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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全文阅读

作者:料见人间相逢     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txt下载     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全文阅读

第一章 拿攻略对象的手豪赌

    没日没夜被上司压榨的社畜梁婧仪因熬夜猝死,意外绑定系统穿越到一本名为《桀帝攻略》的书里。

    梁婧仪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颗参天大树的粗壮树干上,她谨慎移到树干中央,正愁怎么下去,打眼却发现树下周遭的人穿着古代衣衫,远处传来叫卖吆喝声,到处充斥着古色古香的气息。

    脑海中传来一道机械式女声:【叮咚——已激活,系统001竭诚为您服务!】

    【欢迎来到《桀帝攻略》的世界,鉴于宿主真实世界身死,请尽心攻略男主谢泽渊,好感度达100%时系统将送您回到真实世界,望宿主多加努力。】

    梁婧仪恍然如梦:“我穿越了,带着系统?”

    系统001冰冷回答:【请宿主不要怀疑系统真实性,尽心完成任务。】

    梁婧仪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门庭,包子铺传来阵阵肉香,小孩玩闹着奔跑在路上,她咽了口唾沫,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消化完信息的梁婧仪主动问道:“我要攻略的人在哪里?他是什么身份?”

    【正在调换身份卡,请稍后——调换完毕,谢泽渊,十八岁,现任皇帝遗子,当前状态尚未被皇族认回。】

    梁婧仪还没听完系统介绍,树下紧靠着的酒馆里一个露膀大汉扯着嗓子吼道:“小偷又来偷东西了,快抓住他!”

    梁婧仪站在树上视角好,透过层层茂密树叶看到酒馆后厨盛剩菜的垃圾木桶旁站着一个少年,脸上灰扑扑地,看不出表情,嘴角留有偷吃剩饭的食物残渣。与少年对峙的大汉身后跟着几个打手,显然认识他,他不是第一次偷吃东西了。

    大汉一挥手:“小兔崽子还敢来,给我打!”

    少年扯扯嘴角,面无表情一手撑住桌子迅疾翻出后厨房,熟门熟路地跑出酒馆。以他的速度跑下去,打手们是追不上的,可他太衰了,绊上一块路边凸起的石头,摔了个四脚朝天,被大汉追上。大汉提溜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扔到梁婧仪所在树下,一脚踹中他的腹部,狠狠骂道:“呸,狗崽子,再叫你偷吃!”

    污言秽语一句接一句蹦出来,大汉每说一句就踹少年一脚,不出几时,少年捂着肚子疼到面色狰狞。他裸露的皮肤新旧伤口青紫交加,自从被抓住之后,他就不再反抗,任由大汉打骂,仿佛已经习惯。

    自打少年出现,梁婧仪的目光就没移开过,她几乎一眼就能确认,少年就是谢泽渊。

    梁婧仪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少年有一股独特的清冷气质,好似天生就是帝王将相的料,乡野气息遮不住他的光芒。

    系统适时提示:【攻略目标已出现,三日后男主将被认领回京,三天内增加好感度,系统将送上豪华礼包一份。】

    梁婧仪想,谢泽渊经常遭到毒打,要是给予一定关怀,一定会挖心交肺对她好。

    三天,足够拿下他。

    梁婧仪一听豪华礼包,有便宜岂能不占,她向系统确认少年就是谢泽渊后,看准谢泽渊所在位置毫不犹豫跳下去。

    大汉正打得过瘾,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半死不活的少年身上,大汉和打手们定睛一看,竟是个面色清秀的少女。

    梁婧仪正好砸在谢泽渊身上,毫发无伤。只听得他一声闷哼,便再没了动静。梁婧仪赶紧爬起来把食指放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谢泽渊鼻下,试探还有人气后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面不改色地扯谎:“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一时贪玩爬树上下不来,不小心掉下来的。不过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打坏人吗?我刚才好像看见巡逻的衙卫往这里走了,他被打成这样不要紧吧?”

    一听衙卫两字,大汉和打手们互相紧张地对视一番,都怕被抓到牢狱蹲几日,不甘地瞪了谢泽渊一眼,狠道:“再敢来就打断你的腿!”之后几人灰溜溜跑了。

    他们没有怀疑梁婧仪话语真实性,毕竟谢泽渊从小生活在这里,到处偷东西吃,他们从未见过谢泽渊有什么朋友,更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帮一个小偷。

    他们走后,梁婧仪伸出白净手指示意要拉装死的谢泽渊起来,搜肠刮肚寻找自己小时候和同龄人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言笑晏晏地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介绍道:“我叫梁婧仪,是个算命师,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呀?”

    梁婧仪哪里会什么算命,纯粹为了吸引谢泽渊的注意力胡扯罢了。不过她多少知道点剧情,当得起半个“算命师”。

    谢泽渊冷眼睨着梁婧仪伸过来的手掌心,不拒绝也不接受,任梁婧仪尴尬着。

    离得近了,梁婧仪才能看清谢泽渊灰尘下的脸,长眉入鬓,忽闪忽闪的眼睫如蝶翼般生动,五官凌厉具体,下颌线冷硬。谢泽渊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漆黑的瞳孔毫无温度,让人莫名胆寒。

    仿若造物主的宠儿,谢泽渊祸国殃民的面容足以令众多闺阁少女痴狂怀春。

    可他偏偏以沾满灰尘的面容示人,让众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半晌恢复好体力,他揉揉肚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背影冷漠。

    梁婧仪起身跟上去,狗皮膏药似的绕着他转圈,边走边说道:“我刚刚救了你,谢谢也不说。”

    谢泽渊脚步不停,冷声呛她:“没让你救,多管闲事的神算子。”

    梁婧仪绕到他面前:“你这人怎么……”

    话到一半,谢泽渊眼尾扫过来,神色冷如冰碴子,眼底的寒意能冻死人。

    谢泽渊隔手挡开她,补丁衣袖滑落,露出青了一块的手腕,白皙皮肤上的青斑格外扎眼,他如同受伤的小猎豹,不愿露出伤口,抚下衣袖遮挡伤口,淡淡道:“让开。”

    梁婧仪深呼一口气,扯出一丝笑容换了个方式切入,语气真诚:“不瞒你说,我算出你有真龙之命,这才慕名拜访。冒犯问一下,你是不是姓谢?”

