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是我的人
腾云城地大物博,包罗万象,梁婧仪费劲巴力走到景和宫时,一条腿累得没有知觉。
景和宫虽然地方偏僻,讲道理比那些中心位差不了多少,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宫殿华而不奢,由一个主殿两个侧殿构成,还有色香味俱全的小厨房,崇善皇精心准备了几位大厨。
谢泽渊不重口腹之欲,此时小厨房热火朝天做着糕点,都是谢泽渊吩咐下去为梁婧仪准备的。
谢泽渊此人喜怒无常,对你好时真没话说,对你不好时……梁婧仪摸了摸到现在还疼的下巴,深有体会。
景和宫进出的宫女侍卫望向她的目光三分景仰,七分神往。
不得不说谢泽渊这步棋走对了。他明面上手底下就姜知行和梁婧仪两个人,如果都默默无闻的话做不成大事。
姜知行坐在树荫遮蔽的石板凳下擦拭暗器,十米之外三个箭靶红心插烂,箭靶红心外的地方完好无损。
他瞥了梁婧仪一眼,缄口不言。
宴会时两人挨着坐都不说话,别提现在了。
景和宫虽说是很一般的宫殿,比不得皇后公主住的地方,那也大得没边。谢泽渊的寝宫足够容纳五十张床,梁婧仪找遍主殿没发现谢泽渊踪迹,拉不下脸问姜知行。估摸小厨房糕点快做好了,梁婧仪打算出主殿往厨房去,恰好在门口撞上刚沐浴完的谢泽渊。
谢泽渊只穿了一件中衣,领口大开。身体滑腻白皙泛着光泽,湿哒哒的头发紧贴脖子,水珠从锁骨滑落,埋入胸口。
妥妥一副美人出浴图。
他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犹疑道:“找我?”
梁婧仪一看见他又想起御花园的事,恨不能再踹谢泽渊一脚。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谢泽渊默默逼视下,梁婧仪转化恶劣心情,跟他谈正事:“鸽子我还回去了。”
谢泽渊像是毫不在意般,擦身而过走进主殿。
“不必和我说。”
之前凶的想杀死梁婧仪的人是谁啊!现在又不在乎了。梁婧仪腹诽。
“已经说了。”梁婧仪亦步亦趋,“你为什么让我献计?”
宫里紧盯谢泽渊,盼他出事好顺踩一脚,这时候出风头不是好事,梁婧仪被推到大众视野,相当于替谢泽渊分担明枪暗箭。
谢泽渊走到奢华大床边,抄起毛巾擦拭发丝:“姜知行能想出来你那些计策?”
梁婧仪诚道:“他不笨。”
谢泽渊不置可否。
一个时辰前,御花园。
梁婧仪走后,谢泽渊伸手扑走梁婧仪踹他腿上的灰,听戚报春自以为是道:“殿下,你要想好了,我乃镇国大将军之女,我爹手握兵权,多少人踏破门槛娶我。我偏偏对你情有独钟,怎么样,心动了没,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谢泽渊是才认领回来的废皇子,在戚报春眼里无权无势,定要找个人依靠。而她就是那个可以给谢泽渊一切的人。
戚报春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心想以谢泽渊唯唯诺诺的性子一定慌不择路逃入她的怀抱。
抱得美男归,多么令人神往!
谢泽渊笑了笑,无情道:“不必。”
枪打出头鸟,大齐是崇善皇的大齐,谁的势力大了,必定会被崇善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削去一块肉不善罢甘休。
谢泽渊刚刚即位,地位不稳固,怎可能被别人抓住把柄?
戚报春皱起眉头:“三殿下,不理智的选择会丧失机遇,你身边的小侍女根本帮不了你什么忙,何必呢?”
“戚姑娘。”谢泽渊笑意几近于无,他像批评犯错孩子的老父亲,一字一顿说道,“靠父亲权势得来的威风是一时的,靠自己才能所向披靡。有一个聪明的头脑,无论身居何处都会熠熠生辉。你口中我的小侍女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纵容她,但我们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样。抱歉,失陪了。”
戚报春生平第一次告白被拒,脸羞得通红,冲离去的谢泽渊大喊:“殿下,我不会放手的。”
越是有难度的挑战,她越想征服。
再次回到宴会,看见梁婧仪当着众臣面前高谈阔论,言行举止大家风范,戚报春忽然觉得谢泽渊说得对,梁婧仪确实很令人着迷。
乡野出身尚且如此,她又怎么能认输?
