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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此间录全文阅读

作者:鸢尾丶躬行     灵界此间录txt下载     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人间世

    【我们分别的太过草率,以至于不像是今生的永别!】

    夜色迷蒙,呼啸的风好像会带走魂灵,带来人世间最恐怖的恶梦。

    红装阑珊,光影孤寒,她可怜的双脚已经赤红,就好像她可怜的遭遇,让她既悲彻又无所适从。

    穿过马索南里子爵的庄园就像是穿过一座偌大的牢笼,她刚从这牢笼中解脱,又要,奔赴另外一座更大的牢笼——这已经无法再给予她温暖的人世间。

    一条条街道如此陌生,一个个素未谋面的身影都带着惊恐,一次次跌跌撞撞的紧咬牙关。

    她要去哪?

    她要去哪?

    她可以去哪?

    她的脑海里,好像早就已经无法再搜寻出一个准确而安心的结果。

    去往哪里,都是牢笼,哪一个地方都想要关住她这只落跑的蝴蝶。

    风,像是要从她手里抢走将她裹住的被单,好让她再一次羞耻的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世人的面前,好让她再一次的无处可藏。

    她躲闪着那些像是刀尖一般的目光,或许她根本没有精力去在意,只是追逐着眼中可以看见的微弱光影,好像那可以指引她,寻求片刻的安心。

    鼻尖,呼吸,如此的贪恋,这逃亡片刻的自由。

    官兵宛如梦魇,不知从何时起,便嗡嗡闹闹的闯过人群,轰的一声将她的神经紧绷,慌张之中又带着惊恐,头越埋越低,无法再看清前路。

    “快点快点!别让她跑远!”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指挥着匆匆行进的士兵,他大声的吼叫,好像这样就能够让他要抓捕的人颤栗:“她一个人跑不远的!一定就在附近!”

    “别告诉我你们连一个没穿衣服没拿魔杖的女人都抓不到!”

    “她可没学几年魔法!”

    她快速的将床单改过头顶,像是魔法师的兜帽将她凄怜的容颜遮盖,她的眼角有泪水冒出来,可脑袋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她停止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现在是逃亡,可脑袋如乱麻,委屈与怄在心里的怒气憋的她眼皮乱跳,手也在跟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都别动!都别动!”

    “都站在原地!别动!不然就依法逮捕!内务府有免费的茶水!别让我请你们喝!”

    军官震慑着周围所有的人,他虎目横视,目光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

    排在前面的士兵一个又一个强行用魔杖当做巡逻杖推开人群,一个又一个将他们强行让出一条道路,随后他身后的士兵又快速的在这条道路上紧紧跟随,一边跑动,一边用魔杖搜寻着人群里的多躲藏者。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够找到她,因为这些卫兵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她,凭空找人的根据是画像又或者是某种魔法痕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哪一种方式搜寻。

    无处可逃的紧迫感让她短浅的认识不到士兵搜寻罪犯的先进,他们当然不会凭空搜寻“从未见过的犯人”或者是踪迹,他们都配备了专属的魔杖,可以找到案发当场产生的魔法痕迹的创造者。

    他们甚至不需要严厉确认犯人的长相,只需要依据手上的魔杖便可以逮捕嫌疑人一天一夜。

    她现在无处可逃,也不知道任何可以逃脱的魔法,她虽然在六岁时参加了出龙大会,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和名次,但父亲的死太过突然,家道中落的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无法进修学习。

    现在的她与常人无异,这庞大的芙兰城,让绝望与无所倚靠的猫咪,拆翅难逃。

    安静下来!

    冷静下来!

    科林!

    科林·克莱切尔!

    你必须冷静!必须冷静!

    她吞咽口水,抓住自己仅能够依靠的床单两边,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件法师的兜帽,而后快速的将床单的下摆双角分别扎紧自己的腿上,她的右手在颤抖,她也必须用左手抓着,抓着,才能够让她看上去更加的平常,就像是一个穿着兜帽的法师行走在街上。

    她没有手忙脚乱,反而一下子就撕扯的床单,将它变为了一件别样的长袍衣装。

    昏暗的灯光让她不至于春光乍现,却还是有人留意到了她,投来了猥琐的目光。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身负罪名的无辜者!

    科林!克莱切尔!

    她在心中怒骂自己,她多么无辜,可她只能这样咒骂自己才能让她的手颤抖的幅度小一些。

    科林!克莱切尔!你必须冷静下来!你必须冷静下来!

    镇定!镇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会还你清白!他们会相信你是一个无辜的人!他们会相信你才是被压迫者!

    不!克莱切尔!不!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这是谎言!这是谎言!

    他们会将你抓紧大牢!他们会将你羞耻的短暂的一生公之于众!他们!会将你!赶尽杀绝!

    不!!!

    不!!

    不!

    她越来越慌张,背后冷汗直流,所有有意无意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恐怖起来,尽管这里还没有人能够第一时间知道芙兰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出动这么多的士兵进行抓捕行动。

    这么……明目张胆,这么兴师动众,这么……打草惊蛇?

    士兵们呼呼生风的围拢在整条大街,他们将整条街道堵住,人们惊呼而又不名所以的跟着人群拥挤在一起。

    这或许不会是一场很隐秘的重大抓捕行动,抓的也不会是什么潜藏的罪犯,那么这场重大的抓捕行动会抓的人或许正恐惧于这声势浩大的威慑力。

    “真是糟糕,听说了吗?”

    她的耳朵一下子便抓住了人群中“知情者”的惊呼。

    “马索南里。子爵,死在了自己的卧室。”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彷徨而又强装镇定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是个老头,正站在等待被检查的人群中。

    那个带头开路的士兵还没有到这里,人群纷乱,她有点被无意裹挟在人群中而无法前进,等到她驻足停下,事态便比她想象的更加糟糕。

    她被拥挤的人群挤在其中,就连呼吸也无法顺畅的进行。

    她被!堵住了去路!任何可以逃生的希望,都在人群的拥挤中化为泡影。

    她的汗越冒越多,身上竟然冒出一股诡异的香气,扑在床单衣装里,让她如幻梦般的舒心许多。

    “听说是她第二十二个小妾干的。”

    “第二十二个!?”

    有年轻人与老头对视,震惊之余冒着怒火。

    好像是在为她申冤,她觉得胸中的怄气才被生硬的剪切了些,好让她不再眼角憋藏泪水。

    老人耸肩,咳嗽两声,确认了那人的话语。

    “畜生!”那年轻人大骂一声,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听说长的很漂亮哦,是以前,以前那个什么科里奇家族的千金。”老人的消息很灵通:“我的侄女就在科里奇庄园当女仆,那个女主人真是尖酸刻薄,动不动就对这位可怜的千金拳打脚踢……”

    “如今又被卖给了那个马索南里,啧啧,可怜。”

    “嗯……很可怜……”

    年轻人稍微沉默了些,环顾了四周,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可实际上,大家都在抱怨什么样的罪犯把这么多人强行集中在一起。

    大多数人都在蒙圈状态,极少数关心真相,他们抱怨又百无聊赖的等待着,观望着这特殊的巡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他们问心无愧自然不会紧张,只是人群越来越拥挤,让他们也忧愁的多有抱怨。

    只是真正的心虚之人,科林,正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领”,缓慢的回头,显得镇定许多。

    只不过她的手还在颤抖!从未停止!

    她无处可逃,反而使她的整个神经都处于困顿状态,她不得不停止,缓慢的搜寻,一切!

    她目光所及的一切!

    “嗯哼,你懂的。杰克,死了一个子爵,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老人摆了摆手:“你的毕业时间多少会收到影响。”

    “真是糟糕。”杰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被人挤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老人:“我还想着今天来买艾瑞卡要用的材料,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偷偷的看向这个名为【杰克】的年轻人,就算她从来没有上过学,也知道大名鼎鼎的芙兰皇家学院,那身校服实在太过端正,紫白相间的鸢尾花胸针别在年轻人的胸前,金偏白的短发潇洒的太过,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他很高,在人群中太过显眼,让她能够一下子将目光注视向他。

    人群中热浪翻腾,连带着风也卷的燥热。

    她被挤在人群中无法再动弹分毫,可她现在紧张的情绪不在,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静默。

    她听到别人在谈论自己,以及对于她来说刚刚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种感觉奇妙的让她即使被挤

    “你提前毕业是需要教授作为公证人的,死了个子爵,【菲丽斯教授】就必须前去调查。”

    老人留着山羊胡子,带着白色边框的眼镜,这让他看上去睿智许多。

    “所以,不能够换一个公证人吗?【麦德勒教授?】”杰克又整理了一下被挤的皱巴巴的校服,舒展之后,他又挺起了胸膛,将手放在了胸前位置。

    “不行,杰克,所有人想要提前毕业都必须得到菲丽斯教授的授权,不然的话,你必须正常毕业。何况现在还是特殊时期。”

    麦德勒很抱歉的将手也拿了出来,举在了胸前位置,拥挤的人太多,他们必须用这个姿势来保证私人空间与道德修养。

    “真是糟糕。”杰克环顾了四周,所有人都在拥挤的大喊大叫,士兵们将他们的活动范围挤压,一个又一个的进行着抽检。

    这本无心的环视,却看到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在别样的“兜帽”下望向他的双眼。

    好像他一回头看过去,那个人便早就看向了他。

    他觉得奇怪,双目对视之下,那双漂亮而又委屈的蔚蓝双目胆怯的逃避。

    他皱眉,回头,回到了刚刚的谈话。

    “说真的,杰克,我不太懂你为什么会选择提前毕业。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你离开了学校的保护,说不定会是一件,坏事?”麦德勒稍有不解:“原谅我,抱歉。”

    “不不不。麦德勒教授,没事的。现在大家确实都有所担心,影猎者把所有人都弄的神经紧张,如果现在这个凶手是影猎者。”

    他再次的回头,出乎意料的,又看到了那双让人生怜的双眸,蔚蓝色像是大海,刚刚哭过的疲惫让这份怜意泛滥,无意中,释放着某种柔弱的渴求。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她的目光也再次向下,避开的恍惚,一下子撞到了周围的人,她立马遮挡面容,头埋的更下。

    他疑惑的挺直了胸膛,狐疑的将目光看向她,暗暗记下了她那件极为特别的衣服。

    “如果这个凶手是影猎者的话,那可就更加糟糕了,杰克,这里可是芙兰城。”麦德勒教授强调着公国中心的城市不应该出现影猎者这样危险的罪犯。

    “我知道。或许……”杰克又将头转向身后,回望之际,他再一次与那双可怜兮兮的双眸触碰,他震惊的一瞬间冷汗直流,那诡异的兜帽,那诡异的衣服,那双祈求怜悯似的瞳眸,叠加在一起,让士兵们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响,险要炸穿他的耳膜。

    难道……

    她用力的回头躲闪,他的目光不再偏移,而是像机警的猫咪,在士兵与她之间来回的扫视。

    他慌张的太过,反而让自己紧张的冒汗。

    “麦德勒教授……我感觉……”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把麦德勒教授牵扯进来。

    “该死……”

    他再次回望,那道目光便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缓慢的行进,她碰撞着人群,惹来了更多烦恼的目光。

    而他,再次将目光转向那些正在挨个巡查的士兵,目光所及,两处徘徊,好像就他注意到了这个可疑的女子。

    “喂!等一下!”

    他兀自的呼叫起来,向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回头向麦德勒教授喊话:“等我一下,教授!”

    “你要去哪儿?”麦德勒教授摸了一下额头的汗滴。

    “我不知道……但……”他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远离:“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我马上回来!”

    他高大的身影一同在昏暗的光影中前行,一个又一个人碰撞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几乎用蛮力挤开了他们。

    “喂!等一下!”

    他呼唤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家伙,可是她就像是一只逃跑的猫咪,拖着受伤的瘦小身子跌撞在人群中间。

    “喂!等一下!”

    为什么!你这家伙!要看到我!

    她欲哭无泪的慌张着,在人群的奔涌中露出雪白的肌肤,她那么渺小,浑然要将黑暗予她掩埋。

灼心

    【吾恨命运,山海可欺。】

    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过来?

    潮热的风将她的汗水一点一滴的冒在她雪白的肌肤之上,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浓香,飘荡在她所穿行的人群之中。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他的目光依然在她与士兵之间来回,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她在他身上搜寻着什么,趁着他不注意,一下子就要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勾挂住他的魂灵。

    她太过悲怜的眼神让他第一时间忽略了她是潜在的凶手。

    “你们两个!”

    有士兵看到了他们正在逆着人群逃离,尽管他们不是唯一的逆行者。

    人潮涌动,风卷动月色,而热浪几乎要将人掀翻。

    “喂!女士!等等!”杰克回头看向那位正在观望的士兵,是这位士兵喊了一声,他看着杰克,疑惑的将魔杖举了起来。

    他再看科林,科林却已经在小跑着离开人群了,很显然士兵并没有那么迅速的封锁住所有的路口或者他们根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接受检查。

    “全都给我安静!待在原地!”长官大声的怒吼,向着天空放了一发火球。火球升空,瞬间消失在了月色之下,这意味着这发火球可以瞬间将人蒸发。

    这发火球很有效果,想要绕过检查的人都安静的极快,极少数人别士兵拦截住,不能够在离开。

    科林抓着自己的“衣服”,再一次被迫停在了人群中间,只不过这一次人群较为松散,离检查的士兵远了很多,她驻足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还在缓缓前进向自己的杰克。

    如她所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杰克,可能是因为他刚好在谈论“某位子爵的第二十二位小妾”正是她自己。

    又或者说,那一句从杰克口中重重喊出来的咒骂之声轻轻的击打了一下她的心脏,让她内心波澜起伏,跌宕不定。

    还是说,她可怜的期望着什么,在重重围困住她的人群里,伴随着热浪,冲撞她冰冷的躯壳。

    现在,那个高大的男子注意到了她,她无处可躲,慌张的躲闪着周围人的目光,压低着“兜帽”的“帽檐”,将羞耻之心展露在无人在意的群众之间。

    她的脚红的发烫,疼痛让她摇摇欲坠,左右摇摆的站立在芙兰香汀山大街的鹅软石地面上,她不得不咬牙抿嘴,缓慢的换着脚将自己支撑住。

    她心急如焚,情不自禁的抓住自己的手臂,像是拥抱自己,隔着“衣服”将它们抓的通红。

    士兵们检查呵斥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杰克注意着士兵对他严厉的目光,一步三回头的又注视着那站立不安的“小可怜”。

    他兴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追上来,但又模棱两可的让他不去深究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对这只“可怜的猫咪”产生了兴趣。

    或许是因为她可怜的双眸散发出让他无法拒绝的悲悯,或许是因为她眼神中困境难消的祈求,或许是因为,她那让人难以琢磨的“神秘”,让他不得不从内心生起这份“疑心”。

    “嘿!你!”

    杰克一下子站在了科林的面前,科林用力的扭过头去,想要假装她并不知道杰克呼唤的到底是谁。

    但杰克明显面对着科林,他看到了这“诡异的兜帽”——上面还有一小搓床单才会有的草须纽扣,还有她几欲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肤。

    她闻到了他身上极为香甜的芳草味道,目光所及,鸢尾花的胸针正对着她的双眸,还有他健硕的胸膛,仿佛要支撑开一整片空间,将她护在其中。

    不!他抓到了我!

    科林的目光向下,借了整齐的衣服被挤的发皱了些,这身端正的校服被他宽大的身材立的俊朗十分。

    但他的气势太过,急匆匆的追到她的面前,想要将她吃掉。

    她那么娇小,不自觉的瑟瑟发抖抓紧自己。

    月色将她的侧脸亮的雪白,她的毫无生气将她的泪痕衬的更深,却如宝石被雕刻琢磨才美的让人陶醉。

    她哭了似的抽泣,眼角又晶莹的挂着点滴的泪水。

    杰克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便被这绝美的一刻惊的呆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开始相信自己是因为他觉得“这只可怜的小猫咪”需要人帮助才追上的,而不是自己见色起意。

    多么可爱,她就像是一颗掌上明珠,捧在手上也怕化了,让他内心鼓动的剧烈相撞,产生难以缓过神来的惊心动魄。

    这邂逅的怦然心动篆刻进骨髓直达岁月斑驳的心痕。

    “嘿……抱歉……我……那个……”

    杰克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什么,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人潮的热浪将自己冲的更加昏沉。

    可就在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的时候,科林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她惊慌的眼神不再,睫毛轻刷着她眼前的月光,她金色的发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流在她的肩头。

    他向下,星辰般的瞳眸光亮着,好像遇见了人生中最美的光彩,闪烁着将她辉映其中。

    有那么一刻,她相信这是命中注定!也是唯一!

    她目光炯炯,神采焕发,刚刚凝在眼角的泪波光粼粼,怜意丝丝缕缕,扣人心弦。

    “抱歉……我……”

    杰克好像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而后,他几乎说出了这辈子最蠢的一句话。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他傻傻的笑了一下:“哈哈,你记得吗?”

    她没有觉得这句话不妥当,甚至好像真的觉得他在哪里见过自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眼前这位俊郎的少年变不再那么吓人了,起码不是来抓她的。

    可仔细想一想,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可能见过她,也不可能认得她,她自小时候父亲去世时便从未离开过庄园,那是一个可以看见太阳的牢笼,他这样一位如此闪耀的星辰是终日不可见的。

    那里浑然是死气,没有他半点的柔情。

    “抱歉……我并不……并不认识你。”

    她的脸在滚烫的人潮中红润,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颗诱人的苹果,让人忍不住的靠近,上前,去享受她呼吸出来的香甜气息。

    她躲闪着这灼热的双眸,就好像炙烤着她的灵魂,让她手脚都发汗,恍惚迷离。

    他看到了没有穿鞋子,也看到了她躲闪的目光,不免觉得自己刚刚说话的方式太蠢,如果换做别人,他早就挨了一拳了。

    这位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女孩子惊魂未定,自己做的实在不应该,让他难免自觉尴尬,抽手不自觉的挠头。

    “啊……没事儿……我……看错了,看错了……抱歉。”

    他尴尬的讪笑,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

    “那个……”

    可他还想说些什么,又像是难以下咽般的吞口水,干涩的抿嘴说不上话来。

    真是糟糕,不会被当成见色起意的变态了吧,怎么办……

    他整个人都开始冒汗,又不得转身就走,只能尴尬的杵在当场。

    如此这般,他不敢往前怕呼吸到她身上的奇香,又不好往后退,好不容易追着她了,却被夹挤在人群中跌撞,怎么也难让他面色羞红。

    这件特殊的衣服让他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可他又快速的思考着,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想要再一次与她对视。

    可是,一个声音让他震惊的回头。

    “你!给我!过来!”

    杰克被拍了一下肩膀,忽而欣喜不用如此尴尬的左右摇摆,可又脸色凝重的往回一看,只见一个士兵早已经挤到了他的身后,让他回身。

    他的目光又在士兵与她的目光中徘徊。

    科林几乎是被吓的立马转身,不与那位士兵正身相对,可目光所及,周围的人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两个,更别说检查的士兵了。

    她瘦小的身影,孤独胆怯。

    “还有你!还有你!”

    那个士兵用魔杖点了点科林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显然,他是被特意点名了来“抓”他们两个逆行者率先检查的。

    “跑什么跑?!过来接受检查,检查完,啥事没有。”

    那士兵颇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一眼杰克,可科林哪里敢转身过来,愣在当场,瑟瑟发抖。

    “喂!快点啊!你们配合我们,我们才好快点放你们离开!”