    当朝皇帝姓谢。

    谢泽渊停住脚步,拍拍粗布衣衫上的灰尘,他没有被鼓动,面容平静,对梁婧仪的话不以为然:“我姓谢,如果所有姓谢的人都是皇帝儿子,那他的儿子早就撑破后宫了。实话告诉你,我无钱无势,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得不到任何东西。”

    梁婧仪耸耸肩,笃定道:“我的预言从没出过错,赌一把吧,三天之内皇宫会派人接你。如果我输了,项上人头送你。若我赢了,小皇子,你得带着我走。”

    谢泽渊仍旧没什么表情,高挺的鼻子上横亘一道指节长的血痂,为他增添几分凶煞。

    眼前的少女信誓旦旦,与他定赌约时眉飞色舞的神情仿佛带着光,让他的思绪不禁随梁婧仪幻想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于民窟摸爬滚打惯了,根本想象不出来如何能登上皇子宝座。

    谢泽渊缓缓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好似在他眼里,梁婧仪的命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罢了:“行啊,你若输了,我亲自取你性命。”

    梁婧仪激将法得逞,愉悦地拍拍谢泽渊肩膀,为他们俩三天内的吃喝想办法:“我们现在算是同一阵营了,得找点赚钱的办法,走,带你挣钱去!”

    她拉着谢泽渊来到一座赌场,眯眼迎着大太阳窥视赌场奢华鎏金牌匾,上题四字——如意赌坊。

    谢泽渊皱皱眉头:“你会赌?”

    梁婧仪眉目飞扬:“小把戏而已。”

    她不算多么纯善,交朋友五花八门,和他们聚会时就喜欢摇骰子赌酒,其中一个朋友家里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教了她两招。

    梁婧仪有点怀疑的是,她这个穿越者都会点稀奇古怪的花招活命,为何谢泽渊看起来身无长处,浑身只有一张脸耐看点。

    他是大男主,金手指什么的必不可少,按理来说不应该一无所能的。

    他隐藏了什么。

    当下最重要的是赢得银子,梁婧仪把疑心吞回肚子里,拽着谢泽渊进了赌场。

    赌场里锣鼓喧天,到处充斥着金钱和利欲的气息。

    “大!大!大!”

    “来来来,开盘下注买定离手!”

    一个酒气熏天的赌徒被赌场里的人拖在地上,擦着梁婧仪的衣角扔出门。他爬起来还想往赌场里走,被门口的看守拦下,看守趾高气昂用一根指头点住赌徒前进步伐,将他放倒在地上,一拳头打上去:“没钱还敢来赌场,找死!”

    梁婧仪抽抽嘴:“你们这里人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谢泽渊无所谓道:“权力之下,拳头说明一切。”

    梁婧仪咽咽口水,她突然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在赌场活着走出去了。

    她来到最简单的大小骰子赌桌前,和三四个人一同围在这里,庄家手里握着一个圆柱形木薄筒,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三个骰子。

    见梁婧仪过来,庄家熟练到麻木地说道:“开盘下注,先放银子。”

    同桌子旁边的人面前都摞着一小堆银子,他们齐盯着梁婧仪,好奇于面相乖巧的少女竟也会来到赌场。

    梁婧仪身后,谢泽渊抱臂事不关己。

    梁婧仪甜甜一笑:“银子没有……”

    庄家对身无分文的赌徒见怪不怪,哪怕是个俊俏少女都不留情面,吩咐道:“没银子来干什么,把她赶出去!”

    立刻有人靠近梁婧仪,谢泽渊冷眼旁观,一只脚转向赌场门口,作出准备逃离的姿势。梁婧仪左手平立,右手垂直抵在左手手心,这是一个暂停的手势,她游刃有余的说:“等等,我要赌的不是银子。”

    梁婧仪拽过谢泽渊的手臂,抵在深绿赌桌,线条硬朗的手腕被她抓着,谢泽渊没有一丝赘肉的手背突起几条青筋,他不反抗,反而饶有兴致地随梁婧仪,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婧仪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拿他的手做抵偿。”

    庄家和其他下注者具震惊看着梁婧仪。

    赌场疯狂的赌徒输到倾家荡产用四肢抵押的事不在少数,但少女赌博用少年的手臂相抵倒是头一次,她的行为引发许多人围观一睹。

    赌桌前热闹起来,人们拥挤靠在一起,纷纷想看一看事情最终结果。

    最开始赌桌上下注的人互相对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劝你别这样做,我们都是几年老手,你比不过我们的,平白让你的小情人丢条手臂,多不值得?”

    “我看啊,这两人指定是私奔到这来,银子花完了,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你看他们两个身上穿的衣服多破旧?”

    人群中一个穿金戴银的老人更是色眯眯瞧着梁婧仪:“小妞,看你长得不错,开个价吧,老头子我给你情夫点银子,你跟了我如何?”

    身边的人都认识他,纷纷调侃道:“老于,你家里那几个美妾还不够么?把这小妞让给我吧,我好久没见过长得这么标志的人了。”

    “就是,上次翠香楼的小芳我都让给你了,这回你总得让让我们吧?”

