手背与手腕轻轻的擦拭嘴边,迟疑的看着那两粒药丸,一个红,一个蓝。

    可月吞咽了口中的糖水,眉头紧皱。

    可露娜嗯哼一声,让她快点做选择。

    可月抿嘴一苦脸,抽手拿了红色的药丸,一下子丢在了口中,说时迟那时快,闭着眼睛一丢便猛烈的咀嚼起来,可露娜大吃一惊,只见可月又猛的将糖水往口中灌流,又抓了一粒,放入了口中,大口大口的咬碎。

    苦涩与辛辣,夹杂着糖水混在在口中,可月面露难色,倒是把可露娜看的一惊一乍。

    她将信将疑的看着可月,提着药匣子站了起来,三步一回头的看向可月。

    口中喃喃自语:

    “瑞德尔德,可月,是不是冻傻了?”

失去人生的孩子们,祝你好梦。

    “什么?”

    瑞德尔德在外面大声的惊叫。

    “没什么!”可露娜大声的回应,将药匣子放进柜子,转头向已经快要哭出眼泪的可月摇头道:“我得陪着瑞德尔德,她已经忙了一天了。你想要休息就先休息吧。”

    说完,可露娜将腰间的袋子放入了箱子,上了锁,又穿了一双平底的鞋子,走了出去。

    作为长期旅行的乔尔乔斯人,他们的马车比一般马车要大的多,虽然依然是单马拉行,但是里面的构造明显齐全很多,就像是拉了一个小房子在奔跑,但即便如此,也比拉货物的龙车靠谱许多。

    当然,他们在这个小房间内会施加各种便利的魔法,一般只窝在家里的人很难想象得到。

    可露娜没等到可月点头,可月还是在点头,她又看着可露娜离开,一个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再一次的环顾四周,马车房间自然不大,铺了一张毛毯子和地毯,她现在就坐在地毯上,离毛毯很近,看得出来,毛毯用来睡觉,地毯全是“走廊”与“客厅”,色调偏暖,还带有粉粉的桃心。

    作为大路上独一档的旅行者,在其他旅行者还在过着风餐露宿的苦日子时,乔尔乔斯人已经在马车上度过了百年的历史。

    当然,结合他们悲惨的族群历史,没有人会想要一整个族群都漂泊无依,靠以各种“卖艺”为生。

    可月站了起来,吞咽下去的药物要她伸了一下舌头,一面镜子挂在帘子的旁边,她脱了鞋子,踮起脚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大眼睛,翘鼻梁,红发美人额,有种说不上来奇奇怪怪的美感。后来才知道,因为这是她自己,所以才感觉怪怪的。

    她的容貌是美的,但肯定不及可露娜,她再一次的审视了自己,转了一圈,看到自己火红的长发飞舞,轻轻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块小红印便灼烧的疼起来。

    这女孩子的身体真精贵,只是轻轻的一掐便红了一片。还有手腕边的胎记,平时被银手镯遮着,便不会暴露在别人面前。

    可月抿嘴,又重新躺在了地毯边,她好像无所适从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模样是一个女孩子,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会有这么……尴尬的性别意识。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起码她现在独处一室,觉得这种柔软的可以像软泥一样的躺着的肌肤触感极不真实,但却舒适的多。

    她思绪纷飞,化为身体虚弱的困意,让她不得不闭眼休息。

    “可月……很奇怪……竟然嚼那些药!”

    可露娜惊的大声怪叫:“天哪!那多可怕!”

    可月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确实很可怕,不是吗?又苦又涩,甚至还有辣味,如果没有糖水,估计真的要被药丸弄哭。

    那可就太丢人了。

    “天哪,那不是……她咬碎了?”瑞德尔德也跟着惊呼,看得出来,她们都尝试过这两粒药丸的滋味。

    “千真万确。”可露娜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们两个的裙子在风中摇曳的厉害,弧光银白,她们二人的肌肤便泛光发亮。

    “嘶——”瑞德尔德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要去小灶台了,希望那里也可以像月牙潭一样,多些人。”瑞德尔德看向可露娜,发现可露娜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她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是说,别像月牙潭这样,有那么多疯子。”

    “我们不回族长那里么?”

    “族长在城里。”

    “是的,我知道。”

    “今天之后,我们可能就没有那么宁静的日子可以过了。可露娜,现在我们去小灶台,那里应该还没有被影响,之后我们再回城里。”

    瑞德尔德两眼放光:“今天我们赚了很多,还要多亏那个人捧场。先丢了一整个金币。”

    “你是对的,瑞德尔德,如果预言成真,我们必须存更多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可露娜赞同了瑞德尔德改变主意这件事情。瑞德尔德的想法好像总是能够看的长远,而她就有些短视了。

    不过,她庆幸瑞德尔德能够在她的身边。

    “嗯,我们去小灶台。”瑞德尔德颇为高兴,深吸了一口气,前胸向前,猛然的“架”了一声,让马儿跑的更快。

    “去小灶台。”

    可露娜嘴上虽然答应,但脸上担忧之情未溅,还笑了一声,倚靠在瑞德尔德的肩头。

    “卢利亚,跟过来了。”

    “什么?”

    瑞德尔德吃惊的看着可露娜,忙要回头,可露娜抬头,忙笑着解释道:“没有,我是说,卢利亚出现在了月牙潭……”

    “你吓了我一跳。”

    可可露娜的笑有些苦涩。

    “可月……真是吓死我了。”

    “嗯,也吓到我了。”

    两相无言,可露娜想要找点什么话题聊一聊,可生生被自己给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看着前方忽明忽暗的,叹息了一声。

    可月睡的香甜,身体的虚弱让她恶寒心生,眯了一会儿便被自己冷醒。

    她睁大了眼睛,冷汗直冒。

    真是糟糕,她在心里嘀咕,她还不是很想用这个声音说过多的话语,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得不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她坐了起来,抹掉了自己额头的汗,手上心型的胎记遇到汗水竟然剧烈的刺痛,让她唏嘘一下,再一次的疼出汗来,她抓着右手,猛烈的按住那灼烧的胎记。

    真是糟糕,这个女孩子的身体,奇怪到了极点。

    现在应该去哪里?跟着这两个人么?她不忍心告诉她们,名为可月的女孩子已经死去,现在是一个名叫长羽枫的男孩子在操控这具身体。

    她又用左手抹汗,半晌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

    听着窗外的马蹄声,听着树叶在风中凌乱的呼嚎,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正常人的听力。

    【自然亲和】没有了!

    她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那些树木的声音,那些动物的声音,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全部……不见了。

    这种后知后觉让她又看着自己的双手,男孩子的肌肉力量仿佛一去不复返,她现在,柔弱的厉害,甚至是一身病痛。

    自然亲和,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梦幻体质,竟然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多么……让她始料未及。

    还会……失去什么?

    她快速的反应过来,催动着身体的魔力,想要在自己的掌心生成一团她以前可以做到的火焰!

    可,魔力并没有回应她。

    她现在哪里还做的到呢?

    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

    她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地上。

    其实夜色极为宁静,没有“自然”的吵闹,她尤为安静的像是木头。

    她真的,成为这个女孩子了么?

    呵……

    原来她多么希望没有发生改变。她还贪恋着以前熟悉的自己,继而空有些失落感埋在心头。

    她猛烈的摇头,想要让自己脱离这种情绪,现在她必须镇定,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接受。

    她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这股虚弱占据自己的身体,从而将她击溃的只想要再一次的休息。

    她叫,可月。

    可月再一次看向自己的胎记,那心型极为好看,但差点疼的要了她的小命。那两颗药丸,也多么让人记忆犹新。

    “你很苦恼么?小家伙?”

    有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只羊羔伸出了手,坏笑着摸着她的下巴。

    就像是品鉴着一位美人,寻荒影坏笑连连,继而被可月震惊和害羞惹的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成这样了?哎呦~我的羊~你干嘛呀~哈哈哈哈~”

    “你这样真是要笑死我了~”

    “这是一个死去的孩子!寻荒影!给我安静!”

    “哦哦哦哦!抱歉!我很抱歉。”

    寻荒影乖乖的坐在地毯上,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安静的看着可月抓着自己的手腕。

    他们互相对视,一个幽怨彷徨,一个抿嘴矜持。

    “我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寻荒影耸肩,为自己的错误道歉:“抱歉,你知道,我这个人大大咧咧,不懂事,不懂事,抱歉。原谅我。对不起。”

    它对着可月,难过之意从脸上流露,真正伤心起来:“你会代替她原谅我么?羊。”

    “如果你不像一个小男生一样,我想我会代替她原谅你的。”

    可月咬牙切齿,但是她太过可爱,这种颇有些狰狞的:“但是现在我更需要一点帮助!哪种都可以。”

    “哦哦哦,好的,可月小可爱。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帮助你。”

    寻荒影站了起来,将手叉在腰上。

    “嗯,鉴于我现在每次出现都只有两三分钟,我实在想不到我应该怎么帮你,小宗王真是讨厌不是吗?竟然可以掌管别人的生死?真是糟糕的能力?”

    寻荒影摊手,左右摇摆起来,这样,他便真的可以认为小宗王如何“糟糕”了。

    “到底是谁赋予了她这么大的能力?真是想不通……”

    寻荒影负手岔气。

    “寻荒影,我并不是来听你抱怨的,我现在遇到了困难,你明白么?”

    可月放松了些,兴许是紧张感消失,她平静了许多,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这双手极热,又不得不叉手在面前。

    “我听不到动物们的声音了。也感应不到元素了!你懂我意思了么?”

    “哪种可有可无的事情没了也就没了。啊~你的心核改变了,当然会这样。”寻荒影摊手,面向可月:“你现在是一个叫可月的小女孩,她的心核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心核。”

    “没了就没了?我不是纠结于心核!你懂我的意思!”

    可月像是一个有所抱怨的小孩子。哦不,她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听我说,可月小朋友~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找到荒以魔石,那东西很邪恶,但是在帮人脱离困境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寻荒影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表,上面镶嵌的钻石闪烁其光。

    “啊哦~还有一分钟。”

    “什么?”

    “我帮你不了你,我不是说了么?”

    寻荒影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我现在连到这里走一趟都得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和小宗王说上一大堆。她才放我走。”

    “那就让小宗王把这个小女孩的灵魂放回来!这样,这具身体就会物归原主,我是不是也可以物归原主?!”

    “你是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这样做。”

    寻荒影没有听明白可月的话。

    “小宗王不会肯的,你得自己想一想办法。”

    寻荒影又看了一眼手表。继而看向可月:“你可以找一些邪恶的灵魂法师,他们会抽离灵魂。不过这是个馊主意,你最好不要去做。”

    寻荒影摊手:“好了,我得走了。”

    “不,你不能走,我现在一筹莫展!我需要帮助!”可月看了一眼那块手表。

    “你不是说你想要独立么?”寻荒影无奈的苦笑:“现在是你大展宏图,展现自己能力的大好时机。刷新所有人对你的看法!可月小可爱。”

    “我……这……我……啊……这……”

    可月看着寻荒影,一下子哑口无言。

    “嗯哼,拜拜。”

    噗的一声,寻荒影就像是生烟的小神仙,一阵烟过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可月紧握着双拳,看着一无所有的空气。

    “额……我很抱歉,可月,你在休息么?”