    “现在你们这样不配合,大家都要等你们几个啦,快点快点。”

    士兵再次提醒杰克与科林,可唯独杰克点头配合,想要跟着士兵往前,科林仍然不为所动,搜寻着可以逃离的空隙,可人潮涌动,目光所及,皆是惊意在她身上探寻,抽丝剥茧,将她注视的难再忍耐。

    她,再一次的,冲进人群,在人群中挤将起来,试图穿过人群满布的荆棘。

    “喂!喂!站住!”

    士兵见科林一下子窜进人群,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拿着自己挂在胸口的口哨,口哨大声的鸣叫,将整个人群都呼喊的燥热。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科林的耳边穿梭,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心想自己应该不是一个瞎子,却在此时,怎么眨眼也看不到任何人,任何物体,只有一道光芒,在指引着她在人海里一步一步的逃离。

    她的神色突然不再惊恐了,咬着牙,奋力的奔跑,好像所有人都为她,这个正想要逃离的人儿让出一条逃脱的道路。

    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亲爱的克莱切尔小姐。

    父亲……

    父亲的声音忽然的在身后回荡,可她又清醒的认识到了,那个人名为父亲的人,应该,也许,大概,在不久的将来,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她雪一样的肌肤在人群在闪烁,那被撕扯的床单,这一条“狂放不羁的长裙”正包裹着她,在奔跑中将她的人生托举,去往灯火阑珊的夜。

    “她在那儿!快给我抓住她!”

    长官看到了这边的骚动和空出道路的人群,他挥舞着魔杖,大声的抬起马儿的头,狠厉的喊叫!

    士兵们蜂蛹而出,他们在人群中撞击,惹的惊叫连连,如果不是马不能在人群中践踏,长官估计也早就在人群中穿行了。

    只见他将魔杖举上天空大声怒骂:“给我抓活的,别伤到她!混蛋!”

    士兵们纷纷回应,在燥热的风中将一声声站住覆盖住整片天空。

    杰克几乎是在一瞬间再次回身,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开始奔跑着逃离。

    人们不自觉的惊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环顾过去,竟然让出一条可以任由瘦弱女孩穿行的“小路”。

    这条小路,如此漫长,在昏暗灯光与雪色月光的交织下,于杰克与她之间狭长生光。

    救救我……

    父亲……

    那份,苍白无力的呼唤,好像盖过了士兵们的叫喊。

    他好像,听到了她内心身处的求救声,他好像听得见,她向自己父亲无助的渴求。

    那么用力,那么清晰,那么炙热。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了些,深深的淌出着鲜红的血,一道又一道,穿针引线,将他的心脏包裹的空虚,寂寞。

    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前,胆怯的站定,在那道他与她的狭长光束之间,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前,奋力,奔跑。

    你叫什么名字?

    你喜欢什么?

    你的心愿是什么?

    你爱……谁?

    他奔跑起来,狂奔,如雨幕澎湃,他的脚步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光束之上,他的瞳眸里,星光灿烂的闪烁,在这洁白的光束中,她的逃离,越来越无依无靠。

    在这越来越宽阔的星彩里,他离她越来越近。

    他现在在想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追逐着逃离,逃离这凡尘俗世的光。

    嘿,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好像真的见过她,在梦里,与她相知相遇,于这命中注定里,彷徨着逃离。

    “我不知道。”

    她当时想说的一定是这句话。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杰克。”

    “我已经,没有办法。”

    “由我自己来决定了……”

    她哭了,哭的让他难以承受这悲苦。

    他奔跑,奔跑的太过,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不让她跌撞到别人身上。

    他心潮澎湃,起伏的太过凶猛,心中的火焰升腾燃烧,带着她,奔跑在她的面前。

    她惊讶的抬头,也只能见到他宽大的臂膀。

    她看到了,那束由他身上收拢的光,鸢尾花的胸针从他的胸前跌落,她明眉瞳亮,一把抓住了,将其紧紧的握在手中。

    她目光中的光,任由他牵引着,奔向她无法看清的,未来。

No time for loser

    【请不要吝啬我的无能。】

    夜色低沉,浮光掠影,萤深月墨,山浮云隐。

    几处人家,几点孤灯,奔马驰彻,闪烁其影。

    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马车上,九辆龙车,两辆马车,除了罗萨德斯与卡莲两个大人之外,其他三个女孩子也被分别独自安排在了装载货物的龙车之上,马车被空出来,由缇隆带队,奔向原定计划的城市——壶泉镇。

    趁着夜色,这趟路途又再次启程。

    “这样子走还是太慢了,如果速度还可以再加快就好了,七天……”巴奇在“狐狸”李香怡的身侧,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并行,他们几乎贴在队伍的最后面,目光多有疑难,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那个男孩子没有回来。”李香怡估计着是这件事情让巴奇大喊糟糕。

    “其实,还有那只羊。”巴奇似乎在提醒李香怡一个“重点”,那只看起来拽拽的羊,也没有回来,李香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所有人都被巴奇命令到了货物地点待命休息,除了巴奇自己。

    李香怡并不会在意巴奇在那个篝火面前说了什么,身为公会的会长,她一个公会成员有什么好反驳的,巴奇的秘密多着呢,不在乎这一个。

    暗爪猫妖死而复生的事情到底和这趟旅行有没有关系,她可真摸不清楚,只不过由女人的直觉来看,这两件事情的联系非同小可。

    不过,看上去,巴奇是来告诉自己某些事情的,她也精神了些,极为短暂的睡眠让人恍惚了时间。

    他们实际只休息了三个小时,现在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黑夜未绝,凌晨未至,介于闷热与清凉之间,舒适的会让人打瞌睡。

    “有时候我真得给你提个醒。”李香怡耸了一下肩,将头发甩在后面,她的手抓着缰绳,身子却放松许多。

    “什么?”

    巴奇为李香怡没有接话而疑惑。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可全都不知道,虽然我知道这次委托非常重要,但,你也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将所有人分外货车内并不奇怪,明眼人猜也能够猜到是为了混淆视听,现在天半亮不亮的,影猎者出现的概率非常大,两辆马车作为载具很容易吸引火力,想要抢夺货物不至于第一时间破坏货车。

    这个考虑非常周到,但是,巴奇没有给予任何解释,也没有给三个女孩子提醒遇到危险应该如何去做。

    他只做不解释,是非常不明智不符合巴奇作风的行为,他不是那种独断的人,况且罗萨德斯在场,他必须明确解释自己的行为,而不让队伍产生分歧。

    毕竟,公会不是军队,不存在绝对服从一说。

    简而言之,作为团队领导者,只做不说是个非常容易闹矛盾的行为。

    “我估计缇隆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李香怡把话挑明:“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她的眉眼确实像狐狸,丹凤眼里,巴奇在微亮灯光下忽明忽暗,她的狐疑之色更为明显。

    “这难道还用说吗?”巴奇无所谓的耸肩,他的肩膀上像是有云飘了过去,亮光使他的肩头闪烁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没有事情瞒着你们?拜托,我可是狼牙公会的会长,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巴奇打趣的笑了一下:“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点自己成年人的小秘密,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要去看李香怡的眼睛,却只能看到李香怡严肃的脸,很显然,她并不想要开玩笑。

    “我可不想到时候大家脸上都挂不住。”李香怡严厉的批评,正视着前方:“会长犯错,成员们遭殃,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她不屑于巴奇的玩笑话:“罗萨德斯大人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委托全权交给你处理。起码,他应该管着点你。”

    “你在怪罗萨德斯大人咯?”

    巴奇也不甘示弱的正视前方。

    “哼。”狐狸不再多言,肩膀又端正起来。

    看到狐狸这个模样,巴奇只是牵引着缰绳,任由马儿行进,他腰间似乎也有云飘过,闪烁一点光芒。

    那是断裂的礼祭者,一分为二的在剑鞘中磨合自愈。

    “话不能这么说,罗萨德斯大人全权交给我,自然有全权交给我的理由,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

    巴奇抽出手拿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作为会长,我不是正在担心这次委托呢么?哈哈。”

    “哼,这不过是你应该做的。”

    李香怡话中带刺,巴奇倒是乐了起来。

    “你们女人的脑回路真奇怪。不是吗?”

    他依然漫不经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但我们好像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

    “世界末日。”

    “什么?!”

    李香怡觉得自己没有听清,这四个词从巴奇的嘴里蹦出来突兀的太过,好像让她听到了什么耳朵发鸣的响声。

    “啊哈,我就说嘛,就算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呢?你们连信都不会信的。”

    巴奇放开缰绳,将手放在自己的脑后,任由马儿奔跑,他悠闲的样子让他的马术体现的更为惊人,胯下白马好像明白他的个性,飞奔之下,四平八稳。

    “世界末日?你在说胡话,还是我真得听错了?”

    “没听错啊,我说的挺大声的。”

    巴奇看着李香怡疑惑中惊讶的样子,一下子笑的不亦乐乎了:“哈哈,其实我挺喜欢看别人一脸茫然又呆萌的模样的,尤其是你这样的大美女。”

    他的嘴角扬起,眯着眼睛转为了坏笑:“有时候我发现你还挺笨的,笨狸猫。”

    “呵,我可是在担心你!”

    李香怡小小嗔怒,不可思议的瞪了巴奇一眼。

    “你担心我,是啊是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听起来并不像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事情。”

    “大事情。”

    巴奇重新将手放在缰绳,摸了一下白马的鬃毛。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自己,因为预知未来什么的,真是糟糕透顶了。我诚惶诚恐的接受我父亲的传承,想不到他遭受了那么多折磨,我想象不到,但我已经在经历过的折磨。”

    巴奇打开了话匣子,又突然的收住,他何等聪慧的戛然而止,给予了李香怡片刻的沉默时间。

    他们二人的骏马跟着龙车飞奔。

    “做委托不就是这样,如果你有足够的自信,一定是知道最终答案的。”

    李香怡不吃巴奇这忧郁的一套,给出了极为冷静的答复,只不过她说的依然是委托,好不洒脱。

    “我们不是冒险家,巴奇,你懂我的意思吗?做委托的人必须确保时刻的安全,我们现在大费周章的找向导,搜集情报。为了现在的保驾护航,不就是为了已经确定的答案吗?如果我们像其他冒险家一样什么也不知道,本着一股子热血的冒险精神,和愣头青一样,还是趁早放弃吧。”

    李香怡的声音在风中绵长而铿锵有力,巴奇听的津津有味,李香怡的侧脸在他的眼里微微的发光。

    月色朦胧,忽而白首。

    李香怡抿嘴,觉得自己说的话分量太轻,像是儿戏,又开口严厉的怒嗔道:“你当了这么多年公会的会长,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我可还记得你当时传承礼祭者的样子。”

    “你应该永生难忘才对。”

    “是啊,永生难忘。”

    巴奇顺着李香怡的话应答,一时间又沉默下去,没有接上面的话,好像一开始他就不准备再多说些什么。

    何况李香怡说的话他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只是现在,我有些迷茫罢了。”巴奇的叹气声从喉管里发出来,悄无声息的散在风中:“毕竟预知未来其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既然未来无论如何都会发生,那么我预知未来这个行为本身,也就毫无意义。”

    “不过没关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无论未来多好多坏,都终将到来,就像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巴奇笑的苦涩,他并没有那么开朗,因为李香怡并不明白【世界末日】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景象,或者说,这离没有预知未来能力的李香怡太过遥远,可他就像是亲眼见过一样,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回避未来的到来。

    不过,就像是李香怡说的一样,如果世界末日就像是做委托,如此这般的已经知道了委托的结果,并且深信这结果会让自己满意,那么做好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便是对这份“未来”到来时提交的最好答卷。

    “有谁能拒绝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呢?又有谁能够阻止即将到来的一切呢?”

    巴奇眨了一下眼睛,冲李香怡乖巧的微笑,可这微笑像是坏笑,得意洋洋,极为慵懒,李香怡有所感知,侧过脸去,跟着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竟然在为这个而烦恼,真是笨蛋。”

    她的笑真像是狐狸,魅惑的连风都包裹着她,让她的每一处肌肤在月光下都吹弹可破。

    “好啦好啦,我要去前面巡视检查了。”巴奇打了个哈欠,他有意如此,李香怡自然不会再问些什么。只是她依然开口,将嗯字呢喃出来。

    巴奇抖缰绳提速,白马啸风,沉吟一声便快速的往队伍的前端奔走,如果这个世界依然有孤独的风,那么这风也大概散尽了,空留下卷也卷不动的月色。

    “全体!打起精神!”

    巴奇大声的呼喊,与刚刚的慵懒判若两人:“马上要天亮了,别被这道暖风吹的睡着了!路还远的很呢!”

    他骏马奔驰的快速,一下子便到了队伍的前面,他在提醒布阵在队伍两侧的狼牙公会成员,休息的时间并不是现在。

    尽管他说着要天亮了,但是夜色沉的吓人,不像是夏天的夜,可以在清晨之前见到微微光亮的世界。

    恍惚之下,秋天好像也快要到来了,热浪却还没有跟着时间消退。

    他的思绪很简单,那就是赶路,快速的赶路,这样才能够好达到他心目中“早就已经知道的委托结局”。

    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未来的走向么?还是说这已经包含在必将到来的未来之中呢?

    “哥哥!哥哥!”

    有一个白发小脑袋探出了车窗,被分到第一将货车的巴麻美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哥哥,急切的呼唤,好让他留意自己。

    她没有见到长羽枫,自从休息之后,队伍里就这么点人她都见过,可唯独没有见到那个名为杰克的向导。

    哥哥和罗萨德斯大费周章的将委托交给杰克,可现在杰克中途消失了?

    她带着疑问,想问的也过于直白,但是巴奇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凑到她的马车旁,让她只能呼喊这个假装没有听到的哥哥。

    “哥!!”

    她大声的呼喊,气中带怒,巴奇却像是无可奈何的将马伴在她的身侧去。

    “怎么?”

    巴奇就像是要逃跑一样,看一眼巴麻美便又转头去看其他地方,漫不经心又处处留意,逃避着自己妹妹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自己妹妹要问什么,这个机灵鬼一定憋坏了,要问那个小向导去哪儿了。

    可他也不知道啊,一旦被问就要向妹妹撒谎,他自然得躲着些。

    “啊哈,你应该好好的在车子里休息一会,我们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说完牵马便装着有事要走,巴麻美本根来不及要问,嘴中一个字还没有蹦出来,便只看到自己哥哥的背影在夜中隐没。

    “喂!哥哥!”

    “哥!!”

    巴奇得意的哼笑一声,又松了口气,这其实是躲不掉的,他又不会大变活人,他大可以说杰克还有别的任务在执行,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加快速度,奔向队伍的最前方,只是他没有想到,雪莉也在窗外观望,他从旁边经过,雪莉便一直疑惑的看着他,他与雪莉对视,这个年龄尚小的女孩子眼里,疑惑又似懂非懂的眼神极为清澈,让他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他看到了雪莉马车的前方,还有一个女孩子也探出了头,看着沉静的夜色出神。

    琳儿将手搭在窗户的边缘,不知道是想要关窗还是拉窗帘,出神的厉害,就连被热而舒爽的风吹的头发纷飞也不在意。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巴奇没有上前去,只觉得琳儿现在虽然是小孩模样,但绝对没有孩子的稚嫩。

    她就像是一个在等待归人的俏郎君,细品温酒才能显得更加寂寞。

    月亮也唯独不愿意照着她,越来越偏着向下缓缓的沉没,好像它也在逃离她的注视,将她眼神中的渴望,一览无遗的全部埋藏了去。

    没有人可以读懂她的眼神,就连她自己都不可以。

    巴奇在雪莉的马车旁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尊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玉,可这美玉忧郁太过,突兀的出现裂痕,将这份独有的美破裂的更为响绝。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一个小孩子,但那又不是大人,让他空觉孤寂。

crazy people

    【如果我们是正义的,那为什么我们还是会输呢?

    请不要跟我扯什么正义会迟到,正义终将会来到等如何如何的空话。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们是正义的,为什么我们会输的一塌糊涂呢?

    我们没有敌人残忍?我们生来懦弱?我们太过善良?

    这是什么狗屁话?

    难道敌人不残忍了懦弱了善良了,他们就会输了吗?

    不,我们还没有找到我们为什么会输的真正原因……

    或许是因为我们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难以启齿。】

    【有很多事情我们还没有解决!】

    黄沙漫天,风卷无垠,铺天盖地的沙尘将死界颠覆。

    “你还冷静不下来吗?”

    橘纯一坐在黄沙之上,宛如一尊静穆的神像被遗弃在这荒地,金缕为裘,流沙为裙,动,也不动。

    她稍有些怪怨似的看着另一个瘫躺在沙尘之上的人,在手边胡乱的用沙凝成球,拍打起来。

    沙球内的白色细沙流转,像与外围的黄沙交错成两种不同颜色的雪幕,纷纷扰扰,却有沙尘独有的寂寞,与雪的寂寞相比,更荒芜些,也更豁达些。

    “有时候还真是奇怪呢……小画匠……”

    橘纯一歪着头,用流转着金沙的大眼睛缓缓沉下睫毛,看向手中的沙球,拍了拍,那球蹦跳起,将沙中世界倾倒颠覆。

    白沙,是沙漠的雪。

    可这“雪”热的厉害,在她的手上,仅有飘零般的沉重之感。

    “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所感知的世界已经过去三千年了,而在你眼里,却像是只过了几年。”

    她乖巧的摇头:“不不不,应该是几分,或者是,几秒。”

    “你现在还怒发冲冠的想要去……报仇雪恨,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要干嘛……”

    她可爱的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无辜的看着一只蝎子从沙地里扭着身子出来,而后不知死活的冲向她,想要叮上她一口。

    她惊讶的赶忙用手中的沙球将沙蝎罩住,那蝎子在球中来回翻滚,于白色的雪沙之下挣扎。

    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胸腹才好受许多的样子。

    “你们!都是!疯子!”

    恭新怒而环视,将自己的手抓在沙子上,又毫无意外的只能抓着。

    他虽然愤怒,但也清醒的知道眼前的被她咒骂的“疯子”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她甚至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这让他更加痛苦,双眼之上,青筋横行,又无可奈何。

    “你不能这么说我,因为我会很害怕。”橘纯一颇有些俏皮的抱怨,将沙球丢向地面,它触碰到地上,慢慢的又回到橘纯一手中:“我真的会思考我到底是不是疯子,这会让我很烦恼。”

    “哼……”恭新一时间竟然觉得橘纯一如此天真无邪而心觉苦闷,冷笑着哼出声来:“你们还在乎么?你们根本不在乎了。”

    “在乎什么?”

    橘纯一抿了一下嘴,也看不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恭新在说什么,两只耳朵还动了一下,提溜着眼睛,眨呀眨的,往前缓慢的扑下去,舒展了自己的身子。

    “在乎什么?!你们这些恐怖至极的魔王!什么时候!在乎过人类的感受!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你们摧毁了整个!世界!”

    恭新大为光火的愤恨一声,把她惊的打起滚开,慢慢的远离。

    “哎呀哎呀……”橘纯一被吼的滚下了小沙包,一下又一下的爬了上来,那沙球葫芦一样的滚到恭新的身边,蝎子化为沙雕,在球中旋转。

    “你也太奇怪了,小画匠!既然你已经画出了我们的样子,就表示你已经想起了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还会这样想呢?”

    橘纯一颇有些正经,端坐了起来:“你想想,如果我们是坏蛋,是疯子,那为什么我们还没有被抓起来呢?我们为什么在这?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挽起袖子,流沙攀附其身,化为襟裙连裳,比之此刻,光芒轻缀,更生着彩霞红润了。

    “我可是救了你,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救命恩人说话,真是让人生气!”

    “生气!”

    橘纯一似孩子的话语让恭新静默下来,但他仍然一直盯着橘纯一,空瞪之下,是那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无奈。橘纯一也瞪着他,只不过她的瞪眼更为俏皮,眉眼眨着,有小蝶飞舞。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生气!哼!小画匠!你不要想着我们是好朋友,你就可以不在意我的脾气,我也是会发火的!”

