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神尊敛眉不语。
果？
天道？
华琚扭头相问：“这是什么意思？”
元承道：“阿琚莫要心急。”他看了一眼钟山神尊后摸了摸华琚的鬓发，“扶辛篡权是因，你的出生是果。”
扶辛篡权，弑兄夺嫂，这个“嫂”便是隗陶仙后，亦是地狱红莲，与混沌青莲一脉相承，命运与共。
骤然丧夫，受辱生子，隗陶心如死灰。
在整个昆仑仙界大肆庆祝扶辛登上仙尊之位时，隗陶不顾身子孱弱逃离出宫，直奔冥界，决然跳下了忘川，任由妖魔鬼怪肆虐吞噬，直至彻底消亡。
她死后，混沌青莲受血脉牵连，很快就感应到自己时日无多。
青莲道这是天意，并不怨怼。得知天虞神尊要与她同生共死，她便有了生子的心思。
她与天虞神尊拼尽所有生下来的孩子，自然就是华琚。
若扶辛不篡位，华琚便不会出生。
换而言之，扶辛篡位的因引出了华琚出生的果。
再往深一点来说，华琚的出生就是为了让扶辛偿还罪孽，扶辛越是掌控得多，华琚就越要他失去得多，偿还得多。
所谓的秦苍、师父、姐姐、门徒、众多的生灵......还有那些造就悲剧的黑手，都不过是这一场天变中的诱因。
如今，华琚已然触碰了改天换地的命运轮盘。
“无论是何方神圣，都无法改变这一点，这是因果，是天道，也是自然。”
元承看向钟山神尊。
“您为故友之子，为心中所爱，抛开了安逸，卷入这场风云中，是阿琚的福气，但您应该也明白了，阿琚身上所背负的命运。”
钟山神尊沉默不语。
华琚有些茫然，茫然到往后倒退了一步，然后被元承紧紧环住了腰身。
“我......我是果？我要，我本就是......果？我要诛杀的不止是舜英，或者说我本该杀的，是扶辛？我......这？”
她靠在元承的肩膀上，“李奚，是这样么？”
元承云烟一叹，话已至此，便是该说尽说了。
“阿琚，你可记得当初秦苍之乱前有多辉煌？大孟泽出事前又是多辉煌？可辉煌之后却是千疮百孔，支零破碎，如今整个昆仑仙界最辉煌之处，是九阙仙宫。”
华琚猛然怔住，站直了身子，手紧紧抓着元承的手腕。
前段时日云净门首席弟子莫习凛意外拜访秦苍派，从他的口中得知云净门这几百年被各方势力打压，日子很是艰辛。
她与燕绥当即就想到了九阙仙宫，已然明白就是那扶辛勾连着北海仙族等鼠狼之辈在昆仑仙界搅风搅雨多年。
只是元承这一番话下来，华琚恍然大悟。
“李奚，你是说舜英能下手害死我姐姐和师父，与那扶辛脱不了干系？他忌惮着秦苍派的实力，因此放任他女儿作恶？”
元承颔首。
华琚并没有暴跳如雷，怒火中烧，越是知道真相她越是清醒，越是冷静。
“是啊，扶辛怎么可能放过秦苍派，他都对大孟泽下手，对所有能威胁到他仙尊地位的门派仙族下手，怎么可能放过我的秦苍！舜英如何能得知那记川水与归沉水的功效，不就是她那位好爹爹告知的么？哈哈哈，我那隗陶小姨真可怜啊，死了还要被这对父女利用，不得安生。”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李奚，他们好恶心啊......为什么作出那么多罪孽还可以心安理得自诩为仙？为什么还可以肆无忌惮地予取予夺？他们没有心么？没有仙根么？没有道德么？”
元承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眼角泛红。
他知道这一切对于阿琚而言，太沉重了。
可他的阿琚，必须知道这一切，这是他无法为她承担的，由他亲口告知也是最好的选择。当钟山神尊现身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神尊，当初您救下蓬壶仙君也是为了今日的谋划吧。”
钟山神尊道：“我去隗陶处取一幅画时，九阙仙宫厮杀震天，血水流淌，隗陶将那孩子交付于我手上。”
华琚明了，“后来您就将这孩子送入赵庄，扶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上天入地搜寻了几百年的三弟近在眼前，还成为了赵庄主事，号容鹤仙君。”
原来容鹤能脱身险境是因为钟山神尊的出手，怪不得安然无恙多年。
钟山神尊有些恍惚，抬头望向层层染染的梨花林，手指摩挲着墓碑。
“澄光，那副画被烧了。”
华琚左右踱步，沉心思索。
“眼下，容鹤已经成为了扶辛最痛恨的那根刺，他迟早都要将这根刺拔出来毁得一干二净。我是这个果，那我必然要让扶辛拔不出来这根刺，还要让他死于这根刺。”
她走到钟山神尊身旁，道：“您去找容鹤也是这个意思吧，现在您还不让我参与进来了么。”
华琚微微一笑，眸中尽是杀意。
“时候到了，该是他们偿还所有了。”
仙宫殿下又如何？
昆仑仙尊又如何？
他们之间的恩怨如此深，她必然要他们血债血偿。
“那次我跟您表明报仇决心，您说不知是谁造的孽却要我来承担，原来是这个意思。我从前觉着只要找出幕后真凶，杀了他就好。可现在是我要改天换地才能报仇，上天要借我的恨意倾覆昆仑仙界的种种从前，我也明白了。只是这势必要让昆仑仙界动荡不安，也会牵扯上诸多无辜生灵，染上罪孽，自然也会得到报应，这是姐姐不愿意看到的，您所顾忌的，在意的，可就是这个？”
钟山神尊颔首，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华琚。
华琚也看得清楚，他深邃眸光中含着的那一缕慈爱。
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应到了自己亲生父母的牵挂，感应到了姐姐和师父的担忧，泪水倏忽而落，带着余温的泪珠滚到她的唇畔时却又被笑纹沾染卷入。
“我不怕的，我是天虞神女，更何况我有你们，我什么也不怕。”
元承用指腹轻轻为她才是泪水，道：“扶辛作恶多端，早已不得人心，众叛亲离是必然的事。这些年来他愈发为己独尊，骄泰奢侈，穷兵黩武，揭露他的罪孽推翻他的尊位也在情理之中。”
他顿了一下垂眸继续道：“钟山神尊先前言隗陶仙后就是地狱红莲，与混沌青莲相像，而阿琚肖母，便是在说阿琚和隗陶天后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