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姐姐
时光飞转，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二。一早上，孟戟就等在了前院。
这些日子，几位公子都忙得不见人影。也只有赵霁儿一人纠缠这孟戈，让她带着在县城里闲逛。
孟戈却不是那样闲的人，她还要安排给父母收殓寄存的事情，还得想法子少管些事情，好在日后能顺利脱身。
刚好高管家也不想让孟戈再继续参与这些事，便直接让她去管那些孤儿。
这样一来，赵霁儿就没法再继续缠着孟戈，因为她第一天跟着孟戈去的时候，差点没被那些孩子给烦暴走。
于是乎带着赵霁儿闲逛的任务，就落在了孟矛还有将军府上一个婆子，还有一个媳妇的事情。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丁恨孟去做了什么。自从将孟戈姐弟送回了将军府，他就消失了。
除了在三日后来问了前去小洛镇的日期后，就销声匿迹了。
然而，今儿一大早，他便赶着马车等在了将军府门外。
孟戈姐弟匆匆的用过早饭，便着人将昨夜就宿在将军府的僧人们，还有已经提前装好了车的棺材纸扎等物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出了将军府。
孟戟跟孟矛肩并肩，说说笑笑的上了丁恨孟的马车，孟戈则亲自坐在装了两副棺材的打车上，一行人这才风风火火的出了县城。
一路上，那些僧人，还有请来唱哀辞的人们，也没停了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一行人，自然是最受人瞩目的。然也正是这样的队伍，里边也最容易隐藏些什么。
正如王冉等人所料，一路上还真有不少人前来打听。王冉等人也趁机拔了不少的钉子。
由于此行的目的有些不好借宿，大家路上便是在林子边上宿了一宿，次日赶到小洛镇，好好的在飞升客栈歇息了一夜，次日再次调整了各项事宜，才在晌午出发去了山洞处。
进了林子不就，队伍就分作两股，一股往东，一股往南，前往不同的目的地。
孟戟作为明面上的人，自然不能跟接应的王冉等人去山里，而是跟在了孟戈姐弟身后去了山洞。
在抵达山洞之前，身为此次前来超度僧人之首的主持大师，私底下跟孟戈道：“孟公子跟施主一家人很有缘分，施主大可让孟公子替你小弟分担一些事。”
身为女子，在这个封建时代，有许多的事情都不能亲自动手去做。
哪怕自己作了男子打扮，也瞒过了不少人的眼，却依然不能瞒过大师们的眼。
对于主持大师亲自前来这一事，孟戈也是惊讶不已。不过人家说了，就是出于日常，让她不比介怀。
“感谢大师提点。大师，你这样说，是知道点什么么？”孟戈试探一问。
主持大师并未回答孟戈，而是高深莫测的念了一句佛号，便跟其他的僧人继续念经。
孟戈见状，便也不再问，看着前边跟孟矛一起抢着赶车的孟戟。
跟孟家的关系，孟戈也是在见到高管家之后才确定的。因此孟戟跟孟朗是本家兄弟或是叔侄什么的，也极为有可能。
至于孟戟是孟朗的亲儿子这件事，孟戈也不是没想过，但都一一被她给否定了。
孟朗跟孟家闹成那样，孟家应该不会接孟晋回家才是。不对，当初孟晋是在人贩子手上丢失的。
听孟朗夫妇说，当时他们跟人贩子争抢孟晋的时候，孟戟掉进了河里之后始失踪的。
之所以说是失踪，那是因为孟朗夫妇将那条河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哪怕的暗礁印洞他们都没放过。
然，孟戟就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孟朗夫妇才敢肯定，孟晋一定还活着。
但这也就是只是他们的执念罢了。村里许多的人都说，孟晋当时才两岁多，人小，就算是被搅进那个暗洞，只怕也没人摸得出来。
加上孟朗夫妇那一阵紧张过度，说不定真错过孟晋的尸骸也有可能。
只是孟朗夫妇始终不肯接受那样的说法，也坚信孟晋还活着。事实上，孟戈也一直都觉得孟晋还活着。
丁恨孟同样对那两个调皮的小子没办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两人应该是兄弟。
此时，孟戟正挥着马鞭，将马儿按照孟矛指的的地方行去。
“孟戟哥哥，你不知道，我们那里的山都是石子儿，上边的树什么的很多，常年都不掉叶子。我姐姐最喜欢跟我爹上山摘野果子回来给我吃了。”孟矛脆生生的跟孟戟聊着天。
孟戟很自然的接话：“你姐姐一定很心疼你。不过，没能姐姐现在在哪儿？”
他就见过孟戈，以为孟矛还有一个姐姐，才这么问的。
孟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急急掩饰道：“我姐姐她被我爹托给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那时候太小，记不住事。”
孟戟一听便觉得奇怪，问：“你爹娘怎么让你姐去了别人家？你姐姐是女孩子，不是应该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还放心么？”
孟矛眨巴着大眼睛，只是一味的摇头，连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也舍不得姐姐。只是我爹娘说了，我姐姐跟了那个人，以后才变得更厉害。等她回到我们家，她就能保护我跟哥哥。”
一个谎话，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话来掩饰。这就是为什么说了谎的人，嘴里再也说不出实话一样。
接下来，不管孟戟怎么问，孟矛都说自己半点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
孟戟也知道当时才四岁的孟矛能记起的事情不多，便也放弃在追问。不过他却跟孟矛打听起钦山县的事情来。
哪怕是孟矛那少得可怜的记忆，孟戟还是越听越觉得身临其境。就好似他也曾经生活在那里过一般。
“你说的，跟我小时候经常梦见的那个地方很像啊，你再跟我多说一些呗。”孟戟将马鞭交给丁恨孟，抓着孟矛一顿问。
孟矛被问得不耐烦了，便甩着脑袋抗议：“孟戟哥哥，我真不记得那么多呀。你要是问我在迷路在山里的那两年，我倒是记得许多的事情。”
于是乎，话题就从钦山县，回到的祁山。说起在祁山里的两年，孟矛那真是滔滔不绝。
第二百九十九章 孟戟的异常
孟矛说起山中两年的事，就是连丁恨孟也都听得异常的认真。
他从不知道，三个孩子在那险象环生的山中，居然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无需孟矛多加形容，他跟孟戟就能想象得出那两年，三人活得有多艰险。
孟戈不知他们正在说的，是当年山中的事情。她只知道，孟矛跟孟戟很聊得来。
就是那些人，一会笑得跟疯子一般，一下又一脸的严肃，还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说的什么事情。
一路顺当，既没下雨，又没出什么岔子。就跟主持大师所说的，他们姐弟非常幸运，选的日子也非常的好。
深秋，正是树草衰竭的时候。看着树上利寥寥无几的树叶，孟戈又记起了当年他们开始计划摆脱那些食人狂魔的时候。
当时，他们一行人绝对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倘若他们知道，她一定第一时间想法子将那两个祸害先解决掉，再让同行的人将剩下的乌合之众给灭了。
然而，当时她听了孟朗的，认为那些人不过是被饿极了，才不得已做了错事。
加上那些个灾民也不知道反抗，只是一味的躲避承受，才使得那些人最后肆无忌惮，终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沉痛后果。
所以说，有的时候人真的就该自私一些，狠心一些，不要想着当一个普度众生的圣母，才是正确的事情。
那些灾民，就算没了那些食人狂魔，依照他们那种凡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怕也不能在乱世当中生存下去。
不懂反抗，只会一味的等待救世主降临，期望别人一直保护他们的人，当真不是什么好累赘。
就在孟戈忆想当年的时候，目的地就到了。孟矛看着那熟悉的洞口，。很是轻快的跳下车，朝孟戈跑来。
孟戈正在神游之中，并未听到孟矛在喊她。直到孟矛扑到她身上。
孟矛见孟戈终于有了反应，这才问道：“哥，你说接下来该干嘛？”
孟戈甩甩头，将那些思绪甩飞，这才笑着问孟矛：“我曾经跟你一起商量过的，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干嘛？”
孟矛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下，这才转向主持大师，问：“大师，接下来咱们该干嘛？”
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自然不知晓该有的忌讳，还有该走的程序。
不过，从高管家，以及县里边的老人那里，他们姐弟还是打听到了不少这样的事该做点什么。
这不，他们带来的东西，就都是按着那些人说到的买的。
主持大师带头下了车，站在洞外瞧了几眼，又问了孟戈一些当年的事情，以及现在洞里边的情况，才点头道他自会安排。
“你们只管在西北边搭几个简易的草棚，用来停棺做法就好。接下来，你们只管听我指挥。”
孟戈姐弟赶忙答应，并带着丁恨孟一起去砍树割草，然后将草棚子给搭起来。
这一次，跟着赶车来的，都是将军府上的家丁。孟戟见孟戈他们忙不过来，便让那些家丁都去帮忙。
而他，则站在那个洞口跟前，感受着自己的心一阵阵的揪紧，那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哀伤，使得他鼻酸眼酸，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真是奇怪，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真是挺多了他们的事迹，受感动啦？”孟戟自言自语，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陌生的心情，这样悲伤的情绪，使得他忘却了他此行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来。
他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召唤他，让他走进那个山洞，让他去跪拜谁。
于是他真的就进洞了，也非常茫然的跪在孟朗夫妇的墓前。跪下的那一刻，他的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多么想呐喊几声爹娘。但他不能开口，因为他实在是出不得声，一张嘴就是哽咽。
孟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默默的跪在墓碑前发呆。
他想，他一定是听多了孟矛提到两位，而他自己又那样渴望有这样的爹娘，所以他才会生出了那不可思议的想法。
洞外，主持大师看着孟戟进了洞之后久久没出来，就捻起念珠默念了一遍经文。
末了，他望着天空道：“世事皆缘，缘聚缘散，唯有血脉亲情割不尽斩不断。”
他的身后，几个僧人便都齐齐念了一句佛号，一起念诵起经文来。
待得孟戈姐弟带着人好不容易将草棚自草草搭好，天便黑了。
众人燃起火堆，点了灯跟蜡烛，孟戈这才发现没见到孟戟。孟矛也发觉孟戟不知行踪，就问随行的人。