    可露娜的声音传来,可月忙甩了一下头,试图清醒一些。虚弱感层层袭来,抓住他的神经让她陷入困意的漩涡。

    她想这可能是药物的作用,但她现在真的很不想要休息。

    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感受让她感觉世界已经“天差地别”,无法一时间接受。

    又或许是因为,她害怕一觉醒来还是和睡醒前一样,一切都停在原地。

    她现在开始害怕休息了,只要现在睡下去了,她预感到自己肯定会变得更加糟糕。

    甚至是糟糕透顶!

    她不愿意这样!

    她缓缓的躺下,就像是猫咪困乏,先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地毯上,然后整个身子柔软的压在上面,再轻轻的移动左臂,让头也靠在地毯上,将双腿叠在一起,之后缓缓的移开。

    现在她真的像是猫咪一样眯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不……

    我不能睡下……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月……如果你听得到的话……

    帮帮我……

    她眼神迷离,瘫倒的贴在地毯上,这一次,她需要睡很久。

    但她又不希望睡很久……

    只是睡意侵袭,她的眼睛不得不有泪花闪烁。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在哭,还是名为可月的小女孩在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都做不到?!

    有那么一刻,名为可月的女孩子在睡梦中想着其他的事情。

    比如今天开的花今天便凋零了。

    比如明天升起的太阳和今天升起的太阳是不是同一个。

    比如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未来会不会再发生一次。

    疼痛使可月再次醒来,又或者说,是一种极浓的香气让可月从梦迷中苏醒。

    那味道太香了,那种香甜可口的味道让她痛苦。

    她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琳儿!

    她睡意全无,睁大了双眼,那种痛苦感伴随着血肉的磅礴升起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她又沉寂下去的情绪。

    那不是琳儿。

    身着火红之衣而飘然,龙盘九凤之发而若仙,持立三尺之剑而威显,凤眉金目,雪肤玉指,点绛红唇,挥衣袖不知云起,扶青额不知烟生。

    紫气东来风绝顶,长虹贯日落九天。

    她决然是琳儿的样貌,却在可月的眼里,也决然不是琳儿。

    因为她太陌生,陌生到,可月必须把表情一瞬间低落下去,继而,情绪也低落下去。

    她不想开口,可她必须要问,以至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颤抖到句句嘶哑。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仿佛认得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开始躲藏起来,然后一一的撕碎了,不顾了,枉然了。

    “我也希望我能够告诉你。”

    她的回答很直,很快,毫不留情。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好像真的忘记了她。

    怎么可能呢……

    无非是心照不宣的苦痛。

    她唇齿微动,却将声音咬的如此清晰,之后才绝情的遥不可及。

    “你应该明白你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

    “我知道。”

    可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将自己的头低下去。

    “这真是个噩梦,不是吗?我极不想要。这样。”

    “哼~”那个女子轻声嗔怒,眉眼之间,竟然宠溺的笑了一笑:“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你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幅样子,让我有种无从谈起的倒霉感。”

    “我根本不懂你们之间的事情。”

    可月颇有些抱怨。

    “也不想要管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可……”

    可月的话接二连三,而她却沉默了片刻。

    她说:

    “我很抱歉我的事情会让你如此苦恼。”

    可月抬头,她扎起来的马尾散了,一瞬间由红入黑,华衣加身,星眉灼目。

    “这没什么。我也很抱歉。”

    长羽枫将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继续刚刚的叹息。

    “我本来想着说一句你没有办法反驳的话,但,还是算了。”

    “你知道的,我很讨厌这样子。”

    他的手轻轻的摇一下,从膝盖位置向前,又收了回来。

    :“说真的,我不知道……我,还有你,到底是什么状态……不,应该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长羽枫……”

    他一股脑的说出来,不再有顾及。

    “我真的很不希望被你看做是你认识的那个长羽枫……无论是哪一个……”

    “我虽然叫做长羽枫……但是我……”

    “我……”

    他难开的口再次闭合。

    唇齿相依。

    “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又不想要去伤害你……可我又不想要说谎……说真的……我……”

    “你……”

    他再次闭嘴,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下。他真不应该这样说……

    “你很可爱……起码比我认识的那个人可爱。”

    风吹起她的长发,在东云紫雾间若隐若现。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他,但,你依然是他的第十一世,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入了轮回,便是如此,逃不脱的。”

    她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她的眼神颇为忧伤,伤的体无完肤,而后便沉静下来。

    他还是那么年轻,就像是从来不会衰老,他还是那么安静,将自己包裹的像是刺猬。他还是那么想要保护别人,将自己伤害的哑口无言。

    “我……我不知道。”

    他说。

    “我不愿意承认……我找到了所有的荒以魔石,我想要完成我的愿望……可……”

    “可我知道荒以魔石帮不了我……荒以魔石需要代价,越是难以完成的愿望越是需要沉重的代价……”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许愿,我许愿……回到过去……它便要将我所有知道的一切扭曲……”

    “我许愿……”

    他倾诉起来,对着愿意倾听的她,打开痛苦的画匣。

    “我什么愿望都许了……可它根本没有办法完成我的愿望……”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虞娑……”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像是真正的悔恨着,将手在膝盖上摇一下,又伸出去,摊开,而后缩回。

    他的一切,都胆怯的支吾起来。

    “没有人给我指明方向……我的内心一片虚无……”

    “我……我没有梦想……我没有理想……我没有想要的东西……我觉得那些都毫无意义……我陷入到了虚无的漩涡之中……在无数的时空中,有无数的【我】,他们在做着完全不同的事情,把我想要做的一切都做了一遍……而后回到我的身上,让我不得不拒绝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觉得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只要一有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的想法……”

    “我就会觉得……在某一个时空的我已经做过了……我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我知道这样做的因果……我知道前因后果,我知道……那样做了之后,我一点也不会开心……”

    “我很难过……”

    “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觉得怎么样才会有意义……”

    “不不不……”

    他又猛烈的摇头。

    他低着头,名为阿尔忒斯的剑刃歪斜。

    “我试着改变了我的想法……”

    “我不去想什么有意义没意义了……”

    “我现在想的是……我怎么样才能够找到有意义的事情……”

    “我要……”

    “我要摧毁这个没有意义的世界……”

    “如果我有能力摧毁的话,我一定要去这样做……”

    “我……”

    “我……”

    “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坏人?”

    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眼前的女人倾听着他的苦恼,思绪中,恍若隔世。

    “我会不会已经变成一个坏人了……虞娑……”

    “我是说……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去保护这个世界……”

    “或者说,这样子没有任何意义的世界,早一点消失,会不会更好?”

    “我觉得没有意义……我就摧毁他……”

    “我要建立一个有意义的世界……”

    “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

    他低下头,黑色的发越来越恐怖,遮掩住了他的容颜。

    他百无聊赖的,又将右手伸了出来,在面前摇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没有说出来,又将手放了回去。

    放在他的大腿上,低着头,微微颤抖。

    他哭了出来……

    “为什么我要出生在这个没有意义的世界?”

    “虞娑……一切都没有意义不是吗?有那么多个我!有那么多个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的每一段记忆,每一段感情,每一次的生活,都会随着这具肉体的腐烂而结束……”

    “我没有任何前进的方向……”

    “我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下去的动力……”

    “我……越来越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不像是活着的人……”

    “我不像是……有意义的人……”

    “我连寻找意义的资格都没有……”

    “我很痛苦……”

    他的手抓紧他的大腿。

    他很痛苦。

    “虞娑,我很痛苦……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噎声哭泣,轻轻的抽泣声藏在痛苦的喉管,将愤恨之音震动而来。

    “我要摧毁这个没有意义的世界……”

    他抬起头,那双好看的眼睛犹如黑墨浇灌,疼痛之中陡然破碎。

    “包括你……”

    他甚至还在抽泣,可说出来的话不得已的将这抽泣化为一记颤抖的吭鸣。

    “包括你,虞娑,我能够感觉到你的痛苦……你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有所谓九天玄女的一切,可你却只能永生永世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失去自由……”

    “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也做不到!!!”

    他大声的,咬牙切齿的哼鸣。

    喉管破碎,他把自己的声音硬生生的震哑了,口中血流不止,他的嘶哑,带着哭腔的悲鸣。

    “虞娑……你为什么……什么也做不到……”

    他狰狞着,将双手用力的往前,狠狠的质问。

    你为什么……

    什么也做不到?

    魔剑蜂鸣,缓缓而升,华衣之后,紫光破灭。

    这个狭小的空间,缓缓的有了裂痕。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到……

    他的眼睛,像是火焰,灼烧他的心智,将他唤成疯魔。

    “快醒醒!可月!”

    “快醒醒!可月!”

    可月……

    他猛然的想起了什么。

    长发由黑转红,华衣陡然退却,她的身子缓缓的趴在地上,就像是匍匐着,让人难以启齿的记忆。

    “可月!快醒醒!”可露娜赫然出现在了眼前,马车东倒西歪,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别样的撞击之声,来到耳朵的,便是极有节奏感的拍打。

    “暗爪猫妖太多了!”瑞德尔德的怒骂声很大,只不过她在门外,也随着无数可怕的声音将可月的精神紧绷。

    这里是……去哪儿?

    暗爪猫妖的声音!

    这是在回温缇郡的大道之上!

    “可月,别睡了,赶紧,顶住窗户,别让那些该死的家伙撞进来!”

    可月恍然大悟,二话不说,她拖着依旧疲惫的身体,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向前,挡在柜子之上,只不过她必须坐下,这样才能舒服些。

    可月的身子骨太差了,仿佛就像是一个药罐子,根本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能够支撑这具身体行动。

    她坐在窗户下的柜子旁,猛的咬牙,用力的顶着,将发动着猛烈攻势的暗爪猫妖挡在门外。

    “真是糟糕!瑞德尔德!快点想想办法!我快要撑不住了!啊!”

    可露娜的身子也挡在窗户口,只是另一个窗户柜子不像可月这边多,每隔几秒,她便会像是被撞飞一样,身子往前,一不留神便会趴倒在地。

    “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施法!可恶!我们根本不可以停下来,停下来就是死!”

    瑞德尔德用膝盖撞击着扑咬上来的暗爪猫妖,它们已经腐烂的露出了森森白肉,瑞德尔德虽然害怕,但是由不得她想,只能用力的将手肘怼向它们的颅骨,狠烈之余,见不得半点怜悯。

    “马被它们抓了!”