    他们出口污秽,丝毫不在意梁婧仪是否同意,将她当成随意变卖的商品。

    谢泽渊玩笑附和:“也不是不行。”

    梁婧仪充耳不闻,瞪谢泽渊一眼,看向庄家:“可以赌了吗?”

    庄家不屑地看着谢泽渊伸到桌上的手臂,似乎在嘲讽他们愚蠢。

    末了,他不耐烦地说道:“开,还有谁要开?”

    梁婧仪的赌注让两三个赌红眼的富豪跟着下了注,但都不超过十两银。

    梁婧仪啧啧嘴角,煞有介事地叹道:“我都扛上一条手臂了,你们真是穷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的都是敢赌,容易被激怒的人,他们心道还斗不过个小丫头片子么,于是狠狠加筹码,桌上的银子很快堆积成一座小山,每个人的筹码最低是五十两银子。

    庄家扫了一眼,无人继续下注后,他翻转木筒,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转动,木筒无盖,剧烈摇晃下三个骰子居然一个都没掉出来。

    和梁婧仪一同下注的其余六人眼神不错开盯着庄家手里的木筒,梁婧仪反其道行之闭上双眸,睫毛轻颤,耳朵穿过嘈杂喧闹的人声锁定庄家手里的木筒,三个骰子于其中翻滚转动,互相碰撞产生的音色是不同的。梁婧仪的手停在桌面上轻轻点动,周围的人对梁婧仪的行为嗤之以鼻,嘲笑道:“她竟然还在数节拍,快看啊,多么愚蠢的行为!”

    谢泽渊余光扫了一眼嘲笑梁婧仪的人,眼神冰凉瘆人,那人一接触到谢泽渊如有实质的斜视,仿佛触电般镇住,觳觫着住了嘴。

    庄家“砰——”的一声翻扣木筒,几个老玩家不约而同道:“小!”

    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面带笑容,似乎马上就能见到谢泽渊手臂断掉的血腥场面。

    “小妞,我先说的小,你不会要抄袭我的答案吧,虽然能赢,但总归不光彩。”

    “哈哈哈哈就是,你快说话啊,到底押大押小?”

    梁婧仪挑眉,一屁股坐到桌面上,点点木筒顶端,信誓旦旦道:“我押大!”

    庄家叹息地望着谢泽渊放在桌子上白到透亮的手臂,惋惜着摇头。

    他自己摇的骰子,自己清楚得很,里面两个一一个六,无疑是小。

    梁婧仪平静地用食指推翻木筒,中指和无名指晃了一下,没人看清她做了什么,梁婧仪飞快收回手,桌上躺着三个骰子。

    推翻木筒的过程中还有人口出狂言,只要梁婧仪愿意可以买她回家,直到看到木筒下的骰子点数——

    三个赤红的六点。

    一片哗然。

    质疑声、喝彩声铺天盖地。

    六个赌徒和庄家具瞪大双眸不敢置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有资历的赌徒,恶狠狠地甩掉骰子,指着梁婧仪的鼻子怒骂:“不可能,你出老千!”

    梁婧仪跳下桌子,不甚在意回答:“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庄家眼皮子底下作弊?”

    庄家面色挂不住,他确实没发现梁婧仪有什么作弊动作。

    几个人又看向庄家,试图让庄家证明梁婧仪确实出过老千。庄家左看右看,尴尬地咳了一声:“我确认,这位姑娘凭实力赢的。”

    周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把赌场当第二个家的赌徒们,输给了一个不起眼的少女。

    难以置信。

    输掉银子的六个人面色铁青,挂不住脸面一甩袖子当场离去。

    梁婧仪眯眯眼笑起来,席卷桌上四百多两银子,用衣裙兜起来:“多谢各位慷慨解囊,我就不客气啦。”

    谢泽渊眯眯眼,饶有兴致地盯着梁婧仪。

    梁婧仪不等赌场的人反应过来,两只手拽着衣角撑银子,用手肘和肩膀推搡谢泽渊向外走:“走,吃饭去!”

    谢泽渊任她推动,二人走出赌场,谢泽渊眼睛一转,余光瞥见赌场外鬼鬼祟祟溜出来两个人,跟着他们走过来,全然盯着梁婧仪手里的银子。谢泽渊不爽地“啧”了一声,拉着梁婧仪走进临近胡同口。

    他对从小生活的地方了如指掌,七歪八拐走出绕人的巷子。

    跟踪梁婧仪企图偷银子的两人团伙作案好几起,专门跟随长得好欺负的人偷盗,他们进胡同走了好几圈,迷失在巷子里,奇怪道:“这条路怎么走不出去?”

    走出巷子的梁婧仪隐约感觉到点什么,看向背后:“有人跟着?”

    “甩掉了。”谢泽渊不愿多讲。

    他兴趣颇高地问:“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押中的?”

    梁婧仪伸出空空如也的手指,翻转一下,手心便多了一块形似正方体石头。

    “我不过是趁庄家不注意往木筒里加了点料而已,已知木筒里有三个骰子,他们就会把石子晃动的声音归加到三个骰子中,扰乱思绪,分析的结果自然也是错的。”

    “小把戏,多玩几次他们就明白了,不然我还想多赚几把呢。”

    梁婧仪扔掉石头,把四百多两银子揣进谢泽渊偏大衣袖里,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十分狗腿道:“我的都是你的。”

    笑话,银子那么重,谁拿谁傻。

    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梁婧仪疯狂叫系统:怎么样怎么样,系统,好感度增加了吗?