    她把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豆腐般嫩滑的小手臂,黄而清亮的光映染其上,将她整个人都照的活泼,反而更为美艳。

    “况且!是你!莫名其妙在先!”

    “你只不过是在为你记忆中的王族人申冤罢了。我可比你明白的多,王族人里,糟糕透顶的一大堆,他们可远比你想象的肮脏的多,愚昧的多,恐怖的多。”

    “王族人杀王族人的时候,我也是亲眼见过的,老人妇孺,生吞活剥,榨汁抽血,样样精通。”

    “所以,寻荒影大人才会气的离开王族……”

    “你现在一口一个疯子对我,我还是你的朋友!三千年的朋友!”

    橘纯一要委屈的哭出来,重复了一声。

    “你只不过是在哀悼你脑海中的同胞罢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同胞,你自己亲眼见了都要嫌弃,还哀悼个什么劲?”

    “无辜者,也不过是被早已经乌烟瘴气的权贵们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他们口中的所谓贱民。”

    “你,为了这些凶我……”

    橘纯一哭腔带囔囔,她不是人类,对于整个人类这样庞大群体的怜悯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但她被这位“糊涂”的小画匠凶了一次又一次,只为了那些死去的压迫者以及被压迫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恭新没有在意橘纯一的哭泣,而恶狠狠的眼神却变得温柔太过,与他刚刚的模样不相同。

    “那可是,我的同胞……他们全部被你杀了!不,被你们杀了!”

    他的话带着起伏,像是跌宕着的波浪,一句话转弯的音三次都像是要把话停顿住。

    “没有啊……我没有杀他们。我也是王族,怎么会杀他们呢?”

    橘纯一眼泪真的掉了下来,抹了抹眼睛,她又觉得恭新的话说的荒谬,突然不哭了。

    “可你们是魔王!你们!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橘纯一……”

    他见橘纯一不哭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情绪激动,他被橘纯一所说的话惊住了,就好像,被雷劈中一样,全身都不舒服,会不自觉的去想橘纯一的话到底对不对?

    他所祭奠的,无非是抽象的,自己脑海中的同胞。这样的同胞太多太杂了,如果自己回到三千年前,真的能够保证自己对于自己的同胞个个都爱么?

    他认识其中的几个?

    他遇到了王族的权贵们能够说上几句话?

    他遇到了王族的官员们能够挺直胸膛的走到他们的面前还是点头哈腰的恭维?

    他遇到了那些老弱妇孺真的能够个个都去帮助或者拯救么?

    还是说,他在三千年前无非是一个被委派到边境的小画匠,负责日复一日必须完成的宏伟雕像。

    他遇到了死去的同胞,谁认识他?啊?

    自我感动?自我感动的那么诚惶诚恐?

    “恭新,你真的应该想一想自己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橘纯一对于自己的评价毫无保留:“你总得告诉我,我们错在哪里吧……一口一个大魔王,真是无聊透顶。”

    “还有我在想,你也不是权贵啊,也没有掌握什么实际的治理权利,你的立场真的很怪,我不太懂得……”

    橘纯一对于恭新的评价也毫无保留:“在王族里,你也不过是一个小画匠,你的立场总是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奇怪的人……你现在说的话……对吧……就很怪。”

    “小画匠在当时也不过是一个没人看得起的职位吧……啊,抱歉抱歉……我是说……你现在在为所有王族人申冤……就很怪……”

    “搞得你只要上街就有人认得你,让你来出谋划策,让你来管这管那……搞得你神伤情迷的……”

    橘纯一讲了一句恭新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你的同胞,很爱你吗?”

    “在我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橘纯一难掩自己的苦涩,但恭新对于她的这番挖苦,听到这才咬牙喝住她。

    “闭嘴!疯子!”

    恭新咬牙低头,猛然的往后栽倒,躺仰在了黄沙之上。

    橘纯一也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生气,只是顺着他的身边黄沙,也躺仰了下去,挪了挪位置,靠的他更近,继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再看恭新,他也同时闭上了眼睛。

    漫天黄沙硝烟沉沉,好像要将他埋没了去。

    他的脑袋在橘纯一一字一句将话“吐露”出来而逐渐空白,就连他说出的这句疯子,也苍白无力的厉害,让他全身瘫软的毫无痕迹。

    一个在尘世中的透明者,边缘人,挣扎者,真的会因为世界毁灭而哀悼自己的同胞吗?

    不不不,换句话说,在各种各样的同胞中,一个最为底层的甚至是差点成为同胞对立面的边缘人,难道不是巴不得世界颠覆么?

    同胞,正因为是同胞才摧残的更加狠烈。

    难道你没有见识过吗?

    恭新!

    所以,他现在想的根本不是所有的同胞,那么,所有王族同胞的死,便会一半好一半坏的搭在橘纯一的身上,如果是这样,他那可怜卑微的灵魂又被单独的吊唁出来,与自己独以为孤高的灵魂背道而驰。

    “哈哈哈……”

    恭新笑了起来。

    他甚至真心的笑出了眼泪。

    橘纯一躺在沙地上,突兀抬头的望着他笑。

    他的笑声微微颤抖,随后才平和压住了自己的笑意,再之后,噗的一声,笑的更加豪放。

    “我果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你知道就好。”

    橘纯一无所谓的摊手。

    “前一秒你还在出租屋里醉生梦死,后一秒却想着家国情怀,是吧,你的同胞真的那么关心你,你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你的立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哭,还凶我,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德行,那倒也无所谓。”

    橘纯一缓慢的将自己的身子挪到恭新旁边,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觉得离她近一点或许能够让她好受些。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他哼了一句,无所意义。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什么?”

    橘纯一听不懂这般那般的话,忽然的坐了起来。

    “你在嘀咕什么?”

    “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一条心……”

    “你……在说啥?”

    恭新缓缓的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我的立场,你要我告诉你,你也便也应该知道了。”

    “我不明白。”

    橘纯一挠了挠头,又猛然摇了摇头,无辜且难究。

    “什么惩罚,会比死亡更加残酷呢?”

    恭新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缓慢的盘坐着。他的头发在风沙中婆娑。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什么惩罚,会比死亡来的更加残酷?”

    恭新一字一句,也说得清楚,却让橘纯一,听不明白。

    “夫妻本是同林鸟,指望白头同到老。”

    “哪怕妖邪恶满身,浑然风月引俱灭……”

    他看着手心的风沙,漂扬的厉害,轰然的散了,便也随了了烈风。

    “这个惩罚,真是苦……不是吗?”

    恭新又开始笑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天空,这个被身边懵懂之人毁灭的世界诚惶诚恐的翻卷,聊胜于无。

    他的眼睛直盯着天空,眯上了一只,昏沉的天空,也犹如火焰般闪烁其光。

    “你也明白吧,这般恐怖的惩罚……竟然是由你,来执行……”

    天上的人好像听明白了他的话语,再一次的闪烁其光,绿色之光愈演愈烈。

    “呵呵呵……呵呵呵……我从没有想过……我会和你……一样……”

    恭新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往前慢慢的回返。

    他好像说不出自己要说的话来了,但是笑意在无奈的嘴角上扬中戛然而止。

    “恶毒……”

无辜者,在劫难逃

    【什么是这个世间,最痛苦的惩罚呢?】

    【或许一切都是谎言。】

    时间,在这个世界,会停滞不前。天上天下天御仁心之王的权能使得这里的一切都变为【空白】。

    或许是因为天御仁心之王死的时候将一切都【奉献】出来了的缘故,这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空白】。

    而就在刚才,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这里,准确的说,是这个女孩子的灵魂。

    随后,天御仁心之王才拖着他那疲惫的人间躯壳回到了这里。

    “呵……你知道吗……”

    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痛苦的男人头顶的黑发缓缓的变为白色的光耀,它们终究是白的耀眼,而后缓慢的恢复了终日的白烬,与这自身小世界的白融为一体。

    “小朋友,你知道吗?我现在,借助着你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好像很痛苦,但是将痛苦压将下来,哼的一声将自己的手放回了原处,他一袭黑色华服的膝盖处。

    “你叫什么来着?”

    他好像不太认识旁边这位女孩子了,她穿着一件干净的长裙,跪坐在长羽枫的面前,热烈的长发如火绽放。

    “可月,可月·阿尔忒莱维尼。”

    “哦~可月·阿尔忒……”

    “阿尔忒莱维尼。长羽枫先生。”

    “不不不,我能够说出你的名字。”长羽枫缓慢的将自己的目光看向可月,他的眼眸金而华目,声音沉缓:“可月,阿尔忒莱维尼。”

    “是的,长羽枫先生。我知道,长羽枫先生。”

    可月点头,长羽枫便不再看她。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么?”长羽枫又将手来回的翻倒,他说话的时候动作太小,不得已让可月看着那只洁净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如柳枝随风晃荡了两下。

    “阿尔忒莱维尼。”

    “不知道。”

    “【无相界】,这是我小世界的名字。不,不应该用小世界这样渺小的词汇来形容这里,你暂可以称这里为无相界。”

    他把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悠闲的眉眼开合,露出无暇染尘的金色瞳眸,柔如虹色,与金相成。

    “无相界。”

    可月有些惊讶于长羽枫的转变,被那位穿着怪异的小羊羔拍了一下肩膀,他就沉睡了那么一小会儿,随后,便盘腿端坐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

    他突兀的出现时,是那般无助与渴求,甚至是激动的几欲哭泣。

    而当他沉睡后醒来之时,便这般沉静,这般与众不同,无法想象的,让她再也无法看清般,神秘起来。

    “长羽枫先生,恕我冒昧,我想,您一定做了一个……极好的梦……”

    她迫切的想要向长羽枫庆贺他之于此前要哭死的转变:“我每一次睡的很好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

    “这样……”

    长羽枫好像知道她在庆祝,或者是恭喜,他好像终于摆脱了此前困顿的哭求。

    “嗯,但我知道我做了一个好梦。”可月缓慢的点头,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端庄优雅的像是贵妇人。

    这是身为她的教养,自然不会像在她不在是她的时候那样——长羽枫毫不知情的借由她的身体在他人面前耸肩,虽然不是刻意为之。

    “我确实做了一个梦。”长羽枫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放下:“从山巅到海底,从从尘世到幻梦,从真到假。”

    他就像是诉说着箴言,一字一句,没有半点人的模样。

    随后,他又温和的笑了一声:“哈,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也没有那么中二,只是我知晓了一切之后反而……”

    他的手又开始回返,像是一只燕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反而释怀了许多……他们何必又大费周章的欺骗我呢……明明他们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们,就像是我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缓缓的摇头,又重新站了起来,在这个独属于天御仁心之王的空间内,他的神情复杂,抬头之间眉头皱在一起,看向地面的时候又舒展开,目光回到可月身上,便又皱了一下。

    “听我说,可月,我现在需要再次回到现实,但我不应该再借用你的躯壳了。”

    他将手放在可月的肩头,笑意盎然:“啊~有时候我还真的会难过,我把本不应该参与进来的无辜孩子带到了这里……抱歉。”

    “我听不明白,长羽枫先生。”

    可月抬头,虽然疑惑却全然平静的看着长羽枫,这让长羽枫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又笑了起来:“嘿,你当然你不知道,不过,接受我这份道歉,会让我好受些。”

    他的华服无风自起,就像是在轻柔的抚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那怀念的感觉爬满他的全身。

    “实不相瞒,我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哦不不不,一百……好吧,十二岁。”

    他叉腰,慢吞吞的环顾四周,悠闲之意竟显。

    这里本就是他的小世界,

    “十二岁!?”

    “不不不,你不要激动。我只是这样一说,真要论起来,可太不真实了。”

    “我不明白……长……”

    “那你明白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么?”长羽枫缓慢的将自己的身子移动了一下,从小孩子的身材再到成年人的身材,他适应的很快,但总有脚底一软的错觉:“还是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出现?”

    他低下头去看可月,可约抬头,疑惑能从她的脸上看的一清二楚。

    “长羽枫先生,我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

    “那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吗?”

    长羽枫的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伸了伸懒腰,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右手,松动自己的筋骨,长发白而银润,额心之印红而艳绝,梅花如灼,与这无相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嘿咻……啊……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将近几百年的时候,我都处于一种很苦恼的状态,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反而开心的多。”

    “我……嗯……”

    可月点点头。

    她只能点头,这里的一切都是空白,空白,空白,如果不是长羽枫和她解释,又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是哪里呢。

    长羽枫得到了可月的答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反倒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会找寻荒影收拾他的烂摊子的。是他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可月慢慢的点头,懵懂之中丝毫不在意长羽枫说的烂摊子。

    她倒是尽可能的理解了长羽枫的行为与语言。

    他从刚刚进入这个纯白空间的懵圈再到忧郁继而成为了现在颇为洒脱的状态,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而她,目睹了这一切,对于这样“奇怪”的长羽枫她诚惶诚恐,又因为他现在的乐观而庆幸的开心。

    忽然的,一个黑点在洁白的天空中飞行,那是一条浑身长毛金黄色鳞片的大鱼,从空中直直的落坠而下,它已经一命呜呼,

    “嗯啊……肯定不是我的烂摊子,可别听他瞎说。”寻荒影正托举着此鱼缓缓降落在可月的身边,他羔羊的模样甚为精巧,不再是布娃娃的模样,甚至像一个小正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寻荒影看向可月,将大鱼丢在了地上:“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是可以给你一些报酬,现在这条鱼,也可以给你。”

    大鱼被放在地上好像清醒了许多,扑扑的拍打着自己的鱼鳍,被寻荒影踢了一脚。

    寻荒影将目光甩向长羽枫,颇有些愤愤不平:“切,鱼吃不吃?我刚钓到的,这个假期真是要把我弄死了。玩没玩到,苦倒吃了不少。”

    “总不能怪我吧。”

    长羽枫看了一眼那条诡异的大鱼:“哇哦,我还想不到我想要重新布置无相界之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条……鱼。”

    “怎么?!我钓了三天三夜!”

    寻荒影将手放在可月的肩膀上,把她当成了柱子休息,摊手,对着长羽枫无奈又震怒:“你不知道要陪一个女人钓鱼有多麻烦,她简直要把我折磨疯了。一会儿大惊小怪,一会儿呀呀呼呼,一会儿又让我给她买吃的……噗……这哪里是休假!”

    “和谁?”长羽枫蹲下,摸了摸那条被踢晕的大鱼,金色的鳞片哗啦啦的响,就像是动听的音乐。

    “和……小宗王……”

    “哦~她比我们想象的要麻烦的多……”

    长羽枫起身,将衣服往后一甩,那条鱼便忽然的飞翔起来,在天空中窜起,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嗯哼,我们就不应该把死后的世界交给她,她太……严以律人了……我可吃了太多苦了……”

    寻荒影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金色的项链,一点一点的亮在了可月的面前。

    “把这个戴上,我们要把你带出去了,这个可以保护你不会烟消云散。”

    寻荒影说完便将项链放下,可月刚伸出手便不得不将项链抓着。她看得出来,当这个声称着“度假”的男子到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的一切。

    “去哪儿?!”

    可月望着手中的项链,它完全由黄金铸,中心的钻石犹如一道羊角分立,简洁却又恢宏动人。

    “回去。我们不能待在这个地方消磨时间。而且,你应该对我们警惕一点,我们虽然看上去是好人,但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有争议的。”

    寻荒影挠了挠头,亮了亮自己的手臂,而长羽枫则缓慢的看向了他颇为疑惑。

    “拜托,我们一路上可是会杀很多的人……毫不留情!我们可是要去复仇!复仇就要死人!死人就没有善良可言!”

    寻荒影有些兴奋,来回的搓自己手上的肌肉。

    “难道这不是我们即将要做的吗?我都等了多久了……把他们全部杀光光!杀光光!”

    寻荒影兴奋的大喊大叫,而长羽枫则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可月:“把项链戴上,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只不过我们和其他人的立场不同,立场不同的并不一定要相互厮杀,但是如果厮杀起来那便没有对错可言。”

    他向可月解释寻荒影所说的话,毕竟可月是无辜的,她不应该听寻荒影胡诌瞎扯,被傲慢的语言吓到。

    “我……我不明白……”

    可月确实被吓到了,她抿嘴将项链戴上,眼中惶恐的看着寻荒影展现自己的肌肉。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羊,我们一向与人类没有共同的立场。谁杀谁都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衡量,我们现在只谈立场,不谈善恶。”

    寻荒影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放下,叉着腰看向长羽枫:“不谈善恶,太爽了,我实在是受够了那些这也要顾那也要拍屁股的荒唐圣母了,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到让人作呕,人类每天都在死,或者说被人类自己杀死,他们不去管好自己,却要来管我们……我们又不认识他们……和他们立场又不相同……谁管……”

    “不,寻荒影。”

    长羽枫阻止了寻荒影大把大把的畅谈人生:“我们依然要讲善恶。我们不是野蛮人,我们需要那些和我们一样善良的人,我们不可以和所有人对立。”

    他挺直了胸膛,伸手一道,白色的空间便快速的划出一道紫色的时空之门。

    “对!你说的对!羊军事!我的错,是我说话太急。”

    “不,寻荒影,还早的很呢……报仇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们如果知道我接受了天御仁心之王的神权,估计会对你打压的更加厉害。”

    “那又怎么样?三千年了,羊,你难道还指望有人能够帮助我们?别闹了,他们站中立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知道他们往我们身上泼了多少脏水吗?”

    寻荒影极为不屑的摊手:“每一样,每一样能够从他们口中吐出来的词汇都会变为脏水泼向我们。”

    “你最好还是别和以前的人扯上关系,他们活了三千年多胆战心惊,你要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三千年的智慧就白用了。”

    寻荒影慢慢的嘲讽了长羽枫一声:“我们,早就是孤身一人了……羊……哈哈!没想到吧?!”

    他笑的鬼魅,好像嘲讽着自己,继而变得无奈。

    “所以……”

    长羽枫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寻荒影的肩膀上,回应了他的嘲讽。

    “你这三千年在干什么?这可不像是一个复仇的人干的事儿,你在划水……活的逍遥自在,活的……肥肥胖胖的。”

    长羽枫看了一眼寻荒影的小肚子。

    寻荒影也一下子盯向自己的小肚子。

    “嘿,这三千年,我的伙食还不错……”

    “确实不错。”

不死终会回头

    【未来已成过去。】

    宽阔原野,高楼大厦,世界中心。

    落日余晖覆盖高楼林立。

    “啊……他终于要来了……”一个人将自己的帽子压下来,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感慨,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注视着眼前之人。

    他穿着一套衬衫,双手插兜,悠闲的让他的肩膀耷拉着,毫无风范可言,而眼前之人则西装革履,面对落下的太阳肃然起敬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交叉。

    墨镜里,他们的容貌都出奇的俊美,难有半点的瑕疵。

    “所以呢?”

    那人西装笔挺,在看向他的时候将一些火红一样的褶皱进了缝隙,也便仇怨了些。

    “他回来又不是给你发奖状的,你那么兴奋干什么?”香烟从西装的侧袖飞至他的嘴沿,他的右手甩了两下,火焰翻腾将烟雾烧尽,袅袅升空与余晖缠绵。

    “我很兴奋吗?”他将自己的拖鞋亮了出来,上面是一只可爱的白兔,他晃了晃,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看,我可是很悠闲的,对吧?”

    “不要胡闹了,【煜】,新的纪元就要开始了。我们也必须行动起来了。”

    西装一扯,他的衬衣便露了出来,香烟从他的胸前划过,白茫茫的尘埃从他的口中生成大雾:“琉璃的事情,还没有办妥么?”