    瑞德尔德大声的吼叫,向马车没汇报自己的情况。

    可恶!

    “啊!瑞德尔德!它们快要!冲进来了!”

    可露娜大声的惨叫,惹的瑞德尔德两相难顾,现在停下马车一定是死路一条!身为魔法师的瑞德尔德不得不将会释放魔法的双手紧紧握住缰绳,从而使马车快速的冲锋。

    她希冀着能够冲锋而出,可这些暗爪猫妖的情况远超她的想象。

    那是一群死物!正在对活人发出血肉欲望之中的猛烈进攻!

    “你来牵缰绳!可露娜!”

    瑞德尔德大声的呼唤可露娜,可露娜大张双臂,用力的顶住窗户,闭着眼睛大声的喊叫。

    “不行!瑞德尔德!我托不开身!只要我一离开!”

    她疲惫的喘气,在痛苦中将自己的声音喊大很多。

    “啊!”

    “只要我一离开!它们就会冲进来了!可月还在车里!我脱不开身!”

    “抱歉!瑞德尔德!我不能到你那去!”

    瑞德尔德咬紧牙关,可露娜根本脱不开身,就像是她一样,也因为暗爪猫妖进攻猛烈而无法脱身。

    可露娜只要一离开,暗爪猫妖一下子就会冲进马车内,将虚弱的可月撕个粉碎。

    可,现在又应该怎么办呢?!

    “瑞德尔德!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可露娜的声音越喊越想,虽然不再清脆,但她明显保留着理智。

    “我在想!可露娜!情况紧急!你听我说!”

    “我在听!瑞德尔德!”

    可露娜看向可月,可月猛烈的咳嗽一声,背后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听着!”

    “我现在要释放大型的魔法,你和可月最好爬到柜子里去!”

    瑞德尔德看着身前已经被撕咬了几口的马儿,马儿血肉模糊的肉屑飞溅在她的脸上,让她不忍心再次挥动鞭绳。

    月亮与光弧交织,将银白撒在它的身上,犹如血色的星点,落地磅礴!

会把乌鸦当做神明

    【我相信人有改变自己的力量!】

    风吹草动!落叶纷飞!

    “撑住!可月,你!你可以的!”

    可露娜被身后的柜子撞击,那些死而复生的暗爪猫妖们仿佛一遇到活物便要撕咬起来,然而它们并不是简单的撞击,而是发起了一种极为蛮烈的冲锋,头骨撞击在马车上破坏着马车墙上的装饰,让它们发出各自应有的撕裂声与嘎吱声。

    可月面露难色,整张脸都开始发青,不过很显然,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虽憔悴却眼神犯光。

    “我们必须让她释放魔法。”可月一只手撑在柜子上,缓缓的站了起来,柜子因为杂物太多而发出声响,乃至整个屋子里可月的声音都只能听得见一点点。

    不过,这一点点依然让惊讶的可露娜听到了。

    “什么?!你想干嘛?!可月!?”

    可露娜被身后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倾,又猛烈的往后撞过去。

    “这里待不了了……”可月捂住自己的肚子,双眼放光:“我们跳到她身边去!”

    她眼神极为坚定,并且拖着自己软而无力的左脚往车子的门帘走去。

    “可是!”

    可露娜看着笃定可月,又听到了瑞德尔德的呼喊:“你们能够出来吗?!可露娜!这马车我们要不了了!”

    瑞德尔德急切的看着马儿被抓的千疮百孔,血流不止,自知不能再等,随即心下一狠,将缰绳甩了出去,一下子往身后跃去。

    这马被撕咬,也疼的发疯,嘶鸣不止,想要猛烈挣脱,却被暗爪猫妖团团围住,冲将出去却也连皮带肉都流着猩红的印痕。

    它发疯了,眼红的厉害,只在这大道上跑,不去辨认方向。

    瑞德尔德在马车上踉跄,不能去管这已经被暗爪猫妖蚕食的疯马,径直的冲进马车内部,直与可月撞了个满怀。

    露着森森白骨的暗爪猫妖不再被堵截在外,开始源源不断的从马车的座驾跳冲上来,直逼车内。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可露娜跌撞在瑞德尔德身前,可月撞进瑞德尔德怀中,暗爪猫妖的利爪也已经伸进了帘内。

    只见瑞德尔德张开双臂大声的喝令而出!

    “火风暴!”

    在这一瞬间,由瑞德尔德的身上席卷出一道赤红的火焰,围绕着她的全身爆裂,继而再像是龙卷由内而外以环形再次爆裂开来!

    轰隆一声,火焰呼啸着向伸进帘内的银灰色爪子烧去,以风卷残云之势在一道焦黑的闪烁光中,连同马车内遮挡的帘子一并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还没完,瑞德尔德再次大喊一声,火风暴顺着她张开的双臂再一次暴露穿行在她的全身,一瞬间收缩成一个光点,再一次的爆裂开,将火焰与风融合在一起,翻滚着形成风与火的龙卷。

    暗爪猫妖们在切身夺命的冲击之中被火风暴连带着翻滚而去,在巨大的龙卷火焰中化为灰烬,漂扬在风中,成为了虚无。

    马车被掀顶撩灼,柜子在火风暴中生起黑烟,马儿被灼烧成了灰烬,结束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风,几乎席卷了所有的柜子,将里面的东西有一样是一样的翻卷而起。

    而可月与可露娜则是在火风暴形成之前匍匐在了瑞德尔德脚下,在这“烈焰风暴”的中心,衣物与头发被撩灼几次,而后在风中扑闪。

    瑞德尔德见暗爪猫妖无了,艰难的收手,接触了火风暴的施放,一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不过她被可露娜接住,扶着坐在了地上。

    只是地上一片狼藉,被风和火同时卷起来的不只是暗爪猫妖,还有马车内的一切,那些烧不着或者烧了一半的东西从天空中落下,就像是天女散花般撒在了三人的头顶,。

    他们的脸上既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又有东西全无的苦涩。

    “你没事吧,可露娜。”瑞德尔德率先问了可露娜情况,可露娜的头发被火撩了一下,旁侧的头发卷曲起来,她不再如舞蹈时光鲜亮丽,甚至是灰头土脸的摇头。

    她没说话,将自己的手放在瑞德尔德的肩头。

    而瑞德尔德看向可月,可月又闭上了眼睛,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抓着自己的小腹,颇为痛苦的咬牙。

    “呵……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可露娜后怕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她看向可月,忙问了情况。

    “可月,怎么了?伤到了哪里?”

    “没……没事……”

    可月摇头,可呕吐之意已经酝酿,她忙站了起来,小跑着往树木旁过去,大声的呕吐起来。

    可露娜与瑞德尔德相视一眼,两个人忙要站起来,互相搀扶着往可月的身边过去。

    她们边走边担心着可月。

    “可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们颇有些跛脚的意思,走的缓慢,她们脸上的担心不会假,却又因为走这段路本身很痛苦而脸色极为难堪。

    可月呕吐完,闭上眼睛,站了起来,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晕乎,险些往后跌倒。她扶了一下额头,往后退了几步又站定,猛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的声音极为爽快,不像是刚刚要晕过去的样子。这让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倒是让可露娜与瑞德尔德惊疑起来。

    她们来到可月的身边,仔细的打量着可月,火风暴将可露娜烧的灰头土脸,而可月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干干净净。

    她被火风暴的中心环绕,强撑着一只眼睛看着瑞德尔德将火风暴掀翻周围的一切,包括马车。

    “呵,真是个危险的魔法额,哈!”

    瑞德尔德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着如释重负坐在地上的可露娜,没心没肺的打趣:“帅不帅?我还有更帅的,要不要试试?”

    “噗……”可露娜扬了扬面前的尘土:“算了吧,我刚刚脑子里闪过一些很不好的画面。”

    她现在脑瓜子嗡嗡的,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刚刚发生在她眼前的爆炸,她当然知道瑞德尔德会保护她,但是还是受到了波及。

    看着眼前糟糕的景象,她一时间有些发懵,而后快速的往柜子的反向一扑,全然失去了端庄的姿态。

    她边扑边大声的喊叫!

    “我的妈呀!瑞德尔德!”

    她大声的叫嚷着,快速的将箱子打开,第一个箱子让她大吃一惊。

    “你在怪叫什么?!”

    瑞德尔德会错了可露娜的意思,也突然的往前看向箱子。

    她这才明白了可露娜的意思。

    “确实应该叫妈妈……”

    她难过的看着已经楞住的可露娜,目光移向柜子,那柜子里已经只剩下几个残破的玻璃瓶子。

    “香水,还有……可月的药!”

    可露娜急切的环顾四周,在另外一个已经打开的箱子旁看到了已经满地都是的私人物品,烧焦的没烧焦的混合在一起冒出浓浓的黑烟。

    无论怎么样,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

    “钱!”

    可露娜又大声的呼喊!

    “钱!对!钱!”

    瑞德尔德跟着大呼起来。

    她们在地上匆忙的寻找起来,那些还没有被烧焦的骨头冒着黑烟,在那么一瞬间,它们就像是闪闪发光的金银吸引了可露娜与瑞德尔德的目光,然后又因为捡起来而被吓得大惊失色。

    可月看着她们在这场不大不小的“灾祸”中如此迅速的回复过来,不自觉的摇头有笑意。

    说真的,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她仿佛又回忆到了某些奇怪的画面,但她又记不得那么多,只能叹息着又有笑意。

    那种无奈之中夹杂着些许心酸的笑在她的脸上就像是哭一样,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表现的就更加

    “你笑什么?可月?”可露娜回头也不忘翻找东西,只是她一看三回头的模样让可月笑的更加糟糕。

    “没笑什么。”

    可月耸肩。

    “嗯?”

    “你干嘛耸肩?可月!这是什么动作?”

    可露娜停止了翻找,可月也僵硬的停在肩膀塌下去的动作。

    “你不能做这个动作!面对家人!我!你不能够耸肩!”

    可露娜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股冰冷的气氛僵持在了二人中间,瑞德尔德抿了一下嘴,也慢慢的将东西放下。

    这很突然,让可月只能无辜的看向可露娜,她的疼痛好像一下子被这种可怕的气氛压过去,不再有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委屈。

    突然的,可露娜疑惑的发怔,她的一个动作让可月也无辜的像是猫咪,手足无措。

    只见可露娜恍然大悟般,双手捂脸,难过的哭了起来。

    她哭,哭的伤心抹泪。

    “我就知道我没有办法把你教育好,可月,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你就不用一直跟着我了……”

    “像是卢利亚那种混蛋……你也就不会遇到了……”

    “如果你不遇到他,也就不会有样学样,更不会对别人耸肩,那么无理。”

    她哭的真切,虽然在可月眼里,一个耸肩毫无坏处——她只是在表达……没有受伤,没有。

    “对于乔尔乔斯人的女性来说,耸肩意味着揽客,可月!没有任何一个乔尔乔斯幼年不会被教导这个问题!”