    系统机械回答:【当前检测到男主好感度为零,请宿主继续努力~】

第二章 温香软玉

    梁婧仪眨眨眼,望着事先揣进谢泽渊衣兜里的四百多两,再看看一脸漠然的谢泽渊,突然意识到自己亏了。

    赔了自己又折银子。

    梁婧仪叹息,幽怨看着谢泽渊,认命地说:“我不熟悉这里,现在去哪,小皇子带路吧。”

    谢泽渊掂量装着的银子,看梁婧仪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生产银子的器皿,他轻轻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你猜呢。”

    梁婧仪右手手肘压在左手手背上,摩挲下巴作思索状:“你要回家。”

    “猜对了,所以……”

    梁婧仪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脱口的拒绝:“所以一起吧,回你家。”

    谢泽渊撩起眼皮,语意不明:“一起?”

    梁婧仪不似开玩笑的语气,做出造作的姿态:“是呀,我本来就没地方可去,还是说……你怕我这个弱小的女子对你图谋不轨?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跟你一起给你添麻烦了。”

    说到最后,梁婧仪泫然欲泣,捂着眼睛要哭不哭,余光偷偷摸摸瞄着谢泽渊,偷瞥他的举动。

    谢泽渊没有表态同意或拒绝,抬腿向西边走去,低沉的嗓音自远处传来:“你很喜欢用欲擒故纵。”

    梁婧仪站在原地不动,轻笑着提问:“管用吗?”

    谢泽渊顿住,隔着两丈距离回头,巷外日光沐浴,少女站在明亮处,眸子盛满了光,定定望着他。两个呼吸之后,谢泽渊转过头去背对梁婧仪,宽长粗布衣衫勾勒出劲瘦肩膀,他慢吞吞向前走,吐出气音:“跟上。”

    梁婧仪嘴角弯了弯,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谢泽渊。阳光将他们映在墙上的影子拉长,两个影子交融在一起。

    “别叫我小皇子,我不是。”

    谢泽渊懒散地走在路上,路过一家糖葫芦摊,随手买了串了五个颜色鲜艳山楂的糖葫芦,像奖赏立功的奖品一样递给梁婧仪。

    ——糖葫芦的钱还是梁婧仪赌来的。

    梁婧仪如同与谢泽渊认识许多年的朋友,很自然地接过,贝齿咬上最顶上的糖葫芦。

    酸酸甜甜,沁人心脾。

    梁婧仪嘴里含着糖葫芦,口齿不清地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谢泽渊。”

    “谢泽渊?”

    谢泽渊懒得张口,嗓子眼发出颤音,:“嗯。”

    梁婧仪觉得好玩,咽掉糖葫芦又叫了一遍:“谢泽渊。”

    “……”

    谢泽渊走路速度快起来,大步甩掉梁婧仪。

    梁婧仪远远落在身后,轻叹道:“叫两遍就烦,小皇子不好弄啊。”

    梁婧仪接受命运制裁,乖乖跟上去,把糖葫芦送还谢泽渊手上:“有丢丢酸牙。”

    谢泽渊睨她一眼,拿起糖葫芦就着剩下的吃完。

    他从小缺衣少食,从不浪费,又没有男女之别的观念,不觉得吃她吃过的有什么。

    吃完了才发觉不对劲,糖葫芦分明是甜的。

    谢泽渊何等聪明,立刻就懂了梁婧仪知道他不会吃,便假装它是酸的。

    梁婧仪凑近问他,露出得逞的笑意:“怎么样,是不是很酸?”

    谢泽渊别开脸,平静道:“是,很酸。”

    谢泽渊的家在郊外,或者不能称之为家,他住的地方是一家员外倒腾出来的狗舍。

    员外的狗丢了,狗舍随之弃用,谢泽渊废物利用住了进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走断腿的梁婧仪看着面前围着短栅栏内,简陋茅草搭盖的仅可容纳一人居住,平躺进去伸出的腿会露在外面,抬眼就是“屋顶”,翻个身都困难的“房子”,梁婧仪深呼一口气,还算平静分析:“住不了两个人吧。”

    天色近晚,狗舍又在郊外,梁婧仪就是有心回城内也回不去了。

    谢泽渊附和:“住不了的,你要自力更生。”

    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说这么狗的话!

    谢泽渊以为梁婧仪会和一般女子一样,不是哭着闹狗舍破旧,就是忍不了住在这里转头走。

    他见过的女子都是这样。

    谢泽渊眼瞧梁婧仪走到矮栅栏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毫不意外。

    世间女子嫌贫爱富,常理罢了。

    “谢泽渊,来帮忙啊。”

    走出门的梁婧仪突然出声,她手里拖着一块栅栏旁五尺长的垫栅栏缺口的木板。

    少女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藕般的小臂,抱着比人高的木板艰难拖动进狗舍。

    谢泽渊静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这块木板很大,勉强可以当床,我抱不动啦,快过来,你还想住狗舍啊?”

    木板比梁婧仪高出半个头,她费劲地拖着木板运到狗舍里。

    狗舍占地面积很大,呈三丈乘三丈的正方面,但是栅栏门口是照着狗的体积算的,所以入口窄小,木板卡在门边进不去。

    梁婧仪先进门,背对谢泽渊把木板往里卡,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将木板运过来。

    谢泽渊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掌从梁婧仪腰侧伸出,抓住木板,没看出怎么用力,木板瞬间被抽进来,同时栅栏门抵不过这一大力举动,本就不牢靠的栅栏分崩离析,碎屑炸裂。

    梁婧仪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抬木板上,谢泽渊一抽,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保持大力姿势倒退几步跌进谢泽渊怀里,脚后跟踩上他的脚尖。