结果，那些人也都说没见过他。
孟矛跑去问僧人们：“你们看到我孟戟哥哥了么？”
僧人们面面相觑，都一致望向了主持大师。主持大师开口道：“阿弥陀佛，孟施主就在洞里边。”
得知孟戟在山洞里边，孟矛便跳着去找人。他现在有些伤心，想要找孟戟说说心事。
这些年虽然孟戈对他照顾有加，还处处都顺着他，但他觉得他还是跟孟戟比较说得来。
有些心事，能说给孟戟听，却不能让孟戈知晓。
孟戟之于孟矛，那就是兄长的存在，是他能依赖倾诉的对象。
孟戈望着黑洞洞的洞口，有些奇怪孟戟进去干嘛，他又为何进去那样久都不出来。
难不成孟戟在洞中出了什么事？
不等孟戈去猜测原因，孟矛就将孟戟给喊了出来。
“孟戟哥哥，你在那里边干嘛呢？”孟矛张口就问。
孟戟不自在的伸手弄弄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就是有些好奇，进去看看罢了。”
孟矛又问：“都这么黑了，你在里边能看得见东西？”
当然看得到，孟戟心想。他在里边不知为何，脑海里边总能想象到，有一对慈爱的夫妇，总是用充满了爱意的声音叫唤他。
他们激动兴奋，还欣慰不已。他们还交代他要好好的跟姐姐弟弟相处，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好好生活下去。
然而，他却看不清那对夫妇的长相，也说不清那是他的臆想，还是出现了幻觉。
“小矛儿，里边除了你父母的坟茔，还有别的人的坟茔么？”他问。
孟矛点头，道：“还有虞扬哥哥的爷爷。他也是在那一次遇上山匪的时候被害的。”
第三百章 收殓
对上孟戈姐弟担忧的眼神，孟戟对洞内自己的行为三缄其口。
他没法告诉这对姐弟，他在洞内撞了邪，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事情。
孟戈姐弟问不出什么，也随了他去。大家伙在简易的草棚子里边匆匆吃了晚饭，便各自按照主持大师的要求摆布起了棺材纸扎什么的。
孟戈姐弟则是点了蜡烛，带上祭品，去洞里给孟朗夫妇守灵。
主持大师带着三个僧人，就在孟朗夫妇坟前唱念。
孟戟四处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便也进了洞。不知为何，他很想跟在孟矛身边跪着。
他不知为何孟戈姐弟要分左右跪在孟朗夫妇坟边。他以为那是民间的习俗。
看着孟戈姐弟身上的孝衣，孟戟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退出了洞口。
他去跟丁恨孟讨了一块白布，在中间剜了个洞，直接套到身上，再用草绳在腰间一扎，便再次进洞，跟着孟矛跪在了孟朗夫妇坟包的左侧。
孟戈对这一切毫不知晓。她正沉浸在往事中。
她这一次真正报了仇，放下了包袱，再回想往事才突然觉，原来孟朗当初执意带着他们一家子往北走，是有目的的。
他的目的地一直都是金和县，从未在半道上走岔过。哪怕的许多人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最后有分道扬镳，孟朗都没跟着那些人往别处去。
北地之广，可不是一县一州的事情。可见，孟朗当时定是想要回到他的出生地。
哪怕这里没有笑脸相迎的亲人，却有对他情深义重的兄弟朋友们。
只可惜，他才刚刚踏进小洛镇的范围内，就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给害了。
看着仅仅一步之遥的小洛镇，孟朗的内心，其实是渴望却也遗憾的吧。
还有万俟氏。当时万俟氏还不至于伤重致死。她是抱着孟朗的尸体，生生将自己耗死的。
临死前，她将孟矛交到孟戈手上，让她沿着北面一直走，找个大点的县镇落脚，总会有好心人帮他们的。
当时孟戈就嗤之以鼻，并不觉得这世间还有无缘无故帮助他们两个孤儿的人。
此时在想起来，怕当时万俟氏指的，就是金和县里边的那些孟朗的旧友了吧。
说起来，孟戈长得跟孟朗很像。但她又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和，跟万俟氏的俏丽。才不至于跟孟戟似的，一眼看上去就跟孟朗亲兄弟一般。
但是，只要是认得孟朗的人，怕是第一眼见到她，都会问上一句，她是否是孟朗的孩子。
更别说当时她就一直以男装示人。
想到这，孟戈就哭了，将手上的纸钱往地上一扔，扑到坟包上埋怨道：“你们两个狠心肠的人，就是到死也都不愿将话说清楚，害得我跟小矛儿吃了这许多的苦。你们要是早告诉我们事情是这样的，我又何至于带着小矛儿在那山中挣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我们就更不会无意之中进了军营，摊上这么个麻烦事。都是你们这两个狠心的爹娘。”
想想这几年自己吃了多少的苦头，孟戈就越是委屈。那些苦头，将她之前十一年从梦里夫妇身上得到的关爱，都磨灭得只剩下了一个念想。
那个念想就是，她要报答孟朗夫妇的疼爱，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他们的儿子孟矛照顾好，让他茁壮成长。
如今想来，当年孟朗夫妇对她的种种爱护，竟变成了她身上的枷锁，使得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带着孟矛在这个险恶的世间生存。
哪怕是她累及，也还无办法，她还是得坚持下去。
见到孟戈放声大哭，孟矛也忍不住哭了。他记不清孟朗夫妇的模样，也很少能想起当年孟朗夫妇跟他生活的点滴。
只是，孟戈告诉过他，孟朗夫妇是怎么对他，怎么爱护他的。他能想象得出来。
然而他现在路，并非是孟朗夫妇的事情，而是因为孟戈。
这些年，孟戈是怎样艰难的照顾他，抚养他的，他都一一记在了心上，刻在脑海里边。
这个姐姐，自孟朗夫妇去了之后，就充当起了父母的角色。在艰难生存的时候，还不忘了教他还有虞扬做人的道理。
原本，孟矛认为这一切都是孟戈应该做的。她身为长姐，本就该肩负这些责任。
随着他越长越大，知晓的道理越来越多，懂的事也不少后，他才恍然顿悟。
其实孟戈自己也是个孩子，也需要有人关爱教导，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也会想跟人撒娇耍赖。
只是身为长姐的她，在没了父母，又要照顾他们两个小的情况下，别说是撒娇了，就是夜间怕也没能好好的睡过一觉。
这样的孟戈，让孟矛心疼。他知道孟戈为了他们真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累。
“姐姐，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累着。我会好哈照顾你的。”孟矛抽噎着，如呓语般说到。
他的身旁，孟戟赤红着双目看着悲戚的姐弟俩，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便也只能陪着他们默默的跪着。
这一晚，洞内的哭声时起时落，僧人们的念诵之声从未断却。
寅时三刻，主持大师便带着唱经文的僧人起身，顺便将哭得精神有些恍惚的孟戈姐弟唤醒。
直到这时，孟戈才现了孟戟。见他身上那件临时孝衣时，不知为何她心下却觉得这件事很完满。
在主持大师的指挥之下，三人在孟朗夫妇坟前磕磕拜拜，终是在卯时一刻将棺材搬进了洞里，就着火光将孟朗夫妇的坟包掘开。
当初挖坑埋人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如今给父母殓尸，她却成了个盘观者，什么事都不能干。
无法，她就是再委屈，也只能在一边默默的烧着冥纸还有纸扎的元宝。
在大师的指导下，孟矛跟孟戟合作，将孟朗夫妇的骸骨从坑中清理出来，整齐的摆放在一边扑着的白布还有纱纸之上。
许是洞中的环境原因，也或许是当初孟戈用了被子将孟朗夫妇二人的尸体捆紧埋的，孟朗夫妇是骸骨都保留得非常的完整。
骸骨清理干净好后，僧人们又围着尸骸念诵一番，这才动手将两句骸骨放入棺中，让孟矛二人按照他们的指点，把寿衣椁布什么的铺上绑好，才封了棺。
直到这时，这场仪式才算是完成了大半。
第三百零一章 猜疑
收殓好了孟朗夫妇的尸骸，将棺材搬出洞外，放上了运回古刹的马车，这一行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从昨晚开始，孟戈姐弟就开始为孟朗夫妇守孝，一直得在孟朗夫妇的棺前守夜吃斋，直到七七过后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孟戟看着那两口深红色的棺木，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悲伤，还遗憾不已。
看着孟戈姐弟一直都守在棺材便，吃的也只是馒头加咸菜，他便也坐过去陪着他们一起守棺木。
见到孟戟过来，孟戈这才极其之前的事情。
当时，见到孟戟身披孝衣跟孟矛跪在一边，她恍惚见到了孟晋。
孟戟，一定是上天派来代替孟晋的吧。正好孟戟也是孟家的人，孟戈当时才没出声制止。
想来，孟朗夫妇看到有孟家的人前来看望他们，他们一定也觉得很欣慰。
“孟公子，你不必这样的。我跟小矛儿这样做，那是因为我们是子女。”言外之意就是，孟家跟孟朗夫妇完全没关系，又何必受这份罪呢。
孟矛咽下嘴中的食物，也很是感激道：“谢谢孟戟哥哥昨夜陪着我，我爹娘也很高兴看到我有这么个好哥哥。不过这以后就是我跟我哥哥的事情了，你赶紧去跟他们吃东西，顺便在丁书车上好好休息。我们还得花两天才能回到县城呢。”
孟戟看着孟戈姐弟微微笑着，真心道：“我真心想要跟你们一起给叔婶守孝，真的。我觉得能养育出你们这样的好孩子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孟戈心想，只要进了城，孟戟便也不需要再做戏，到时就不会跟着他们受罪，就没出言劝阻。
吃喝散，僧人们又围着棺木念了一阵经，进洞又超度了一次虞扬爷爷，这才收拾东西离去。
孟戈姐弟进洞跟虞老爹告别。孟戈道：“虞爷爷，我们暂时先回城去了。过一阵，虞扬就回来了，届时他会亲自来将你请回去。”
孟矛也连声道：“到时候我跟姐姐会再跟虞扬哥哥一起来的，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辞别山洞，一行人在正午骄阳最烈的时候，护着棺木踏上了回金和县的路。
当夜，孟戈原本是不打算再歇在飞升客栈的。因为他们车上有棺木，不方便。
但是王冉等人在路上留了信，说是让他们一行人在飞升客栈汇合，再回城。
当夜，孟戈跟孟矛就守在了装了棺木的车子上，没有进房休息。
这一次，杜三娘亲自将蛇的银子送了来，还说那条蛇救了不少人的命，真是不错的东西。
孟戈收了银子，道：“我就是顺手，觉得那只豹子合眼缘，没成想竟是误打误撞。对了，你们开的是客栈，为什么总是暗中收药材，难道还有些的用处？”
其实孟戈早就想问这事了。几年前，孟戈觉得，兴许是杜三娘娘家的影响。
如今看来，飞升客栈收药材，其实多数都是暗中进行的，杜家的人兴许知道，但一定不知道那些药材的去向跟用途。
杜三娘为难的看着孟戈，道：“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咱们所做的事情，都不是坏事。你只需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子民，这便够了。”
一切都是为了大宋子民。孟戈恍惚觉得自己知晓了些什么。
落山村祁山里边的那些神秘人，还有那个大型的堰塞湖，总是暖和的河水，永远云雾缭绕的山谷。
那里边是赵家军的兵器制造工厂吧。
或许，里边还有秘密的训练基地之类的。
得知那里边的人事物，对外界没有伤害，孟戈就放心了许多。