    瑞德尔德加入了这场可怕的“讨伐”。

    “耸肩的乔尔乔斯女性如果站在大街上,会被认为是风俗女子在大街上揽客!”

    瑞德尔德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句,像是一个火炮摔在可月的脸上,她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羞愧难当让她彷徨的看向瑞德尔德,又看向正在抱头哭泣的可露娜,整个人都发怔。

    她被吓到了,也确实在震惊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可月,活着的可月,一个乔尔乔斯人!

    可露娜的亲妹妹。

    “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锡!这是没有办法原谅的!可月!向你的姐姐道歉!”

    瑞德尔德大发雷霆,掩面哭泣的可露娜则是无力的摇头。

    “都是我的错,瑞德尔德,我不应该把可月带在身边,我以为我可以把她教育好,是我的错……我应该把她留在外婆家里……起码这样,她还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可月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是身为乔尔乔斯人的可月。

    乔尔乔斯人在一百多年前失去了故乡【塔摩卡】,流浪在世界各地的乔尔乔斯人受尽了漂泊无依的苦楚。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活在这个没有归途的世界。

    包括,毫无生存能力的女性们。堕落成被人玩弄的风俗之物,在丑恶的各类交易者眼里,是所有乔尔乔斯人女性的归途!

    就连自然而然的耸肩,都被如此龌龊的定义!

    可月做这个动作,是不可原谅的!

    她那么年轻!她还有未来!

    可露娜将问题归结于自己,卢利亚那个混蛋,将恶习沾染给了可月!

    “我们做人应该有信念!我们做人应该有骨气!我们漂泊在外,虽然不能够像男人那样有力量!但是我们生来也是有骨气的!”

    “可月!”

    “再苦再累!我们也不应该抛弃自己的骨气!我们的脊梁!”

    这绝非小题大做!可月还小!她才才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乔尔乔斯人做出了被定义为只有乔尔乔斯风尘女子才会做的动作!

    这不可原谅!

    “可月!像你的姐姐道歉!”

    瑞德尔德眼睛瞪大,看向可月,她虽然不是乔尔乔斯人,但这个耸肩的动作非同小可,是有骨气的乔尔乔斯人一辈子也不会去做的动作!

    就算肩膀塌了,也得忍着。

    “我……”可月支吾,她并没有犹豫,而是觉得荒唐。

    可露娜,身为乔尔乔斯人的可露娜,到底是受过多大的委屈才会哭成个泪人。

    这已经无从得知,但是大抵上,亲历者,将永生难忘。

    而就在可月要道歉的一刹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可露娜的身后袭来,瑞德尔德大吃一惊,往身后看过去,一只巨大的冰蓝色蝎子正慢慢的从松软的泥土里抖土而出。

    继而,成群结队的小冰蓝色蝎子紧随其后的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没有任何时间再犹豫些什么了,那只巨大的冰蓝色蝎子将钳子用力的一夹!冰蓝色的冰峰便像是刀刃一样拔地而起,直冲可露娜而来!

    周围冒着黑烟的猫骨在一瞬间发光发亮,被冰峰快速的切割,那些残破的马车碎片在磅啷一声响后,被冰峰扎插成马蜂窝,一下子破碎。

    一次又一次!棱光接着惨白的光弧闪烁。

    寒冷交织的夜里,竟然只剩下寒冰的彻响。

月亮下的人总是孤独

    月色如风,随影而行。

    “它们在……挖洞,斯卡纳……”

    一顶牛仔帽缓缓的从草丛上方冒出来,就像是一只黄色的蘑菇突兀插在翠绿与银白交织的草丛之上,给草丛带了一顶帽子。

    而在这名为小灶台的宽阔地带,构成“小灶台”的石块们独自在弧光之下闪烁晶莹的光辉。一根硕大的尖针垂吊在“灶台”石块的上方晃荡,时不时的也闪烁出星光,而连接着这根尖针的是一根身着冰蓝色铠甲的环形蝎尾,一摇一晃的摆动,看起来悠闲十分。

    巨大的冰晶毒蝎在月光与弧光的双重光辉之下湛蓝又银碎的泛光,它有着绝美的“样貌”却也有着让人不得不望而生畏的强大武器,那双可以制造寒冰的双钳时不时的往下摆动,撩拨一下想要靠近它的小蝎子。

    密密麻麻的小蝎子用尖利的六肢往地上狂扎,发出踏踏踏的闷响,犹如排兵布阵,惹的人心跳直跳,乱如椒麻。

    派洛斯站在粗大的树干之上,一只手扶着树干,抓着身侧斯卡纳的衣服,慢慢的蹲下,两眼直盯着那些大有动作的冰晶毒蝎群,不免打了个冷颤。

    他就像是蹲在树上,以一个极为流氓的蹲姿让自己前倾好看的更清楚一些。

    斯卡纳一只手抓着数枝,一脸淡定的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服,不然就要被斯卡纳扯掉了。

    “应该是有人要靠近这里了……”

    “他们要去伏击捕猎了……”

    “小蝎子在为蝎后松土……”

    “好让它钻进去……”

    派洛斯喋喋不休,惊奇的往上看了一眼斯卡纳,眼中的惊喜之色难以遮盖。

    “它们真是神奇不是吗?”

    “冰晶毒蝎最神奇的便是它们的族群中只有一只母蝎子能够长到这么大!它是蝎中的王后,不再生育,但是拥有超强的!力量!”

    他又看向冰晶毒蝎,它们仿佛在跳踢踏舞,缓缓的将地上的土松动。

    “它们一般住在洞穴里,斯卡纳,我做梦也想不到它们会在这里。”

    “它们穴居,一般会在洞穴里潜藏伏击,山洞里的土太硬了,它们的六只后肢完完全全是为了松土而生,这个地方的土太松了!”

    “它们在为蝎后松土!”

    “不费吹灰之力!斯卡纳!”

    派洛斯惊喜的像是自己在为蝎后松土。兴奋之余还不忘抽出手来端正自己的牛仔帽,只不过他只能摸到自己金黄色的头发,从而将头发背了过去,几缕不听话的金发丝滑的回到前额,他的脸也在弧光之下兴奋的笑意连连。

    “还记得吗?我们曾经在探访过一个【拉莫比斯山】的洞穴,在那里我们被一只发生了变异的蝎后伏击……差点把我的头发全部剪没了!”

    “真是难忘……呵哈……”

    斯卡纳抽动了嘴角,轻轻的扯了一下衣服,可派洛斯抓着,他这偷偷摸摸的动作显得有些娇俏,毫无意外的失败了。他又只能无奈的和他一起看向那已经开始潜入土地中的巨大蝎后。

    “看看看!斯卡纳!它开始潜伏了!”

    派洛斯小声的大喊大叫,就像是看到了绝妙的场景在狂荒。

    “哦~它真漂亮~”派洛斯沉醉其中,又一秒清醒过来:“如果它不会扎人的话。它不仅有一根可以将人血管瞬间冻结的毒针,还有一双可以制造寒冰的双钳!”

    他蹲在树干上,表情从兴奋转为了平静。

    “斯卡纳,看那里,它们比我们更能够感知到土地的震动,藏进土里更像是一种附近土地震动的应激反应,它们必须这么做,才能够把握先机。”

    “魔兽的狩猎本能。”

    斯卡纳搭话,看向远处的马车奔腾而来,那太远了,一个黑点在大道之上快速飞奔。

    “是辆马车!”派洛斯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牛仔帽,它被挂在草丛之上,充当带帽子的假人。

    他的眼睛金光闪烁,神采奕奕。

    很快,他将目光又转向那个黑点,马儿跑的很快,但是派洛斯和斯卡纳的视力极好,一眼便看到了马车周围快速攒动的其他黑点。

    “还有……一些……什么?”

    “暗爪猫妖……”

    斯卡纳将手放在腰间的剑刃之上,他根本不需要抓着数枝也能够站立在树干之上。

    “他们被暗爪猫妖围攻了?”派洛斯看一眼斯卡纳,斯卡纳的双眼一个闪烁蓝光一个闪烁金光,将他的脸庞也辉映的生起漂亮的光芒。

    “对,但也不对……”

    “什么意思?斯卡纳?!”

    派洛斯又看向那个正在移动的黑点。

    “是死而复生的暗爪猫妖。”

    斯卡纳字字清晰,他的风衣在风中摇曳,扑扑生风。

    “什么?!”

    派洛斯猛然的站了起来,一个没站稳,被斯卡纳拉住了后背的衣服,一拽站稳在了树干之上。

    “死而复生?”

    “那是什么?”

    派洛斯远眺过去,径直的看到了一辆飞驰的马车正在被猎犬般的暗爪猫妖袭击。

    “它们的样子确实很怪……那是……骨头?”派洛斯向斯卡纳寻求确认,疑惑的目光将他漂亮的蓝色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它们,瘦的……额……只剩下骨头了?”派洛斯扶额:“好吧,我觉得那白花花的确实是骨头了……但是那匹马确实要被它们咬碎了……”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那个女人有危险……”

    派洛斯抿了一下嘴,拍了一下斯卡纳的后背,顺势一下子从树上纵身跃下。

    他的探险服噗啦噗啦的发出响声。

    他跃下之时,双手撑地,一个玻璃瓶从他的手臂口袋溜了出来,一条细长的小白蛇正震惊又害怕的发着光亮。

    派洛斯与瓶中之蛇四目相对,又立马啊的一声大叫往后倒了过去。

    “他已经被你抓了,派洛斯。”

    斯卡纳往下一跃,顺势将派洛斯扶起。

    “呼……我想也是……”

    派洛斯的手颤抖了一下,闭着眼睛快速的将瓶子放回口袋,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另外一个瓶子也快速的从他腰间的小背包里溜了出来,掉落在了草地上。

    它发着同样的光亮,一枚别样的戒指,在瓶子中闪闪发亮,那不是上面宝石的光亮,更像是一种呼唤似的回应。

    一闪一闪,亮如繁星坠地。

    “哦~斯卡纳……我感觉……”派洛斯拿起瓶子,望着里面的戒指,睁大了眼睛:“我们这趟确实来对了,先是龙蛋,再是冰晶毒蝎,最后,是这枚戒指……”

    派洛斯摇了摇瓶子,戒指在瓶子里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不似凡间的金银让这枚戒指上发亮的部分太过耀眼。

    派洛斯将瓶子往前一抬,戒指在其中快速的转动,随后放射出一道金色的霞光,直指前方。

    派洛斯一抬头,往霞光的方向望去,只在这一瞬间,那道霞光猛烈的射向奔驰而来的马车。

    “哇哦~”派洛斯两眼放光:“这是不是意味着它找到了它的主人?或者说,正在找?”