    谢泽渊一手搂她,稳定住她的身体,一手抬着梁婧仪两只手都提不动的木板。梁婧仪抬头望去,只看得到谢泽渊凌厉的下巴,和他垂下的不为所动的漆黑眸子。

    怀里温香软玉,谢泽渊无半分意动,松手放开她,单手提起木板放在空白地带。

    梁婧仪看看完好无损的木板,再看看四分五裂的栅栏门。

    同样的材质,木板没事,栅栏尽毁。

    如果不是万分幸运,梁婧仪猜不到有什么比谢泽渊会武功更有说服力的举措。

    可是这样说不通,谢泽渊会武功的话,为何要住在狗舍,任由所有人欺负到他头上来,而他本人无论被打成什么样,通通无动于衷,打骂结束后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泽渊心气高,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第三章 挡箭

    谢泽渊用石头垫住木板四个角,铺了些柔软杂草在上面,制作一张简陋的露天床。

    梁婧仪蹲在一旁出神看他工作。

    系统忽然来了动静:【提示!男主危!】

    【危险即将出现,请宿主做好准备,即时保护男主安全!】

    梁婧仪脑海里浮现系统说的话,字体标红处理,提醒梁婧仪将要发生的事。

    梁婧仪被红色字体弄得心头一跳,问道:“要发生什么事?”

    系统这次的字体是蓝色的,显示剧情文,文字带着调侃意味,如同电视剧开头勾起看官兴趣的疑问句:【男主即将被认回,抢夺龙位的人又多了一个,宫里开始蠢蠢欲动,欲除谢泽渊而后快,究竟谁能更胜一筹,是被神选中得天独厚的男主,还是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某个反派?让我们拭目以待。】

    郊外树林吹起一阵风,树叶沙沙颤动。

    谢泽渊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天空,嘴角扯了扯,干自己的事情。

    梁婧仪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沉甸甸的。

    天好像黑了一点,梁婧仪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拉起蹲在木板边的谢泽渊:“我们出去购买点食材吧,晚上做饭。”

    谢泽渊掀起眼帘,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竟然答应了。

    他们踏过碎成木屑的栅栏门走出去,四周参天大树沙沙作响,远方飞鸟鸣飞冲天。

    “去不成了。”

    谢泽渊轻声道。

    话音刚落,周围一圈窜出五个黑衣人,捂面包围狗舍,形成一个闭合的圈。

    他们手里操刀,杀气腾腾对准谢泽渊。

    梁婧仪想得清楚,谢泽渊是男主,他既然能活到故事最后登上皇位,就一定经历过这些刺杀,他现在所经历的都是书中写出来的,那时候他活了下来,这次也可以。再不济有男主光环,轻易死不了。但她的出现就像蝴蝶效应,哪一节时间点的些微差别说不定会影响故事走向,谢泽渊是她回家唯一希望,她不能赌。梁婧仪保持心气平和道:“宫里已经知道你是流浪在外的皇子,那些怕你构成威胁的人坐不住了。”

    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五人中身高拔尖的黑衣人头目对梁婧仪知道他们身份诧异不已,道:“你也是那里派来的?可惜,不管你是哪一派的,既然知道我们的存在,就只能活到今天了。”

    黑衣不给他们反应时间,一拥而上,锃亮刀口冲向谢泽渊,目标明确,刀刀逼人。

    谢泽渊丝毫未动,脸色平静到天塌下来也裂不开一丝波澜:“你也是其中之一么?”

    “什么?”

    “怕我构成威胁。”

    梁婧仪微微一笑:“我是有且仅有保你的人。”

    第一个人的剑攻过来,谢泽渊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剑,没见怎么用力,剑就跟固定在他指缝中间一样,黑衣人如何用力都拔不出来。

    谢泽渊展现出他真正的实力。

    “记得我们的赌约。”谢泽渊两指一弯掰断铁剑,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阴冷煞气,他握住梁婧仪的肩膀下压,同时极大幅度后下腰,躲过四个不同方向袭来的剑。

    五人一击不成收剑,各自对视一眼,明白小瞧谢泽渊了,他们训练有素同时出剑,专攻谢泽渊脖子、心脏、双臂、双腿,杀伐果决。

    谢泽渊不慌不忙,勾起梁婧仪脚踝,梁婧仪毫无防备跌倒,倒下的一瞬间被谢泽渊托着背轰向天空。

    梁婧仪被扔到天上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没有害怕,反而在想,男主这么厉害哪还需要她呢?

    系统派她过来多此一举。

    梁婧仪被四仰八叉扔上天的那几秒,谢泽渊没了束缚彻底放空自己,腿对折成两半,从下方攻过一个黑衣人腿部,点他小腿肚一处穴位,黑衣人痛到小腿失去知觉,单膝跪地,谢泽渊顺势夺过他的剑,以这个失去武器的人为切口,横扫四面袭击的剑。

    他只挡住了三把剑,唯独让黑衣头目刺过来,剑芒近身的时候,他提起跪下的黑衣人衣领挡在身前,黑衣头目瞪大眼睛,慌乱收起剑,还是避不可及擦到谢泽渊提着衣领的黑衣人脖颈,擦出一条血线。

    谢泽渊右手提着黑衣人,伸出左臂,稳稳接住掉落的梁婧仪。

    梁婧仪一颗心随身体忽上忽下,终于在脚跟着地的时候放下心来,腿肚子直打颤。

    战斗没有结束,被谢泽渊提着的黑衣人突然奋起反抗从袖中掏出一把侏儒袖箭,反手对上谢泽渊,他们离得很近,箭一触即发。

    梁婧仪和黑衣人都被谢泽渊抓着,几乎衣服碰衣服,梁婧仪敏锐察觉出黑衣人动作,飞扑推走谢泽渊,却将自己暴露在袖箭下。

    黑衣人手中银亮袖箭离弦射出,划破梁婧仪衣衫刺进肩膀。

    谢泽渊被推得酿跄几步,稳定身形后就听到一声身体被刺中的“噗呲”声,梁婧仪背对着他身体轻轻晃了晃,再也撑不住般,向下坠去。

    谢泽渊飞快接住她,目光所及,梁婧仪痛苦地垮着脸,肩膀插着一只袖箭,鲜血直流染红了轻薄衣衫。

    谢泽渊面无表情搂紧了她,沉声陈述事实:“我能躲得过,你多此一举。”