至于那些始终的猎人还有村民，孟戈并未抱什么希望。不管是不是正义的队伍，对于那种人，总不是和善的。
自顾一来，冶炼兵器这种事，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那些被抓去的人，多数都是被奴役的吧。
所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指的可不仅仅是战场上的那些将士，还有那些在后边默默支持的人们，还有那些无辜被牺牲的人们。
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跟大自然的物竞天择一般，想来都是自然法则吧。
唯一的区别便是，有些人过于残暴，野心过重，牺牲的人太多罢了。
这一晚，孟戟跟王冉在房中深切的商讨了一番接下来的事项，这才问了一些孟戈姐弟的事情。
“他们家还有个闺女，好像在小时候让人给领走了。据说是送去学什么。”孟戟道。
王冉听了这话之后，腾地从床上坐起，问：“他们家真还有个闺女，让谁给带走都没人知晓？”
孟戟疑惑的起身，摇头道：“孟矛说当时太小，只记得有人来将姐姐带走了。”
王冉蹙眉深思良久，才问：“莫不是被他们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么？我在南边的时候，就经常见到那些父母狠心的将家中的女孩卖给过路的人牙子。那些人牙子出价高，却不是什么好人。”
孟戟并不赞同，道：“听孟矛说，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极好，并不需要卖闺女。这件事，不大可能。想来，他们应该还有什么亲戚，将那女孩带去好好教养，也不是不可能。”
提到亲戚，王冉就想起了虞扬耍的那套枪法。那简直就是孟家枪法的改良版，里边还掺杂了赵家枪法的精髓。
难不成孟矛他们家还有某些渊源？若真跟皇家，或是孟家有关联的人家，怕他们家的闺女，还真是让人接回去好生教养了吧。
“你说到虞扬的枪法，我就想到了孟戈的那一套刀法。我在孟家的书房看到了一本绘制了小半的刀法，据说是我那挂名亲爹亲手绘的。孟戈的刀法前边三式，跟把本子上的招式很相近。”孟戟也坐起来，越说越惊讶。
孟戟的话，让王冉心中一亮。但也只是瞬间罢了。县里的人都知道，孟家的那位出走的公子，跟着妻子是在岷山附近失去踪影的。
而孟戈姐弟的家乡，是在东南面的靠海边的县城。岷山，是靠西北边的一处内陆深山。
“孟家那些年并未接回过任何的女孩，唯一带回去的，只有我这个身世不明的男娃子。”孟戟失神道。
第三百零二
既然天下大定，那孟戈就再也没什么顾忌。休息了一夜之后，就带上了孟矛，去了黄瘸子的住处问了个吉日。
黄瘸子真就是一个瘸子，那左腿看上去比右腿短，还小，呈不然状态扭曲的拐到了一边。
孟戈一瞧就知道是小儿麻痹症的症状。不过这黄瘸子除了那瘸腿，其余什么都跟普通人一样。
看着他全身上下的道袍打扮，孟戈就知道这人的宗教信仰是什么了。
道教，是天朝的古老的传统教派。孟戈就算对这个没有研究，但也相信所谓的黄道吉日有其说法。
黄瘸子看了姐弟二人面相一阵，又根据孟戈给的孟朗夫妇二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她跟孟矛的生辰八字等等，都跟他交代了一遍，这才等待他的演算结果。
黄瘸子看了那八字一眼，道：“你是个女娃子，恐怕这事帮不上多大的忙。不过父母是长子，怕是能代替你给你父母收尸。”
黄瘸子的话，让孟戈先是一愣，随后便笑着应了下来，跟孟矛一起问那时候该注意些什么。
黄瘸子将一些当日该注意的事说了一遍，还特地又将孟朗夫妇二人的长子二字加重了些，才翻书算起了日子来。
孟戈苦笑，看着一脸懵懂的孟矛不语。
她的大弟，孟矛的兄长，孟朗夫妇的长子身在何处，到如今她还半点眉目都没有呢。
于是乎，给父母收尸的任务，就全都落在了孟矛身上。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孟矛拍着小胸脯道。
在军中混了这么些年，孟矛对那些支离破碎的尸骸尚且能坦然面对，又何惧父母那早已经成了白骨的尸骸呢。
孟戈也知道孟矛能做好，就是担心到时候他一个人要给夫妇二人清理骸骨，摆放棺材等等，会累到。
孟矛晃晃小脑袋，道：“不会比在军营中训练还累的。姐姐你全都放心交给我。”
孟戈欣慰的揉了孟矛脑袋一把，道：“行啦，咱们孟矛是最棒的。”
黄瘸子在姐弟二人说话这一会，便将日子算了出来。
“最近的好日子有四个，一个是六日之后，八月二十八。剩下的是下月初九、十五跟二十三，你们自己看着准备东西的进展选日子吧。”黄瘸子将日期给算了出来后道。
得了吉日，还要再问吉时。这是个复杂的工序，黄瘸子怕这姐弟二人记不住，便细心写了下来。
“你们若不认得字，届时给做法的大师看便成。”黄瘸子将四张纸递了过来。
孟矛恭敬的将纸张接了过去，小心的叠起来收到了怀中。
事情办完，姐弟便起身告辞，给了黄瘸子一锭十两的金子，就走了。
黄瘸子看着桌上那金锭子，自语道：“本事女儿身，偏生要行那男儿事，今后婚姻大事怕得困难重重了吧。”
黄瘸子才说完，那跟后屋想通的门帘子一动，一个四五岁的小二就跑了过来，一巴掌将那桌上的金锭子往怀中一揣，道：“娘说能吃饭了。”
黄瘸子爱怜的摸了摸小儿的脑袋，问：“今儿的大字可都写好了？”
小儿得意的笑着牵起黄瘸子的手，看着黄瘸子将拐子撑到另一边腋下，这才道：“我早就写完了。娘说爹有客人，我这才没过来。”
两人说着，就进了内屋。不久，屋内便传出来一个女子柔柔的惊呼声。“这是哪儿来的金锭子？”
小儿最快，替黄瘸子回到：“是爹的客人给的。这一次爹赚大了。”
黄瘸子看着眼前秀丽的妇人，温和的冲她笑了笑，在炕沿边上坐好了之后，一把将小儿抱起来放到身边，才道：“让你们娘儿俩跟着我吃苦了。”
妇人将碗筷摆好，抬袖抹了一把泪，满足的笑道：“我不觉得苦。倒是你，为了我们娘儿俩，倒是失了名声。”
再后面的话，孟戈就没再听了，带着孟矛下了屋顶，直接骑马去了丁恨孟所说的那个古刹。
古刹，在城西八里处的一个小山包上，被参天古树围绕，青灰色的墙跟红褐色的琉璃瓦在树影间若隐若现。
古刹规模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古刹。看那斑驳的墙壁，以及那已经脱色的木柱门窗，想见没个一百年，怕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处小寺庙，却能在这乱世之中稳若泰山的存在，那自是有其原因的。
古刹大门并未有人把守，跟丁恨孟说的一般，只要是有人愿意走进去，那便自由出入。
然而，除却大雄宝殿，去往别的地方的月洞门处，却都有特别的僧人把守，外人轻易不能入内。
大雄宝殿，并未单单供奉一个神作。这个大殿，是整个寺院最大最齐整的地方了。
除却正殿，还有不少的偏殿，供奉着世人想要拜求的各种神像神牌。
孟戈带着孟矛将马儿拴在了寺院大门处的拴马桩处，才带着让将军府给准备的素点心，还有馒头水果之类的东西进了正殿。
正殿供奉的是什么神，孟戈不认得，但那祭台上边的祭祀品却半点不少。
姐弟二人跟一旁的僧人请示了下，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摆上了祭台。
本以为自己带来的东西已经算是上好的，却不想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外边人能想得到的精致齐全。
点了香，三拜九叩之后，姐弟来填了香油钱，这才跟一边守着签筒的僧人打听了寄放棺椁的事宜。
“施主先在此等候便可，小僧先去请示一下主持师兄。”那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
孟戈也跟着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跟孟矛坐在一边的蒲团上等着。
不多时，那僧人便带了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僧人走了过来。
那那僧人跟孟戈姐弟见礼了之后，便问：“不知你们想要寄放的是何人的棺椁，又因何而故，平生都做过什么大事？”
孟戈一听就知道这个寺庙还是非常有规矩的，这或许正是这家寺院能一直存在的原因。
“主持大师，我们想要寄放的，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父母……”孟戈毫无保留的将孟朗夫妇平生的事迹都说了一遍，并且将死因也告知了僧人。
僧人听后便遗憾的念了一句符号，跟守签僧人念了一段经文，这才同意了孟戈姐弟寄放棺椁的事情。
第三百零三
又跟主持大师讲明了自己的要求之后，孟戈姐弟才相继走出了寺院。
姐弟俩一走，那守签的僧人便问主持：“师兄不需着人去查这件事了么？我瞧那两个孩子身上的煞气很重，怕是造了不少的杀孽。”
那主持念了一句符号，道：“你没瞧见那两个孩子虽然身上煞气极重，却是正气凛然，完全将那戾气给压了下去，并未因杀孽过重而显得阴暗。”
那守签僧人见主持开始站着念经文，自己也跟着虔诚的念了起来。
且说姐弟二人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县城，才进城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马车给惊了马，对面的马夫差点没被孟戈身下的马给踹下马车。
所幸孟戈在军中经验很足，不仅将自己的马给勒住，还将对方的马车给控住。
待得一切都消停之后，孟戈这才听见那马车之上想起一阵女子的啼哭声。
“表、表姐，你有没有伤到。是静儿错了，静儿应该听表姐的话，这样就不会撞到表姐了。呜呜~”
少女特有的甜脆声线一出来，就是那些个守门的人，也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马车方向望去。
孟戈安抚好了自己的坐骑之后，这才下马到马车旁边道歉。
“在下并非故意，实在是着急回城，怕错过了时辰进不得城门。”孟戈规矩的站在马车侧面抱歉躬身。
马车夫惊魂未定的看着依然有些焦躁的马儿，呐呐道：“这位小哥没事就好。事实上是咱的马不知怎的就不听话了，直直的就往那门口撞去。”
马车夫倒是说了实话。孟戈一看那马，就知道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才会狂躁的往前奔驰。
“哦，大哥不必担心，这马儿应该没多大问题，不过在下还是劝诸位先别出城的好，免得在外头出了事找不到人帮忙。”孟戈劝道。
此时车内除了先时女子的哽咽声，并没再有别的声音。
孟戈说完见马车主人并未出声，就道：“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在下就告辞了。”
车夫也有样学样抱拳跟孟戈等人告辞。
然孟戈姐弟还没走到两步呢，那马车上就走下来一个婆子，恭谨的问道：“不知我们可能跟小哥买了这马儿？我们家主着急着上路赶回府城，事情非常的紧急。”
家主？若是孟戈听得没错，刚刚车上都是女子的声音。
除却那个哭的少女，还有一个至始至终都没出声的表姐。相信那车上还有一个丫鬟伺候着的吧。
就这样的一马车女人，跟一个半道的马车夫，只怕才出城就得遇上麻烦吧。
想了想，为了为父母积点福，孟戈还是想要劝这些人不要趁夜出城。
“世道还不甚清明，诸位还是不要夜间出行的好。哪怕就是太平盛世，在夜间行马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再就是，你们倘若真想出城，就待明日寻了商队结伴出城的好。”孟戈所说都是出自真心。
这年头，本就因为乱世而毁了不少的人家，她真不愿在这时候还听见有人被害。