    “这怎么可能,派洛斯……”斯卡纳将腰间的西洋剑一拔,坚定的看着马车的方向,还有马车正要面对的隆起土包——一只冰晶毒蝎正伏击它的猎物。

    “我们是在墓里找到它的。”

    斯卡纳前脚一下迈出,后脚便跟随着使他快速的跃起,跨过带着牛仔帽的草丛,以行云流水之势飞奔向前。

    一般这种事情,派洛斯总是最先提起,但是也只有斯卡纳能够快速的反应过来,以他超常的本领,奔走在派洛斯想要做但是做不到的事情最前线。

    “可能吧。等等我!”

    派洛斯紧随其后,他也快速的奔跑起来,一只手将戒指重新放进口袋,一只手将牛仔帽丝滑的从草丛上抓在脑袋之上,匆匆的从扎腿的匆匆嗷嗷两声跟上斯卡纳的步伐。

    而就在这不远处,强大的魔法【火风暴】一触即发,巨大的火焰龙卷卷起强大的气浪,将气浪翻滚起大道之上的一切,杂草与树叶纷飞,在火焰中轻转生成蔓延的火丝,生烟而亡,无影无踪。

    斯卡纳快速的急停,派洛斯小跑几步,便装在了他宽大的身躯之上,黑色的风衣席卷,斯卡纳一抓风衣的边缘,扯至派洛斯的面前,阻挡还在快速翻飞过来的火焰气浪。

    这气浪甩翻了马车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匹死之将至的骏马。

    马骨与猫骨蒸发出来的臭味与柜子里不慎翻飞出来的香料一起将这个地区填满。

    一瞬间,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火风暴的强大威力之下大变模样,而地下的一切,都在蠢蠢欲动之中倾尽獠牙。

    派洛斯和斯卡纳并没有目睹整个爆炸的过程,但是他们看到了三个像是从消失的马车上掉落在地上的女子,她们置身在一片狼藉之中,突兀的哭泣起来。

    还有正在伏击的可怕土堆,如果稍微不注意,那些小冰晶毒蝎用尖腿松土的声音很容易被误认为风声。

    藏在土层的冰晶毒蝎离三人越来越近,而她们却毫无察觉。就像饿虎伏击,突然土层不再缓慢松动,而是安静了片刻,又快速的向前。

    “快!斯卡纳!”派洛斯从斯卡纳的风衣旁绕过,快速的奔跑起来,斯卡纳双眼放光,一声不吭便也快速的超过派洛斯,剑刃在手中紧握,在草地上滑出一道尖锐的剑痕。

    说时迟那时快,可月刚要将对不起说出口来,一只巨大的冰晶毒蝎冲土而出,在可露娜与瑞德尔德的面前,狰狞着嘶吼了一声,双钳冰凝发力,在土里蓄力已久的冰光在散落的黄土之中直冲可月。

    蝎后一眼就锁定了最弱的敌人,准备给予她致命一击。

    “斯卡纳——”

    派洛斯大声的吼叫,这声吼叫吸引了所有在场人员的目光,除了斯卡纳本人与已经快要得手的蝎后。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崩裂之刻,只见斯卡纳的剑尖在极速的拖行中与地面擦出尖锐的火花,一刹那,斯卡纳将手中的剑刃甩手而出,一一个极为利落的抛手动作将发着红光的西洋剑刃一掷而出。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KeAng!!】

    只听一声怪物的惨叫声响起,红如血泣的西洋剑深深的扎进释放冰光的蝎钳,连带着蝎后以极其强力的冲击倒将翻滚,一下砰然,两下将灰尘翻拂,三下震地,随后剑刃猛然扎深在地面,嵌进狼藉之地的石缝。

    “干得漂亮!斯卡纳!”

    派洛斯在后面兴奋的大喊!

    蝎后翻滚在地,而它的蝎群则快速的行动起来,它们快速的靠近已经惊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三人。

    “可月!小心!”

    可露娜快速的站立起来,瑞德尔德也快速的往前一踏,站在可露娜的面前,可月咳嗽两声,抓着自己的小腹艰难的爬起来,踉跄的跌倒在可露娜的脚下。

    可露娜忙要来扶,可月便被瑞德尔德快速的抓住手臂拉衬起来,抱在怀里。

    “快走!”

    瑞德尔德不可能再释放火风暴了,她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快速的撤退。

    “交给他!”

    瑞德尔德几乎像是呵斥愣住的可露娜:“我们走!东西等下再来拿!”

    “嗯”可露娜点头,她看着已经疼的麻木,晕厥过去的可月,心下一紧,抓着可月的手,跟在了瑞德尔德的身后。

    再看那翻倒的蝎后,被剑刃扎住右钳,死死的固定在地上,尾巴和身子猛烈的砸地,一下又一下的发出狂乱的重闷之声,它那冰蓝色的蝎尾层层环环,在此刻显现冰蓝的光芒,砸在地面之时又黯淡下去。

    它在狂暴的挣扎,用左钳快速的锤击地面,只要它锤一下,地面凝结而出的寒冰就越盛,一下子飞溅出来,刺穿地面上爬行的小蝎子。

    “可月!可月!”

    可露娜在瑞德尔德身后奔跑,紧紧的抓着可月一只从瑞德尔德肩头滑下来的手。

    “可月!可月!你醒醒!”

    可露娜慌忙之下,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悲愤。

    耸肩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

    耸肩对于乔尔乔斯人也可以没有任何意思。

    它只表达,无所谓,不知道,怎么了。

    “可月!你醒醒!你醒醒!”

    “可月!”

    可月的脸安静又祥和,她不再疼痛了,就像是睡去。

    她的手还热的厉害,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凉下去。

    这可怜的孩子,仅有的温度。

    “跑快点!可露娜!”

    瑞德尔德大声的呼喊,她回头看了一眼可露娜,可可露娜完全心不在焉,心中之事与她眼中刚刚消散的泪花一起显露在灰黑的脸上。

    她的憔悴已经将她绝美的容颜击垮。

    “不行!”

    “不行!瑞德尔德!”

    可露娜有些慌张,似要前进,又想要后退,在身子的一阵犹豫抽动之后快速的站定。

    “可月的药!”

    “我必须去找可月的药!”

    她在犹豫与坚定之间徘徊,火红的头发在转身之后飞快的被风扬起,就像是火红的湖光河流。

    她斗大的汗珠滴落。

    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懊悔,有一股,触目惊心的,颤抖。

    她绝美的眼角,在颤抖不止。

    “可露娜!”

    瑞德尔德大声的呼唤!

    她也站定住。

    她不知道现在可露娜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可露娜知不知道可月的药现在对可月有没有效,更不知道接下来可露娜应该怎么面对成群结队的冰晶毒蝎。

    可以让血液冻结的毒针扎进血肉,在一瞬间便可以让人付出惨痛的截肢代价。

    可是可露娜仅仅在这一瞬间便回头了。

    她在害怕,因为她的妹妹,没有理她,仅有这一次,这么突然。

    这么沉重。

请同我一起害怕。

    【因为你】

    【我害怕】

    【有来生】

    嘿……醒一醒……先生……

    先生……

    请你醒一醒……

    先生……

    魂牵梦绕,像是在耳边吹拂过去的风,温柔的太过,反而让长羽枫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使他惊醒。

    可眼睛,在睁开之时,这一声声呼唤变为了雀跃的惊喜。

    名为可月的小女孩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身子,将手放在长羽枫的臂膀上,用极小的力量想要摇醒他,等他真的醒了,她才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因为喜悦而笑意盈盈,又抿嘴矜持住,因为身子虚弱而平静下来。

    “你……”

    长羽枫猛的坐起来,四周一片金光闪闪,他的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虚无的状态,身体若隐若现,那身宽大的华衣好不适应,竟然让他不能够坐的笔直,以一种垂头丧气的弓背状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这倒绝对是他自己,只不过记忆纷乱,本不应该惊奇,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刚刚虚弱的,晕倒了过去。那不是一种身体的疲惫,而是一种健康的匮乏,想要生生将他从人世间剥离,并且也确实如此,昏厥了过去。

    名为“可月”的躯壳生死未卜,而名为可月的人又在身边,长羽枫咳嗽一声,又猛然抓住自己的小腹。

    那里一点也不疼。

    这可真吓人。

    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被生生疼晕过去的这般可怜,而这种可怕感觉的原本“拥有者”就在眼前。

    长羽枫快速的恢复了自己的神态,他面前跪坐着一个他从镜子前看到过的女孩。

    可月。

    她虚弱的一如既往,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身上穿的衣服偏大,瘦弱将她本来应该合身的衣服显得宽大许多。

    她整个人现在精神很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种强撑的感觉。

    周围是净白的空间,白色照亮在她的全身,更加让她难有健康的神韵。

    只不过她开口,柔的厉害,像一阵风,全然不似长羽枫所“扮演”的可月那么“刚强”,能够将一整局话都吐露的清楚。

    她几乎是带着拖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呼气。

    “先生……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可月欣喜,就像是发生了一件绝妙的大事,让她能够有些笑容。

    “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她并没有怯生生的模样,即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可能是因为她有些着急,最后竟然还缓缓的抿嘴,呼了一句柔弱的抱歉。

    长羽枫看着她,终于有些精神,只是他根本无法回答可月的问题,但是他又觉得可月可怜,不免有些欲言又止。

    “我……”

    他不是“第一次见”可月,他当过那么一段时间的可月,多少有些明白可月健康的糟糕状况,只是眼前的可月没有痛苦的模样,他才舒心的叹了一口气。

    像是将整个身体放轻松,好好的叹气,好好的又揉了揉眼睛,还有脸颊。

    “我并不知道,抱歉。”

    他没有摇头,只是回答,只是这个回答不可能让人满意。

    “这样……”

    可月大失所望的向后,她的跪坐呈现一种别样的恬静,看得出来她已经待在这里一段时间。这里没有方向,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没有任何可以寻觅的线索。

    “你待在这里很久了吗?”