    梁婧仪:“……”

    她当然知道谢泽渊武功高,但她有任务要做,只能逼自己挡箭刷刷好感度。再者她真的害怕谢泽渊一个不小心嘎了,她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所以她必须挡,没有别的选择。

    谁知这家伙不领情。

    她疼得说不出话,可怜地窝在谢泽渊怀里。

    黑衣人一击不成,扔掉一次性袖剑,与其他四个整装待发的黑衣人一同提剑攻向谢泽渊。

    谢泽渊有点烦了,不满地“啧”了声,提脚踹起地上五枚石子,一一接住后精准投掷出去,掷进五个黑衣人脖颈里,深入血管。

    手段堪称残忍。

    鲜血四溅,染红谢泽渊侧脸。五个黑衣人甚至发不出惨叫,身躯砸在地上,脖颈处的血流淌出来,融汇到一起,血流成河。

    一招秒杀。

    梁婧仪亲眼见到谢泽渊安全,才放下防备,疼得晕过去。

    谢泽渊看也未看死掉的黑衣人,把她抱到刚铺好的木板上,拔出袖箭替她止血。

    谢泽渊从狗屋子里的土地下翻出几瓶药,挑挑拣拣找出一瓶金疮药,他称得上粗暴地掀开梁婧仪右肩衣物,露出光滑白嫩的肩膀,血已经停止流淌。谢泽渊食指扣出一点药,抹在梁婧仪的伤口处,力道凶悍。

    梁婧仪若醒着,一定会被谢泽渊近乎野蛮的抹药手段疼死。

    谢泽渊眼中没有半分情欲,黏唧唧的膏药抹在梁婧仪的肩膀上,抚平晕开,反复揉搓,直到药效渗入。

    他撕开一截衣角系在梁婧仪伤口处,系了个粗糙的结。

    做完这一切,谢泽渊沉默的地给梁婧仪套上衣服,坐在木板另一端,不远处就是黑衣人的尸体,他望着快流到栅栏的血,面色平淡。

    他真的是皇帝的儿子?

    如果是真的,那他从出生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算什么?被人当过街老鼠一般横眉冷对的冷眼又算什么?

    享受不了皇子应有的荣华富贵,能得到的只有刺杀。刀口舔血的日子,谁来还他一个公平的起点?

    没有人帮他。

    他只是一个人人喊打,没爹没娘的野种。

    谢泽渊默默起身,把五个黑衣人的尸体堆在一起,放火烧了。

    大火很快蔓延,烟熏上了天。火星四溢,谢泽渊眼底映衬火的光辉,火舌烫伤他的脸颊。

    谢泽渊与大火不过一臂距离,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狰狞的笑。

    如果真的能成为皇帝之子,能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那么他所受的苦,天下人要一一尝遍,才算公平。

    走他走过的苦,受他受过的痛,才是真正的平等。

第四章 黑莲花

    梁婧仪悠悠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饥饿转移了肩膀的疼痛。

    这是在她受伤后第二次醒来,第一次她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被谢泽渊强行灌了一顿饭之后又睡去了。

    梁婧仪搓搓眼睛,睁开的第一眼看到谢泽渊躺在木板一旁,天蒙蒙亮,他还没醒。

    梁婧仪身上盖着一件薄衣服,很宽大的男性衣物,衣服没有任何气息,符合谢泽渊平淡脾性。

    木板太硬了,梁婧仪硌得浑身难受,她尝试起身失败,肩膀处阵阵疼痛,不得已放弃起身,躺在床上数木板下的蚂蚁。

    谢泽渊浅眠,梁婧仪醒后他听到动静,打了个哈欠醒来。

    身侧少女半垂下眸子,不老实地用受伤右臂垂到地下,任由小蚂蚁爬到手心,逗弄着玩。

    谢泽渊坐起来:“感觉怎么样?”

    “嗯?”梁婧仪回头,“还好,你醒啦?”

    谢泽渊却不答她这句话,眉头挑向她肩膀处:“伤口不深,养几天就好了。”

    “我总共睡了几天?”

    “三天。”

    梁婧仪心里咯噔一下。

    谢泽渊猜她想到了,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道:“赌约最后一天,你输了命归我。梁婧仪,我能救你,亦能杀你。到今天结束还有九个时辰,好好珍惜。”

    谢泽渊威胁完翻身下床,走到栅栏门边堆起的火堆旁,把他打猎打到的野鸡翻了个面继续烤。

    梁婧仪立刻进入冥想状态和系统沟通:“系统,我要死了他压迫感太强了,快给我看好感度!”

    梁婧仪有预测过好感度可能不会太高,因为谢泽渊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梁婧仪捂着她被包扎过的肩膀,那里药效残留,她又摸了摸身上披着的衣服,给自己打个气。

    怎么说也得加10%吧。

    但梁婧仪怎么也没想到,系统报给她的是冷冰冰的零。

    【当前检测到男主好感度为零,请宿主继续努力~】

    ???

    “系统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是零?我努力了这么久,挡箭白挡了?谢泽渊没有感情的吗?”

    系统诡异沉默一阵:【宿主加油。】

    “……”

    谢泽渊烤完鸡,拿着串鸡的木头棍走到梁婧仪这一侧木板边,一手穿过梁婧仪脖子下,托着她的肩膀扶上半身,撕下来一块鸡腿递给梁婧仪。

    梁婧仪静了静,抵不过肚子挨饿,接过来狼吞虎咽啃了,弄得满手油。

    谢泽渊也不吃,择选肥嫩的鸡肉撕成小块,喂到梁婧仪嘴边。

    梁婧仪一边纳闷一边吃,感觉谢泽渊对她比之前好点了没错,怎么好感度一直不提呢?