总有一天,她要优秀到让谢泽渊臣服裙下。
……
谢泽渊回忆起戚报春,一阵头疼。
“戚报春将你贬得一无是处,你不想证明给她看么?”
谢泽渊扔了一块干毛巾,梁婧仪顺势接住站在背后给他擦拭头发,对戚报春的挑衅行为没什么感觉:“我是怎样的人关她什么事?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就那样,我不恼她。”
谢泽渊垂眸,音色低沉:“可我想让你向她证明,你并非碌碌无为。”
梁婧仪敏锐听出其中故事,肘臂一把勒住谢泽渊,小臂卡他脖子上,典型绑持动作,好奇的心肺瘙痒:“你俩说什么了?”
谢泽渊被勒住脆弱脖颈,不慌不忙地顺着梁婧仪的意思后仰,喉结顶上梁婧仪小臂,滚动时凸起异常明显。他轻笑不语,待梁婧仪着急到翻脸不认人,才慢悠悠地说:“不重要的人,记不住她说什么。”
梁婧仪八卦气息浓厚:“人家喜欢你,你就没想法?”
谢泽渊言辞犀利:“跳梁小丑。”
啧,好绝情。
梁婧仪期盼问道:“我呢?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谢泽渊目不转睛凝视她,认真说道:“你是一个巧言令色,唯利是图的小人。”
梁婧仪气急,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收紧臂膀,把谢泽渊勒在臂弯里,凶神恶煞道:“再说一遍试试?”
谢泽渊面对不同人有不同面貌,唯独面对梁婧仪时,凶恶的、温柔的、平静的、冷漠的,所有情绪尽数摊开,不必伪装自己,谢泽渊安闲舒适。
梁婧仪下了狠手,谢泽渊呼吸艰难喘不动气,却仍维持仅有呼吸笑了笑,姑息她的放肆,轻声附在梁婧仪耳边勾引道:“你是我的人。”
梁婧仪俏脸一红,迅速放开谢泽渊,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她手足无措地摆正衣领,恍然发现刚才玩闹那一阵,谢泽渊半干发丝早已浸透她的衣衫。
红晕渗透脖颈和耳窝。
不会吧,不会吧!
竟然被这个满口谎言的男人撩到,梁婧仪你有没有点出息!
第六十二章 心跳与悸动
梁婧仪红着脸硬气道:“我不吃美男计,没用!”
一番玩闹下来,谢泽渊的衣领褪至肩膀,露出结实胸肌,勾魂夺魄。梁婧仪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直直盯着谢泽渊的身体。
谢泽渊禁欲的手指挑起衣衫,当着梁婧仪的面慢吞吞穿好衣服,挡住春光。
绝对有意蛊惑她,梁婧仪恨恨地想。
谢泽渊心情颇好,勾起梁婧仪下巴调戏道:“原来你好这口,早说……”
梁婧仪生怕他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连忙打断道:“我不喜欢,别说了。”
“好吧。”谢泽渊挑逗上瘾,故意做出遗憾状,旧事重提,“下巴还疼么?”
梁婧仪为了忘记这茬,应承下谢泽渊的话题转移,潜意识装可怜:“疼死了。”
谢泽渊平地一声雷,把梁婧仪脑袋炸开花:“我给你吹吹。”
梁婧仪瞪大双眸,看谢泽渊如同看一个怪物。他今天怎么回事,太不正常了!
谢泽渊进一步,她退三步,最终瘫到床上无路可退。
梁婧仪耳朵嗡鸣,视线里谢泽渊淡色嘴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清他说什么。
“明明是你提议的,怎的现在又抗拒我,欲擒故纵的新把戏?”