孟矛在孟戈说完话之后，也跟着劝道：“大娘你听我哥哥的话吧，我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之前我们夜间赶马车去府城，路上就遇见了狼。好在那狼群不算大，不然我们都得遭殃。”
提到狼群，车夫跟婆子都有些害怕，就是那车里边的少女，也都惊呼出声。
“表姐，你说说话呀，咱们、咱们明早再走吧。就跟这位公子说的，咱们找个商队一同上路，再带上几个家丁。”少女看似是在请求所谓的表姐，事实上就是在暗示表姐该这么做才对。
少女的话声落下之后，马车内陷入一阵安静。就在孟戈怀疑那马车上其实就只有少女一人时，一个温婉清甜，却有些一丝不苟的女子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吧，明儿一大早就出城。这位公子，小女子再此谢过了。”
说完，那女子就让婆子上车，令车夫将车子往回赶。
等到马车掉头，车夫小心的将马儿往前赶的时候，孟戈姐弟也上了马，往将军府方向跑去。
马车里边，一个扎着垂云髻，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少女，正可怜巴巴的望着眼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子，那神情好不委屈。
她的身旁，身着桃红小袄，月白挑线裙的女子正静静的看着女子，那双眸重的不满，正宣示着主人的情绪。
“离表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那东西跟厉害嘛，我就想看看，谁知道、谁知道就射了出去，还伤了马。”少女越是说到最后，越是小声。
桃红色衣裳的女子微微扬了扬眉，轻声道：“将东西交出来，一根针都不能少。”
女子的声音依然如之前一般没有波动起伏，但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女子已经火上头了。
一旁的婆子虎着脸冲少女伸手，神情恭敬而疏离。
少女那边的双髻大丫鬟见状，趁机从少女身后掏出来一个筒子，还将少女藏在袖子里边的针包给搜了出来。
婆子接过两样东西放到桃色衣裳女子身侧，就继续跪坐在一边等待指示。
桃色衣裳女子看着不满的嘟着嘴的少女，吩咐那大丫鬟：“青娘，将表姑娘手上的针取过来，免得表姑娘将自己伤了，我们没法跟爹娘交代。”
大丫鬟青娘恭敬到了应了一声，遂将少女死死攥着的右手掰开，从里边抠出来三根纤细的钢针。
待得所有的东西都放好，婆子也核对了针的数量，桃色衣裳的女子这才不是严厉的对少女道：“唐静，你虽不是我父母亲生，也并非我的亲妹妹，但我们一家人对你真是当家人对待。这一点，我们全家问心无愧。但你若真听信有心之人的挑唆，那我们也只能将你送回唐家去了。”
对于桃色衣裳女子的话，少女唐静原先是嗤之以鼻的。待她听见女子说要将她送回唐家之后，便慌张的认起了错，哀求女子不要将她送走。
“表姐，静儿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做蠢事了，也不会听了下边的人胡说后跟你还有姨夫发脾气。”少女跪在女子身边，哭得好不凄惨。
第三百零四章 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孟戈姐弟刚从古刹回到城里，就看到了众人欢欣鼓舞的模样。
这是前所未有的。哪怕当初得知赵家军胜利回城，这些人也没表现得这么疯癫。
孟矛是在忍不住，直接拉了个人问道：“大叔，你们这是在干嘛？”
正在分馒头的大叔笑道：“还能为什么，咱们赵将军登基了，就在上个月初八。咱们现在的国号被改为祁宋了，现在是祁宋元年。新皇上任，下令免税三年，大赦天下。就连难免的那些个土匪窝子，也都被清缴得干干净净的。对了，听说在苗人的帮助下，赵家军还拔了不少动南面小国混进来的贼子。”
这果然是额值得庆贺的好消息。建了新国，颁布了不少的新政令，还都是利国利民的，谁能不欢喜。
就是那些个烦人的叛军，还有土匪侵略者，也都被收拾得乖顺不已，难道还不值得庆祝？
新政的颁布跟执行，历来都是朝廷的一项难事。奈何现在是建国跟新政同行，那些人倒也没了什么话说。
旧朝的官员们，现在正惶惶不安，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清理掉，当然不糊站出来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那些打算倚老卖老，仗着自己跟了几任皇帝的老臣的确是会站出来说声几句。
不过，旧朝之所以灭亡，不就是因为他们引起的么。这么一来，新皇几句顶了回去，那些老臣最后不是有病在家休养不上朝的，就是直接告老还乡的。
新皇对此都来者不拒，就是全体官员罢朝，他都能应付得过去。
为何？因为高管家这个人真不是盖的。他既给在前锋打仗的赵家军们安排好了所有的粮草跟人员补充，他还在大宋各处择摸人才，好在旧朝官员们为难皇帝的时候，直接有人能补充上去。
这不，就在那些腐朽不堪的旧朝官员们打算按照以前的套路，胁迫皇帝不得不遵从他们的指挥之时，那些人就被派上了用场。
至于那些被替换下来的旧朝官员，也只能待在他们那腐朽的府邸继续腐朽下去了。
也不是说新皇不敢对付那些人，而是不想再来一次大换血，再闹得人心惶惶罢了。
离开改朝换代，朝廷官员的更新，还有吏部的调整，那都是得经过漫长的岁月，经过新皇还有他的追随者们步步为营才建立起来的。
得知了赵将军顺利登基，今日又是加冕之日，孟戈姐弟也都欣喜不已。
“难怪姐姐当初去府城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是去了大都汴梁城。姐姐，你说这一次咱们能够顺利回乡了么？”孟矛将刚刚那个分馒头的大叔给他的包子分了一个给孟戈，问道。
孟戈惶然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将军都去了京城了，也不知这东西要怎么交还给他。高管家也不在，我们就想打听事情，都不知该找谁去。”
孟矛闻言，便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嚼了嚼咽下之后嚷嚷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留信给将军府的管家，到着这东西回家乡去吧。姐姐，咱们再不上路，就开不及春耕了。”
南面温暖，粮食都是种两季。倘若他们错过了春耕，只赶得及夏耕，那他们自然就少了一季的粮食收成。
这个时候，正是百废待兴的当口。粮食当其冲，是最重要是物资之一。
省下来的那些柴米油盐酱醋呀，还有什么穿用什么的，倒是其次。
人，先得吃饱，才有力气去考虑那些不是么。
回到将军府，孟戈为了那个管事一些问题，便打算采纳孟矛的提议，直接回南面去。
“你们不在城里过年了么？明儿就是大年夜了，你们姐弟打算在这当口启程？”管事惊讶的问道。
现在虽然是太平的年间，急着赶回乡的人也不少，但都不会选择这个当口启程。
大过年的，在路上度过，可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管事的这话，倒是提醒了孟戈。原来是年关到了呀，也难怪大街小巷这么喜庆呢。
她以为是因为赵大将军登基的事情，他们才那样盛装。原来，是在过大年呢。
“果然，在军营混了几年，打了几年的仗，连春节这么重大的节日都给忘了。”孟戈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道。
孟矛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哎哟一声道：“可不是嘛。我以为就是平常的日子罢了，原来还有这么个年节呢。”
管事看着这迷糊的姐弟俩，无奈的笑了笑，道：“管家来信了，说是让我们给你们安排个丰盛的年节。再就是，管家大人让你们在这里等到明年三月，等他回来了你们才能回去。”
孟戈闻言，忍不住提高声调问道：“高管家什么时候来的信？还有，他为什么不亲自来信告诉我们？”
这些人也真是够了，竟然什么事都不跟她说。难道他们忘了，她之所以还在这里，就是被那一箱子的东西被绊住脚的么？
管事被孟戈这么一问，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让身边的人去他房中将东西取来。
“当时，我以为你们就是出去个几天，就没遣人给你们送去。之后忙着忙着就给忘了。”管家说的颇为不好意思。
这些日子，他为了安置那些个回不去家乡的灾民的事情，还有将那些孤儿们分配到合适的地方忙的焦头烂额的，确实忘了那些东西了。
听说管事将大将军送东西回来给她这事给忘了，孟戈差点没笑着踹那个管事一嘴巴子。
但她看着那管事疲累的模样，也就选择原谅了他。她觉自己有些不厚道，将那些孤儿从四面八方吸纳过来，却又撒手不管，有点对不起为这件事忙碌的人们。
东西送来，孟戈姐弟就回了房。
这是一个乌木匣子，小巧也漂亮。匣子的雕工堪称一流，就是孟戈这种粗人，也都觉得喜欢不已。
匣子打开，孟戈就愣住了。大红色的绒布之上，躺着一支点翠的衔珠流苏金凤钗。
凤钗的旁边，还有一枚碧玉扳指。
将嵌在匣子上盒盖的信取下来打开一看，梦就气得想要掐死那个管事。
第三百零五章 县主与世袭百户
心上的内容，是解释着两样东西的用意。
那个凤钗，是县主的配置，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个扳指，代表的是世袭百户。
这两样东西被送来，就是为了给孟戈姐弟选择，这两样东西，他们选择哪一样。
若是前者，那么孟矛今后就只能是个逍遥小员外，享有百顷土地，还能自主经商或是耕读。
若是选择的是后者，那么今后他们姐弟就得生活在大都，由着高管家安排他们今后的日常生活，直到他们各自成家为止。
那些土地什么的，也都会给他们留着，不会因此而改变。
信跟东西，是在三个月之前就到了的。但他们在三个月之后才得知此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管家让他们一定得等到他回来才能离去的原因了吧。
“小矛儿，是你的话，你会选择什么？”孟戈烦躁的问道。
她不想当县主，她不需要那些个身份，也不想要那些荣耀。她只想带着孟矛安心的做个地主家的大姑子。
孟矛将两样东西拿起来对比了一通，最后也纠结不已的放下，问：“非得要选么？”
孟戈点头，道：“大将军，哦不，现在是皇上了。皇上他老人家说了，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
孟矛闻言，再次将东西拿起来看了又看，问：“那个什么世袭百户，是个什么东西，跟咱们在军中的百夫长一样么？”
孟戈摇头，道：“不是的。军中的百夫长，就是管理一般个人的一个小长罢了。这个世袭百户，就是皇上给你的一个闲官当当。至于是不是跟军户有所关联，那个我就不懂了。”
军户，是在那些缺少人手的年间，强行将一些农户编到军户里边，强行从他们当中征收兵力。
军户，实际上就是战争的牺牲品。家中的儿郎得时代要交出一致两人去参军，并且他们手底下的土地，还得分自主地跟军粮地。
自主的地不会很多，但是军粮地是根据地形以及产出按人头分配的。
那些军户，每年得按照上头派的任务，种植作物，并上缴军粮。
当然，孟戈知道皇帝并不会展军户。他之所以给孟矛这个百户的名头，怕就是给他一些镐赏吧。
兴许就跟食邑百户一个意思，想让孟矛享受这样的待遇罢了。之所以是世袭的，怕就是当做是一种补偿吧。
“食邑百户？”孟矛茫然不已。
孟戈就解释道：“就是一百户人家上缴的税赋什么的，你享受到的是那样的待遇。”