    “【琉璃】?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派她下去干什么,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变过。”

    煜扭了一下自己的腰,很奇怪的伸了个懒腰,随后蹲了下去,他的目光落在高楼之上,避雷针直挺的冲向天空,犹如利剑划破天空的余晖,刻下深深的残影。

    “你大可以派【长歌】跟着她,不要出什么岔子……”煜叼着一根野草,嘁嘁的吹着小调。

    “琉璃一个人完全应付得过来。这么小的事情……”

    他看向蹲伏的煜,不成想煜缓缓的抬头,让他停顿住,没有在说话,而是将手插进裤袋,倚靠似的躺在云彩的怀抱之中。

    “哼,总之,你相信琉璃可以一个人完成,是吧?”煜回头,摸了一下自己鞋子的大白兔。

    “呵~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他慢悠悠的哼声,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高楼,大厦与大厦之间光芒万丈起来,那是霓虹般的灯火,阑珊通明。

    煜沉默着,慢慢的坐下,也躺仰在了身后的云彩之中,而他的神色凝重太多,墨镜遮盖住霓虹灯带给他的璀璨。

    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看到了它们没有。

    他的目光缓缓的向下,一缕未尽的清烟从指尖滑落,犹如蝴蝶扑翅而亡,未断的香烟翻滚着掉落在他的目光之中,随后在七彩的云层之中灼热的翻滚。

    翻滚,灼烧起云层,将层层叠叠的黑暗洞穿,又犹如一道阴晴不定的雷霆劈将下来,顺带着万千光点一并的吞没了。

    黑暗,蓝天,乌云,飞鸟,它一一的轰然而至,在世人的面前,轰然而生,滚滚雷霆,似火似焰,灼烧月亮遮盖的天空。

    它轻轻的掉落在了地上,而后被一个眼尖的人看见了。

    “这是什么……斯卡纳……”

    派洛斯将可露娜安置好,盖上了被子,在篝火的旁边捡起了一个极为普通的烟头。

    “烟头……还是热的……”

    他赶忙的观望周围的一切,这里只有一具极大的冰晶毒蝎尸体,便再也看不到其他可动的货色了。

    斯卡纳正在为瑞德尔德包扎手臂的伤口,侧着身子往派洛斯这边看过来,可月的尸体安详的躺在他们简单搭建的草木床之上。

    “派洛斯,拿一点红药水给我,这道伤口还是在流血……”

    斯卡纳呼喊着停顿的派洛斯,派洛斯抓着烟头,放进了口袋,大声的应了一声。

    “好!派洛斯!这就来!”他从脚下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红药水,跑向了斯卡纳。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瑞德尔德懊悔的看向可露娜,可露娜晕厥的模样极为难受,泪痕两道,显的憔悴十分。

    她再看可月,那具不会动的尸体正在草木床上安详的睡着,她于心不忍,闭上了双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骂自己:“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会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

    “节哀顺变。”派洛斯将红药水递给斯卡纳,斯卡纳开口,慢慢的将红药水打开。

    “我……我……”瑞德尔德几欲崩溃,却只能用另一只手抓着自己脸,用疼痛使自己不要流泪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派洛斯坐在她的旁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她白色的头发凌乱的枯燥着,派洛斯的眼里也只剩下悲伤。

    “不过,唯一值得怀疑的一点就是……在你们到这里来的时候,可月可能就已经失去意识了……”派洛斯安慰着瑞德尔德,用极为轻的声音说道:“我推测的……因为她的尸体……抱歉……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一段时间……不像是刚刚去世……”

    “什么?”瑞德尔德停止了哭泣。

    “冒昧的问一句,额……好像你们对此并不知情……”派洛斯察觉到了瑞德尔德的异常,稍有停顿的往前,又站起来走向了那具冰冷的尸体。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

    派洛斯赶忙跪在草木床的侧沿,用极快的速度翻开可月的上眼皮,观察起可月的眼眸,很快他便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我不是医师,但是错不了的……她的身体已经丧失活性很久了……这可不像是刚死之人的模样。”

    他转过身,看向已经站起身的斯卡纳,用一种确认又疑惑的复杂表情看着他,压低声调说道:“嘿,你来看一下……”

    说完他便像是鸭子一样躲着走到了旁边。

    斯卡纳也心生疑惑,看了一眼瑞德尔德,他一黄一蓝的双眸在清晨的微光下亮的吓人,彼时把瑞德尔德瞪了一眼,瑞德尔德也赶忙站了起来,奔向了草木床。

    “怎么可能!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瑞德尔德也跪在地上,轻轻的扶起可月的脑袋,草木床的露水腥气扑鼻,也许是因为周遭的蝎子尸体太多,导致她不自觉的皱眉要呕吐一下,强压下去才说出话来:“如果可月……如果可月早就……我们又何必……现在这么难过?!”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派洛斯赶忙解释,双手像是小扇子一样摇来摇去。

    “让我来吧。”斯卡纳沉了口气,瑞德尔德的哭泣与昏厥过去的可露娜的情绪绝不会作假,他们两个听的也生起悲悯,如果这要是假的,那他们也大可不必出来走南闯北的考古。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发生……”瑞德尔德看着斯卡纳将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可月的脸上,缓慢的揭开她的上眼皮。

    可月的眼睛自然不会再有反应,只是昔日灵动的眼眸呆滞的像是死鱼,不免又让瑞德尔德不忍再看。

    斯卡纳催动一些【魔力】,将蔚蓝的光彩遍布可月的全身。

    “斯卡纳以前当过芙兰的警卫队,系统学习过刑侦魔法,他的话比较可信。”

    派洛斯见瑞德尔德别过脸去,口中之词不免安慰道:“我们很抱歉,瑞德尔德女士,就目前来看,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我们也不可以……但……好吧……抱歉……”

    派洛斯抿嘴,眼睛止不住的眨,他说的越来越偏,只能自己闭嘴,他还不太会安慰相识不久的陌生人,脑中突然蹦出来的一个笑话又让他觉得不妥当,只能乖乖的看着斯卡纳将光彩释放。

    “怎么样……”

    他第一个询问,瑞德尔德被他截胡,好像他才是最关心可月的人,所以他看着瑞德尔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确实像你说的……这位小女孩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很久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就目前来看,和你们一路上交流的人……很可能不是这个小女孩本人……或者是,某个不一样的灵魂……”

    “怎么……这……”瑞德尔德大吃一惊,她看着可月,任由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派洛斯的手放在可月的手上,很轻的揉搓了两下,那冰冷的尸体僵硬,却像是碰撞般的富有弹性。

    “比如说……说话很怪?性格很怪什么的,如果你们能够注意到的话……”派洛斯捏了捏可月的手指,确认了他触碰的弹性手感。

    “这样说的话……”瑞德尔德回忆起了可月的种种,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唯独在车上……她的神情,她的行为,甚至是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可以说,那完全不是她……

    瑞德尔德的眼睛在发光,看着斯卡纳,又转向派洛斯,他们一个凝重一个疑惑,她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去把这件事情讲出来。

    “怎么了?确实有,对吧?”

    派洛斯站了起来,环顾了四周,清晨的风把这里点亮,微微透着些凉意。这里离小灶台很近,被小蝎子挖松的土壤千疮百孔,还有些以前的人留下来的生火痕迹,显得寂寥了些。

    “是……”瑞德尔德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

    “我曾经在公国南方的小镇见过这样的病例。”派洛斯抹了一下鼻子,上面的灰被抹平,虽然只是这一处,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整个人现在脏兮兮的。

    “它有一个响当当的医学名称……【玛利亚复活综合症】,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不死症】……”

    “不死……症……”瑞德尔德再次看向可月,震惊之余徒劳的将怎么可能四个字吐出来。

    她当然听过这个病症,只不过……怎么可能!可月应该从未离开过自己和可露娜,如果是她得,为什么又会安然无恙……

    虽然细想之下这毫无可能,但她只能将目光转向斯卡纳。

    斯卡纳只能默默的点头。

    “抱歉……这样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不死症的可怕之处。”派洛斯捂着下巴:“它会腐蚀人的肉身,从而慢慢的腐烂成一具毫无意识的骷髅。”

    “在这之前,患者必须面对一天一天加剧腐烂的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派洛斯对瑞德尔德摊手。

    “不死症,超出了一般认知下的死亡,这不是召唤,也不是换魂,更不是复生。这是一种另类的死亡……”

    派洛斯叉手,神情凝重:“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但是……这种病不是你认为传染就会有的……所以,不用担心……”

    “严格意义上来说,会得这种病,都是……天定的……”派洛斯指了指天空。

    在他为瑞德尔德解释不死症的时候,天也悄悄的亮了,有鸟雀晨鸣,跃翔过头顶,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

    “天定的……”瑞德尔德可不太懂派洛斯的意思。

    “额……怎么说呢,如果一个人感冒是自己不小心导致的,那么得这种大病,就是天定的。得了就是得了,没得就是没得。这也不是传染病……所以……”派洛斯猛然的吸了一口气,又捂住了自己的嘴,抹了一把:“我曾经见到过一个从【教堂区】逃出来的骷髅,他和我说,他根本不认得他自己那具身体,所以……”

    他现在满脸的土灰,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能够看得清楚他是一个人类。

    可能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样貌,从而镇定自若的站在瑞德尔德面前,没有露出半点对于不死症的胆怯。

    “你们从某一时刻开始对话的都不是这个小女孩了。”派洛斯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至于她为什么又突然晕过去……就很难说。”

    话说到这,基本上是到头了,得来的唯一结论便是,可月并不是可月了。

    “不死症出现在了温缇郡附近而不是教堂区,其实挺让人头疼的,因为那里已经封锁了。军队攻伐,混乱不堪。”斯卡纳也忧心忡忡:“温缇郡很可能成为下一个教堂区,派洛斯。”

    “我知道我知道,我正在想办法。”派洛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到我这颗脑袋了吗?我已经在尽力不去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旁边出现了两个蓝色的灵魂。

    长羽枫依然少年,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虽然发不出声响,但他依然后仰了过去。

    “哦……糟糕……我们好像惹了一些麻烦……”

    可月的灵魂安静的站在他的面前,长羽枫在对着她说话,她便抿嘴恬静的看着长羽枫,只是她的眼睛不时的瞄向左右,一是晕厥过去的可露娜,二是自己浑身草木屑的躯壳。

    她的眼神看向长羽枫时明亮许多,看到此情此景却暗沉下去,那挂小小的羊尖项链在她左右相顾之下生着清亮的光。

    也许是太阳出来了,橘色蒙尘,拂晓众生。

你也成了可怜的家伙

    “嘿……有什么在发亮……”派洛斯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但是灰尘扎眼,反而让他流下泪来。

    他慢慢的往前摸索,终究是在眯眼之际由着太阳的光,将那羊角项链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有那张与身边躺着的躯壳一模一样的人脸!

    他震惊的呆住,把可月吓了一跳,慌忙的拉着长羽枫的衣角,惊道:“他看到我们了……”

    正说完,灵魂状态的长羽枫已经在与派洛斯对视了。

    派洛斯确实看到了长羽枫,但是也只是那一刹,派洛斯便又像是眼睛被蒙住一样,眼前一黑,用力的眨眼,与升起的太阳打了个照面,眼睛被柔嫩的阳光也刺的发酸,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他又不得不去揉搓,终于是怎么也看不见了。

    “好了,他看不见了。”

    长羽枫玩味的耸肩,他依然以少年模样示人,只是肩上一头胖的像猪的羊羔呼呼大睡般的躺仰着,一不小心滑落了下去,猛的惊醒,慌忙的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一瞬间勒住,眼冒金星。

    “太阳极阳极纯,它代表着【天,地,人】三个世界的交替,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地界】的大门与【人界】大门会关合,在这个时候,灵魂状态会短暂的在世间停留……”

    长羽枫一把将寻荒影抓住,用力的丢在了草地上。

    “噗……哎呀!你干嘛!我睡的好好的!”寻荒影又像是猴子爬树般草草的沿着长羽枫的背绕圈攀爬上他的肩膀:“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又怎么了呢!”

    “现在,你必须得回去了,我也必须得离开这里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长羽枫将手放在可月的肩头,拍了拍:“可月·阿尔忒莱维尼,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长羽枫……先生……”

    可月见长羽枫现在是个年轻的男孩,先生之字有所停顿,但还是说了出去。

    “您……想要和我有什么样的约定呢?”她突然俏皮的抿嘴,笑的甜美至极,这笑容好像是躺在草木床上的那具躯壳所做不出的:“如果像是婚约之类的约定,我可是很难答应的哦~”

    心中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这样做,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不会是与长羽枫先生的最后一别。

    他们还会再见,只是不知何年何月。

    “哈~”长羽枫笑了一下,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寻荒影睡懵了,只听到可月这一句,惊的打了个踉跄,在长羽枫的肩头滑了一跤。

    “我看到了!真的!她的灵魂!她的灵魂就在那里!”派洛斯泪流满面,容貌更加惨淡,有如嚎哭过的贵妇,两颊昏暗斑驳:“天哪,你们要相信我……”

    “派洛斯,你现在就像是我们以前在丛林里见过的野人……”斯卡纳无奈的摇头,对于派洛斯的“疯言疯语”他出奇的宽松,但是派洛斯现在的容貌确实不忍直视:“就算你见到了,你也应该……注意点形象。”

    他把一壶水丢在了派洛斯的怀中,派洛斯磅磅两下接住,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发誓,斯卡纳,我发誓真的见到可月的灵魂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死神!对!死神!那是护送亡魂回【地狱】的死神。”

    派洛斯一边大声的喊叫一边洗手,随后往脸上扑了水,边扑边对着匪夷所思的瑞德尔德确认:“你们真的得相信我,我确实看到了!”

    “我懂了!”派洛斯面容清洁极快,一抹便任由干净的不干净的混杂在一起,他兴奋的大呼:“说不定死神是送可月回来的!这里不是教堂区,所以不应该有不死症!”

    “这样才合理!只有教堂区才有不死症!”

    无论他的分析正不正确,他的行为都极其兴奋,让瑞德尔德与斯卡纳都摸不着头脑。

    而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动静将他们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可月,那躺在草木床上的躯壳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就像是睡眼惺忪的轻揉着自己的眼睛。

    可月,复活了!

    “我的天哪……”瑞德尔德就在可月的身边,她忍不住的惊呼,而后大声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被现在的状况给搞蒙圈了,一会儿是可月早就死亡,一会儿是看见灵魂看见死神,一会儿是死人复活,就在眼前。

    她连悲伤都戛然而止,彷徨又难以置信的看着可月,柔声细语的呼唤一声:“可月……是你吗?”

    而斯卡纳则是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派洛斯的震惊瞬间结束,兴奋的大步往前,来到了可月的身边,两眼放光:“我看见你了!可月!”

    可月与派洛斯四目相对,不知何时,可月的双眸已经悄然转为金色,与派洛斯的金色双眸触碰在一起,竟然发出了一瞬亮过太阳的光彩,只是这光彩颇小,只有斯卡纳才能够察觉。

    “嗯……”可月不认得派洛斯,迷茫之余四下去寻,一下便从草木床跳到了瑞德尔德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瑞德尔德有害怕藏在心里,但也紧紧的抓住了可月的手,感受着可月温暖的手,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拥有过。

    “瑞秋阿姨……”

    可月有些害怕派洛斯的模样,他太热情了,一时间吓到她了,再加上派洛斯面上的妆容,她不得不仔细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回到了刚刚与长羽枫先生一同所在的位置。

    “别怕……别怕……”瑞德尔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噗的一声往下,抱住了可月。

    悲伤的情绪终于再次到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让她又哭又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触碰着可月的肌肤,和刚刚被确认不死症完全不一样的触感让她心惊肉跳,鸡皮疙瘩满身,不由得打了个小颤。

    “耶!太好了!我看到了!”派洛斯用力顶胯甩了一下双拳,臂膀弧线完美的像是演练过数遍:“这就是可月!”

    斯卡纳慢慢的退到了派洛斯的身边,安静的像是个木头,他对于这种场景颇有抵触,面向太阳,没有说派洛斯什么。

    “可月!!”

    忽然的,派洛斯被一个声音惊住,只见可露娜踉跄的从旁边的板床上爬了起来,她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便大声的呼唤可月的名字,一眼就见了,便立马拖着疲惫的身子踉跄的跌在可月的面前。

    瑞德尔德不抱可月,将可露娜托举着。

    可露娜的手在颤抖,连忙抚摸着可月的脸颊,她们身上都草木成灰,脏兮兮的,可就算如此,她们的双眼触碰到一起,也终究是难以想象她们曾经分离了那么一段时间。

    天人永隔就在方才,大梦初醒难掩热泪。

    她们相拥在一起,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她们心有灵犀的沉默着,只是紧紧相拥,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露娜抱着自己的妹妹,难掩激动,抱的紧了又不敢太紧,一时间松开,将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四目相对,泪流不止。

    她的声音沙哑了,低沉的厉害,她本是一个响亮的嗓子,在篝火旁的歌声便出自于她,乔尔乔斯人走街串巷的本领,怎么能够没有歌喉,可此时她什么也不管了,即使喉咙冒烟,也在一个劲的发出声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了许多声,大家都听的清楚,没有人打断他们。

    “呵,人类……如此脆弱。”羊羔偷偷的抹点眼泪,抓着长羽枫的领子便擦鼻涕:“噗——不堪——噗——一击——噗——”

    “幸好,我不需要洗衣服……”长羽枫叉着腰,看着寻荒影一把鼻涕一把泪,虽然寻荒影狡辩说刚睡醒的人会更加感性,但是长羽枫只是笑笑,不会说他什么。

    “走吧……”长羽枫飞至空中,他看到了那只巨大的冰晶毒蝎,蝎尾被斩断,整只蝎子就像是腾空趴死在洼地里,流着浓绿血液,回头一望,“小灶台”的巨大“石灶”就在眼前。

    “我们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长羽枫往小灶台笔直的飞过,寻找月牙潭的方向,一下子寻着,便径直的飞纵而去。

    他的灵魂洁白,却并非无暇,总有那么几道暗沉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后,流转出光耀之间浊沉的晦暗之色。

    “他?谁?琳儿?”寻荒影不知所云,他也是灵魂状态,洁白无瑕的羊毛在风中飘荡,他已经圆的像个球了,这样看来,是真真正正的度假了一番。

    “那个可怜的家伙……”

    长羽枫并没有说是谁,但此番境地之下,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冒牌长羽枫——那个被长羽枫称之为可怜的家伙的冒牌货。

    不,不只是冒牌货这么简单,他同样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长羽枫”,只是处于不同时空,不同遭遇,不同心境,确确实实,无有虚假可言。

    “哦~他呀~你找他干嘛~寻死?”寻荒影挠了挠身上的痒,他的侧身挂着一只小蝎子,正在试图用钳子夹死他,他冷不丁的弹了一下它,让它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化为了清烟。

    “你现在可还是灵魂状态,被他一抬手捏碎了我可救不了……”寻荒影挠了挠自己的肚子,往后一躺,准备睡觉:“别指望我哦……我去也得挨上两板子。”

    “所以啊……我说,那个可怜的家伙,现在在哪里呢……”

    长羽枫轻轻的微笑,他飞的极快,月牙潭就在眼前,那里有熙熙攘攘的小街市,是各种旅行团与冒险者们自发组织起来的商铺小街,他们借着临行之际变卖自己不需要的物品,免得路上徒增负担。

    这些人里自然不会有已经出发了的狼牙商会,长羽枫也没报多大希望能够找到,只是慢慢的下去,在匆匆忙忙与安然处之的行人面前经过。

    “啊……你听说了吗?小灶台有大蝎子!”