    长羽枫又恢复了神态,他能够切身感受到可月的痛楚,以及这个生命的脆弱,只是他只能将这当做秘密埋与心口。

    他的眼神也柔和的多,只是他颇为坚毅,眼神中带着一丝光亮。

    “没有,先生。”

    她礼帽的轻摇一下头,她红色发也跟着微微的抖动:“我只是刚刚到这里不久,先生。”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苹果机在微微的显露,她太瘦,有一种别样的俏丽,如果她健康一点,说不定已经美的不可方物。

    “您刚刚突然来到了这里,我想,您应该知道怎么来这里,而后怎么出去。”

    “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咬了一下牙齿,虎牙碰撞,磕的一声响亮,而后她又安静了下来。

    长羽枫用力的将眼睛闭合,再次睁开,往前再次弓背,看着自己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华衣——这是一件做工极为精美的衣裳,大概率来自白灵山,因为他看到了白灵之主独有的小花纹。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实际上他现在青年模样,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用特殊的梳法和扎法分为端庄大气的贵族样式。

    而他的额头,那朵朱红色的小梅花显现的明亮,衬着他世间少有的绝顶容颜发光发亮。

    “抱歉……”

    他也缓缓的将声音压低,温声细语的可月将他的怜悯之心勾出体魄,化为了连续的几声抱歉。

    “对不起……我……”

    “抱歉……”

    而正是这样,可月也才惊讶,并疑惑的看向他。

    “您为什么要抱歉,先生……”

    “您也同我一样被困在了这里,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可月又摇摇头:“先生,我们应该一同想一想怎么离开这里才行。”

    她有些苦恼,又有些胆怯,她看起来并不自信,与长羽枫说话也不敢看着长羽枫的脸,只是看着他衣服上极好看的花纹。

    一枚青色的玉佩挂在长羽枫的腰间,她的目光看过去,长羽枫才有所注意。

    长羽枫将手放在玉佩之上,从腰间拿扣了下来。

    穹劲的苍龙盘旋其上,九转九回皆在方寸之间,鳞甲雕琢细致入微,雕琢者功夫了得,清晰可见的龙首龙眸玉荧光翠,它的爪牙紧紧的扣住玉佩的四沿,好像是碾压其上,呼之欲出。

    这是……

    父母留给他的,他向来是知道的。

    “我想是的。”

    他又将玉佩挂扣在腰间,这身白灵之主的衣裳极为舒适,材质非同一般,他一个抬手的动作,整个衣服都丝滑的拉起,柔丝一般,而等他又有动作,大袖口便又顺滑的铺叠。

    “虽然我现在毫无头绪,但是我想我们一定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的。”

    他更像是在安慰可月,毕竟他现在主观的认为可月有点“可怜”,置身其中,颇为被动,甚至毫无余力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

    这也正是,他的现状,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安慰这个小女孩,而自己不需要别人来安慰。

    “我很抱歉。”

    可月有些歉意:“我并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也没有任何可以提供帮助的地方……”

    “就算我先来到这里。”

    可月的话让长羽枫盯着她,是一种颇为感触的凝视,她确实受到了很好的教养,与自己截然不同。

    可露娜,也即可月的姐姐看到自己做出那个象征着只属于乔尔乔斯人风尘女子揽客的特殊动作,眼前的小女孩一定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便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接下去,这更像是他的愧疚,不应该做一些事情,让可月,可露娜感到不开心。

    就像是,毁坏了一个女孩的名声,就算无意,也会惭愧难当。

    “你也不用道歉,这没什么。”

    长羽枫看着她躲闪着自己的目光,腼腆之色难已掩盖,他便又将目光转向周围。

    “我倒是……可能经常到这里来……”

    他看着自己宽大的手掌,信誓旦旦:“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每次都是这样。”

    “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

    长羽枫向着可月微笑,可月很认真的点头,低下去头去。

    “是的,先生。”

    长羽枫太懂这种感觉,就跟回家一样,事情好像经历了许多,但是每一次都像是重新开始。

    他没有人帮助从而理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也并不影响什么,他“被蒙在鼓里”,却也正是现在,他迫切的想要从内部将这鼓敲一敲,最好能够敲出一点点缝隙,敲出一个窟窿,将整个鼓敲的粉碎。

    “寻荒影!”

    他有意识的呼唤寻荒影的名字。

    这绝非一种依赖,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是所有的情况,寻荒影应该都明白,只是这家伙可怕的隐瞒着所有的事情,可怕的从不泄露。

    寻荒影才是最明白个中缘由的人。

    只要寻荒影想要说个明白,他便一定能够说个明白,绝不含糊。

    而也就在他呼喊出寻荒影名字的时候,寻荒影便立马现身了。

    寻荒影穿着海滩度假的衣服,带着一副墨镜,躺仰在空中,悠闲的喝着一杯汽水,汽水中的冰块其多,被喝了半杯多的汽水带着生起泡泡。

    一双凉鞋勾在脸上,不再是羊形态的寻荒影现在是一个悠闲的帅哥形象,他白嫩的下巴预示着他在硕大太阳眼镜下的容颜绝对帅气。

    只是他将汽水举起来,像是在庆祝。

    “啊哦,你应该等我喝完再叫我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

    寻荒影没好气的嘬着吸管。

    “能不能让我好好的放个假?你现在,可是纯粹说想要纯粹的,靠你自己。”

    “老是把我拉扯上怎么可以?”

    “我好不容易从小宗王那里请的假!”

    “她只让我休息一天!”

    长羽枫轻轻的皱眉,而可月也见到了寻荒影,只觉得他奇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不着调的家伙里,寻荒影独一无二,长羽枫无话可说,看着他休闲度假的模样,实在不知道又从哪儿开口了。

    “我很抱歉,打搅你!度假!”

    长羽枫缓慢的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出来,这种幽怨的声音拖着长音,倒是让寻荒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将墨镜推了一下,虽看不见脸,但大体上沉稳下来,瞄一眼长羽枫,瞄一眼可月。

    煞有介事的恍然大悟。

    “哦~你把这个女孩的灵魂拽到【小世界】来了?”

    寻荒影的话又回到了漫不经心:“。虽然这里地方很大,位置很宽,但不是什么都能够存放的。你得……省着点地方。”

    “小世界?”

    长羽枫不再幽怨,而是从可月恬静的脸移向寻荒影。

    “嗯哼,你开始有点上道咯?”寻荒影见长羽枫还是茫然的样子,又推了一下墨镜,叉了腰。

    “哦不,我以为你到了那里,额,铜玉族应该和你讲清楚了。还以为你已经自己摸索出了【天御仁心决】的门道。”

    天御仁心决。

    听名字就知道是天御仁心之王的法决。

    这和自己,不,他的内心里还是极为抵触这个所谓的【天御仁心之王】。

    因为他不会自欺欺人,现在的自己可和那个【天御仁心之王】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

    可,所有的一切,又将他推向这个有着无数羁绊,无数纠缠不清恩怨情仇的“坏家伙”。

    对于长羽枫来说,天御仁心之王实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家伙”。

    他毁掉了自己的人生,他毁掉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无论有意无意,虽然他不恨,但是心里膈应,不自觉的抵触。

    “看来,你是无意中到这里的,啊哈,真是才高兴一场,你还是那么单纯可爱。”

    寻荒影挖苦一番,又耸肩:“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最后有我兜底。”

    他看了看手表:“我是说,小宗王会愿意放我更长假期的话。”

    “我不懂。”

    长羽枫干脆的摇头。

    “她什么也没说,不,她说了,但是无关紧要。我并不在乎谁和谁的信息。我满脑子想的,是……”

    什么?

    他突然顿住,不知道自己应该讲些什么下去了。

    “责任。你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那么你就应该负担起更大的责任。”

    寻荒影把他的话接上了。

    寻荒影再一次的耸肩,整个人都松弛了许多,再次放松下来,躺仰在空中,就像此时此刻也在度假,日光浴就好像在眼前。

    他的“假期”并非空穴来风,所以他的墨镜也非常敞亮。

    “你在逃避责任。因为成为了天御仁心之王就意味着必须站在非常多人的对立面。”

    “多可怕,那么多敌人!”

    寻荒影再次耸肩。

    长羽枫看着他的脸,不自觉的有些胆怯。

    寻荒影最懂长羽枫,他也绝不会避讳些什么,自然而然,显得那么……让长羽枫害怕。

    责任。

    归根结底,说来说去,长羽枫还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

    是那些不愿长大成人的烦恼吗?

    是那些无法避免的忧愁吗?

    是那些浑浑噩噩的无趣人生吗?

    又怎么能够,逃避的掉呢?

    “逃不掉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爱,有那么多,遥不可及。

    成为大人需要面对最痛苦的事情,便是面对责任。

    “谁都可以不负责任,但唯独你不行。”

    寻荒影透过黑色的墨镜,大眼睛看向沉默的长羽枫,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当然不可能,只是长羽枫的脑子一片空白,如同浆糊一般,让他有些诧异。

    “呵,唯独你不可以。”

    他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看了看手表:“说真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事情有发生的太快,让你无所适从。”

    “不过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毕竟你现在的表现还像一个小孩子,对于我们众望所归的“孩子”,我们必须有足够多的包容心,包容你,一错再错。”

    “不然,我们也就和你一样了。”

    他最后一句话极尽嘲讽之意,但是因为他的语气极为缓和,目光被墨镜遮盖而显得温柔至极。

    明明是寻荒影一直不靠谱,不着边际,却数落起长羽枫来了。

    长羽枫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

    “就连这个被你拽进来的小孩子都比你成熟的多。”

    寻荒影看向可月,他称赞可月,即使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可月安安静静的看着浮空的羔羊,他的奇怪装束并没有让她惊讶,反而是长羽枫的模样让他担心。

    他还是第一时间,寻求着,寻荒影的帮助。

    他第一时间,第一句话,遇到不明的情况,喊的还是寻荒影。寻荒影又一下子出现了,让他不得不思考,自己之前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这终究是不成熟的表现。

    他还没有试着去接受,他必须独自面对的现状。

    总是叫寻荒影干嘛?

    “你和黑羊最大的区别,无非就是你们选择了两条完全相反的道路。我亲爱的羊。”

    寻荒影对于长羽枫的呼唤毫不在意,他还是第一时间回应了长羽枫:“你现在,只是差一个奇迹。”

    “一个停下来了解自己的奇迹。”

    “很好!我要走了!”

    寻荒影嗯哼两声摸了摸自己小肚子:“我很久以前也不太能够接受我是无上至尊之王的事实,后来我发现,谁管你呢。我就是无上至尊之王,无非是背负了一些骂名,那都是身后的事情了。”

    “真有那么多人在乎你的名号是谁吗?”

    “根本不重要!Whocare?”

    寻荒影说了一句英文,让长羽枫看了一眼他,表情怪异的像是看着一个异世界的来宾。

    可!实际上,他们都是异世界的人。

    这又让长羽枫感到震惊。

    他竟然已经这么久,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从内心深处想着自己是灵界的人了呢?

    明明他是从现世过来的……他知道,这灵界之后,还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比几乎所有的灵界人都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现在在拘泥什么?

    他不懂,他觉得自己明明不迷茫了……

    他不知道,他明明自己不去追求某些所谓“人生意义”了。

    他应该懂的,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可太多,太多他……他无法一下子明白的事情冲击着他的世界。

    他还没有来得及……接受……

    是吧,想要成为大人,最先应该明白的就是自己必须毫无余力去接受的责任。

    只有这样,才能够看清自己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下去。

    父老母悲,子幼妻弱,生老病死,为人斑驳。

    责任,无形之中便加诸于身,何来逃避的可能——当然可以逃避——抛弃人伦者,人恒厌之。

    “接受现实又怎么样呢?”