“那跟县主比起来，哪个更好一些？”孟矛又问。
孟戈道：“从长远打算来看，还是百户比较划算。有了那样一个闲职，还是世袭的，你的后代们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会饿死。当然，先他们得不犯事，不会被削了这个职位。”
孟矛又想了想，道：“那姐姐你还是当县主去吧。你都在军中过了这么多年了，家中也没有个长辈。你有了这个县主的名头，肯定就能嫁得个好人家。”
孟戈闻言，有些感动。然而她并不想接受这样的恩惠。在她看来，在军中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生存下去，并且顺利报仇罢了。
但为了孟矛着想，她就又不得不接受这个封赏。
孟戈此生是无争的，许是看多了那些个生死大战。他显得更向往那种乡下的平淡日子。
但那样的日子显然也不会太过与平静。就跟孟矛说的那般，他们是没有父母亲长的人家，就算再出色，也都会被人挑剔闹事。
倘若孟矛有了这么个名头撑着，他们在乡下也就有了威望，也就不会受到那些人的排挤跟挑衅了。
所以说，孟戈最后还是选择了世袭百户这个挂名的闲职。
“你说了要保护我的。既然如此，你就只能当起家，成为我坚强的后盾。”孟戈劝道。
孟矛本能的摇头，道：“难道你当了县主，还有人会欺负你？可是姐姐你很厉害，不会受人欺负。”
孟戈笑道：“我就是县主，上边也还有郡主，有公主。倘若你就是个小官，我将来嫁给个小地主什么的，他就不敢欺负我们。我若是个县主，怕还真没多少地主什么的敢娶我，我难道要找个没用的夫婿回家给你欺负？”
孟矛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孟戈的话，半响才小声道：“你要是找个没用的回来给我欺负也没事，我能养活你们两个。”
孟戈听清之后，差点没笑岔气。她强忍笑意委屈的说到：“可是我不喜欢没用的男人，这可怎么办？”
孟矛一听也觉得自己嘴看不起那些人了，便道：“那行吧。为了护着你，我就当了那个什么百户就是了。”
孟戈此生是无争的，许是看多了那些个生死大战。他显得更向往那种乡下的平淡日子。
但那样的日子显然也不会太过与平静。就跟孟矛说的那般，他们是没有父母亲长的人家，就算再出色，也都会被人挑剔闹事。
倘若孟矛有了这么个名头撑着，他们在乡下也就有了威望，也就不会受到那些人的排挤跟挑衅了。
所以说，孟戈最后还是选择了世袭百户这个挂名的闲职。
“你说了要保护我的。既然如此，你就只能当起家，成为我坚强的后盾。”孟戈劝道。
孟矛本能的摇头，道：“难道你当了县主，还有人会欺负你？可是姐姐你很厉害，不会受人欺负。”
孟戈笑道：“我就是县主，上边也还有郡主，有公主。倘若你就是个小官，我将来嫁给个小地主什么的，他就不敢欺负我们。我若是个县主，怕还真没多少地主什么的敢娶我，我难道要找个没用的夫婿回家给你欺负？”
孟矛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孟戈的话，半响才小声道：“你要是找个没用的回来给我欺负也没事，我能养活你们两个。”
孟戈听清之后，差点没笑岔气。她强忍笑意委屈的说到：“可是我不喜欢没用的男人，这可怎么办？”
孟矛一听也觉得自己嘴看不起那些人了，便道：“那行吧。为了护着你，我就当了那个什么百户就是了。”
第三百零七章 府城之行
大雪，在初四晌午就渐趋停歇。孟戈姐弟吃了早饭后，便上了丁恨孟赶的马车，前去府城。
这一次去府城，主要是为了跟府城的知府大人交接点事情。
再就是想要带着孟矛去府城瞧一瞧热闹。据说府城在小年夜开始，就已经张灯结彩，颇有将灯会从小年办到元宵节的架势。
虽说县城也有人很早就挂了灯笼，但却不如大城镇的好看。大城镇住的贵人多，那些灯笼也精美一些。
再说了，孟戈还想去见一见大飞他们。
怎么说都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有这个机会，她还是想要当面跟与他们告别的。
据说邢凡已经回了大营，她还想顺道打听一些消息。
府城，还是跟当初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没多大的却别，唯一的区别就在府城的氛围。
白天瞧不出府城究竟有多热闹，孟戈姐弟就在街上采买了一些吃食等物，去了城郊大营。
邢凡跟大飞听说孟戈姐弟来了，便亲自出来将他们接到了大营入口处一个用以接待来客的帐篷内。
“怎么，年过完了就想起我们来啦？”大飞还是那样大大咧咧，一把勾了孟戈的肩膀道。
孟戈讪笑，将手上的东西往他怀中一塞，道：“你还别说，要不是因为这一场雪，我早就回乡去了，谁还记得你们呀。”
大飞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抱好，转头跟孟矛告状：“虞立，你大哥怎么这么没良心呀？”
孟矛笑眯眯的拉着邢凡的袖子，道：“大飞哥，我大哥说了，不想看到你哭鼻子，所以不打算来告别来着。”
大飞这一下就跟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炸开了，抗议道：“谁哭鼻子啦，有不是三岁小儿。你要说是虞立会哭，我还相信一些。”
孟矛闻言撇撇嘴，道：“你也说那是三岁的小娃儿才会哭，我都长大了。”
两人斗嘴间，孟戈便跟邢凡坐了下来。
“邢大哥，这一次都有谁跟着你回来啦？将军府上都有什么人？”这次孟戈还想着直接将东西放在将军府呢。
当然，这也就是一个念想。倘若将军府还是跟以前一样，那她可就不敢将东西留下来。
据说府城的大将军府上，还住着新皇的一儿一女呢。
也不知道那两人可信不，能不能帮着将东西带走。她真是不愿再带着东西回乡。
邢凡瞥了孟戈一眼，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行啦，将军府上的人，现在都是皇上身边的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不过你还是别打将军府的主意。据说现在有许多的余孽想要打大皇子还有大公主的主意，将军府基本上已经是处于封闭状态。”
原来如此哪。也难怪了当初她来府城的时候，连将军府的后门都进不去。
想想也是，当初这个将军府里边，可还有一个不咋地的大管家，别说还有别的人安插进来的眼线什么的。
将军府上的人盼不上，看来她还真就只能将东西暂时带在身边了。还真是个累赘。
见孟戈叹气，邢凡又道：“赵磊你要是有什么急事，说不定赵磊能帮上忙。对了，赵磊昨夜刚刚回营，现在应该还在睡的吧。听说他们一行人是连夜不休的从京城赶回来的，都累得没了人形。”
他昨夜见到赵磊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大跳。赵磊现在是不黑了，但人却瘦的只剩下一层皮。
也不知带之前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上千人都成了这幅模样。
得知赵磊就在军中，孟戈顿时就舒了一口气。那东西，要是交给赵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说不定皇帝还给赵磊带了话回来呢。
“既然他累坏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我跟小矛儿还在城里待个两天，不着急的。我明儿再来吧。”孟戈道。
接下来的对话，无非都是一些前尘往事的回忆，还有对未来的期盼什么的。
孟戈尽量不去打听那些过分机密的事情，也不想再参与到那些事当中。邢凡也识趣，没拿那些事出来当成谈资。
续了旧，东西留下，孟戈姐弟就踏着夕阳回了城。
夕阳下，原本被晒化了的雪水，又凝结成冰。姐弟俩踩着冰碴子，哆嗦着上了等在大营外边的马车。
见到姐弟来出来，丁恨孟这才慵懒的从车内出来，将厚披风往身上一裹，将全身裹得只剩下一双眼之后才赶着马车进了城。
一路上，孟矛很是开心的跟丁恨孟分享了他在军中的一些趣事。
丁恨孟听得也有些热血沸腾，道：“若不是按孟家，说不定我也就披甲上阵，跟你们杀敌去了。只可惜当时我一心想着跟孟家的人耗，半点没想过好男儿当驰骋沙场，救国为民。”
一听丁恨孟这话，孟戈就知道他其实对孟家的人还抱着很大的怨气。只怕他还是想报仇来着。
才进了城门，孟矛在车上就待不住了。街道上，各色灯笼铺摆在道路两侧。
哪怕的冬雪初化，正是冰沁入骨时候，也还不影响众人出门赏灯的好心情。
好在城里的人都很勤快，大街上没多少的雪，此时走在街道上也不会踩着冰碴子。
加上街道上都是铺了砖石的，就是中午化雪的时候，踩上去也不会糊一脚泥。
丁恨孟让姐弟俩先下车，他将车子停在刚进门处的一处临时泊车点，给了银钱让那里的人帮着喂了马，便也跟着姐弟俩一同去赏灯。
府城其实是很大的，街道也多。孟戈姐弟选择的这一条，是通往知府衙门，还有富人们居住的柳头巷子。
刚好，孟朗的外祖一家子也居住在那里。孟戈打算先去踩个点，递个话，明儿一早再带着孟矛上门拜访。
许是因为阶级不同的原因，越是往柳头巷子走，人群就越是稀少。等到了柳头巷子口，那里便的人，就有些稀疏。
从穿梭在街道两边的人的衣着上看，那些人都是出身不俗。他们看的灯也跟别处不一样，精致绚丽得多，也文雅风趣得多。
想来，这里便是富贵的人们的场地吧。平头百姓们也都很自觉，除却小部分抱着好奇心往里走走的人外，别的人都直接绕道去了别处。
孟戈姐弟看着辉煌不已的街道，便都乐颠颠的往里走。只是不巧，他们才走了不到两步，就被身后之人的嚣张行径给气到了。
第三百零六章 启程之前
转眼春节就过了，年初三，原本孟戈姐弟打算就这么启程回去的，但那日凌晨却下起了暴雪。
雪很大，听说这样的大雪，会把许多的道路都掩盖了起来，这时候出门很是危险。
无法，孟戈姐弟便只能暂时留在将军府上，拖延回乡的日期。
毕竟是要带着父母的棺木回乡，需要考虑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多。
与此同时，邢家的老二媳妇，竟然厚着脸皮抱着孩子上门给李氏拜年，说什么就算卖了他们娘儿仨，他们也都还是邢家的人，不能看着邢家的人过得落魄。
李氏看着厚颜无耻的邢家老二媳妇，还真是觉得以前自己无怨无悔的伺候这些人很不值得。
在将军府住了些日子，她学了不少的规矩事理，两个儿子也都养得很好。五儿如今都能在院中走上半响了。
李氏看着日渐圆润的儿子，感激孟戈还有将军府的同时，也深切的体会到当初她是那样的傻。
如今他们都不再是邢家的人了，李氏当然不会对邢家老二媳妇有所顾忌。
“直接就将人拽出了门外，让人将门给关了，说是他们家的人不管谁来，都不要接应。”管事跟孟戈说到。
孟戈听了之后，也觉得李氏难得的硬气，值得称赞。然而这还不够，她应该直接当面对那些人说些话才是最棒的。
既然暂时没能离开，孟戈就打算去府城走走。这里到府城的道路，人走得多，就不担心会封路。
那些道路分段被人清理，倒是不会走偏。
知道孟戈姐弟要去府城，李氏就求上门来了。
“当初他爹就是说要去府城找点出路，就再也没回来。我跟五儿六儿求了小哥，请你们帮着打听打听，说不定他爹被困在什么地方呢。”李氏还是记挂着邢家老大。
这个时代的女人便是如此，既已经嫁了人，那个人便是她人生的全部。就是孩子，也只是那个人的延续。
其实孟戈早就让人帮着留意邢大郎的消息了。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话才是，免得最后除了乌龙。
得了孟戈的准话，李氏再三叩谢，还让五儿六儿给孟戈姐弟磕头。
孟戈将孟矛拉开，将母子三人扶起来，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问道：“倘若最后得回来的消息是邢大哥没了，那你们今后便只能随我回乡去种地砍柴，你们可愿意？”