    有人在讨论这新鲜的新闻。

    “不知道昨天去小灶台的冒险家怎么样了……内务府怎么回事……一点消息也没有……”

    长羽枫看着他们交流,走的慢了些。

    “不知道啊……听说内务府的龙须公称病,现在主政的是皇女殿下。”

    “不是说皇女到温缇郡来,是因为……”

    “莫谈国事哦~小老弟,莫谈国事。”

    长羽枫摇摇头,反而轻笑一声,不再停留。他走的很快,来到了狼牙商会夜晚停驻的地点。

    可这里只剩下一群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自然不会有所收获。

    “担心那个丫头不如担心担心我,我快饿死啦!”寻荒影望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在捣鼓食物,不免大声的喊叫起来:“快饿死啦!”

    “寻荒影,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我的肩膀为什么会被压塌了。”长羽枫用力的抖肩,试图将这只“小肥猪”甩下来,而寻荒影用力的抓着,甚至用牙咬着,愣是甩他不下来。

    “这个世界,很无聊吧……”

    有人站在了长羽枫的面前。

    长羽枫本以为不是叫他,可突然的,那个人又缓慢的狠恶道:“喂,妖怪……这个世界……很无聊吧?”

    “妖……怪……什么?”

    长羽枫看到了一双恶狠狠的眼神,刚毅中带着怨恨,大大的双眼内,是一双明艳的红眸,只是眨一眼,便如滴血美玉,灵动如糖心。

    单看这双眼睛,长羽枫竟觉得心惊,只是见到了眼前之人的全貌,就觉得奇怪了。

    他一双白狐耳立在当头,身板偏小,少年模样,背负一把朱红剑鞘的宝剑——流苏金穗,只要一见便不可谓不宝贝,再是一身白与红的狐绒衣,显瘦修身,大口袖拖到膝盖,见不到脚穿为啥。

    虽有狐族兽人的兽耳,却绝不是兽人,没有兽首。平常之人倒无所谓,但长羽枫和寻荒影自然懂得,这个少年,是在灵界极少的【妖】,而且是人与妖的结合——【半妖】。

    与百兽族不同,百兽族皆是人身兽首,纵使是女性兽族,也会符合人身兽首的特征,只不过女兽族也符合“美之大成”,保留百兽特征,绝不会出现只留一点耳朵特征的兽人。

    而只有妖,才能是这般人身人样,有兽耳辨识——大妖们恨不能与人类一模一样,去除“耻辱”的“兽妖之印”。

    那么,这人,便是妖,而且是半妖。

    一个半妖,看得见他,还喊他妖怪,妖怪之名在灵界是不能乱讲的,不过灵界确确实实有着大大小小的妖怪隐藏在人群之中,妖,任何怪的都可以称为妖,灵魂,换一个说法,为妖灵,这半妖少年唤他妖怪,也不奇怪。

    再是寻荒影口吐人言也可以被称为妖,甚至是只要很怪,很诡异都会被称为妖,妖字所称,便不足为奇。

    但更为人所知的妖,其实是那些吸取他人灵力与精气的可怕之物。他们杀人不眨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所谓不伤人的善良之妖,便也深受其害,人人得而诛之。

    杀妖,是不需要借口的,甚至会得到内务府奖赏,而冒险家们走南闯北,遇到妖怪也是经常的事情。

    半妖少年恶狠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的狠劲。长羽枫与他肯定没有任何瓜葛,所以他看向寻荒影,寻荒影则猛烈的摇头。

    寻荒影一副这丫谁的眼神,反倒是把半妖少年惹毛了一样,半妖少年把手放在剑柄之上,很快便抽了出来。

    宝剑出鞘,光彩夺目,火红的妖力在半妖少年的全身覆盖,他颇为狠厉,大声的呵斥。

    “你们两个小妖怪,受死吧!”

妖无妖

    “【天罡御龙剑!】这可不兴乱砍啊!”

    寻荒影一眼就呼喝出了半妖少年宝剑的威名。

    “妖怪受死!”

    半妖少年大声的喝出,宝剑流苏金穗摇晃一下,一缕金光便顺着红灼的妖气缠绕,一下子劈将到长羽枫面前,长羽枫往后退了一步。

    那剑竟然硬生生的砍偏了。

    这倒是让长羽枫颇有些尴尬,因为这个少年架势十足,势头也极为凶猛,想必是一个狠厉的角色,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他觉得有点花拳绣腿的错觉。

    “我们不是妖怪。”

    长羽枫见这把宝剑极为珍贵,一个少年拿握着,想来这个少年也不是凡类。

    他话音刚落,那半妖便又劈将刺过来,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们这些妖怪!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我们遇到疯子啦!”寻荒影手忙脚乱的在长羽枫身上抓着衣服,虽然半妖看不到长羽枫,但是他这么大一坨挂在长羽枫的身上,长羽枫怎么躲他都要帮着挨刀。

    “还是个拿着天罡御龙剑的疯子!”

    “看剑!”苏轩又是三下五除二的挥舞着这把锋利的宝剑想来也是学了一招半式。

    可他稚嫩的剑法犹如婴儿挥舞奶瓶,长羽枫轻松的一一躲闪下去。

    “看剑!”

    他一砍,长羽枫便往左右躲闪,寻荒影跳至空中,又瞬间落坠回返到了长羽枫肩头。

    “看剑!”

    他一挥,长羽枫便往下压,寻荒影又不得不起跳,下坠掉在长羽枫的胸膛,软软的羊绒将他弹起一小寸,羊毛轻飘飘的落地,把他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妖怪!你好生厉害!”

    只挥了三下,半妖少年自己气喘一声,骂将了一声,把长羽枫逗得笑了一声。

    “看剑!”

    半妖少年又砍将过来,只见寻荒影忙要上下乱窜,却被一声厚实的声音震住,鸡皮疙瘩顺着汗毛让他愣在当场。

    “【苏轩】!你在干什么!”

    原来一位大胡子的壮汉惊讶的大呼,赶忙冲上来抓住了半妖少年苏轩的手。

    他高大如熊,毛发极为密集。

    “五爷!有妖怪!看我杀了他们!”

    说完他便又要用劲,被五爷轻松的拿捏住,动不了分毫。

    长羽枫没有停下,还是躲过了那停下来的一击,大胡子的五爷一脸怒意,他说起话来,整个胡子都在抖动,配着他挺大的肚子,颇有萌意。

    只不过现在不是看一个大汉卖萌的时刻,长羽枫停在那里,便得到了五爷的劝告:

    “你们快走吧,不要在这附近。我侄儿苏轩见不得半点妖怪,你们早点跑远一些。”

    随后五爷拉着暴躁的苏轩便要拖走,把长羽枫也看的愣住。

    “神经,吓我一跳!”寻荒影看了一眼地上被砍掉的小搓羊毛,随后他一拳打在了长羽枫的脸上:“还有你!干嘛不躲远点?很好玩是吧?”

    寻荒影又锤了长羽枫一拳,长羽枫纹丝不动,笑的开心。

    “那可是天罡御龙剑!”

    “我被他唬住了~”

    长羽枫又似笑非笑,一个巨大的阴影又遮住了他的面容。

    “你们认识,天罡御龙剑?”

    赫然是五爷的大胡子落在了寻荒影的身上,寻荒影赶忙绕着长羽枫的脖子跑到了长羽枫的另一个肩头。

    “额……”长羽枫看五爷的瞳孔,深褐色的圆瞳浑然天成,五爷不是半妖,是地地道道的人,只不过是帝国人,在这公国不知为何。

    “妖怪!”苏轩被五爷一把拉着,只不过是在五爷手臂之前,边抓边挠,怎么也触碰不到长羽枫。

    长羽枫侧着看了一眼苏轩,五爷便开口,将沉厚之声压低,他混大的身子极为雄壮,压住了长羽枫一大截:“你们,想来也不是寻常小妖怪,能够在日光中自由自在。”

    “嗯哼。”长羽枫精神百倍,轻松应答。不过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两位的状况,只是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五爷哼声离了长羽枫而去,恭敬的做了帝国手礼道:“在下帝国人士,为【昆鹏山】【凌云门】五长老,【帝国名仕录火之卷第三十三】【碧海火熊】【云如海】。”

    这一连串的【帝国名号】说出来,把长羽枫说的一愣一愣的,虽然自报名号是帝国人士习以为常的事情,但长羽枫已经许久没有在帝国待过,第一次听人介绍的时候这么多名号在身,着实惊讶了。

    不过,据寻荒影透露,帝国某些重要人物的名号可以说是又臭又长,能够说上半天,听得人厌烦至极。

    帝国名号绝不是胡乱增加,虽然原则上没有禁止乱说,但是真被有心之人记住,极大可能会被以侮辱师门清理门户。

    云如海报完家门,也并没有打算让长羽枫主动自报家门,接了一句请问阁下是,让长羽枫不得不开口。

    “我……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无名小辈,不足挂齿。”长羽枫摆摆手,云如海便又看了一眼苏轩,将天罡御龙剑拿至长羽枫的面前。

    “这天罡御龙剑,是我凌云门的宝物,曾经被掌门配给过我的师弟,名为苏景之,可他现在下落不明,有传闻说他在此地出现过,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见过。”

    说完,云如海翻出了一卷绘色画像,拉扯开,一个清秀之人跃然纸上,黑眸长发倒也不甚明白,长羽枫仔细端详了,才记下了他最为突出的特征,嘴角之下和侧脸之上都有一颗小痣,这才摇了摇头。

    “抱歉,打搅了。”

    云如海回身,一把将苏轩揪了起来,口中满是宠溺的安慰苏轩。

    空留下互相对视的长羽枫与寻荒影。

    素昧平生,云如海还得拖着暴躁的苏轩,防止他来挥砍二人,又是萍水相逢,自是离的远了。

    这个小插曲让两个人都沉默了许多,看着苏轩被云如海打了屁股才呜呼的安静下来,长羽枫也再一次的飞上天空,寻觅起琳儿的踪迹。

    “有没有考虑变化一具身体?”寻荒影说话了,他站在长羽枫的肩头,扶着长羽枫的脖子:“现在这个样子,总不是事儿。”

    “有这个想法。”长羽枫抿嘴若有所思:“寻荒影,我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

    云在他们身上极速的穿梭,硬生生荡开晕彩,划出一道无光的轨迹。

    “琉璃,下来了。对吧?”

    “琉璃?什么玩意儿?”寻荒影往后仰过去:“哦,那个神使?”

    “这不是明摆着么……”寻荒影嗨了一声:“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她们不得有所动作吗?”

    “可是我们的战争还没有搬到台面上来,局势极为复杂。”

    长羽枫提醒了一下寻荒影,随后停了下来,太阳已经升起,他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下,灵魂的透明让他肩上的羊更加洁白无瑕。

    “我说的不是我们,而是他,我们应该给他取个外号了,不然这样子讲话太累了。”寻荒影看着太阳升起,缓慢的将自己舒展开:“他,他,他,就叫他冒牌货吧。”

    “如果现在你是冒牌货,你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不能叫他冒牌货,我们必须尊重他。”

    长羽枫轻轻摇头。

    “那叫什么?”

    “宁枫。”长羽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心里早就给“冒牌货”取了称谓,宁枫,是极为尊重“那个邪恶的自己的”。虽然不知道他对于这个称谓有没有其他的感想。

    “宁枫,好吧,天上的家伙们一定已经知道宁枫要来了,【诸神黄昏】又要如约而至,大家的心里,估计都怕得要死。”寻荒影眯着眼睛:“我觉得这倒没什么,反正已经经历了五次,第六次的【毁灭者】是兰洛,所以他已经掌握了先机。”

    “就看他怎么和兰洛商量着来了。”长羽枫也有所释怀般的看向寻荒影:“你一定想要看这场好戏吧,毕竟你除了这点兴趣外已经没有别的指望了。”

    “不不不,你太小看我了。”

    寻荒影谈及此事忽然的坐正,十分正经的闭上了眼睛,思考之余还摸了摸脑袋:“如果我仅仅是一个场外看客,那很多事情都会无趣的多。”

    “就好比斗兽场里,如果你只是买了观众席的票,而不能近距离的触摸正在撕咬的狮子,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自己只能坐在观众席。”

    “我不仅要看狮子打架,我还要买哪只狮子赢,我不仅要买哪只狮子赢,我还要操纵比赛,要哪只狮子赢,就让哪只狮子赢!”

    “嚯哈哈哈哈哈!”

    “嚯哈哈哈哈哈!”

    说道这里,他径自的笑出了声,狂放不羁的笑浪盖过一波又一波云翻滚的浪潮。

    “我真是个天才!”

    “我觉得……”

    长羽枫倒也若有所思:“估计很多人都是你这个心理,所以……”

    他无情的打断了寻荒影的狂笑。

    “斗兽场里又不是只有一头狮子,也不是只有一个观众,更不可能只有一个买家,或者说的更加难听点,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买家想要操纵这场比赛。”

    “淦!我怎么没有想到!”寻荒影恍然大悟般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恶狠狠的骂道:“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长羽枫玩味似的看着他,他这话一出,长羽枫便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

    “我想起上次麓中行和我打赌了,我们同时猜了一只【蝈蝈】赢,但是比到最后,我们两个都输了。”

    “啊~真是痛苦的回忆~”

    寻荒影又兀自的坐下,扶着头,摇头晃脑:“啊,我今天有些头疼,还是下次再去吧。”

    “小小竞技场,竟然会有你们两个卧龙凤雏,真是难得。”

    长羽枫唉声叹气:“你们两个同时猜错的概率可真小。”

    寻荒影听了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哎呀哎呀喊着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宁枫现在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和兰洛,到底首先会去干什么呢?”

    寻荒影猛然的拍了一下长羽枫的脸:“你就是宁枫呀,快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一想,如果你有了兰洛,你会怎么做?”

    “他只有,一半的兰洛,宁枫。”

    长羽枫感受着寻荒影小手的热度,这家伙吃的太胖,就连手也肥的不像话,蹄子上的肉都膨胀似的小鼓起来。

    “哦……忘了这茬。”

    “他现在确实只有一半的【兰洛】,那他离目标还远的很呢……纵使他可以杀光人界,地界,但是天界的家伙,他是一个也动不了。”

    寻荒影若有所思。

    现在,信息量极大,他不得不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长羽枫,此番“十世轮回”归来,长羽枫确实成长了许多,连这个都知道,仿佛孺子可教,让他更加得意——就好像是他教导的一样。

    “他不会去找琳儿,琳儿根本不会有事。”

    长羽枫沉静下来,往地上慢慢的飞去。

    “我的身上还有一件他非常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来拿的。我根本不需要去找他。只需要提防一下他的阴招。”

    “你很上道,我很喜欢!”寻荒影兴奋的搓手手。

    飞鸟翔跃,凌空而立,空中之景极速的飞驰,而地上之物则越来越有动静交错的光弧。

    一行奔驰的马车正在晨间奔走,他的目光所及也正是这行马车。狼牙公会的个人已经奔走了许久,如果换算下来,现在可以说是委托的第一天夜晚,每个人都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在凌晨时分都略感疲惫。

    但是好在现在非常安全,青山绿水大路朝天,夏秋之际的最后一次高温让太阳挂在天上的速度极快,殊不知,已经快要结束清晨最舒服的时分,步入燥热的长久午时。

    “巴奇。”李香怡挥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从夜间的两三点,再到现在太阳高挂的时候,她计算大概已经是九点左右,紧绷精神一两个小时多有可能,但是长时间的注意影猎者耗费精力太多,现在人困马乏再所难免。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李香怡跟随巴奇的马匹,将自己内心不好的预感讲与他听:“现在这个时间,应该非常安全才对,但是我的心一直在砰砰砰的跳,感觉危险就在附近。”

    巴奇认真的听了,左右张望,马车周围大道通达,基本上没有什么埋伏,有也一眼便能够看出来,而大道两侧的大树还遮挡住了太阳的光线,是一个绝佳的行进时点,所以他只蹦出了两个字。

    “驿站。”

如果我已不复从前。

    “兜来兜去,还是这样……”

    琳儿看着火神面具,轻叹一声。

    “灰心!丧气!”

    火神如疯狗,撕咬吼叫。

    “我没有灰心,只是……”

    琳儿看着爱神将火神倾覆。

    “只是什么……”

    爱神破碎的容颜尖锐着狰狞的棱角,将冰晶碎片浑然天成的勾挂住让人难以捉摸的色彩。

    “只是什么!”

    火神将爱神颠覆。

    他怒目圆睁,咄咄逼人。

    “只是……我不知道……”

    琳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名为期限的人生是不会被牢牢抓在手上的,这可怜的小手冰凉透顶,可曾有一个人,紧紧抓住过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摇了两次头,声音却越来越安静。

    “撒谎!”

    爱神即使怒吼也美的让人沉醉。

    “撒谎!撒谎!”

    火神暴怒的吼出青火,这鬼怪般的面具撕咬着周围的空气,红艳青溢。

    “我没有撒谎,只是,我真的不知道。”

    琳儿抬起头,忽然意识到车子停了下来,她看向窗户,慢慢的拉开窗帘:“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我们到底走到哪一步了……我经历了那么多死亡的轮回……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在哪一个阶段……”

    忽然的,她说出了一句极为冰冷的话语。

    “我马上就要死了……”

    “按照【天地盟誓】的誓约,第十一世死了,我也就会很快死亡……不是吗?”

    “所以……我不知道……”

    她看到了天地昏暗似的光景,那只不过是几棵高大的树木成排成排的生长,遮住了太阳,仅此而已罢了。

    可,她现在,总觉得这是她的死期将至,那些可怕的“神使”,要以履约者的身份来履行“盟誓”,将她,带到深渊里去……

    带到那绝对见不到光的深渊里去……

    结束,她失去了【盟誓】而可怜的一生……

    “什么惩罚,是最可怕的呢?”

    她缓缓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就好像她在问自己,当天地变幻的时候,什么,是她所能够想到的,最严厉,最让她害怕的惩罚呢?

    可她的回答,她脑海中的回答,已经用不知道三个字提醒她了。

    “哟……陈……琳……”

    卡莲向她挥了挥扇子,好像是她知道琳儿打开了窗户,她才又探出头来,打了声招呼。

    只不过她的语气极其恶劣,让人很不舒服,好像【陈琳】这两个字并不属于她呼喊的这个人。

    琳儿看着她,也仅仅是看着她,她既没有问话,也没有对她说些别的,只是盯着。

    “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有些发毛……”卡莲轻哼了一声,反而笑了起来,不时将扇子遮盖住自己的笑颜,那份玩味与拿捏就像是唾手可得的猎物近在眼前。

    猎物越是恨她,越是麻木,她便越可以笑的开心,笑的猖獗。

    “你们,实在无聊至极。”

    琳儿对卡莲,很轻的咬牙。

    “我和你,又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卡莲回话,颇带严肃,但字字随意,眼睛在扇子之上眯成缝隙:“光是看你们两个一个劲的像是没头脑的虫子寻找对方就乐趣十足,再加上宁枫这只黑羊,可以咀嚼出味道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怎么会~无聊至极呢?”

    卡莲的话锋收住,琳儿也便又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陈琳,你要是觉得累了,完全可以和我一起回天上,根本不需要我们来请你上天宫。”

    卡莲缓缓的咬牙:“像现在这样,时不时的,闹个别扭……真是——为难——”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琳儿关上了窗户,却将自己的声音传的清楚:“你们就别想得逞。不然,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吧。如果,你们要的话。”

    “你……冥顽不灵。”卡莲瞬间收紧扇子,仿佛就是由着她这一个收扇子的啪嗒声而起的,轰然崩裂的眼前山岳隆起,一时间人仰马翻,呼喝嘶鸣。

    山岳,翻腾。

    “天命!”

    火神面具嘶哑怒吼!

    “天命!”

    爱神面具柔声哭泣!

    “天命!”