谢泽渊双手撑在床沿上,把梁婧仪卡在怀里,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脖子上,气息刚柔强硬,令人无法忽视存在。
谢泽渊的床很大,在床上翻两个跟头绰绰有余。
谢泽渊太不对劲了,梁婧仪嗅出危险气息,连滚带爬跑到床里面,卷起被子盖在身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谢泽渊望向那团瑟瑟发抖的“被褥”,知道她吓坏了,不再挑逗,语气恢复一如既往的冷硬:“出来。”
梁婧仪不吱声,掐紧被子。
谢泽渊加重语气:“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梁婧仪混乱的脑子权衡利弊,发觉惹毛谢泽渊得不偿失,毛茸茸的脑袋探出被褥,弱弱谈条件:“别吓唬我。”
谢泽渊气笑,抬手晃了晃手中瓷瓶:“过来抹药。”
梁婧仪仔细辨认谢泽渊说的话是真的,磨磨蹭蹭掀开被子,蛄蛹到床边。被谢泽渊吓,再加上捂着被子,小脸红白交加。
谢泽渊无奈道:“出息。”
他打开瓷瓶,食指沾了一点白色药膏,轻轻涂抹在梁婧仪微红的下巴上,来回揉搓至药效吸收。
谢泽渊态度认真仔细,眼睫一眨不眨。肌肤相贴的地方药膏冰冰凉凉。
梁婧仪就那么盯着他,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
扑通——扑通——
是心跳。
昏暗房间旖旎气氛滋生。
在这一刻,梁婧仪清晰感受到内心悸动。
她好像,有点喜欢谢泽渊。
认知到这一点后,梁婧仪懊恼不已。骗感情最终把自己骗进去。
梁婧仪,你蠢透了。
谢泽渊耳朵动了动,忽然勾起嘴角:“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梁婧仪无地自容,面前要是出现个地缝,她能马上钻进去。梁婧仪用浮夸表情掩盖狼狈:“很大声吗?”
谢泽渊学她幼稚表演:“嗯,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梁婧仪羞愧难当,尴尬轻咳一声,绊绊磕磕地说:“那……有什么,正常反应。”
谢泽渊盖上瓷瓶盖,摊开梁婧仪手心,把瓷瓶放到她手里。
他今天莫名心情好,不忍为难她,叮嘱道:“一日两次。”
梁婧仪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会疯的。
攥着火炉一般的瓷瓶,梁婧仪蹭地起身,逃也似溜出主殿。
头也不回。
谢泽渊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转身时,房中不知不觉多出一个人。
老人穿着稀松平常的服饰,静静站在谢泽渊身后。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谢泽渊收起笑容,面色冷静。
“师父。”
老人眯起眼睛,平静地说:“不要被儿女情长耽搁,阿渊,收收心吧。”
谢泽渊颔首:“徒儿明白。”
“阿渊,这次蝗灾你做的很好,崇善皇那个老杂种暗地里跟我赞扬过你,继续保持,在他面前扮演好你的身份。另外明日朝会他派闻凉下江南摆平蝗灾。做得好了,又是一记大功。闻凉手握南疆兵权,对我们至关重要,务必将他拉到你的阵营。”
谢泽渊对老人出言辱骂崇善皇的行为见怪不怪,自顾自道:“徒儿尝试过,闻凉秉性正直,与我合不来。”
老人身居高位多年,一言一行心狠手辣:“合不来就让他出点意外,这么小的事还用我教吗?”
谢泽渊垂眸:“是。”
“另外千山阁那边我打点好了,白无崖不会杀姜知行,你且安心。过两天阁内若事少,我叫白无崖过来帮衬你一把。他上次回来受了很重的伤,是你做的吧。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不要内斗。”
谢泽渊正要回应,老人想起什么,蹙眉头问道:“听说,戚家女儿喜欢你?”
谢泽渊僵持片刻,点头。
老人沉着指挥局势,天下大局尽在手中。他沉稳吩咐:“她胸无点墨,唯一倚仗是父亲镇国将军。戚报春德不配位,做不得三皇子妃,但也不能说毫无用处,使点手段吊着她,让她甘心为你做事,也算多一层筹码。”
谢泽渊不悦,驳道:“我已经拒绝她了。”
“阿渊,你是个聪明人,即使只见过一面,难道不了解戚报春的个性吗?得不到你她不会善罢甘休,利用她的弱点将之玩弄于鼓掌,不是你最擅长的事么?还是说你早已心许他人?”