她之所以会买下这三母子，其实就是可怜他们，也因为当初五儿兄弟俩没有嫌弃孟矛。
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就是在乡间，也会被孩子们给欺负。只有五儿六儿，他们不仅没欺负孟矛，还没天都陪着他聊天，让他对外界多了一层依恋。
倘若这一家子人都不愿跟孟戈姐弟回乡，孟戈也不会勉强他们。她会安置好这母子三，再将卖身契还给他们才会走。
怎么说，她都插手了这件事，当然不会放任他们今后的生活不管。
至少，得给他们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还不能让他们饿死。
五儿六儿望着李氏，眼带期望。六儿小一些，他有什么就说什么，道：“我想跟孟矛哥哥去南面，听说那里有大到看不着便的海，海里边的东西可好吃了。”
五儿看了弟弟一眼，也有些犹豫道：“我也想去南面。要是爹还在，那咱们还在留在这里吧。”
但是他们都知道，邢大郎能活下来的几率不告。当初许多一同出门的人，只回来了两个。
出去的时候，他们可有十一二个人呢。
听说是在半道上遇到了野兽，还被一股不知名的人给袭击了。
李氏强做精神的对孟戈一笑，道：“若是孩子他爹不在了，我们自然得跟你们走的。怎么说我们都是你们买下的人。要是他爹还活着，还请小哥一并把他也买了，我们一家子跟着你们走。”
她算是想通了，哪怕是邢大郎还在，他们依然能一起回邢家村生活，却依然逃不脱邢家那些人的压榨。
既是如此，他们还不如一家子都跟着孟戈姐弟去南面呢。
听府上的人私下里说，这姐弟俩手底下不仅有许多的土地，还有那商铺什么的。
下人们私底下还说了，说是这姐弟俩好像曾经帮过新帝的忙，肯定会有封赏。
跟着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邢家的人在过分，他们也不敢轻易惹上来的吧。
李氏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孟戈自己也说了，等五儿六儿到了一定年纪，就将卖身契还给他们随他们干他们自己喜欢的事情去。
卖身契也还没在衙门登记上档，明面上，他们一家子算是下人，实际上他们也就是半个下人罢了。
既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不为五儿六儿多想想。
南面，虽说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却是个物产富饶之地。只要五儿六儿肯吃苦，还怕他们没出息么。
再说了，孟矛那样喜欢五儿六儿，他也不会看着他们庸庸碌碌不去管不是。
所以说，为母则强。李氏为了五儿六儿，当真是动了许多的脑筋，想透了许多的事情。
既然李氏母子都愿意跟自己回难免去，孟戈就去找管事，将之前她托管事给找的地方给推了。
原本孟戈想着，他们回乡了却不能将李氏母子带上，就让管事找个好的地方，帮着李氏母子建个房子买点地，也算是给他们个落脚处。
今后如何，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管事得了孟戈的话之后，笑得略微有些僵硬，有些尴尬。
孟戈见状就知他大概是将那件事给忘了，顺嘴刺道：“你可真会办事哪。真不知道高叔叔是怎么看上你的，竟将你拉拔到这个位置上来。”
跟着赵大将军熬过来的府上的管事等人，最后铁定都会受到重用，这是毋庸置疑的。
能被高管家抬上来接应他位置的人，那更是直接成了三品官了都。
高管家成了当朝宰相，他拉拔上来的人那还能差啦？
管事被孟戈刺得一噎，半响才没好气道：“你真当我不想给你好好办事哪。你也不想想，新皇刚刚上位，下边必定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身为后援的我们，哪有那闲工夫去做那些闲事呀，不得先顾着新皇。”
孟戈一想也是，许多事当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平静，便也没在怪管事。
第三百零八章 嚣张的人
这一个嚣张而尖锐的女子声音，有些熟耳。
“兰妈阿田阿力，赶紧将前边的闲杂人等给清理出去。什么阿猫阿狗都到这来闲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孟戈姐弟听后只觉得有些刺耳，却并不放在心上，依然故我的悠然欣赏街道两侧的灯笼。
那些灯笼真是非常精致，不管是做工，还是绘画，甚至是小工皮影什么的，都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拟的。
想要得到这些灯笼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终究是在高级场所挂出来的东西，怎能单凭猜个字谜或是回答了问题就能得到灯笼呢。
这些灯笼，多是一些诗词歌赋。或是只有上阕没有下阕，等待人合上的诗词，或是一些比较温雅诗意的对联。
有的甚至是出题，让人迎请应景作诗作画做文章。当然这些在平常的地方也能见到。
但那些地方所出的，应该都是跟他们店里边出手的物品映衬的字谜或是谜底什么的，跟这里的文雅趣韵，那是两种不同的意境。
除却一些纸扇字画、文房四宝、书局诗社会给出这么高雅的题目的，在平常的街道上，还真没多少人会这般为难人的。
孟矛没见过这些阵仗，自然会稀奇不已。就是孟戈自己，也觉得这些东西跟之前走过的街道上见到的也大为不同。
见这姐弟俩半点不知自己针对的正是他们，付离气坏了。她使唤不动那些下人，便晃着吴黛的胳膊撒娇道：“表姐，那些个穷酸这么大咧咧的在这里看灯，万一冲撞了你该怎么办？我听姑父说，这年头还乱的很，很多不法之徒想要趁机闹事嗯。你瞧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吴黛原本不觉得孟戈姐弟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觉得他们不过就是普通的过来看灯的人罢了。
但不妨在出门之前，父亲还有兄长警告过她的话被付离挑起，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判断力。
再看孟戈姐弟身上所穿的，好像跟这里的人不大一样，她就更加怀疑孟戈姐弟的目的了。
“既是如此，阿田阿力，你们就去将那两人给请出柳头巷子吧。这里多是众位大人府上的夫人千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爹爹他守着这里近十年，可不能让人毁了他的业绩。”吴黛朱唇轻启，吐出这么一段话之后，便跟付离站在原地等消息。
不多时，阿田阿力就带着人，将那些个因为好奇而走进这条巷子的人给清理得差不多了。
只除了孟戈姐弟。
原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吴黛跟付离这才没寻个地方坐下等候。谁知两刻钟过去，阿田阿力仍旧没回来，她们就有些站不住了。
“表姐，家中的下人们实在是太不会办事了，你跟姑母得好好的管一管才成。瞧这老半天了，阿田阿力没回来就算了，这些个死奴才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让咱们坐一坐，当真是没规矩，半点眼色也没有。”付离站的双腿有些发麻，就是脸上也都被寒风刮得生疼，两个鼻管子总是不停的往外分泌清鼻水，简直难受极了。
吴黛经付离一提醒，便也察觉身边的人真不会办事。都见他们两个大姑娘站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让她们坐一坐呢。
她便正板板的道：“兰妈，听到了表姑娘的话了么？瞧你们一个两个呆的，今后真该好好调教才成。今儿你们这些跟出来的人，每个人都要扣除半月月银。”
兰妈闻言觉得冤枉不已，怒得瞪了付离一眼，暗道也就这个该死的搅屎棍最会挑事。
出门之前，是谁跟大小姐说了，不喜人在他们耳边叨叨，说什么这也不合规矩，那也不让干的。倘若有人犯了此禁忌，大小姐就要扣除月例，还要加以责罚。
如今可好，那个死贱人竟然还挑起事来了，愣是让他们守规矩也要被扣银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府中的下人们对这个表小姐，简直快恨到骨子里便去了。
这样的时在表小姐本家没来人之前，断是没发生过的。那时候表小姐也算任性刁蛮，却不会这么有脑子欺压他们。
在一点就是，大小姐竟然凡是都听得进表小姐的话。哪怕是上次在王府，她差点被表小姐害得颜面尽失，也没见她对表小姐有多忌讳。
想来表小姐实在是太过于会装相了，又将大小姐给哄得晕头转向的。
回去，她得好好的跟夫人说一说这件事才行。大小姐为人纯真，最受不得人哄骗了。
要是夫人不好好管一管，只怕今后大小姐的人生，都要被表小姐给毁了。
一旁大小姐的大丫鬟青娘见兰妈表情不对，怕回去大小姐被夫人训话，便劝道：“大小姐，婢子们也不是故意的。出门之前你跟表小姐不是给婢子们下了命令，让婢子们凡事都得听了你们二人的话才能去做，不可在你们二人耳边提意见嘛。”
吴黛一听，便也想起出门之前的事情。当时付离就是这么说的，她也认为这样挺好。
如今想来，她竟被付离又牵着鼻子走了一遭。
“行啦，既然如此，你们就赶紧给找个地方给我们暖暖脚，免得待会我们走不动。”说完这话，她微抬下巴冲付离哼了一声，又道，“月例就不扣你们的了。记住了，只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只管提出来就是。”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之前在王府被这个表妹给坑了的那件事呢。
正如奶娘说的，这个表妹如今越变越不像样了，倒是十成十的像她们付家的人。
兰妈等人一听月例保住了，便都欣喜不已。她们赶忙在旁边找了家茶肆，要了个暖间，将两位小姐请了进去。
进了暖间之后，青娘又忍不住劝道：“姑娘，那些人在柳头巷子里边也不违法碍事，你这样驱赶他们，只怕会坏了老爷的名声。咱们老爷自来宽厚，爱民如子，怎会让他们遭受这样的待遇呢。”
吴黛一想，又觉得自己刚刚翻了傻。柳头巷子也不是今儿才有那些人走动。
几乎每天，都有成百上千那样的人走过，也没见出什么大乱子。可见，那些人并非凶徒。
第三百零九章 再次相见
原本刚刚在外边被青娘搅了事，付离就很是不满了。
她觉得这些人都是在针对她，欺负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真如婶婶们所说的，吴家的人对她另有所图。
不然他们为何假惺惺的非要将她养大，还样样都跟吴黛一样，没有半点偏颇。
那不成，吴家的人真要将自己送给某个糟老头子，好换赖来姑父今后的仕途平顺？
想到糟老头子，付离就又气又怕。
上次回家省亲，她看到三堂姐嫁的那个糟滥老头，就恶心不已。
难不成，吴家打的真是那样的主意？
这么想着，她突然就站起来质问青娘：“你个死奴才胡说什么呢？那些人本就不该到这里来，咱们提醒他们赶紧走有什么不对？正因为咱们大人刚正不阿，宽厚待人，那些人才更要敬重咱们大人一些不是么。既然敬重大人，那为何不听知府小姐的话，又怎会生出怨言。不过都是你们瞧我不顺眼，打量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好欺负罢了。”
付离说完，就捂着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就在付离哭泣的时候，外边就想起了阿田阿力的喊声。
那喊声成功的制止了付离的哭泣，也将吴黛从暴走的边沿拉了回来。