    空中之云如火俱焚!

    “天命!”

    阴暗之眸洞开,青红相隔。

    “天命!”

    火焰,在它的口中燃烧。

    “是山之巨人!”巴奇大声的呼吼,他用力的抓住李香怡白马的缰绳,试图安定住正在嘶鸣的白马:“注意!躲避山石!”

    “巨人!”

    庞然大物轰然起身,直要惹的整个世界颤抖才要善罢甘休,眼前的山岳已经全然无了,只有轰轰烈烈从“巨人”身上滚落的少石。

    “巨人!是巨人!”

    “啊!”

    巴麻美与雪莉同时惊呼,马儿与蜥蜴龙一同受到惊吓,这句惊呼一出,她们便快速的跌倒在马车内,被叮铃咚隆响的小物件摔了个满怀。

    “陈琳……你难道,还要抵抗吗?”卡莲的声音稳如磐石,她的马匹就像是没有收到惊吓,安然不动的在原地待命般,生着绿色的光辉。

    “抵抗……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琳儿用力的将自己的手靠在马车的边缘,唯独她的马儿被山石击中,已经要整个扬翻过去,将她狠厉的甩出。

    “哼……死鸭子,嘴硬。”

    卡莲收了扇子,露出了上扬的尖厉嘴角,脸色极为难看:“区区一个巨人而已,还不屑被我派来对付你。”

    “让我看看,你到底在人间成长了多少吧~不然,到时候我派出来的人对付不了你,那就没意思了。”

    卡莲将窗帘一下拉住,不再露面:“玄女~”

    “天命!”

    “天命!”

    “天命!”

    火神与爱神依然怒吼,他们的声音将琳儿埋没,琳儿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墙壁之上,任由马车翻滚,也不会被甩在地上。

    白马残缺的身体从空中飞溅进马车内,一道剧烈的光柱将马血甩开,蒸发的一干二净。

    “万相羽织……”卡莲哼声:“王,可真是给了你,一件好东西。”

    羽翼,飞扬,万相羽织由琳儿的背后化为光彩夺目的金色光翼,在马车的翻滚之中侧着保护琳儿的安全。

    卡莲就像是看到了这一幕,在隔着墙壁与滚石的空间内再次出声。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

    忽然的,一道光翼直飞过她的头顶,钉在了她背后的墙上,又猛然振翅化为光点,消却于无,她才再哼一声,憋住了想要说的话语。

    【你们!这群!混蛋!】

    一股空灵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无论是人仰马翻,还是强装镇定,他们都听的一清二楚。

    【还我!清静!】

    山石连粘着血肉,像是刀疤吸附其身,层层叠叠的草木原是他的发帘,还有鸟雀虫鱼在山间嬉戏,一块一块垂死的疤痕将他的整个皮肤都镶嵌上了一层道路的白灰,四肢如山阙横立,五指如抓握太阳与云彩可争高低。

    巨人,用极为愤怒的面孔将生长在其身的万物全都搅了个地覆天翻。

    他起身,便是要天崩地裂,他眨眼,便是要遮天蔽日,他发出空灵的怒吼,便震颤凡人的心性。

    一整座山峰,站立起来,化为斑驳如海的山岳巨人,他的眉眼由屹立在山阙的顽石点缀,怒而红了,这才用那空灵的声音发出轰然的怒吼:

    【给我!滚开!】

    忽然的,他抬起森林环绕的手,鸟兽奔逃四散,跌落其间,他的手掌将仅存的阳光缝隙遮盖,直扑琳儿所在的位置,霎时间山石落如滚雷,闷响阵阵。

    “天命!”

    “天命!”

    “天命!”

    火神,在如疯狗般叫唤!

    “天命~”

    “天命~”

    “天命~”

    爱神,每分每秒都甜如糖蜜。

    “幻境……还是……”寻荒影看着正在大道之上急行的马车,它们皆闭目塞耳,原地踏步,颇为滑稽:“结界?”

    无论是车上的人马上的人,全都一副虚弱的死相,统一盯着前方,呆若木鸡,全然不见半点生者的模样。

    “【尼伯龙根】。”长羽枫皱眉:“怎么,我成为你的向导了?”

    “呵~”寻荒影笑了一声,没有作答:“琳儿现在,也不过是金字阶的水平,琉璃,可是【神使】,是【半神】,我们,好像正好赶上了。”

    “你的嘴里,总是说不出好话来。”

    长羽枫弹了一下寻荒影的脑袋,寻荒影悻悻摊手:“那我能怎么办,我巴不得自己说一句话就能成真。啊不,成好话。”

    “你还不如不说话,那样的话我还会觉得你不是那么刁钻。”

    长羽枫在空中,看着那些四蹄奔走的马匹,不免眉头紧锁,看不出一丝一毫滑稽之感。

    一挥手,一个巨大的环形结界便出现在了他的脚底,一圈金光将整个地界环绕,一颗白色的光球将金光闭合。而内里的一切都无法观察,茫茫一片皆是【空白】。

    【尼伯龙根】,便是这地界的名称,其中之物皆会从【世界】剥离,进入与生者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巴奇所在的车队全部都被这光环而铸的尼伯龙根包围,如画地为牢,他们好像不知不觉便“死”在了这个地界,这个由光球——神使琉璃构筑的空间。

    “这种较为低级的【小世界】,在其中死亡,便会真正死亡,天上的生活呆惯了,这种极小的魔法都懒得研习了。琉璃……”

    长羽枫大手一挥,他之于光球之上,整个光球的【空白】便全然无了,巨大的山岳巨人的头直顶云霄,那是一颗巨大的熔岩石,其上的五官也分别由熔岩石筑成,浑然天成之下,又带着庞然大物憨厚的本性。

    他正提臂将兽类奔跑而上却只能猛坠而下的拳头猛锤下去,正正的打在了琳儿的马车之上。

    腥臭的马血飙至天空,泥浆四溢,想来拳下之人也定是和这匹无辜的骏马一起,灰飞烟灭。

    而这拳头又太过巨大,仅仅是呼啸着生出来的风便将其他的马车的掀翻在地,一滚再滚,全然不知能不能停下。

    “陈琳!!”

    巴麻美在一块巨石之下向外伸手,却很快被巴奇拿住,将手压下去。

    狼牙公会的所有成员都使用着浑身解数将从山岳上掉落下来的鸟兽虫鱼,怪石树木统统打碎在眼前。

    一时间,他们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血雾与巨石碎片在他们眼前翻飞,竟是一点儿阻止不了。

    “先担心担心自己!”巴奇用力的挥砍巨石,即使是断剑,礼祭者也能够轻松的爆破巨石,从而让视野开阔些。

    “可……”雪莉蹲在罗萨德斯的身后,慌张的看着这一切,罗萨德斯即使在这个时候也只是将手掌放在雪莉的头顶,摸了摸头,对着巴奇说道:“巴奇,你确定处理好这一切了吗?”

    “如你所见,罗萨德斯先生,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巴奇一心二用,一边为整个团队争取生存空间,一边游刃有余的看着李香怡,给他一个颇为得意的眼神。

    李香怡也终于明白了,巴奇有“计划”在身,罗萨德斯与他,都早已经是快人一步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这个还不能断定,但目前来看,巴奇,隐瞒的太深,此事对于不知情者才如此神秘,而又毫无逻辑可言。

    “看啊!琳儿成肉酱了!哈哈!”

    寻荒影几乎是不合时宜的讲了一个笑话,把自己逗笑了:“哈哈,我还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以往一般是……”

    “寻荒影,有时候你真的应该学习,如何在正确的场合说正常的话。”

    长羽枫打断了他的话,让寻荒影兀自的撇嘴。

    “哼哼,无所谓啦,让人讨厌是我的本职工作,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寻荒影扣了扣鼻子:“反正我代表着毁灭,你要习惯啦。”

    他摆了摆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看到一个完整的人毁灭在我的眼前,还是琳儿~我会兴奋很正常嘛~习惯就好。”

    “陈琳……你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对吧?”

    卡莲轻轻的挥扇,她并不认为琳儿会被山岳巨人一拳打败,但她期待的眼神使她的身子微倾,终究是要去寻找琳儿身上哪怕被砸中的一丁点痕迹。

    山岳巨人怒意未消,又是轰然一拳,将整个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巨大的凹陷生成地裂,快速的龟裂开,震颤一秒,便又停息。

    “哈哈……”寻荒影兴奋的拍手,却被长羽枫瞪了一眼。

    “老是说,我真的不想的,但是说实话,这种场景很少见。”

    他笑了,笑的天真浪漫:

    “比如三千年里见上那么几次,也足够让人兴奋的~”

    “无法呼吸~”

    “我无法呼吸了~羊~我无法呼吸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唯独这个世界,寻荒影巴不得琳儿死。

    她死了,他才开心。

天命无常

    “天——命!”

    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羽翼,就像是囚困笼中崩裂而散,金光闪闪,破土而出——那砸将下来的顽石拳头活生生的被崩穿一个口子——此为山岳巨人的重拳,被万相羽织一击洞穿。

    由此,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荡【神使琉璃】所布下的虚假天空。

    所有人包括长羽枫都被这道光柱吸引。

    “天哪……”

    雪莉与巴麻美不约而同的惊呼,带着众人的目光直看那被洞穿的天空,那天空诡谲多边,在这一击之下荡漾出层层叠叠光晕,而在这光晕之下,骇人之物悄然无声,是!瞳眸!

    紫色瞳眸!

    它们眨啊眨的,好似窥伺人间,射出道道邪光,又一瞬间被荡开的回流波浪淹没,了却于无。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巴奇一击崩碎眼前的飞石,猛烈的摇晃了一下脑袋,他大声的对着狼牙公会的所有人呼喊:“不要在意任何人!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狼牙公会!听我命令!保护孩子们的安全!”

    “是!”缇隆一行人心中感慨万千,巴奇一个字都没有对他们说!

    这还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他们只能击穿从山岳巨人身上掉落的石头与众生,不被他们掩埋。

    “啊哦~她没死~真是糟糕~”寻荒影摇了摇头,对此深表遗憾:“说到底,巨人们早就应该,死无葬身之地了~琉璃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一群石头?”

    “哼~废物……”琉璃闷声在车内,一记青光夺目的扇子啪的一声飞出她的车内,从窗外一闪而过,化为一道青绿色的弧光,折返如刀光,重重的砸在山岳巨人的脑门之上。

    【额啊!!】

    山岳巨人啊的一声顷刻歪头,怒而愤起,又接连的将巨拳轰打而出,每一拳的目标都是于乱石碎沫之中的人。

    琳儿。

    “天~命!”

    柔绵之音从未断绝!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长羽枫看着脚下的【尼伯龙根】,这个由琉璃制成的幻境他完全可以轻易的破坏,然后,像是琳儿的“羽枫哥哥”一样,毫无保留的去解救她,去告诉她,他回来了。

    可他没有这样子做。

    他静静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巴奇的大呼,雪莉与巴麻美的惊讶,以及众人不知所措却也必须面对的蛮劲,躲在车内的琉璃,还有,被琉璃驱使的山岳巨人。

    他们,汇聚在一起,绝非偶然,这次的委托,是把【某些货物】送到【某个地方】,如果这次的委托人是普通人,他也大可不必去猜测任何事情,只是琉璃与凡人同行,绝不是冲着他来的,更不是冲着琳儿来的。

    黑羊,琳儿,都是长羽枫带给琉璃的“惊喜”,她完全不会想到自己可以遇到黑羊杀死“长羽枫”,还有遇到天宫正要抓的人,琳儿。

    她,并没有设下如此一石二鸟的对策,尼伯龙根布置的太草率,山岳巨人的实力也不可能进一步威胁琳儿。

    那么,她真正的目的,就必须好好想一想了。

    自己,琳儿,只不过是她想要将某样东西送到某地去的“小插曲”。

    她从未主动出面参与过选人,甚至是在宴会厅里,她才与黑羊所有交集,这才让她有了下一步计划。

    罗萨德斯的第三样物件,赫然写着【维多利亚】的名字,此维多利亚也必定是所有人熟知的【维多利亚·玫瑰夫人】——公国背后真正的操控者——就是内务府的龙须公也由她挑选。

    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理解为如此:【玫瑰夫人维多利亚】发现了【神使琉璃】在人间有所行动,想要将某样东西通过【凡人的方式】移动到某个地点,所以维多利亚派【罗萨德斯】从千万人中巧合的选中了自己去陪同执行此次委托,从而……

    目的……

    维多利亚的目的是什么……

    尽管现在的事情已经明了许多,事情也“巧合”的说的通,但,目的,她们两个人的目的,分别是什么呢……

    一切的答案,都需要【某件东西】来“巧合”证明。

    “你现在在想什么?”寻荒影问的奇怪,好像他窥探人心的本领从未有过。

    “我在想……”

    “诶!等等!”寻荒影打断了长羽枫的话:“我们先说好!拒绝讲谜语!从我做起!人人有责!”

    “好吧,我在想……算了。”

    “嗯?!果然你是想要讲一句谜语是吧!”

    寻荒影这个时候才震惊起来,满脸无奈。

    “我说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换了一副躯壳,也不过如此。”

    寻荒影摆了摆手,继续闭上眼,趴在肩头,嗷呜了一声。

    “万相羽织,非同凡响。真是让人不爽!陈琳!你一如既往的……”马车纹丝不动,车内传来琉璃的声音,她婉转之音如此迂挪,腹中之气了然一般,她呵斥一声,竟然骂道:“反正,最后的结局大家都已经知道,你今日不回天宫,无非是与【麓中行】大人怄气,等时间到了,你求着上天宫,也怕是没有门路!”

    滚石从山岳巨人的身上跌落的差不多,那一条从巨人胸膛喷薄而出的瀑布也点滴间化为了小溪。

    只是听的一声又一声的回响,将所有在场的人都震的寒战四起。

    琉璃这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只听那声音呼喝响彻!

    “天命!”

    “天命!”

    “天命!”

    火神爱神倾碾不绝,声声赞叹!

    一把世间绝无仅有的剑刃从堆砸下来的山石中直立而刺,剑身花白的纯净之气缠绕迂回,汇聚起一行黑底金字的纂文。

    【大日牟天金刚护怒舍那荼以真天】

    纂文一出,琉璃便立马掀开窗帘,直盯着那把犹如横空出世的宝剑。

    “【玄玉】?【七星】!”

    她惊讶的大呼,恨的咬牙切齿:“万相羽织还不够吗?连玄玉七星也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给我!闭嘴!”

    琳儿在山石之间第一次将愤怒的目光对着琉璃,万相羽织化为的羽翼包裹着她的全身,使她金光熠熠,满是“天赐神选”,受到“神之恩宠”。

    这让琉璃大为不满,不知道她还在拒绝什么!

    去往,天宫!对你而言!有何不可?!

    你几乎什么!都拥有了!

    “闭嘴!神使!”

    琳儿再次将声音呼喝而出,而“天命”,依然一次又一次的从火神与爱神的口中震怒而出。

    “天命!”

    “天命!”

    “天命!”

    “你和大多数的神使一样,什么也不懂!”

    【玄玉七星】纂文入剑,便生着七彩的光辉,她好像就要斩下,却又停下了,剑鸣沉沉,将尘世之风尽灭,只留下灼而燥热。

    “玄玉七星,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

    寻荒影不知道是在说剑还是赠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长羽枫,期待着他会说出什么来。

    “琳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

    长羽枫也如寻荒影所愿,将话说了出来。寻荒影摆了摆手,笑道:“不不不不,我刚刚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吗?琳儿,也不过是金字阶,琉璃,被唬住了而已。”

    “她要是真的去和琉璃干上一仗,还真赢不了。”

    寻荒影打断了长羽枫的话,可长羽枫还是抢在寻荒影前头说了一句。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的。”

    “还记得,【山盟海誓】吗?你死了,她就会跟着死,她现在在干什么,你难道不晓得嘛?”

    寻荒影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挪了挪位置,让自己躺的更加舒服一点。

    “她在,寻死。”

    长羽枫为之一怔:“我们必须,阻止她……”

    “哼,我还想,你们两个里有一个人终于开窍了,哈哈。”

    可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琳儿便慢慢的从山石的废墟里升起,光的羽翼呼啸一声,便将凡世之尘震起,掀向四周卷起滚滚青烟。

    “山岳巨人,你是无辜的,我不希望在我和这种洗脚婢对决的时候伤到你。”

    她看了一眼四周依然惊愕的狼牙公会众人:“还有你们。”

    说完,她用力的将玄玉七星一横,紫色的裙袍噗呲生风,刮起阵阵低沉之风,由着气旋再次升空,把她的长发也扑打的厉害。

    此时此刻,她凌厉的眼神倒寒而生,弯眉一怒,威风赫赫。

    “现在,你倒真的有一点【天宫正神】的样儿了。”琉璃噗啦一声将扇子打开,青色之光一闪而过,她妩媚的眼神在扇子之下掩藏,金色的瞳眸云丝流转。

    “玄女!!”

    “我们必须阻止他!”长羽枫忽然的急切,心中的疑虑也早就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了,只要她遇到危险,他依然会第一个去担心,然后有所行动。

    呵,还想什么呢,明明什么也不要想。

    我和你,不是天生一对么……

    山盟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天命!天命!天命!”

    火神狰狞狂吼,吐出青红的火焰,在空中烧却!

    “天命,天命,天命~”

    爱神,在绵柔的呻吟,于破碎的躯壳中,呐喊。

    “你们,无非是想要我这条命,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你!”

    琳儿紧紧的握着玄玉七星,它的剑刃在颤抖,就好像在告诉自己的主人,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她在漠视,自己的生命,以至于她的整个身子也跟着颤抖不止。

    那是山盟海誓的必然,也是她身躯之上背负的枷锁,更是她人生之中最为恐惧的时刻。

    面对死亡,面对无助,面对她所爱,她会去爱的,她咬牙切齿,她的心砰砰乱跳,即使她已经面对此情此景,无数次!

    她确实,想要寻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斗过琉璃,所以她的每一次“发怒”都不偏不倚的正中琉璃的周遭,而绝不“击中”她。

    神使是不会被金字阶实力的自己杀死的,她心知肚明,所以她绝不会让琉璃知道自己的实力。

    杀死她,琉璃如果使出全力,她也便会死的更加“自然”。

    所以,她像是一只正在鼓起自己所有“尖牙利爪”的小熊猫,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便是她伪装自己实力的一切。

    万相羽织是,玄玉七星也是,这是她仅有的,能够威慑住琉璃的王牌,可实际上,光是靠它们,绝无可能赢过琉璃。

    她“站立”起来,企图唬住琉璃,而这也明显奏效了。

    琉璃又气又恼,几乎是被琳儿轮番气辱,将她一激再激的惹毛了。

    “你这!”琉璃扇子啪的一和,将食指与中指并着,拇指擒扣,扇子便犹如一把宽厚的刀匕,青光暗沉,金缕交织,随时都会被琉璃掷出!

    “来啊!”琳儿双翼一震,将旁侧碎石粉碎,终于露出了整个身子,她虽为十一二岁的姑娘,平日里穿着裙子,此时高挑的大腿被风与气旋掀露出来,白如雪魅。

    “你这个天上的死物!”

    她将玄玉七星剑往左一甩,呼啸生起的风死寂一般无声的将她的紫色衣裙左荡,随后她轻喝一声,玄玉七星右劈而下,摆正决斗的架势,周围的空气也跟着那右劈荡起细小的龙卷,掀起滚滚尘埃。

    “要打起来了!”

    寻荒影迫切的期待,一下子跳到了尼伯龙根结界的上方,犹如水晶玻璃球的尼伯龙根上,好奇的趴着一只兴奋的羊羔。

    “我们必须阻止她!”