说到最后一句,老人猛地加大音量质问。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接连咳嗽起来。
谢泽渊近身为他抚背。
老人冷静下来,面色阴森可怖:“我不介意出手替你解决后顾之忧。要知道大计不成,儿女情长皆为累赘!当年的我……往事不提,你莫要重蹈我的覆辙!”
谢泽渊只知老人早年受过情伤,不知谓何。老人从不说,也不让旁人问。谢泽渊面上看不出情绪:“我会管控好自己,师父莫要出手。”
“希望如此!”
老人留下最后一句话,甩袖离去,两人不欢而散。
景和宫看管严密,竟无一人发现老人存在。
他来回出入无人之境,身份神秘。
第六十三章 内人
老人的话循环回荡,谢泽渊仰头,眸色阴暗深沉。
“吃不吃?”
梁婧仪从小厨房端来热乎乎的糕点放到桌子上,问身旁姜知行。
姜知行诧异看她一眼,边洗干净擦拭暗器的手绢边怼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梁婧仪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体温降不下去。她用脚勾过来凳子坐下,趴着桌子,两手相叠拖住下巴:“少见多怪,小厨房做多了。”
姜知行嗤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梁婧仪一顿,端详起姜知行的飞镖,口气懒洋洋:“往后一起共事的人,何必唇枪舌战?”
窝里斗才愚蠢。
姜知行不领她的情:“你往日不是很厌恶我么,不嫌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可没忘记收入谢泽渊麾下后,眼前少女如何冷嘲热讽对他。
慕容琴的事,姜知行杀了不知多少无辜人,他在梁婧仪心里永远不可能洗白。
梁婧仪跟明镜似的,有些事心里讨厌讨厌就算了,谢泽渊既已接纳姜知行,她再抗拒便逾矩了。
梁婧仪捻起一块凤梨酥,用手张着小口啃,口齿不清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们被谢泽渊牵连到一起,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再怎么合不来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我们得团结,一致对外。”
姜知行看不起她似的,语气上挑:“你还懂团结。”
“……”
饶是梁婧仪脾气再好也经不住姜知行接二连三阴阳怪气,她深呼一口气,勉强扯出微笑:“随便你。”
她端着盘子就要走,却听姜知行道:“行。”
声音细弱蚊蝇。
梁婧仪扣扣耳朵:“什么?”
姜知行放大一点声,不屑道:“我说,暂时和解。只是暂时的。”
梁婧仪挑眉不语。
一直宽大有力的手绕过梁婧仪扣扣桌面,梁婧仪回头差点和站她背后的谢泽渊撞上,脸颊火烧火燎的,红霞齐飞。
谢泽渊换了件纯黑布衣,衣冠整齐。像是没注意到梁婧仪异样,镇定有力地问:“说完了?”
姜知行小幅度点头。
“交给你个任务,把字条送到惠嫔那里。”
谢泽渊将一个叠成方块的纸条放在桌子上,并起食中二指推到姜知行面前,简短道:“动静小点。”
姜知行抄起纸条:“是。”转让离去,动作迅速。
梁婧仪寻着他的背影问道:“他就不好奇么?”
谢泽渊谨慎,等景和宫巡逻的侍卫从他们身边经过才说道:“好奇什么?”
梁婧仪装模作样:“惠嫔啊。”
谢泽渊似笑非笑戳破:“是你好奇吧。”
梁婧仪被猜透心事丝毫看不出窘态,凑上去两眼放光:“好奇心人皆有之,所以……惠嫔是谁啊?”
谢泽渊并不打算多说,言简意赅道:“一个被皇帝冷落的嫔妃。”
后宫佳丽三千,一旦被皇帝遗忘,她的寝宫和冷宫没什么区别。谢泽渊现在最需要的是扶持,落魄妃嫔自身难保,如何扶持他?
谢泽渊无利不起早,一定有什么目的。
梁婧仪随便猜测道:“你想助她重得盛宠?”