她不怕付离哭泣，但她讨厌付离那种谁都在欺负她的娇弱模样。母亲的教导使得她明白，那种装相除了会惹人厌之外半点帮助也没有。
而她也不喜欢那种做作的行为。身为知府家的小姐，她自认娴雅端庄，稳重大方，自是瞧不得付离那小家子气的模样。
“兰妈，赶紧出去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吴黛瞥了付离一眼，端着架子道。
有付离这么一个比较在身边，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女一般的存在，使得她各种膨胀。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即便瞧不上付离，也喜欢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
一方面如母亲所说的，可以在人前表现出她的兄友弟恭、温谦宽厚；另一方面又能将她衬托得出尘出众，高雅纯洁如莲。
兰妈领命出去。付离趁机又委屈的在吴黛跟前说道：“表姐，我难道说的都不对？就是这个死奴才，她一定是想要害你，才会让你不把那些人当回事。你想想，倘若你被人给掳走了，今后还有活路么？就是姑父姑母，怕也要被你连累了。”
“表小姐，你这是在诅咒我们家小姐被人掳走？前几年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们小姐在各处行走尚且没被人冒犯过，怎的都到这当口了，这里反倒变得危险了呢？难不成，这些都是你计划好的？”青娘就是吴黛身边长大的，自小就是吴黛的贴身丫鬟。她的话，对吴黛影响比付离要大。
果然，青娘一出声，吴黛便直接呵斥了付离几句，说她疑神疑鬼，又爱挑事。
“既然你这也不愿，那也不许，便回了府吧。我想着灯会，你也是不会放得下心观赏的。你回了府，让你身边的人给你扎几个灯笼瞧瞧就成。”吴黛面不改色，做得板板正正的，声音也很是正经的说到。
闻言，付离错愕不已，如天塌一般的喊道：“表姐~”
吴黛不作声，反倒优雅十足的端起茶碗，双手扶碗转着喝了一口。
热茶下肚，她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忍不住喟叹出声。
到这时，付离也反应过来了。她还真操之过急，没把住节奏，便很识趣的认了错。
“表姐，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我改，我真的能改，你千万别生我的气，成不？”付离可怜巴巴的望着吴黛，泪盈余睫而不掉。
吴黛将茶碗放下，斜睨了她一眼，才道：“知错就好，希望你待会什么都听从我的，否则别怪我将你送回家。喝茶吧，暖一暖手脚。”
付离得了吴黛的准话，瞬间喜笑颜开，刚刚所谓的委屈荡然无存。
她也捧起茶碗，却是小口小口的抿着茶，动作行云流水。比起吴黛的高雅，她算是淡雅清新。
不多时，兰妈推门进来，躬身到吴黛身边回话道：“阿田阿力他们在赶人的时候遇上了石家的公子们，还跟石家的小姐起了纷争，还跟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打了一架。”
“石家的人？”“石家！”付离跟吴黛脱口而出。
石家，在这柳头巷子里边算是一个传说。也不对，石家是一个非常傲气的家族，他们家的子弟，跟他们下边的这些个人都不怎么往来。
但是石家的儿子闺女们，据说都是出色超群的，成了闺门中的少女们谈论得最多的对象。
奈何见过石家那些俊秀的人不多，谈来聊去的，也没见说出什么特色来。
如今听闻石家的人竟然出来逛花灯，还是在这年初九的傍晚，还真是奇了怪了。
“你们怎知那些人是石家的公子小姐们？”吴黛有些喜形于色的问道。
据说她跟石家的二公子曾是口头上议过亲，将来很可能就是一对儿，她自己对自己未婚夫有所期待跟好奇。
据传闻，石家二公子文采斐然、出尘俊秀、英姿挺拔，是万千少女们心头的最佳夫婿人选。
加上石家的为人行事，那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呀。
兰妈道：“是那些人自报家门，说是要看看这柳头巷子里边何时有这么一问规定，让寻常百姓不得入内。他们还是要问到小姐跟前，问你有何权利那样驱使人。”
闻言，吴黛瞬间就蔫了，也更是对付离气恨不已，让兰妈赶紧将人让进来。
“是我想差了，我当面跟他们道歉，并且保证那不过是个玩笑。”顺便瞧上石家二公子一眼。
只一眼就足够了。
听说石家的公子小姐们就在外边，付离的眼珠子便骨碌碌转了起来，很是端庄的坐在桌边，真个人看起来矜持而知礼。
兰妈退身出去，直到脚步声朝这边而来，吴黛便起身走到桌前，面向房门站好。
付离有样学样，姿态万千的在吴黛身边站定。
门被拉开，一群少年少女涌了进来，当中还夹杂了孟戈姐弟。
见到孟戈姐弟的身影，付离有瞬间的疑惑，但随即视线都被世家的一众男女给吸引了去。
第三百一十章 女儿家的心思
石家一众子弟进来，付离带着唐静上前大大方方的行了礼，随即又向孟戈姐弟道歉。
“原也是我想差了，以为会有不法之徒混进来捣乱，便一竿子将人全都打到了。”付离举止大方，诚意满满，使得孟戈姐弟还真是没话可说。
再听到这声音，孟戈姐弟就更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两个人，正是当初他们在金和县城门口遇上的那对姐妹。
从两人的举止上看，这个馊主意定不是眼前这个认错之人所出。加之之前在他们身后嚷嚷的可不是这个声音，两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孟戈便也欣然接受了付离的道歉，还说道：“姑娘的初心是好，却不能被某些娇蛮无知的人给误导，闹得里外不是人的好。”
这话，其实孟戈是说给两姐妹一起听的。论任性，两人不分上下，论娇蛮无知，其实两人没多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这位站出来认错的人比较有担当，还能知错认错，并且心思不坏。
就是脑子有些不好使，容易被人利用，继续犯一些不大不小的错罢了。
想必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个姑娘身边的人肯定能及时拦下来的。
再看认错的姑娘身后低着脑袋总是偷偷打量石家兄弟的姑娘，孟戈心想，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恨的。
付离听了孟戈的话之后有了些许的错愕，随即面色很是讪然的福了礼，依然诚心道：“公子的话小女记下了，今后必定不会再犯。”
说完，付离又让一直不在状况的唐静给孟戈姐弟再行礼致歉。
事到如今，石家的兄弟姐妹这时候也算闹明白了一点事情，那就是眼前的这个所谓的知府千金并非有意做下这样的事情。
加上他们对付离的了解，还有打听来的情况分析，她犯下的这些蠢事，其实都是她身边那个心大爱算计的表姑娘撺掇的。
面对唐静的故作姿态，以及她勾人的眼波，石家兄弟全当没看到，石家姐妹则是讽笑连连。
石二公子的亲妹子石雯桢，便嘲弄的上前绕着唐静走了一圈后，才笑意连连的在付离跟前停住，行了礼道：“付姑娘，能在这里相遇实在是不容易。姑娘若是不嫌弃，改明儿就上咱们府上来做客，我们姐妹招待你。”
听到这，付离却是一愣，而唐静则是欣喜若狂。
怎么看这都是个好机会。石家大公子虽然已经成亲，但从二公子以后的小辈，全都是没有定亲的。
付离心想的却是，这些人难道还有后招要给她难堪，难不成她认错的诚意不够？
不怪付离这么想，两家相识这么多年，石大人跟付知府也在这个大梁城共事九年。
这些年间，也没见石家邀请过她上门，甚至是父母亲，那也都是在必要的场合才会去石家。
通常，都是石大人带着夫人，亦或是自己来知府大人府上做客。
在面对石雯桢的邀请时，付离自然不敢往好处上想。怎么说他们想见相识的原因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见付离久久不作答，面色也不甚好看，石雯桢便满意的笑了，心想这倒不是那些个痴迷石家子弟的无知女子。
一旁暗自观察付离跟唐静的石家兄弟，也都对这个知府千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虽说她这样的蠢人着实令人喜欢不上来，却也不讨人厌罢了。
见付离久久都没有答复石雯桢，唐静急得用手肘捣了捣她的胳膊，心道真是个没用的守规矩废物。
唐静的小动作石家一众人都没错过，孟戈姐弟也都看在了眼里。
自打在街上遇到了石家一众少年少女之后，孟戈姐弟便知，她在门房那留的话起了作用。
正在他跟孟矛与石家兄弟们开始自我介绍，并且相互试探之时，付离派出去的人也找上了他们。
于是乎，孟戈姐弟留着手，在石家一众人跟前与那些人斗了一场，最后还是石家二公子出面制止了混乱。
孟戈也因此得知，石二公子与知府千金，是正在议亲的对象。
付离回神，很是不好意思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就让我娘亲给老妇人上帖子。石姑娘，能否请诸位公子小姐上座吃碗茶？”
自打石家的人跟孟戈姐弟进来之后，他们就没有相互介绍自己的身份。
石家的人是不在乎，也不想再人前过多的暴露。毕竟现在的证据形式还不是很明朗，他们怕沾上不该沾上的人。
不论什么时候，做好本职工作，继而明哲保身，都是最明智的举措。
既然事情说开了，人家也像孟戈姐弟道了歉，孟戈姐弟也接受了道歉，那石家的人就没有待下去的想法。
难得出门，他们自然是要去领略一番这辉煌的街景。
就是在乱世来临之前，他们也没见过这么隆重而繁华的灯会，心下早就安奈不住了。
石雯桢便道：“算了，我们才从家中出来，就不喝茶了。两位姑娘且细细品着吧。对了，你若是上门拜访，还请不要带上闲杂人等的好。我们家，可不爱招待那些什么阿猫阿狗的，麻烦。”
说完，石雯桢还意有所指的望了唐静一眼，正好捕捉到唐静对自家二哥欲语还羞、秋波暗送的荡漾模样，瞬间就更瞧不起她了。
这样的人，他们石家没少碰上。像这种肤浅，举止放荡不知羞臊的人，他们自来不会给任何的机会。
付离顺着石雯桢的目光望去，先是见了唐静那让人恼羞的举动，后又被石家几位公子嘲弄的神情闹得失落不已，想也没想就顺着石雯桢的话答应了下来。
自这些人进来到现在，她也仅仅是大略打量了所有人一眼，都没敢细瞧那些公子们。
这是石家的家教，也是身为大户贵女的修养。
然而她身边的人竟然给她出了洋相，她受了连累自然不会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
这个念头让她沮丧至极。直到这时，她才深刻体会到了人以群分的深层道理。
“诸位请慢走，望诸位望了之前之事，赏灯愉快。”怏怏的说完这些话，付离拉着唐静行了礼，就看着一众人又涌了出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石家之行
除了茶肆，石家的兄弟姐妹们便邀请孟戈姐弟一同赏灯。
“曾祖母一直都在念叨朗表叔，让我爹跟我叔伯们去找朗表叔，还有表婶，一直都没有消息。如今可好了，你们来了，我曾祖母肯定高兴坏了。”石家二公子笑道。
这两位表弟，身手挺好，为人就目前来看，也还行。就不知深入了解之后，可能继续往来。
石雯桢早在一边观察这一表哥一表弟许久，遂接口道：“表叔表婶怎么没来？”
或许是来了，却没跟出来赏灯。也或许是分开走了。但上门递话这件事，不该是孟朗亲自前来才更显诚意么？
孟戈也知道石家的这些少年少女在想什么，遂也还不隐瞒道：“我爹娘都去世了。当年在逃荒的路上碰上了山匪，他们为了救下我们重伤不愈。”
说到这，孟戈还真就觉得眼眶酸热不已。哪怕这一阵他们姐弟俩都陪伴在父母的棺木跟前，却也无法弥补他们内心的缺憾。