    长羽枫沉气一下,将手伸了出来。

    “谁?!”

    寻荒影刁钻的想要确认长羽枫口中的她是谁。

    阻止琳儿,还是阻止琉璃?

    长羽枫的手悬停在空中,没有放下。

    他好像被问住了。

    “灵魂状态再死一次,可就真的完蛋了。她可是神使!”

    寻荒影几乎是碎碎念般的将头靠在尼伯龙根之上,山岳巨人硕大的后背之外,其实一无所有,那是虚假的天空,只有无人在意,才能成真。

    “可她是琳儿!”

    长羽枫回答的干脆,可能是因为“巧合”,他们口中的“她”并不是同一个人。

    可她是琳儿。

    这就足够了。

    “琳儿又不奢求我过什么。”

    长羽枫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算太清楚的话。

    可能是回答寻荒影,却把寻荒影搞懵了。

    有人奢求过我什么吗?

    其实,没有吧,就连寻荒影也没有奢求过我什么。

    又或者说,我还没有能够让人去“奢求”着做些什么的资格。

    巴奇也是,寻荒影也是,琳儿也是……

    他们为什么都愿意一直一直放纵“我”的“无能无为”呢?

    有时候我需要理由。

    有时候,我觉得那还不够。

    长羽枫不等寻荒影有所反应,用力的将手触碰尼伯龙根的透明之壁。

    可一道光一样的色彩穿过尼伯龙根的透明之壁传到他的眼里。

    琳儿,就像是光彩夺目的闪电,向着愤怒而蓄势待发的琉璃发起冲锋。

    万相羽织狂风如烈。

    玄玉七星铿锵作鸣。

    她如光,冲向死亡。

谎言无声

    【谎言——】

    【你所听到的一切——】

    【都是谎言——】

    “有时候我不得不问自己。”

    雨落,青天。

    “我到底在寻找什么。”

    光耀,流转。

    “但我又不能够停下来。如果我停下来,我便会……”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兰洛。

    兰洛的眼眸里,皆是冰冷的棱角,生生的把他撕成碎片,所以他看到的他自己,总是支离破碎。

    “我不懂我到底在寻找什么……”

    “寻天寻地寻自己,算天算地算自己。”

    “我讨厌,一切无法掌控的事物……兰洛……”

    他把手插在裤兜里,魔剑阿尔忒斯在他的身侧,与兰洛同行。

    冰风,绝尘。

    “琳儿,寻荒影,还有那个废物!”

    他并不愤怒,只是提到“他”,他便会亢奋,亢奋到,怒火攻心。

    “我并不是恨所有的一切!我只恨他们!”

    他在对兰洛诉苦,却全然没有诉苦的仇怨,而是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恨。

    这种恨,尖针般扎进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堪。

    “琳儿,只不过是躯壳,却妄想要取代自己【偶像】的魂灵!她!真是该死!该死!该死!”

    “寻荒影,只不过是被天宫之人肆意玩弄的狂妄之徒!他!痴心妄想!”

    “那个废物!那个废物!那个!废物!”

    他牙齿咯咯做响,他如疯兽,把自己,撕咬的体无完肤。

    “王……”

    兰洛走姿如雷霆,好似瞬闪其间,跟随着【宁枫】,慢慢将话语道出:“复活了。”

    “切,这么快吗?”

    “有寻荒影帮助,总是能够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来,不是吗?”

    宁枫斜瞬一眼,看着雨雷滚走,灼目金焚。

    “但是我们现在管不了他了,他有寻荒影在身,又有琳儿在身边,再是……他的【神性】已经苏醒,这三种情况加起来,我们基本没有胜算。”

    “也无妨,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从来不缺【同盟】,人族,华族,百兽,精灵,还有。”

    “妖。”

    赫赫风云,变幻无常。

    “阿尔忒斯!!”

    他大喝一声,黑色的华服已然伴身,威风凛凛,风尘难近。

    魔剑阿尔忒斯绿光闪烁,飞至他的手侧,他一把抓住,用力的一甩,剑风贯耳,扑棱做响,只是一刹那,他便借着风卷之势贯上云霄,踩在魔剑的剑身之上,盘腿坐下。

    兰洛跟在他的身侧,偏偏霞光尽数纠缠在她的全身,使得她周身欢腾热烈,却又因为她自身散发的苦寒而冷彻交叠,雾凝霜打,落入凡尘,坠而生花。

    “宁三七……我们总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无论,如何。”

    他自顾自的哼气,又要惹的自己气愤起来似的,还是说他天生有些“恨意难平”,总是苦着一张脸,而只能睚眦必报般将自己与他人严厉的区分。

    “兰洛,你的死神……我们需要你的死神……干一件……大事。”

    天命,

    天命,

    天命。

    呼……

    呼……

    呼……

    她打了个冷颤。

    死……

    死真是一件,让人难以忘怀的事情。

    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她对于死,没有多少畏惧的感觉呢?

    轮回,轮回,轮回,轮回的太久……

    太久……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火红的华衣连袖裙灼烧着她的目光。

    青与蓝的光一丝又一丝的闪烁,它们是雕刻着纂文的金刚之柱,蜷曲起来又由一个黑金的天顶接合。

    八根金刚之柱如贯青天,囚锁她这意欲挣扎的烈鸟。

    一点,一点,闪烁,闪烁。

    星星在它们身上热烈的交合,发出灿烂的光彩。

    这盛大而的【鸟笼】,无非是,关着,也便关着罢。

    琳儿没有回答她,她也没有多少的耐心,便又问了另外说了一句。

    “你又,死了一次。”

    火红华衣的主人红唇轻启,釉彩萤萤,摄魂夺魄。

    “呵,是啊。”

    琳儿在嘲讽自己,却变得像在嘲讽“她”。

    “总得想个办法,这样可不行。”

    她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摇了摇,竟然晃了一下光彩,白嫩的诱人。

    “办法,已经想完了。”

    琳儿颇有些无奈的摇头。

    “万相羽织,玄玉七星,这件……”

    琳儿埋头看了看自己紫色的衣裙。

    “寿衣。”

    “他可会不高兴的。你这样说自己师傅编织的衣服。”

    她并没有嘲笑,而是把自己的身子侧躺下来,掀了一下衣裳,火红耀眼的翩然起舞,一瞬落下,也静的起落自然。

    她饶有兴趣,琳儿却暗自神伤。

    “他早就不在乎了。他还在乎什么呢……她连你都不在乎了。”

    琳儿有意的挖苦她,却换来两相的沉默,把她自己也伤的体无完肤。

    “这个惩罚真的很恐怖不是吗?”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咳嗽一声,甩了甩手,无所谓倒:“到底是谁想出来这种没头脑的誓言的?这么折磨人。”

    “这样想过来,我们两个当时真是无聊,都能够想到转世重生了,却没有想过再去想一个,再去爱一个……”

    她说的越来越轻,字却咬的越来越重。

    见琳儿没有反应,她也便不再说下去,而是将腿缓缓的抬起来,侧躺的舒服些,便有铃铛脆响,叮铃叮铃,悦耳动听。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一次,可和以往完全不同。”她眉眼桃彩粉嫩,也仅有半分嘲弄的喜悦。

    “我知道。宁枫。”

    琳儿将玄玉七星剑抓在怀中,她依靠着它,万相羽织为她撑着,柔软的扶顺她的衣裳。

    “他出现在这个时空,说明寻荒影的控制力已经被削弱了。他无法再压制住时空波动,使我们所处的时空【唯一】。”

    “是的,或者说,每一个时空里的长羽枫都不可以进行时空迁跃,而唯独【α17503038】的你们可以进行时空迁跃,现在,宁枫,已经迁跃过来了。”

    “他想要干什么?”

    琳儿看着她的眼睛。

    她们两个眼睛本应相同,琳儿的却更加纯粹——星空翻腾其间,无数无数的星云炸裂,将她的眼眸点缀成深如浩海的紫色凝露。

    “每一个不同时空的长羽枫,都有一个【唯一】的【山盟海誓】,也就是——【唯一】的你。”

    “要实现时空迁跃,就必须……”

    琳儿似乎想到了宁枫如何获得【时空迁跃】的资格。

    “斩断【唯一】。”

    “斩断唯一。”

    “真是狠毒,不是吗?”

    “在几千万个时空里,出现一个两个那么让人费解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真是难得。”

    “哼哈哈哈……这样想的话,也许会好受些。我们,也是这千万分之一。不晓得,何时才能解脱去,生生世世,太久了……”

    她似乎被自己劝解了下去。

    “只轰轰烈烈的爱上一生一世就够了,谁还晓得以后的事情?不是?”

    “大可以,爱上那么一回,就爱的死去活来。”

    可琳儿等她说完,又斜眼动了一下脖子,似是瞪她,又似疑惑不解。

    琳儿说。

    【没有爱,你真的会死吗?】

    琳儿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雷霆攀爬的天顶,金刚之柱上的纂文晦涩难懂,不见得写了一些能看的。

    【你们,没有爱,难道真的会死吗?】

    琳儿重复了一遍,一次比一次冰冷。

    “我并不觉得我爱羽枫哥哥,我对他好,他对我好,说是两小无猜,可他对我的感情为好,我对他的感情也好,都远远谈不上……【爱】……”

    那好像是本能,与情爱无关。

    无论羽枫哥哥怎样,她的心,好像都寻不到情爱的半边,只想着,他要活着。

    她也才能活着。

    又因为他对自己好,她便也对他好。

    好,好,也并不是爱……

    【你懂什么是爱吗?】

    她忽然的发问。

    严肃又认真,把琳儿一时问住。

    怔的双眼带疑带怒,又对着她的眼眸,将她眼神里的冰冷尽数接下,缓缓的,又打了个冷颤。

    “你,就算活也总是没有活过二十,心想着自己已经成熟,没头没脑,呆呆笨笨,自以为深谙世事,封心锁爱。”

    可琳儿没有等她说完。

    只是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你真的……”

    可她也没有等琳儿说完,词重眼轻。

    “非爱不可。”

    非爱……不可……

    琳儿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她只觉得眼前之人说出来的话那么重要,需要她记上一辈子。

    “非他不爱,非爱不可。”

    她又像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将手叉着自己的腰上,侧躺着面对她,几如全身心的放松,了无牵挂的将这句话回答给琳儿。

    这个世界,明明有成千上万的人……

    这个世界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非爱不可的恋情。

    你不能全都看见,也不可以全都视而不见。

    “我还是第一次去思考这个问题?”

    琳儿将头埋低,缓缓的看着自己那双红而发亮的小鞋子。

    “因为你永远是被爱的那一个啊,笨蛋。”

    她开始慢慢的坐起来,将自己百无聊赖的心情展露出来。

    可琳儿没有说话。

    她沉默着,脑袋空空如也般闪回了一些她不太记得的画面,可画面里的那张脸,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长羽枫安静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静静的看着彼此。

    所以,她对于这个画面,仅有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回响了那么一瞬。

    也仅仅是这一瞬。她在想,眼前的这个人,是否和她一样在思考着……

    思考着什么……

    “无非是,我和他……两个苦命人的惺惺相惜罢了。”

    她平静如水,听着琳儿继续将话说出来。

    字字清晰,字字句句都带着平稳呼吸的轻微声响。

    “现在,我们有共同敌人,天上的人……折磨了我们这么久……我们总是要……”

    琳儿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只觉得身上压了些难以捉摸的苦痛,让她不得不将自己的身子舒展一下,耸了耸肩。

    可,这又有些扭捏,让琳儿不那么舒坦。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玻璃细碎的轻响,传到了琳儿的耳朵里。

    这唯独有琳儿有她的空间里,她们诚恐般的对视,因为她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这里,也没有玻璃。

    可那玻璃破碎的声响窸窸窣窣的炸响,在这寂寥的空间内,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让她们无法不在乎。

    她们忽的站立起来,围看着四周。

    金刚之柱,空无所依,天顶幽暗,无路可逃。

    那细碎的亮光终于出现了,那是正对着她们的一点微光,暗灼,如大地龟裂般,在复原与破碎中挣扎。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琳儿身高只到她的胸口,她就是未来的她,可她缓缓的摇头,不记得这个空间也会崩塌下去。

    “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琳儿依然左顾右看,她快速的小跑到一根金刚之柱的旁边,直盯着那个细小的龟裂之处。

    被光洞穿的黑暗,终于有了些别样的生气,琉璃之彩生花,她的眼眸,既恐惧又期待,眼眸随着那逐渐扩大的光闪耀。

    “是他!”

    她突然明白似的惊呼!

    “他?!”

    琳儿听懂了她的话。

    可,会是他吗?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又怎么笃信这会是他……

    他又有什么理由……

    从人间,来到这……

    魂灵,在震颤,琳儿在微微的震颤,当听到他这个字眼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会真的是他……

    因为什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来到这里……

    有什么理由……

    有什么……

    【咚!】

    忽然的一声,将琳儿的心击打的震颤。

    她越发的不明白,以至于她开始慌张的躲闪着那道冲杀进来的光。

    如果,只是,如果……

    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有那么一刻,她的手脚冰凉,虚汗一场,她紫色的衣裙在这可怕的牢笼之中生者星点莹莹。

    可,她既然期待着。

    又在害怕什么呢?

    我真的在期待吗?

    期待着,他真的会到来,真的会带着她,离开这牢笼。

    可她又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害怕不是他,害怕,害怕这心中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无声。

    可能从那一天来到这里开始……

    可能从第一次死亡开始……

    可能从知道他开始……

    她,琳儿,就没有再想过其他的事情。

    你和我,都是苦命的人……

    你能够……

    理解我吗?

    你在追逐着什么呢……

    你,也会害怕吗?

    在这……遥遥无期的等待里。

    在这遥遥无期的让他人等待的幻梦里……

    期待。

    沉沦。

【X】

    【你们不是想要这样吗?】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世上,谁还会发如此毒的誓言?】

    【天,会成全你。】

    【未来不可以!成为!过去!】

    有人曾经问过我,我到底有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

    我回答了他。

    我说,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无论我明不明白,都和你,没关系。

    这样想来,我也能够自在些,不去管我自己到底明不明白。

    不过,后来我觉得我的回答并不真诚。

    我应该这样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去为之而活的话,那便是我这还没有用尽的生命计数里,遇到的每一个,值得我去为之而过的人。”

    这不是一句车轱辘话,因为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我活个一百年,不不不,一百年太长了,我根本不可能活到一百岁。

    我活个……

    我活个八十岁……

    八十岁好像也只能躺在病床上……

    不不不,我活个,我活个六十岁好了。

    六十岁,从婴儿算起,读书学习,直至成年,一半天光,一半黑夜,如此,能够意识到自己在为什么而活的日子,到底还有多少呢?

    我必须进食,不得不听父母唠叨,为了青春期的无辜迷茫而白白耗费精力,为了繁衍的诸多事宜与不知道爱或者不爱的异性周旋。

    再次,我能够为自己而活的日子,还有多少?

    不不不,即使是现在,我依然认为。

    我应该这样回答这个问题。

    “我有的选择吗?我这样想,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办法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或者说,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并且真的这样活着。”

    “那么,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正因为……”

    “正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够知道,做到,所以,才显得那么珍贵。”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时候,我真的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安静。

    我不是他,自然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琳儿。”

    他说。

    金色的星点在他的身上盘旋,他的眼眸里,有着和我一样的,星辰。

    可,可我觉得,我总是和他,有着那么多,那么遥远的距离。

    我在他的面前,如此,渺小,因为我们那么近,却那么远,所以,我那么,那么那么渺小,以至于我如此渴望着,能够懂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

    我不想……

    不想……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已经,可以下山了。”

    他站了起来,从秋千之上,从我秋千旁的另一个秋千之上,离开了我的身边。

    他的离开,让轻微的摇晃使我的秋千往前,我牢牢的抓住了,那细柳的纤绳。

    这是一颗极好看的柳树,上面的星光璀璨的好像真的从天上摘下,他只是使用了一个很小的法术,就让这颗柳树化为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秋千。

    我一个,他一个。

    他曾经坐在我的身边,我摇摇晃晃,飞的又高又远,再回荡下来,又离他太远。

    他安静的坐着,却绝不让我推他。

    他说他只是想要安静的坐着,就好了。

    “下山?!师傅!”

    “你的羽枫哥哥,需要你。”

    “可是师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回答了师傅这样一个问题,师傅就要赶我下山……

    “我自己什么也教不了你了,你当然要下山了。”

    他颇为平静,只盯着我身上这身他亲自编织的衣裳,又颇为感怀,叹了一声转过身去,甩了一下袖子,活像是无奈的戏曲小生。

    其实我也应该明白……

    你的意思。

    可……

    可……

    我还是那么难过。

    真的,是他吗?

    我的耳朵有些发热,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的手汗也让我有所察觉,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我和羽枫哥哥,只是唇亡齿寒,兔死狗烹的关系……对吧?

    什么感情……

    我从来没有觉得羽枫哥哥会和我谈感情……

    不不不,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死了,他也要死……

    他死了,我也要死。

    我们身患可悲的“诅咒”!同病相怜!

    我们需要!一起活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紧张,但那是你的福气。”她看着琳儿的状态,不免调侃道:“你有,独属于你的羊,真是幸福。”

    “我不懂你的意思!”

    琳儿不再看那道还在微微闪烁,越来越大的星点光亮。

    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竟惊心动魄。

    “没关系,你迟早会懂的,你还小不是吗?你们都还,早的很呢。”

    她仿佛见到了往日的自己,看着琳儿越发抗拒着内心的感情,她就越发觉得趣味十足。

    随后,她说了一句很笃定的话,让琳儿不得不认真去思考。

    “你,难道没有想过未来吗?”

    未来……

    未来……

    未来……

    “师傅……我以后,需要做些什么呢……”

    我问。

    师傅总是要答。

    可真等到他回答我的时候,我又没有那么期待,他会回答我什么。

    我并不理解。

    并不理解“以后”二字,可现在有一个更好的词来代替。

    未来。

    我总想着,我的命和另外一个人绑定在一起,他死,我也死。

    我死。他也死。

    我们如此,如此,怎么会有,未来可言。

    “说真的……”

    “我还没有……”

    “想过……”

    我……我……我……

    我只想着我自己,要活个六十岁的样子……

    可,如果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拥有未来,怎么想象得到自己六十岁的模样呢……

    我发现,那会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我……

    “本来,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师傅抬起头,仰望星空,在他的身后,我呆愣的像是木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答我,又或是在对某个人说话。

    可我不能够去看周围有没有人在。

    “可它还是发生了,我曾经想过,去抓住它,去把握它!去为了她!去做点什么……”

    师傅的脸,在星月之下,弧光溢彩。

    那是!

    我终于!我终于!

    我终于有所明白。

    我最期待的,我最不期待的,那张脸,会不会出现。

    出现在那逐渐破碎的星点里。

    在切切嘈杂的呼唤声里。

    在,在,在我终于,明白的未来里……

    那双眼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师傅……”

    “以后……”

    “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我,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

    【叮——】

    【叮铃铃——】

    【叮铃铃——】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重来

    妈妈。

    请原谅我,我将,杀死这个女孩。

    【天魔一重!开!】

    妈妈。

    我不知道风从哪里吹来了。

    【天魔二重!开!】

    妈妈。

    已经太迟了的,那个女孩选择了离开。

    【天魔……三重……开!】

    妈妈。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我不想让你流泪。

    【天魔——啊——】

    妈妈。

    我衷心的祝愿您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

    【啊啊啊啊啊——】

    妈妈。

    请你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四重——】

    妈妈。

    我不想死。

    【开!!!!!!】

    【琳儿!!!!!!!】

    到底是,等待的人痛苦呢?还是让别人等待的人痛苦呢?