谢泽渊本欲走,脚步生生被梁婧仪的话拦下,神情诡异:“你怎么知道。”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后宫是皇帝的休息场,最能令他放松警惕。几位皇子或多或少在后宫都有那么几个“眼线”,二皇子的背后直接连通皇后,谢泽渊想要与之抗衡必须拿出足够实力。
他不在的十八年间,后宫早已形成一套千丝万缕的体系。每个人有与之密切相关的利益人,有地位的妃子们选中看好的皇子,皇子依靠妃子取得皇帝最直接信息,互惠互利。
谢泽渊身为外来者很难打入其间,唯有开辟新的道路方为上策。
新道路人选,他从长串名单里独独选定惠嫔。
助她,也是帮自己。
梁婧仪耸耸肩,无辜道:“猜的。”
“你可……”谢泽渊不知怎么说她,“真会猜。”
梁婧仪似有若无盯着谢泽渊性感喉结,想象把谢泽渊困在手臂之间,小臂压着凸起喉结的感觉,心神扰乱。
“侥幸侥幸。”
梁婧仪说着玩笑话,发觉谢泽渊面色平静并不搭理她。仅仅一刻钟,与温柔小意替她抹药的时候判若两人。
谢泽渊眼底化解不开的疲惫漩涡令梁婧仪心中一钝。
“你没事吧?”
梁婧仪下意识问出来。
“我能有什么事?”
谢泽渊笑了笑,抛却老人说的那些话,仿佛刚刚梁婧仪观察到的沉痛心绪只是错觉。
梁婧仪拧起眉头,她不会看错的。
她能感受到,谢泽渊在难过。
“开心点,我会陪在你身边。大不了把我送去皇帝枕边,幸运的话崇善皇看得上我,我就能替你分担了。”
梁婧仪为了让他放松点,恶趣味道。
谢泽渊单手撑着桌面,奚弄道:“你这年纪当我内人都够呛,崇善皇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说完,两人都愣住。
梁婧仪咳嗽几声,略显狼狈道:“我只小你两岁。”
怎么叫够呛,明明很合适。
比起梁婧仪,谢泽渊平静得多。许是站累了,找了把凳子坐下,拍拍身边凳子示意梁婧仪也坐,绕过这个话头,满不在乎聊起惠嫔:“惠嫔原是惠妃,半路得过宠,后来被皇后陷害降了妃位,地位一落千丈,说不恨是假的。我查过,她爹是太子太傅,老来得子,很疼爱这个女儿,也是太傅力保惠嫔才没有被贬冷宫。”
梁婧仪道:“太子太傅的职位很妙,掌控惠嫔,相当于后宫与东宫兼得。不过前提是你得让惠嫔变成‘惠妃’。”
聪明人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猜透互相要做什么。
天长日久相处,梁婧仪越来越摸得透谢泽渊老虎皮肤往哪摆了。
梁婧仪不抱希望地问:“你知道这么多,在朝廷有眼线?”
没承想谢泽渊如实回答:“有。”
很大的眼线。
他最近对梁婧仪越发放纵,凡有所问无不回答。甚至连朝廷秘闻都可以无条件告诉她。
要知道谢泽渊的身份是凄惨少年郎,如果入京之前他就和朝廷中人有关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崇善皇不会放任这么可怕的人留在身边。
梁婧仪取笑道:“这么轻易说出来,不怕我告密?”
谢泽渊作弄小狗一样摸摸梁婧仪头顶,掌心痒痒的,取悦到谢泽渊,他漫不经心掰开一半凤梨酥填入口中,入口不算甜腻,正适合谢泽渊脾胃。另一半给了梁婧仪,看她吃下后心满意足道:“你不会有机会告密的。在那之前,我拔了你的舌头。”
凤梨酥咽下去之前,梁婧仪心梗了。
第六十四章 蝴蝶效应
系统大人,我的攻略对象扬言拔我舌头怎么破?
系统:【涉及血腥暴力,不予作答。】
!!!
凤梨酥铁丝般难以下咽,梁婧仪笑得勉强:“怎么会呢?”
春雨宫。
姜知行绕过一众侍兵,翻越宫墙,趴在红瓦上观察宫内情形。
春雨宫是惠嫔宫殿,惠嫔常年不得宠,宫里人人捧高踩低,守卫的侍卫人少且懒散,宫里多了个可疑人也看不见。
一入宫门深似海,将来命运全系皇帝身上。伴君身边,事事需小心谨慎,失去自由,莫过最大悲哀。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惠嫔就是个很好的先例。皇帝手握后宫命运,他高兴时,你可以冠绝后宫,他不高兴了,枯死宫廷的少女又有几何?