    梁婧仪找了个话题切口:“鸡不错,买的?”

    谢泽渊专心撕鸡,话不多:“打猎。”

    梁婧仪无意冒犯,纯属好奇:“你能打到食物,为什么还要去偷吃?”

    谢泽渊道:“乐意。”

    梁婧仪:“……”

    无话可说。

    她好像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强烈,就像是拨开一片迷雾,见到了一道裂缝式的阳光,只要继续深挖下去,一定能找到谢泽渊隐藏自己的原因。

    梁婧仪试探着提问:“你对我这么好,又是上药又是盖衣服,不出意外的话这只鸡应该是给我打的吧,你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吃。为什么?”

    谢泽渊不觉得有什么:“你救了我,虽然多此一举,但是总归我该回报。”

    “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救了你?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不对吗?”

    梁婧仪张张嘴,哑口无言。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好感度不长了。

    这个黑莲花压根就没把她往男女关系那方面想!

    梁婧仪继续施问:“那你的武功怎么说,任打任骂又怎么说?”

    一只鸡的鸡肉择的差不多了,剩下都是鸡骨头。谢泽渊随手扔掉鸡架,把最后一口鸡肉填进梁婧仪嘴里:“梁婧仪,言多必失。”

    梁婧仪嚼着烤大劲干干巴巴的鸡肉,味同嚼蜡。

    谢泽渊在外面任人欺负与他本人秉性是互相矛盾的,他的武功出处也是个谜。

    他身上有太多谜点,梁婧仪有一种预感,她走进谢泽渊心里的媒介或者前提条件,是让谢泽渊打开心扉告诉她自己的秘密。

    谢泽渊灭掉火堆。

    远处森林里出现一辆马车,马嘶鸣声随车轱辘转动声越来越近。马车后跟着两排一字排开的士兵,前方一个侍卫总领模样的人打马开路,遥遥向狗舍走来。

    五个黑衣人早就被谢泽渊处理干净,地面平整没有血迹,瞧不出一丝端倪。

    梁婧仪眯眼瞧了一会儿,出声提醒道:“谢泽渊,我赢了。兑现你的赌约,带我走吧。”

    谢泽渊不出声,打开修好的栅栏门,对前来的一众士兵露出无措神情。

    他慌张地举起烧炭木棍,对准停在狗舍门口的士兵:“你们是谁?”

    侍卫总领立住马,翻身下地,招来小兵握住牵引绳,向谢泽渊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盔甲碰撞发出沉重声响。

    侍卫总领两膝下跪,小麦色的脸上有一道横亘半张脸的陈年刀痕,他神情坚毅:“臣,拜见三皇子殿下!”

    侍卫总领身后的士兵也跟着下跪,遥遥朝谢泽渊一拜:“属下拜见三皇子殿下。”

    声势浩大恢宏,场面壮瀚。

    谢泽渊睫翼微眨,仿佛被吓住了,害怕地后退几步,轻声回答:“我从小生活在市井,你们认错人了。”

    梁婧仪眼见他从一个大灰狼变成小白兔,不禁感叹。

    真能装。

    侍卫总领被谢泽渊害怕的模样骗住,防止他害怕自己,声音低了几个度,怜惜地抬头望着身披破布烂衫的谢泽渊:“臣不会认错,皇上命臣亲自接殿下回宫,这些年殿下受苦了。”

    谢泽渊忽闪眼睫,眼尾红了一圈,放下戒备,木棍垂落地上,他依然装出不太相信:“我无父无母,从小孤苦无依,不可能是皇子的。你不骗我……有什么证据证明吗?”

    一般人听到自己是皇子,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定会欢天喜地。谢泽渊却是不确定的又问一遍,他不为名利所追逐的态度令侍卫总领好感大升。

    侍卫总领从马车内拿出一副画来摊开,画尾长得落到地上,画中画着一个男子,浑身补丁衣服,勾勒出瘦骨嶙峋的骨架,面容与谢泽渊别无二致。

    男子的锁骨处刻意用红墨水点了一颗半圆。

    侍卫总领指着那块红点说道:“经当年养您的奶妈辨认,和几个线人的问询,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您的位置,奶妈说您这里有个胎记。”

    谢泽渊掀开衣领,锁骨窝有一个小小的残月胎记,和痣差不多大。

    侍卫总领喜形于色:“殿下您看,胎记一模一样。”

第五章 苹果

    谢泽渊好像信了一点,绊绊磕磕地扶起侍卫总领,眸子里有光:“我真的,是皇子吗?”

    侍卫总领激动地几乎吼出来,又怕再次吓到谢泽渊,降低几分音量:“殿下,您就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万人之上的三皇子!臣就是来带殿下回宫的。”

    谢泽渊露出开心的笑容,像个天真的孩子,慢慢的,他又难过地低下头,赤红的眼尾流下一滴泪,沾湿眼睫:“父亲为什么要抛下我……”

    侍卫统领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谢泽渊不停地流眼泪,拉过来身后一直当透明人的梁婧仪,微微弯腰,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委屈地哭泣:“梁婧仪,你说父亲为什么不要我……我就这么不堪吗?”