    “你就是天御仁心之王!”

    “没别的!别人爱咋说咋说,切!”

    “你还是不明白,这世间的法则~”

    “不说了!”

    寻荒影摆了摆手,将墨镜戴正:“嘿,我想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他看着长羽枫正用一种极为不满的目光在看着他,那种一种因为他话太多而生的怒怨。

    他,就是他。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非要是,他人的转世……

    荒谬至极!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天御仁心之王】的第十一世,他才会落得如此的境地!

    他经历过的苦难,他所面对过的人,他所!爱着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

    这个名为天御仁心之王的!

    他!

    真是!

    可恨!

    “你可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欠你什么。”

    “是长羽枫欠你很多……嘿嘿嘿。”

    寻荒影坏笑了起来,他不需要对长羽枫这般怨恨负责任。

    “所以说,你也只有在这里发脾气的本事啦,怪不了谁,无能狂怒,无能狂怒。”

    他摆了摆手,对着长羽枫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虽然长羽枫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寻荒影的认真。

    他说:

    “我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记住。”

    长羽枫双目凝神,对寻荒影想要郑重其事丝毫没有疑惑。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对他好的话,那便是,眼前的寻荒影了。

    他不着边际,不负责任,甚至是傲慢的目中无人。但,就像是他说的,那又能怎样呢?

    难道傲慢也犯法吗?

    寻荒影曾经管过律法,什么鸡毛蒜皮,什么丧尽天良,什么泯灭人性的事情没有见过,没有听过?

    只要翻开律法书,每一行每一个字都沾满了鲜血淋漓,恨之入骨,敲骨吸髓。

    可,仍然有人能够绕过律法,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罢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也就便不会危言耸听,反而真真切切。

    “哭,是没有任何用的。”

    寻荒影告诉了长羽枫一个天大的道理。

    哭,是没有用的。

    长羽枫并没有似懂非懂,而是闭上眼睛,真的在思考寻荒影说的这句话来。

    哭?

    谁会无缘无故的哭?

    既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哭,那这哭,便毫无用处。

    “记住这句话,这对你,很重要。”

    寻荒影说完,又看了看手表。

    “好了好了,下次再找我,记得提前说一声,我真的在度假!”

    他看长羽枫,而长羽枫久久没有抬头,他也就无所谓的耸肩,看向可月。

    可月腼腆的抿嘴,露出微笑。寻荒影也对着她笑,笑的开心真切。

    他倒是,真的在笑。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寻荒影……”

    长羽枫突然开口了。

    “我已经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寻荒影。你还在想着要复仇么?”

    “复仇?那是什么?我复仇的动机早就没有了呀,我誓死要守护的【王族人】已经全部死完了,我要复仇的对象,也只留下了无辜的子孙后代,策划这一切的神明早已经远离了尘世,去往了【天宫】,我的好友【长羽枫】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额,生龙活虎?”

    “我复啥仇?”

    尽管他长篇大论暴的说着自己的遭遇,他架不住长羽枫一下子反问,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到长羽枫说了一句让他顿住的话语。

    “可如果我要复仇呢?”

    长羽枫横眉竖目,额剑的梅花红的吓人。

    那就像是一滴血,荡漾晕染在他的眉间。

    “如果我要复仇呢?”

    他重复了一遍,直到寻荒影的身子由下往上开始慢慢消失。

    “你复什么仇?你有什么仇?真好笑。”

    寻荒影再一次的耸肩,但是他的语气,没有无所谓,反而像是逃避着这句话,不让长羽枫继续说下去。

    也不让他自己听下去。

    “走了,羊,记得……嗯……按时吃饭。”

    他抢着长羽枫的话说完,再一次的消失了。

    他就是这样,没有拘束,糟糕透顶。

    长羽枫的话憋在肚子里,他知道寻荒影为什么不听他说完,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可,他就是想要说给寻荒影听,这样,才能够有个见证,报他心中怒火。

    “我有仇,当然有仇。”

    “我不仅有仇,我还有恨,我现在有着满腔的仇,满腔的恨。”

    “我恨我自己无能。”

    “我恨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恨,他们狂妄自大。”

    “我恨,他们一意孤行。”

    “我恨,恨的牙痒痒,我恨,恨的早已经成为习惯。”

    “这仇,是他们所赐,又怎么可以怨恨我要将大仇将报呢?”

    “我知道我心中有恨,并且所有的恨,都需要我一个人来终结。不然死去之人九泉不瞑,受苦之人心乏疲累。”

    “以前的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我想着自己与他们本身没有仇恨,可他们反倒仇怨起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身负如此深仇大恨,却想着原谅。”

    “我又凭什么去原谅他们呢?”

    “我以前便说过,所有的仇恨,都将一一清算,那时的我,早就已经想过要怎么去复仇。”

    “我无比的纠结自己的能力与过错。”

    “可报仇,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完成的了的,我埋藏在心底,痛苦不堪。”

    “我不再对我的敌人抱有幻想,他们是伤害过我的人,是伤害过我曾经喜爱,热爱,爱着的人与事物的迫害者。”

    “如果我连这样的仇恨都可以放下,我一定会视我自己而毫无底线的垃圾。”

    “我不要当懦夫,我不要当一个仁慈的圣母,我需要拥有仇恨。我需要去复仇。”

    “只有这样,才能够告慰那些替我而死的孤魂。”

    “如果有谁要阻拦我向伤害过我的人复仇,那他便是非蠢即坏!!”

    “我不需要别人去替我原谅加害者,我的朋友与家人,也不需要别人去替我原谅加害者。”

    “我,怎么会没有,仇恨呢?”

    他自言自语,就像是癫狂之下极为冷静的箴言倒诉。

    “忘记仇恨即为背叛。”

    他最后将这句话从呼吸中抽离出来,他有那么多深仇大恨,他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只是没有人来谴责他罢了。他的心其实备受煎熬,说他胡言乱语也好,说他疯言疯语也罢,如果真的宽宏大量,仁慈到将所有的仇恨一骨碌的抛之脑后,他一定会个人间人厌的畜生。

    所有的人,都在提醒他,他必须努力,他必须改变自己,他必须奋发向上,他必须沉着冷静。

    他必须长大成人!

    他必须!

    担负责任!

    不能够再让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再受煎熬!

    多么!

    痛苦!

    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一事无成,经历了如此之多却只能看着一个人又一个人在绝望中丧命!

    他的神经都在抽搐。

    那些痛苦的回忆,席卷而来!

    在那片金色的海洋里,有多少他无动于衷而伤害过的人?有多少他满目疮痍而只能泪流的痴妄?

    他痛苦不堪的呼吸着,对于沉沉浮浮的胸膛而言,肌肉抽动,心脏便跟着疼痛起来。

    “我怎么会没有仇恨呢?”

    他说的恳切。

    【我怎么会没有仇恨呢?

    我的仇恨多着呢。

    只不过我一直在往前看,不不愿意面对过去糟糕的自己。

    我一直在试图改变,可我并没有像我所说的那样,一下子便改变成功了,这让我痛苦万分,在学识与年龄的共同增长下,这份痛苦与无力感在每一个夜晚都让我备受煎熬。

    在白灵山附近的山坡之上,依然拥有着我将自己包围起来的牢笼,我躺在其中,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无能。

    我等待着天黑,等待着日落,唯独不等待黎明。

    我仰望着星空,并不会觉得自己多么渺小,因为我已经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渺小,而不是所谓狂妄自大的绝无察觉。

    我看着我自己无法长大的身体,我看着我无法变老的容颜,我好像什么也做不到。却有那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他们煎熬,我也煎熬。

    我只能日复一日的将这份寄托掩埋。】

    “我很痛苦。寻荒影。”

    他知道寻荒影还在,记忆如蝉蛹轰鸣,在燥热与不安中敲打他的人生。

    “为别人而活的人,就是这样。”

    寻荒影的手突然的出现拍在了他的肩头。

    轻轻的拍了拍。

    “或者说,大家都是这样,这就是长大成人的痛苦。”

    那只手安静了下来。

    寻荒影安静了下来。

    “我把记忆,全部还给你吧。”

    那只手再一次的消失。

    在天御仁心之王的小世界里,暖暖的金光充盈在其中,可是孤寂与绝望在翻涌,荒芜,在金光中起舞。

    “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承受了。”

    “这十世的,轮回。”

星月同眠

    沉闷太过,幻想太过,真实太过,理想与真实之门锁住心中万千恐惧。

    过去,现在,未来。

    到底还存不存在空幻而真实的美梦?

    【请与我一起,逃离这尘世的幻梦。】

    昏睡和死去,并不是天差地别,【科林·克莱切尔】总是这样想,要是能够一直昏睡下去就好了,不是睡眠,而是昏睡。

    因为睡眠总会做梦,做梦,便会无法控制的陷入其中。

    父亲的死,是这个家庭破败的根源,她和她的母亲,还没有准备好。

    “科林小姐,今天是第三位来访者了。如果必要的话……”

    女仆人将一整套雍容华贵的衣裳整理好放在了桌子上,她或许知道科林的痛苦。

    科林掩面,她的小拇指抓着自己的前额,与那其他四个手指太过格格不入,她不能在这张已经画过浓妆的脸上抓出任何一道痕迹,那是女仆人的心血,可她又太过痛苦,以至于手在不停的颤抖。

    这是必须给“来访者”留下美好印象的绝美容妆,在她结婚的时候,这些美好的东西还会再被画在脸上,无论新郎是谁,是昨天的来访者,还是后天的来访者,又或者,是今天的。

    “我知道了。”

    她没有哭泣,起码现在没有,因为她每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将眼泪哭干。

    她回答的干脆,因为她的声音必须保持清亮,这样,才能够让来访者知道,娶了这样一个优雅从容的年轻美人,是能够上的了排面的,是能够在重要场合拿得出手的。

    无论,她的心是否已经死去。

    “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还在哭!”

    一个声音跟着高跟鞋的尖锐响声轰进房间,那朱红色的门嘭的一声炸响,一个丑恶的老妇人用她那双周围涂满白灰的鼠眼恶狠狠的盯着她。

    将手伸出,指着她,像是用剑架在她的脖间!

    “如果你再把事情给搅黄了!你这个小贱人!别怪我不客气!”

    “【马索南里】子爵可是给了重金要见你的!”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你要是做了他的夫人,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多少小女孩做梦都梦不到这个机会呢!”

    “真是便宜你了,你这个贱人!”

    她的言语激烈,像是将口水泼出,撒在人的身上。

    “不要不起好歹!你这贱人老爸死的早,老妈又疯了,要我们克莱切尔来养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贱人!”

    她恨不能将墙上的灰拔下来砸在科林的身上,她不能让科林受伤,那会留下疤痕,因为科林的画像今天又被尊贵的子爵大人看上,她完美的酮体与美妙的年龄在马索南里子爵与其他慕名者的眼里,

    简直是,

    来自于天堂的造物!