春雨宫寂静寒凉,墙边杂草丛生,偌大宫殿找不出几个忠心仆从,叫人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姜知行隐去身形,暗中寻找惠嫔方位。
春雨宫里人均朴素,殿里走出来一个面带倦色的女子,身着简洁白衣,保养得当,三十多岁风姿犹存。只是那秀气杏眼里再也见不到当年风光灵动。
是惠嫔。
她身后只跟着一个贴身婢女,为她扛来贵妃椅,坐在院中晒太阳。许是因为侍奉的人少,春雨宫静谧安详,只有惠嫔翻书页的声音。
姜知行静等巡逻侍卫换岗空隙,甩出手中纸条。不见他怎么用力,纸条像活了一样越过层层空气阻力,飞到惠嫔正在看的书中。
正常人碰上这等情况必然会吓一跳,可惠嫔没有,她只是轻微抖了下手就恢复平静,寻着纸条飞过来的方向望去,遗憾的是姜知行早已跃下高墙,惠嫔看不到什么。
宫女正为惠嫔做茶,并没有发现异常。
惠嫔保持看书姿势静默片刻,最终还是拿起纸条打开。
好奇的种子一旦萌发,因果变质,结局更加扑朔迷离。
惠嫔阅后即焚,回想纸条写的话,不知如何回应背后之人。一朝踏错满盘皆输,这些年她苟且偷生的活着,让爹爹不必为她东奔西走,也不必遭人陷害,以她委屈度日换得全家安康,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惠嫔扪心自问,她曾艳压群芳,绝不甘心后半辈子苟延残喘,枯萎老去。
可是赌上家人,她便犹豫不已。她不争不抢就是为了保全家族,真的按纸条上那人说的做,这些年的隐忍就全白费了。
惠嫔拿不定主意,愁容满面。
……
“然后呢,你确定惠嫔能心甘情愿听你的?”
梁婧仪和谢泽渊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厢谢泽渊刚吓唬完梁婧仪,那厢梁婧仪没事人似的提问道。
“不确定,所以我在纸条上留了见面地点。”
“你要跟她见面?谢泽渊,不知道惠嫔人品前我建议你不要见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隐藏实力,而不是……”一味征伐。
谢泽渊皮笑肉不笑:“你忘记姜知行了么?”
梁婧仪一怔,她关心则乱,竟然忘记姜知行是绝顶易容师。有他在,谢泽渊想变成谁不是变?
说曹操曹操到,姜知行顶着易容成中年男子的脸回来了。他自离开扬州随他们一起回京就一直用“王运”这个身份。
梁婧仪都快忘了他真正长什么样子。
姜知行向谢泽渊点点头,暗示计划成功。
谢泽渊道:“有看到她作何反应么?”
姜知行摇头:“她很警觉,我怕露馅就先行回来了。”
谢泽渊明了,并未责怪他。
如果说天下是一盘棋,谢泽渊就是操纵棋盘的人。他总是镇定从容,将所有预测在脑海过一遍,筛选最完美的一步,做出对策。
他是最明智的,毋庸置疑。
姜知行十分信服他。
“做一张人面皮,越普通越好。”
谢泽渊的命令,姜知行不问缘由,无条件执行:“明白。”
和梁婧仪问东问西形成鲜明对比。
事情商量好,梁婧仪回偏殿休憩。
景和宫主殿左右两旁各有一座偏殿,梁婧仪住左边,姜知行住右边。
偏殿比起主殿不遑多让,名贵家具摆件一应俱全。景和宫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子住处,也不算差的。
梁婧仪从回京的激动慢慢变得平静,稳固心情。长时间兴奋使她过段时间后格外疲惫,躺在床上阖眼休息。
梁婧仪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梦中总有一个白色身影,凄凉清惨。
他隐在大片银杏树下,树叶洒落,青年背对她。梁婧仪欲向前查探,脚跟却如同树木一样长进地底,分毫动弹不得。
梁婧仪冷声道:“你是谁?”