    有时候,我真的会去想这些问题。

    不是因为我被抛弃,不是因为我无所凭依,不是因为我爱无所爱。

    站在别人门口脏兮兮的小孩。

    那个众人皆知无家可归的小孩。

    那个满目平静心里却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小孩。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空无一物的街道上,匆匆忙忙着几个人影,他们为了什么而奔波。一双麻木的瞳眸里,渴望着,他们的所有……

    或者说,她从小就机敏的厉害,能够看的清,她和其他人生来不同。

    她听到最多的词,便是妈妈二字,因为那些可怜又可恨的孩子们总是哭闹,可她总是疑惑,自己为何从来没有想从口中说出这一个可以脱口而出的亲昵词汇。

    她那么安静,自从来到这个福利院,便认真乖巧的面对着所有的事情。

    从早餐到晚餐,从副院长阿姨的呼唤到猫咪的追逐,从每天从这里经过的路人到日复一日出现的天空,她都安安静静,从不哭闹。

    虽然有些时候,它们并不总是如她记得的那样出现,但她也不会去在意些什么,或者告诉谁,这里,很奇怪。

    她从不说,她很孤独。

    福利院的天空,福利院的围墙,围墙之外的天空,天空之下的一栋又一栋高大建筑。

    直耸入天际的高塔,总是在晕染过了那么一下天空——它将它们倒映的五彩缤纷——然后一下子消散,无影无踪。

    那座高塔,应该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她几乎不可能看到。

    她每天都在等待,清晨来临的那一时刻,那一秒,她可以看到,那座被光晕渲染成彩虹的高塔——远在天边的高塔。

    她需要站在最高视野最好的地方,所以福利院的二楼阳台,福利院的围墙之上,福利院的大门都是她经常待着的地方。

    小孩子,是不会害怕长大的。

    我当时无所畏惧着期待着我想要的一切都会伴随我年龄增长而来到我的身边。

    小孩子不会觉得我当时有多么可笑,可成年人一定知道,这完全不可能。

    父母所能给的一切,才是小孩子走向成人世界时所拥有的一切。

    教育,金钱,能力锻炼,感情培养,社会岗位的分配,想象的理想,能够完成的理想。

    都像是注定了似的,会一步一步的跟随一个人一辈子。

    从生,到死。

    父母能够给到或者没能给到的一切,早就在未来注定了太多我的一切。

    我不能抱怨,不仅仅是因为我懂得感恩,还因为我不可以不接受他们所给的一切。

    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并不会讨论自己的父母给自己一切或者不给自己一切有没有区别。

    至于有没有讨论的必要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很多时候,她都必须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因为她开始变得不再乖巧——为了看到那束光彩,不,为了看到那座七彩的高塔,她必须在整个福利院还未有人苏醒的时候站在二楼阳台,现在围墙之上,站在福利院紧锁的大门前,期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时刻。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那道光吸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痴迷,那远处的,色彩斑斓的高塔。

    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渴望着,那一刻的到来。可每次望见,她又都会失落,因为那,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有一天,福利院里新来了一个孩子。

    她目睹了,那个孩子的到来——在一个清晨的晚上,在天穹还未新生的早晨,一个身穿黑袍的女人——她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一头靓丽的黑发垂在腰间——她将脸靠在那个孩子的额头,几乎是用力的靠拢,又狠心的分开,将孩子放在了福利院的门口。

    黑衣人本想要再转身,可她注意到了她,将头歪向了围墙。

    她们四目相对,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眸与星子一样的眼眸相撞,触碰,那无辜又红润的眼眶。

    黑衣人似是要落下泪来,微微红润却又见到她而无法继续动容,只剩下回眸一瞬的深沉呼吸。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女士,她的脸,她的样貌,她的那双眼睛,都在漫长而无情的岁月中抹去。

    “你……叫……什么……”

    她看着那个已经苏醒过来的孩子。

    “我……她们都叫我长羽枫……可……你就叫我长羽枫吧……那应该是我的名字。”

    长羽枫喝了一口粥,饥饿感让他的肝肾颤动,在吃到事物的这段时间里,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腹中空空如也,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迫使他将鸡蛋咬进口中。

    “啊……这样……”

    她慢慢的抿了一口粥,眼神却徘徊在长羽枫的手与他的样貌之上。

    他和其他的男孩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张嘴巴两个耳朵。

    可能他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眉心有一颗梅花样的红痣,可能那并不是痣,但那朵梅花有时候红的像是血印,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我叫,琳儿,她们也都这样叫我。”

    “琳儿?”

    “对,王之林,琳儿。”

    “羽枫,羽毛,枫叶。”

    “哦,你的名字很……特别。”

    “你的名字也很特别。”

    “什么?”

    “你没有说你的姓。”

    “哦,姓什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叫琳儿。”

    “我姓长,长羽枫,只有这样才正确。不然,就不是我了。”

    “哈,是嘛。”

    “是的。你几岁?”

    “五岁?五岁半?”

    “我六岁了。”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哥哥?羽枫哥哥?”

    “你为什么要叫我哥哥?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不会啊……我倒是无所谓。我是说,就算叫你羽枫哥哥也没问题,你本来就比我大。”

    “哼~你很有意思。”

    长羽枫一口闷了粥,一甩肩膀,用手臂擦干了嘴巴。

    “嗯哼~谢谢你的赞扬。”

    琳儿端起粥,又抿了一口。

    “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你。”

    “哦。”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琳儿惊讶的看着他。因为这不过是他醒来的第七天,其他六天,琳儿都观察着这位新来的男孩子。直到此刻,她才和他说上了话。

    “逃出去。”

    “逃……我们不需要逃,为什么要逃?大门明明是开的,只要你想出去,副院长阿姨……”

    “我们必须逃出去……琳儿。”

    长羽枫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琳儿将粥喝完。

    “我……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琳儿将粥放下,疑惑的看着其他喝粥的小孩子,又将目光对向长羽枫。

    “原来你什么也不懂。我还以为你看得出来呢。”

    “什么?”

    琳儿惊讶一声。

    而此时此刻,她眼前的长羽枫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那种眼神仿佛在说。

    真实的世界,你到底,懂得多少?

怎会重来?

    天,青色的烟雨淅淅沥沥,也许是因为天会哭,才让雨有了些颜色。

    周围的树木摇摇晃晃着接受风的洗礼,左右扑打着名为彩虹的光晕,让世界依然保留天晴之后的辉彩。

    “噗……呵……”

    巴奇用力的爬起来,将自己的身子晃了晃,晃掉了身上的尘土,随后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立在地上的车轮,可车轮之上的物件一瞬间化为了黑烟,随后,那车轮,也犹如暴晒之后龟裂的地面,化为了黑灰,在他的触碰之下,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巴麻美,雪莉……你们没事吧。”

    他咳咳的咳嗽一声,轻轻的摇了摇自己保护着的两个孩子,勉强的跪坐着,用残缺的礼祭者支撑。

    巴麻美与雪莉双双抱着自己的头趴在地上,虽然这是胆小鬼的姿态,但是却也真的保全了她们的姓名。她们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相拥在一起,大呼小叫,拍着彼此的肩膀。

    “太好了,巴麻美,我们还活着。”

    “是啊,雪莉,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们喜极而泣,两行清泪流在灰尘满布的面容之上,划出了两道深色的痕迹,她们便又彼此嘲笑着对方,不知是哭是笑了。

    “喂,可是我……”巴奇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保护了你们,要有,感恩之心啊……”

    巴奇拍了拍自己的腰,一脸痛苦的模样,不禁自嘲道:“就算早就能够预测到,但是,还是,很难预测这种冲击的伤害啊……”

    “谢谢哥哥!”

    “谢谢你,巴奇哥!”

    “我们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雪莉与巴麻美互相拥抱,一齐看向巴奇道谢,巴奇反倒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吹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

    “世界末日还早着呢~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

    “你……什么也没有和我们说!”李香怡愤怒的向巴奇走过来,她也灰头土脸,身上的扬尘在小雨之下成为了一件灰白衣裳。

    “啊~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都还~”

    巴奇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可还没有等他把这句更为慵懒得意的话说完,李香怡的巴掌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巴奇被打懵了,“活着”就像是从他的嘴里飘出来,抖动几下才安然落地,巴麻美与雪莉也瞬间蒙圈,不敢与李香怡直视。

    “你这个混蛋!”李香怡愤怒至极,一种奇怪的幽怨神色让她的手不停的颤抖。

    她还想要说话,却被罗萨德斯劝阻了。

    “香怡。”

    罗萨德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全程没有插手巴奇任何一个决定的他安然的站在缇隆的面前,看着李香怡将停在空中的手放下。

    巴奇垂目而下,除却惊愕,还有一丝显露在外的笑意,让他的模样更加从容,而李香怡又全然不知罗萨德斯此时会叫停她,而看向罗萨德斯,满目愤怒变为了伤悲。

    “他不是故意的。”罗萨德斯安详而平静:“这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也就越安全。”

    “可……罗萨……”李香怡再次看向巴奇,整个人不禁颤抖一下。

    巴奇若无其事的回转身去,将呆坐在地上的洛德拉拉起来,凯里早已经站定,看着自己呆愣木鸡的兄弟,叉着双手沉沉的出气。

    “香怡,冷静。”罗萨德斯再次哼声。

    “他隐瞒了一切!置我们所有人的安危于不顾!”

    李香怡愤怒的吼叫,对着巴奇,指着他,她当然有理由生气,就在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要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但是她并没有得知半点关于此事的消息。

    “这么重要的事,他哪怕……”

    “好了,香怡。没事了。”罗萨德斯看了一眼巴奇。

    巴奇端正的向前,想要伸手安慰李香怡,可是却被李香怡愤怒的将手打下。

    “我知道了。”李香怡低下头,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不让任何人看她的眼睛,所有人眼神相对,一时间语塞,都安静的等待着这件事情的负责人——巴奇,能够给出解释。

    可巴奇只是安静的站在李香怡的身后,将被打下去的手抬起来,轻轻的抚摸,目光向下,又甩了甩手腕。

    “凯里,去找一找卡莲女士的尸体。”

    “是。”凯里踢了一下脚下的小石子。

    “缇隆,洛德拉,雅各布,整理出还能用的东西,把那件东西带上。”

    缇隆默默的从罗萨德斯的身边转向后面。

    洛德拉小声的咳嗽一声:“是,队长。”

    雅各布搓了搓鼻子,开始在废墟中跳跃。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但是点滴在人们身上的青色灰蒙已经悄然无踪,转为了深沉的白净。

    “李香怡。”

    巴奇看了一眼颇为呆滞和害怕的巴麻美与雪莉,沉下脸,对着她们说了一句话。

    “待命。”

    说完,所有人便听到了雅各布的惊呼。

    “看哪!他们还活着!”

    “谁?!”

    巴奇也出奇的惊讶,更不要说其他人,他们全都发出了惊呼,雪莉和巴麻美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惶恐与不安袭来,让她们再一次的拥抱在一起。

    “那两个小孩!他们还活着!”雅各布在不远处向这边的人挥手。

    “什么?!”

    巴奇又用力的惊呼,他快速的看向狐狸,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上残缺的礼祭者。

    很显然,礼祭者的预言出现了偏差,这使得他脑袋空空如也,第一时间随着雅各布的高呼而震惊。

    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他们难道不应该……消失才对嘛?

    他们……应该……死了才对……

    只有死了,才能……

    才能……

    如果,如果他们没有死,那……

    那……她也……

    巴奇一下子怔住,李香怡有所察觉,却只能看着他,他缓缓的与她对视,双目怔空,苍白无力。

    “杰克!琳儿!”

    雪莉与巴麻美知道是长羽枫和琳儿这两位小伙伴还活着,一时间阴霾消散,快速的向着雅各布的方向奔去。

    刚刚,发生的长时间的爆炸,让两个小女孩害怕的颤动不止,尽管被巴奇保护在怀中,但那种惊天动地的哭喊之声着实吓人。

    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憎恨,誓要把天地掀翻。

    毁灭之光,在一瞬之间吞噬掉了毫无防备的卡莲侍者,连带着高大如山岳也确如山岳消亡殆尽的巨人一齐消散在烟雨之中。

    “站住!雪莉!巴麻美!”

    “不要靠近!”

    巴奇忽然的大喊!

    “她还活着!!!”

    这一声,就像是要讲他的嗓子撕裂,在雨中吼出一道青白的光束,将雨震的光怪陆离。

神使·琉璃

    夏天仿佛是昨日的事情,秋,在今天,才刚刚到来了,是这雨把秋天带过来的,却也真的冷煞了几分。

    秋天,真的到来了。

    雅各布惊讶一声,因为他见到了安详沉睡的少年与少女,他们彼此相拥,却不像是恋人,分寸毫厘都是无心无意。

    仿佛上天需要他们这样,他们便这样了。

    可,他们确实呼吸着,像是随时会醒来。

    他们一个名为长羽枫,一个,只叫琳儿。

    随后,巴奇的惊呼,伴随着一道白而透亮的光束从天而降,击山崩石,万物倾癫!

    “你们未免,太过小瞧我了。”

    轰!

    只听这一声山石敲击破碎,昂然崩散,巴奇口中呼喊而出的“她”,赫然立现!

    她浮于空中,高高在上,金瞳灼华,宇发飘扬,青玉阙衣大袖翩然起舞,搅乱了七彩祥云,流宫红丝彩撼然阵阵,斩断了紫气东来,伏龙白玉之扇流苏随起风震,八面玲珑之境屏风赫然相逢。

    卡莲,不。

    【神使·琉璃】

    这才有了些神使的模样。

    【风鹤云山皱,涛怒覆海流。】

    此刻,她即为【天宫正神】!

    即为【神使·琉璃】!

    她的容貌未变,可此时此刻,

    【神使·琉璃】

    现于此世!

    与众不同之势,

    非同凡响之姿,

    超凡绝世之神采!

    无所不及!

    【琉璃】的【通心圆光】旋转无形,三个青球伴随天上之水一分一毫的撕裂着周围的空气,恍然间便要恫吓住其周围的空间,而产生剧烈的塌陷之感。

    好像在她的周围,有要将她吞噬而去的天宇鸿沟。

    又或者,她本就不属于这凡尘俗世而太过突兀的存在着,分离着,恐惧着。

    风,将她吹的净白了些许,可她身上的色彩却狂怒的翻卷着将她吞没,一抹鲜红在她的左臂之上随着烟雨风尘一并飘散。

    她,受伤了。

    “你们这些……”

    她并非咬牙切齿,可肩膀上从来没有过的疼痛让她的牙齿敲在一起!

    “凡间蝼蚁。”

    琉璃横眉灼目,金色的光华遍布其全身,这场雨越下越大,几乎所有人呆若木鸡的神色都已经无法察觉,而她身上闪烁的光彩却像是刀光洞穿了所有人痴而傻楞的神色。

    一个,

    真正的,

    天上之神,

    现身于此。

    尽管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神使】的尊容,但琉璃此时此刻与遮住面容的卡莲早已经天差地别。

    做点什么,巴奇,做点什么,巴奇!做点什么!巴奇!

    巴奇的手在颤抖,别去想实力够不够这种傻瓜事情了,卡莲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和他一样的人,不不不,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不一样的“生物”!

    不!

    “物种”!

    所有的人,都被琉璃的气场威压的不得动弹,雪莉,巴麻美,雅各布,凯里,洛德拉,缇隆,李香怡,巴奇,罗萨德斯,他们早已经无法动弹。

    巴奇眼光四处搜寻,暴雨蒙尘般扑打在他们所有人身上,可他们却像是一个又一个雕塑立在那里,任凭雨将他们击打的灰白。

    他们苟延残喘的弱小,在神使琉璃的威压之下无所遁形!

    他此时此刻才明白为何礼祭者总是讲述些只言片语,总是对于“今日此事”支支吾吾,

    这,才是,世间所存的真相!

    虚假世界之上,赫然存在着什么。

    礼祭者,恐也未曾知晓。

    “我知道的,你们总是在煎熬,一个想要重回天宫,一个,却只能留在人间,十世轮回,十世,轮回……”

    琉璃终于,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了。

    她左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臂,伏龙白玉扇颤抖不止。

    她伤的很重,这或许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惊呼出来的好消息。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青色被吞噬,真正的,只留下了空无一物的净白。

    伏龙白玉扇颤颤巍巍,修长的手指渗出火红的鲜血,犹如一条小溪,落在她白皙手臂上的雨抚摸着她,连带着猩红狂涓而下。

    它们沾染了土地,而后又化为了几束繁花,怒而盛放,生在这暴雨倾盆的废墟之上。

    “我,来帮你们!结束……”

    琉璃忽然间的抓紧玉扇,噗的一声扇尺敲击,如屏风一展!而就在此时!又是轰的一声,天雷激荡!如刀光一瞬!

    寻雷奔走,龙游其间,真气浩荡,自成绝景!

    “痛苦!!!”

    琉璃一声大喝!将右手一甩,左手一震,伏龙白玉扇大开大合,顷刻之间!青色的雨再一次的铺天盖地,直搅的那净白之雨风卷残云,而后,戛然而止般被青雨吞没!咬噬!

    忽然的!风啸不停!龙吟不止!

    只见那满天的青雨之间,一条又一条雄浑壮魄的古龙狰目啸吟,狂吼而来,穿梭于青雨之间,独杀的天地寂寥,空白了世间一切的色彩斑斓。

    “【狂渊·九龙】!”

    狂之风!怒之雨!雷之焰!云之龙!

    在此时此刻连绵交织!瞠目之龙穿梭青云雨海虽扇瞬行,直击雅各布所在的位置,她的目标自然不会是雅各布,但是雅各布已经被琉璃的神之威压镇的难以逃脱。

    【Hang——】

    龙鸣之声,震天动地,不绝于耳!

    古龙所过,地掀土没!金石蒸发!反尘之物尽被抹灭!

    雅各布,足不可能是琉璃口中的凡间蝼蚁,但,气势雄浑的龙吼之声与转瞬之间杀将过来的爆裂古龙已经将他的肝胆颤破。

    雅各布的七窍在一瞬之间奔涌洪流,牙颤耳鸣。

    雅各布的灵魂在此时此刻痛苦的蜷曲,誓要脱离这具正接近死亡的可怜躯壳,他的脑子早就无法反馈到任何痛苦的信息碎片。

    这个一路跟随巴奇而来默默无闻的可怜之人已然成为了挡在琉璃释放的【神术】【狂渊·九龙】与其想要抹杀的目标周围之死物。

    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人影在一瞬之间闪到了雅各布的跟前,他手掌向前,黑色的火焰由掌心迸溅。

    他的眼睛,他的长发,他的黑衣大袖,他的羽翼,都在狂风哭嚎与龙吼之中生着万丈光辉。

    “【王之法相】!”

    寻荒影的眉眼兴许是真正的淡然了才能够如此的干碎纯净,没有半点复杂的情绪,也没有任何别样的生气。

    黑色的火焰,活要灼烧凡尘俗世的荒诞虚无,死要将一颗孤高炙热的心扑灭绞杀。

    云起,云落。

    青雨,骤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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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此间录介绍:
命运一词始终跟着所有人,或生或死,都是命运的一部分。
命运不会为你划时代的科技兴起而兴奋,也不会因为你拥有超乎常人的灵力天赋而大喜过望,更不会因为你所热爱的一切都毫无声息的消亡而沮丧。
她是一位严厉的女神,伴随着这个名为【长羽枫】的懵懂少年成长。灵力,魔法,科技,无尽的宝藏,一段段不那么戏剧化的奇遇,一次次死亡之中的挣扎,一次次的奋不顾身。
或许,这个故事可以断断续续的发生在【温缇郡】,也可以一直绵延千年发生在【白灵山】。
但无论怎么样,他的倾听者,会把这段故事讲与你听。灵界此间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界此间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