得知孟朗夫妇俱都已经去世，石家一众小辈门都觉得震惊不已。
尤其是石家二公子。他蹙着眉问道：“不是说朗表叔身手了得，能以一当百么，怎么就去世了呢？”
孟戈姐弟相视苦笑。两人请石家一众小辈继续往前走，道：“这些事等明儿我们上门了再一一说明。现在是赏灯的好时候，咱们还是先赏灯吧。”
她也刚刚才知道，石家的这些个小辈门极少出门，就是出门，也都是直来直往，该干什么干完就直接回府，也不大跟人交往。
想来，都是乱世惹的祸吧。这样的一种活泼少年少女被闷在后院，确实挺闹心的。
好不容易他们得出来放飞一下自己，她又怎好意思用孟朗夫妇的事去扎他们的心呢。
石雯桢还有另外两个小少年远还想着再深入打听一些的，却被石二公子给拦了下来。
既然不能打听孟朗夫妇的事情，那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孟戈姐弟身上。
大家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付离二人。
“你们是怎么惹上她们的。据说那两姐妹在圈子里边不怎么得人心。那个付离总是端着贵千金的架子，无趣得很。另一个不知什么名的，不管是去到哪里，都想着勾搭贵家公子。你们不知道，大家私底下都说那个付离是那什么唐什么静手中的剑。唐静指哪，付离就扎在哪儿。”石雯桢围着孟戈道。
她真的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好奇不已。哪怕是没确认身份，她也感觉得出来，孟戈姐弟并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到府上打秋风来着。
若这两人当真是为了利益而来，那他们为何不在前几年天下开始大乱的时候来，非得在现在这个时候，天下初定了后才来。
虽二人的装束不怎么上得台面，但不难看得出来，他们身上的皮毛都是上佳的。
加之两人的模样跟举止，都是那样知礼有分寸，哪是那种上门打秋风的人该有的模样。
孟戈姐弟不知石雯桢这一会就已经将他们编入了好人行列。她只是笑道：“我们也不知怎么得罪的他们。当时我跟小矛儿就在前边赏灯，根本就没做什么，那个什么姑娘就嚷着让人将我们这些上不的台面的人都赶出去。说这柳头巷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闻言，石雯桢冷哼一声，讽笑道：“表哥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说的那些话。那个唐什么静的，也就这出息了，还妄想攀上贵家子弟，真是搞笑。”
石二公子见石雯桢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呵斥一声，让她不要言人是非。
“你只管上你的等就好，别跟那些长舌妇一般在背后嚼舌根。”石二公子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孟戈道，“我们这房就这么一个妹子，全让我们给宠坏了。”
孟戈笑着摇头，道：“无妨，石姑娘天真看漫，爱憎分明，是非对错分得很清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不同于付离的一根筋跟死脑筋，也不是那唐什么静的衣服算计的小家子相，这个石雯桢其实真是个好姑娘。
孟矛在一边也难得的插话道：“嗯嗯，我也觉得表姐这样的挺好。我最烦那些个蛮不讲理，还总是无理取闹的人了。”
石家的教育很好，这些人见了孟戈姐弟这幅穷酸的落魄相之后，都没表露出过嫌恶跟疏离。
这样的现象，只能有两种解释。
一是，这些人受了长辈们的嘱托，也机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另一个便是，他们真心不嫌弃孟戈姐弟。
然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表明，石家不是外界那种势力敷衍，见识粗浅的人家。
一行人相谈甚欢，很快就到了散会的时候。孟戈姐弟将石家一众人送回到了石府跟前，便告辞离去。
看着远去的姐弟俩的背影，石二公子喃喃道：“倒是个有趣是人，或许我猜得的没错。”
石雯桢离石二公子最近，赶紧追问究竟是什么事。
“答案明儿自会揭晓，你们都赶紧回去洗漱歇息吧。咱们明儿还得招待表弟他们呢。”石二公子神秘一笑道。
他之前不明白为何曾祖母要让自家姐妹也出来，现在他好想明白了一些。
孟戈姐弟可不知道石家的一众小辈回去之后，是怎么跟石家的人介绍他们的。
总之，他们回了客栈之后，就都愉快的洗漱歇息了。
石家的人识相，跟他们来往就没什么压力，这令姐弟俩都感到非常的舒心。
难怪高管家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上石家一趟，想来他也觉得石家是个能交往的对象吧。
有了这么一门亲戚罩着，将来他们姐弟就是遇上什么事，也有个依托之处。
次日一早，孟戈姐弟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品，去了石府。
石府的门房出，早就挤满了石府的一众小辈们。他们昨夜是在的煎熬难眠，一心想着要听孟戈姐弟这些年的精彩生活。
被关在这个大院里边，他们对外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好奇不已。
才被门房请进大门，孟戈姐弟就被这欢迎的阵仗吓了一跳。
第三百一十二章 石府
才十岁的石青虎跳着脚将孟矛一把拉过去，抱怨道：“你们怎么才来，我们等在这等得脚都冻麻了。”
闻言，孟戈看了在场的少男少女一眼，狐疑的问道：“门房里边没生火盆？”
二公子石青峰笑道：“有的，不过是这些人心急，总在外边晃悠，这才冻着了。”
孟矛看了看天色，也问：“难不成你们昨夜就等在这里啦？”
他们起身早，算着时辰过来的，现在也才刚刚是早膳过后不到一刻钟吧。
要不是因为他们着急着下去就赶回去，后天出发回乡，他们也不想这么早就上门拜访的。
石雯桢看着一副吃饱喝足的姐弟俩，不满的跺脚问：“你们是不是已经用过早膳啦？”
孟矛呆萌的点点头，道：“自然是用过啦。我们就是看着时候大家应该都用过早膳了，才敲门进来的。”
孟戈说了，这家人很可靠，让孟矛将他们当成家人一般对待。
加上昨晚一同赏灯玩耍的情谊，孟矛对这些个表兄弟姐妹们，也都熟悉许多，就没那许多的顾虑。
用过早膳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了也没事。
石青虎一听孟戈姐弟已经用过早膳，便嘟着嘴也跺脚道：“你们不够意思，我们等着你们来用早膳都等了快一上午了都。”
孟矛见状，便不解的挠着脑门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先用了早膳再来等我们呢。你也不想想，谁去拜访人家，是直接上人家家中用早膳的呀。”
他们一早就等在门外了，直到见了石家的下人出去进行采购什么的，他们才进来的。
第一次登门就在人家家中蹭饭，那真是失礼于人呀。
石青峰笑看着在前边缠着孟矛的几个幼弟幼妹，问孟戈：“你们是事先就等在门外，等我们府门开了，打扫了大门，还派人出去办事后才敲门进来的吧？”
孟戈点点头，回道：“正是。事实上我们在外边也站冻脚了。”
一行人就这样不咸不淡，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去到了石家前院的会客厅。
石家的长辈们都整齐的坐在里边，颇有些翘首期盼的架势。
进了会客厅，孟戈姐弟在石家兄妹的引导下，一一与石家的长辈们见了面。他们还给石家的两老下跪磕头。
那两个老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大好，想是年岁太高，身体不大好的关系吧。
石家老太太叫人将孟戈姐弟扶起来，然后招到身边眯着眼细瞧。
只是瞧了大半天，她还是含着泪水扁着嘴道：“太姥姥老了，竟然都瞧不清你们的模样了。”说着，她伸手摸摸姐弟来的脸，又手测了他们的个头跟身材，才又连声几个好。
老太爷眼神倒还行，就是一嘴的牙都没了，人瘦得厉害。他微抖着音跟石家老太太说，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孟朗的孩子，还说孟戈长得太瘦，不像个男娃子。
石家大房两口子，也都说孟戈姐弟长得跟孟朗当年有几分相似，就是孟戈女相一些，孟矛还小。
说到孟戈女相，石家大房的次子便道：“我瞧孟戈身子单薄的很，也不高，看起来的确女相。莫不是这些年伤了身体啦？”
一般怎么都长不开的男孩，多是身体出了毛病。石家的人便张罗人给找大夫来。
孟戈赶忙张口拦下，说她一点问题都没有。“许是就长得这样了，说不定等我回去好吃好喝好睡的，也就张开了。”
石家二房，也就是通判大人两口子则是窍笑不已。
通判夫人走过来一把将孟戈揽进怀里，笑着对众人道：“你们这是将巾帼当枭雄了。咱们孟戈可是个女娃子，长那样大块干啥。”
“女娃子？”石雯桢等一众小辈俱都震惊不已，就是其他房的人也都表示惊讶。
只有石青峰风轻云淡的站在一边，冲孟戈微微笑着。
孟戈也被通判夫人这话给吓着了。她都没说过自己的女子呢，怎么她就知道了呢。
若是石府的人都知晓了此事，不就代表这个秘密已经被公之于众了么。
见孟戈一副忧心的模样，通判夫人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背脊道：“别担心，在场都是自己人，他们不会传出去的。看你们长得这么好，我也就不担心了。”
通判夫人说完这话，就将孟戈拉到她的座位边上，让她跟自己挤一张椅子。
孟矛则是坐在老太太身边，呆愣的看着孟戈，眼中有些慌张。
孟戈给了孟矛一个笑脸，让他不必担心，便由着石家的女孩儿还有婶婶们围着看了一通。
与别的人不同，孟戈在石家的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势力与轻视。
她觉得石家的人是善意的，是尊重的，也是真心实意的对他们姐弟好。
一群人围着孟戈看了一阵稀罕之后，石雯桢就吵嚷着要带孟戈回房，让她换回女装。
“你着什么急哦，咱们都还没用早膳呢。等用过早膳，你再带你表姐回去换上女装。”通判夫人笑着点了点石雯桢的额道。
提到早膳，孟戈便歉意的站起来，很是爷们的抱拳鞠躬道：“，不知道你们在等我们用早膳，我们已经早外边用过早膳了，耽误你们了。”
见孟戈这个爷们样，通判夫人叹息着将孟戈抱拳的双手压下，道：“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算了，慢慢来吧，总得有人教才成。这一次就别走了，在我们这住下，等我们给你找个好婆家。”
孟戈被这一段话雷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就对着女装有些抗拒，现在又让她住在石家，那怎么成。
就在她想要张嘴解释一番，然后劝这些人都去用早膳的时候，门房来禀：“付知府夫人带着千金前来拜访。”
“怎么这么早就来啦？”通判夫人微蹙眉头，让石青峰找人将他们带去后院的小竹轩厅。
“就说我们都在用早饭，让她们稍等。”通判夫人说完，就又交代各人回各房，早膳也在各自的院中用。
石雯桢跟姐妹们闹哄着要带孟戈回去打扮，石青虎则嚷嚷着要将孟矛带回去讲故事。
他早就对孟矛所说的军营的事入了迷。
孟矛大眼睛看向孟戈，不知该作何选择。孟戈冲他点头，让他放心跟石青虎走。
难得有个真心的玩伴，孟戈哪会拘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