青年听见声响,缓缓侧目,身前炸开炙热白光,他的身形隐埋光下。梁婧仪双眸刺痛,抬手挡住晃人光亮,再抬手时青年不见,唯有银杏树叶飘零。
梁婧仪猝然睁眼,梦醒。
系统冰冷机械声音适时出现:【生长在无情无欲的皇家,所作所为身不由己。如果重来一次,选择是否改变?银杏树下脆弱少年的秘密逐一揭开,为爱投降时,恳求收下他的热血赤诚。】
【剧情提示:系统为宿主匹配男主夺嫡道路最大敌人,立即前往银杏树下,等待宿主机缘吧~】
系统的话如有实质刻与脑海,梁婧仪盯着死气沉沉的蓝色字体,万分不解。
按系统的意思,她有姻缘际遇。
可她的任务不是赢得男主好感度么?
【虔诚者得万物,因果循环,相辅相成。宿主出现无形改变天下形势,因蝴蝶效应开辟出另一条个人感情线。经系统决断,抓住他的心脏,有利于助男主夺嫡。】
梁婧仪听出来点猫腻,她和这个人的感情,只是系统为了帮助谢泽渊而做出的选择。归根究底,她存在的一切意义全系于谢泽渊。
回家的路掌握在系统手里,系统的话梁婧仪无不奉之金科玉律。
没办法,梁婧仪收拾一下自己,把睡得褶皱的衣服抻平,尽量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敷衍。
梁婧仪一觉睡到晚上,出门时月明星稀。找不到谢泽渊,梁婧仪做贼似的问了问姜知行,得知对方已经去了和惠嫔约定的地点,瞬息放松下来。
她挺怕谢泽渊质问她去哪里,梁婧仪的演技骗不了他。谢泽渊不在更好。
姜知行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大晚上你去哪?”
“睡得头疼,出去走走。”
皇宫里种植银杏树的地方有许多,其中最大的一片在御花园。梁婧仪先去了那里。
冥冥之中,她很确定会在御花园见到梦里的人。
第六十五章 银杏
御花园夜晚寂静无人,梁婧仪又不做什么亏心事,大摇大摆走进去。侍卫认出梁婧仪是白天献计策略的人,顺利放行。
白天的时候梁婧仪在御花园逛了很长时间,见过银杏树,还惊奇花匠神奇,已经过了长叶期,怎么杏叶落个不停。
当时打扫小径的宫女抱怨落叶不断,所以梁婧仪记忆尤深。她如愿去到银杏树茂盛的地方。
系统说那人是谢泽渊的夺嫡敌人时,梁婧仪已经有预感了。可当真正看见那个人时,梁婧仪还是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系统给的姻缘,竟然是大齐尊贵的二皇子——谢显之。
青年倚在银杏树下,一身白衣,气质出尘。与梁婧仪梦中一模一样。
谢显之下了命令不让宫女侍从靠近,此时周围就他们两个人。
酒坛胡乱倒在地上,谢显之酩酊大醉,面色坨的红润,不复清醒自持模样。沙沙风吹,树叶落他脸上,弄得很不舒服,又被谢显之马虎扫落。
梁婧仪藏在一颗粗壮银杏树后看他好一会儿,确定谢显之烂醉如泥,脚步放轻走近。
谢显之口中念念有词,完全不知梁婧仪接近。
梁婧仪蹲下来,身形与谢显之持平,勉强听懂他念叨什么。
他说:“母妃……”
谢显之的母妃不是皇后娘娘么,为什么他的语气像在怀念旧人?
谢显之半阖眼,手中酒瓶无力垂到地上,酒水洒了一地,润进土里。
梁婧仪心生怜悯:“殿下,夜里凉,我送你回宫吧。”
谢显之醉眼朦胧,分辨不清来人。酒使他无限放大心中情感,委屈巴巴地退后。常年冷静成为习惯,让他不自觉表露上位者尊严,强撑思绪平和道:“本王要去母妃那里。”
喝醉后的谢显之抛却繁文缛节,变得可爱多了,
梁婧仪喜欢和真诚之人打交道,比如此刻的谢显之。
梁婧仪清楚明白谢显之口中的母妃绝非皇后,接风宴上他献策赢得众人看好时,皇后不冷不热,明眼人看得出他们面和心不和。
谢显之封王后一般住在宫外府邸,极少回腾云城居住。天色已晚不宜出宫,谢显之又醉得不省人事,不肯起来。梁婧仪只好连哄带骗:“我带殿下去找母妃好吗?”