    而只有科林·克莱切尔,这个只能被迫舒展身子被画师画下的可怜女子,羞耻与愤恨都化为了,瞠怒的獠牙。

    可这獠牙已经被生生掰断,流下了只会哭喊的腐血。

    “那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科林咬牙切齿的听着声声咒骂,这位尖酸刻薄的妇人曾几何时,是她见面便笑的舅妈,在她的父亲还在身边的时候,也只有她父亲还在身边的时候。

    “你说什么?你这贱人!你吃我的用我的,还好心的帮你安排下半生,找个好老公!”

    “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人,不知廉耻的东西!”

    舅妈大声的怒吼,但尽管是这样,科林也只能忍受。

    她逃不出去的,在这几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跑,也正是最初的几年,她年龄尚小,还没有逃个几百米便会被卫兵抓回来,毒打一顿。

    等她年纪大了,便是这般模样。

    或许她想一了百了,但此番的监禁之下,痛不欲生,也无人拯救。

    舅妈是大人的一种,在大人们的眼里,或许廉耻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对于自己不重要,对于他人很重要,这不需要任何解释与反驳,只要有,便觉得对就是了。

    “那本来……属于我……”

    她有气无力的呐喊……她似乎担心被听到,却又不得不否决舅母的谩骂与嘲讽。

    可这还是被听到,并且毫无保留的让谩骂升级,只是她无法再听了,她几乎想要愤怒的站起来,可她却只能,发抖。

    她在忍耐与可怜之间,将它们全部收诸囊中,却也只能恐怖的颤抖而无法起身。

    女仆人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不是一具雕像,可她也只能听着这一句又一句贱人,与无理取闹的大人的疯狂。

    大人总是这样么?

    或许不是,可大人分了太多种类,科林的舅母便属于难缠的一类,她的嘴巴不会停止发射伤害他人的毒箭,以及永远无法停息的可怜悲悯。

    也就那么一点,小到可怜的悲悯,会让科林觉得舅母是真的想要给她找一个好的丈夫,找一个好的归宿。

    看了自己被迫展现的酮体而兽欲大发想要娶她回家的丈夫?

    看了她赤条条想要遮掩却无法遮掩可怕羞耻的可怜画像而想要娶她为妻的……归宿?

    哼,多么可笑。

    “把衣服!穿好!贱人!”

    舅母把这句话吼出来,连带着朱红的门,将她的威迫砸在科林的脸上。

    舅母的高跟鞋越来越远,她掩面抓着自己面孔的手颤抖的就好像一把刀刃,如果可以,她可以轻易的毁了自己。

    毁掉这张,涂满了可怜的面孔。

    可,她还剩下什么呢?

    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呢?

    或许……

    或许我的人生……

    或许我的命运……

    真的会因为这位还没有见面的子爵而改变?

    一个……色棍?

    不!!

    不!!

    你还在欺骗自己!

    科林·克莱切尔!你还在欺骗自己!

    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恐惧的深渊将科林越拉越近,在深渊边缘,科林的脚在止不住的颤抖,她想着她真的能够跳下深渊来改变这一切。

    她的命运,真的会因为跳入深渊而改变么?

    答案,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她便明白了。这不可能。

    马索南里子爵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色棍,他拥有二十一位妻妾,并且每一位妻妾都受尽折磨。

    当然,这是在一天之后才知道的。

    舅母从马索南里子爵那里收到了比其他竞争者更多的金钱与宝石,马索南里根本不在乎科林是否被五花大绑的抬上马车,也不在乎多一具会哭泣的猫咪尸体。

    他甚至,没有来与科林见面,而是用一张与科林一模一样的画像。

    肥胖的躯体躺在象征爵位的躺椅之上,一朵可怜的玫瑰垂在他猪一般的鼻梁之下,他似乎亲吻着鲜花,科林却实在想不到怎样的画师愿意将这幅画面描绘下来。

    这让她犯恶心,只要一想到马索南里,她便会觉得只有哭泣已经无法帮助她解脱。

    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呢?

    她必须……

    她必须……

    她必须!

    “可爱的~宝贝~”马索南里看着被捆绑的科林被放置在铺满鲜花的大床,兴奋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以至于他的口水替他先行一步的流到了床上。

    “心爱的~宝贝~”

    他的手也在颤抖,还有他可怕的白花花的肥肉。

    科林惊恐的看着她,红装如血纠缠住她的身体,被捆住的双手一下又一下的想要抽离绳索,她痛苦的在被封住的喉咙里喊出声响。

    她的脚在借助柔软的床垫蹬出被捆绑的绳索。

    可这绳索就好像勾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命运提吊起来,让她惊恐的眼神里流出滚烫的热泪。

    “不要害怕,小猫咪~不要害怕。”

    马索南里脱下了自己的衬衣,右手猛的抓住科林的脚踝,那猩红的裙从脚踝上猛烈的下移,露出白雪铺陈的大腿。

    “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他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如猪般脱下自己的腰带。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过了今晚,你就会,永生难忘的~”

    马索南里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愣是哼声哈气,将手慢慢的向上。

    “我会好好~啊~”

    “啊~”

    “好好~疼爱你的~”

    科林惊恐的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喘气,已经这份湿热无比的色欲!

    它灼热而恐怖,让马索南里如人型野猪般可怖!

    科林……

    她的双眼,将血丝满布表达狰狞,她的全身,用剧烈颤抖来表达恐怖,她的心脏,以剧烈跳动来表达惧意!

    科林!

    科林·克莱切尔!

    科林!

    科林·克莱切尔!!

    科林的脑内猛然的想象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一切!

    都那么恐怖!

    不!不!不!

    科林!

    科林·克莱切尔!

    科林!克莱切尔!!!

    混蛋!

    混蛋!!

    混蛋!!!

    手!请在这个时候!为我做点什么!

    手!请在这个时候!为了你的身体!做点什么!

    手!手!手!

    水流,一股清澈的水流生在科林的手边,它在马索南里触摸到科林大腿的一刹那将绳索割断!

    这是,她一直以来……祈求的奇迹?

    “快跑!孩子!”

    一个声音,在门外大声的呼喊!

    那是一个看起来便年轻的女人……

    快跑!科林·克莱切尔!

    另外一股水流快速的切割着脚上的绳索,科林在这一瞬间听从了呼喊的祈求。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着要用尽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用力的挥出一拳!

    可咬住牙关,用力将细柳般的手臂举起来的时候,马索南里肥胖的手掌便蛮横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顺着这细滑的手腕贪婪的摸向手臂。

    “哈哈哈哈~你可真可爱~”

    马索南里狰狞的用舌头舔向她的手腕,猥琐的笑声让科林冷战渐渐。

    身为子爵,马索南里的强悍程度可见一斑,如果这能割断绳索的水流能够伤害马索南里的话,在门外施救的女人也一定早就这样做了。

    可这只像是给马索南里添加了一点别样的情趣。

    科林猛然发怔,用脚用力的去踢马索南里的头,可马索南里又癫狂样的笑起来,猎物得逞后的龇牙咧嘴让他浑身的赘肉一发不可收的狂舞起来。

    只见马索南里再一次的抓住科林娇小的脚踝,上下涂抹般的顺着她的脚踝往上摸去。

    猥琐至极的狂妄让他的笑声越发兴奋。

    快来……救救我……

    科林不知所措的扭动自己的身躯挣扎,抓无可抓!踢无可踢!恨无可恨!

    谁来!救救我!

    不!

    不不!!

    不不不!!

    请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求你了!!!

    这可怜祈求的脑内幻想使她的神经紧绷的挣扎,一发不可收的让她的眼睛充血,继而一股不知名的狂劲将她的手臂也跟着充血。

    马索南里狂妄的再次伸手撕扯科林被捆绑住的长裙,那件猩红的长裙就像是她浑身上下流淌出来的腐血,浸染她可悲而渺小的灵魂。

    谁来!

    救救我!

    她愤怒的挣扎,她想要挣扎!

    她想要挣扎到死去!

    她想要!死去!

    她想要带着这股愤怒和怨恨化为厉鬼!死去!

    她空妄着,或许会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将她救下来,带她逃离这里,带她离开这人间的监狱。

    她要挣扎!挣扎到最后一刻!

    她看到侍卫将那个试图解救她的女子扣押,她看到屋内火红的灯光在闪烁,她看到,看到一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站在床头。

    那个人肃而沉静,一顶黑色的礼帽遮掩面容,一块晶莹剔透的怀表合盖在胸前,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华,一根拐杖立而方正,其上的龙头狰狞灼目,释放威压世间所有一切的狂想。

    她的内心,期待着……

    什么?

    父亲……

    母亲……

    父亲……

    母亲……

    父亲……

    母亲……

    忽然的,她的全身都开始由一个细小的光点轰然绽放,在猩红的长裙被撕下来的那一刻,光点爆裂在她的全身,誓要将人世间的一切吞没似的,由光点转为深沉的黑暗,狂而怒吼的受缩!

    轰鸣!

    马索南里的猥琐顷刻间转为惊恐!

    无声的,她看到污秽飞溅,她看到红装爆裂,她看到黑夜化为白昼!

    来不及多想些什么,她快速的擦干自己的眼泪,连带着污秽腐血一起抹平在脸上,她像是一只落跑的丑陋斑蝶抓住破裂的床单,踉跄的跌撞向门口。

    门口的侍卫呆愣住,竟然直直的看着她撞在门上,又踉跄的往从未熟悉的楼下奔逃。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空白到她的眼睛花的一塌糊涂,只剩下那么一点微光可以将她指引着,逃离。

    她不知道穿过了多少门,她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窗户,她不知道对视了多少奇异的目光。

    追兵很快便会到来,她杀了马索南里,一个尊贵的子爵……

    可她该逃往哪里?

    哪里,才能够让她安心……

    这困顿的牢笼让她呼吸难噎,夜色里的亮光好像逃离这尘世的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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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989/ 第一时间欣赏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 作者:鸢尾丶躬行所写的《灵界此间录》为转载作品,灵界此间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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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此间录介绍:
命运一词始终跟着所有人,或生或死,都是命运的一部分。
命运不会为你划时代的科技兴起而兴奋,也不会因为你拥有超乎常人的灵力天赋而大喜过望,更不会因为你所热爱的一切都毫无声息的消亡而沮丧。
她是一位严厉的女神,伴随着这个名为【长羽枫】的懵懂少年成长。灵力,魔法,科技,无尽的宝藏,一段段不那么戏剧化的奇遇,一次次死亡之中的挣扎,一次次的奋不顾身。
或许,这个故事可以断断续续的发生在【温缇郡】,也可以一直绵延千年发生在【白灵山】。
但无论怎么样,他的倾听者,会把这段故事讲与你听。灵界此间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界此间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