谢显之似乎被她提的条件诱惑到了,终于肯施舍梁婧仪一个目光。
“真的?”
梁婧仪莞尔一笑,不断给谢显之递甜枣:“真的,殿下随我走吧。”
她伸出小臂。
谢显之眯起眼睛打量梁婧仪话中真实性,脑子坨成浆糊思考不了太复杂的问题,一时真的被梁婧仪诓骗。
他慢腾腾握住梁婧仪小臂,借势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往后倒,醉得站不住。
梁婧仪连忙伸出另一只手稳住谢显之,“得罪了。”
她将谢显之手臂绕自己脖子半圈,顺利扶起他。谢显之对外八面玲珑,叫别人看见他烂醉的样子有辱声明,梁婧仪只能避开众人,搀扶谢显之走人烟稀少的小路。
梁婧仪没去过谢显之宫殿,无奈问他:“殿下,你的宫殿在哪?”
谢显之神思混乱,身上贴一具柔软,心里还在想魏子衡何时如此贴心,猛然听到女人声线,再加上凉风入脑,清醒三分。
“梁……婧仪?”
谢显之喝了很多酒,头皮突突地,凭意志力把梁婧仪认出来。
“殿下酒醒了?”
梁婧仪欣喜,软软抱怨道:“腾云城太大了,你宫殿在哪里?”
“不用了,本王出宫。”
谢显之揉揉太阳穴,自觉姿势于理不合,退后一步,喝酒加梁婧仪帮了他的缘故,音色较平常柔和,和缓道谢:“多谢。”
梁婧仪指指天上圆月:“月亮都出来了,殿下出宫很危险,小心一点得好。”
她想劝谢显之留在宫里的。他身份高贵,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时出宫不是明智决定。
但两人不熟,梁婧仪点到为止。
“好。”
谢显之晃晃悠悠走了两步,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梁婧仪:“……”
所以他到底酒醒了没?
谢显之半醉半醒时都压弯了梁婧仪,别提他现在醉得瘫成一团,梁婧仪力气小根本扶不住他,而且她不知道宫殿在哪。
梁婧仪把绝世难题扔给系统:“现在该怎么办?”
【提议派人送回宫。】
“他要求出宫。”
系统现实道:【宿主可否抬得动他?】
是个问题。
“他醒来怨我不把他送出宫怎么办?”
【不会的,谢喻不是那种性子。他醒来就忘记宿主了。】
梁婧仪算盘全打在脸上,暗戳戳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他责怪我你得赔偿我一个道具。”
道具珍贵无比,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古代跟开了挂一样好用,她要是多得一个,性命也能多点保障。谢泽渊那里加10%好感度才能有一个珍稀道具,要是因为这个事多了一个,梁婧仪能乐开花。
得到系统答应后,梁婧仪刚要去叫人,细品这话不对劲,皱眉道:“不对啊,他要是忘了那我今天晚上来的意义是什么?”
【熟悉品性。】
梁婧仪:“?”
……
惠嫔如约去到纸条上写的地点,宫中竹林。这里无人居住,巡逻最松散。宫女和太监、侍卫有时偷犯禁忌就会来竹林。无人发现,易躲避。
谢泽渊敷上人皮面具,早已等候在此处。
惠嫔偷偷来的,她十分怕别人发现她来这个地方,连贴身宫女都没有带。
谢泽渊背对她,站在竹林深处石阶上,明月光华照耀。他宽肩窄腰,身体比例良好,光是一个背影就可想象转过身来的脸有多么惊艳。
可惜姜知行做的面具很丑,谢泽渊回头,是一张平庸到极致的脸,小眼塌鼻子厚嘴唇,生生破坏完美身材营造出的美感。
惠嫔抬头看着石阶上的男子,不客气问道:“你是谁?”
谢泽渊开口,声线特意压低,哑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惠嫔打起十二分精神,冷笑道:“我如何相信你?”
谁知道他是不是骗子。
敌在暗她在明,局势占据下风,惠嫔没有胜算。
谢泽渊姿态从容不迫:“你已经相信我了,不然也不会来。”
他拿捏住惠嫔想反击的心态,死死压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