    梁婧仪的衣衫被他的眼泪浸湿,她看到谢泽渊对着她、侍卫们看不见的时候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哭得声音却让人心生怜悯。

    梁婧仪知道,他在为她跟着他离开铺路。

    谢泽渊信守承诺,打算带她去上京城。

    侍卫总领是绝不允许不明身份的人进入皇宫的,但如果那个人是三皇子依赖的、离不开的人,那侍卫总领就要重新掂量掂量梁婧仪的份量了。

    梁婧仪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抚道:“皇上他没有抛下你,他找到你了不是吗?别哭了。”

    梁婧仪好一顿安慰,才把谢泽渊安顿下来,小声抽泣着,拉住梁婧仪,全然把她当做最信任的朋友和“母亲”。

    直到谢泽渊稳定住情绪,侍卫总领才算舒了口气,对梁婧仪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一个人可搞不定素未谋面的三皇子。

    侍卫总领提气朗声道:“臣张德蕴,请殿下归宗!”

    谢泽渊湿哒哒地眼睛里透露出纯真,紧紧拉住梁婧仪的手:“我不要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梁婧仪苦恼地看向张德蕴。

    张德蕴眼神在梁婧仪和谢泽渊之间来回徘徊,犹豫片刻后道:“姑娘不若……跟着一起走?”

    皇上铁令带回殿下,他就是绑也得把谢泽渊绑回去。当然,在谢泽渊可能同意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轻易得罪,绑定梁婧仪一起带走是最直接的方法,哪怕她的身份未知。

    梁婧仪点点头,一脸为难道:“只能这样了。”

    张德蕴:“……”

    他怎么觉得梁婧仪回答的很爽快,好像已经预料到他会带她走了一样。

    张德蕴扶谢泽渊和梁婧仪上了马车。

    马车由黄金打造而成,通体金贵,车内宽敞明亮,足够容纳十几个人同时坐下。沉香楠木的桌子上放着几盘精致糕点,香薰袅袅。

    马车里只有谢泽渊和梁婧仪两个人,他们一上车,张德蕴就催动全体踏上回京道路。

    马车加入防震垫,梁婧仪舒舒服服地趴在毛茸茸的垫子上,谢泽渊收回可怜的神情,倚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

    梁婧仪右边臂膀不能动,左手手肘撑着下巴抬头盯着谢泽渊:“谢泽渊,守信这一点,我喜欢。”

    谢泽渊脸上犹有泪痕,他掀开马车窗口的帘子观察外面的情况。

    马车外所有士兵围绕马车转了一个圈层层保护谢泽渊。

    谢泽渊放下车帘,熄灭冒烟的香薰:“赌输了,你应得的。”

    梁婧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聊平常事一样把想问的问出来:“谢泽渊,你故意把自己隐于闹市,是让宫里那些人对你降低防备吗?”

    谢泽渊道:“我不知道我是皇子。”

    梁婧仪狡黠地挑挑眉,眼中光芒万丈:“这么说你承认你知道自己身份不简单了?”

    谢泽渊被梁婧仪炸出话来,不慌不忙拾起一块紫红色糕点塞到梁婧仪嘴里,淡淡道:“讷言敏行。”

    梁婧仪嘴里含着一整块糕点,含含糊糊地说话:“瞧瞧,还会缩成语,紫定不是混迹市井能缩粗来的。”

    谢泽渊抽出小腿肚藏着的一把断匕,眸中漆黑一片。

    “……我是好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梁婧仪果断认怂,脸埋进毛茸茸的地毯里,不敢看谢泽渊,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杀了自己。梁婧仪腮帮子鼓动,吞咽还没吃完的糕点,活像个机灵又胆小的小仓鼠。

    然而谢泽渊只是绕过梁婧仪拿了个苹果,用断匕削皮啃了一口。

    “甜的,吃吗?”

    梁婧仪偷偷摸摸露出两只眼睛偷看谢泽渊,发觉他没有杀意后,才怯怯点点头。

    谢泽渊抽出匕首的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机。

    谢泽渊的自保意识很强,她不能过快融入他的生活,会引起他的反抗。

    凡事得慢慢来。

    谢泽渊削去他咬过一口的部分,剩下没动过的苹果给了梁婧仪。

    他吃不来太甜的,又不想浪费。

    梁婧仪趴在垫子上,左手撑着身体,右臂疼得动不了,两只手都没法拿苹果,她无辜地嘟嘟嘴,第一次对谢泽渊装可怜:“你喂我吧。”

    今天不光是赌约第三天,还是系统给的三天期限,三天之内好感度上升,她能得到一个豪华礼包。

    虽然不知道具体指什么,但是应该是个好东西,在剧情里能用得上。

    谢泽渊在谁喂谁吃这种小事上从不过多探究计较,苹果递到梁婧仪嘴边。

    梁婧仪顺势张大嘴咬下去,她吃东西很野蛮,咬下一大块苹果,嚼透咽下去,谢泽渊把苹果翻了个面,果肉多的地方对准梁婧仪,方便她吃。

    梁婧仪又吃了一口,沾着苹果汁的柔嫩嘴唇触碰到谢泽渊的指腹。

    谢泽渊眼皮一跳,除了掐着苹果两头的大拇指和食指,其余三个无处可放的修长手指一下子回缩,别过脸去看窗外风景。

    梁婧仪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凌厉的下颌线和显现淡淡青筋的瓷白脖颈。

    谢泽渊本来就不想说话,偏生梁婧仪极解风情地问道:“我刚刚是亲到你的手了么?”

    “……没有。”

    “可我明明感受到了,软软的,很有弹性。”

    谢泽渊忍了又忍:“闭嘴。”

    梁婧仪不去辩驳,啃了第三口苹果,牙尖不小心咬到谢泽渊的手指,连果肉带指尖裹了一下,这次她绝对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不小心咬到,谁知道谢泽渊还把手指放在那。

    谢泽渊冷淡地打开门帘把还剩下一点肉的苹果扔出窗外,抽出一旁车座薄薄的垫子擦手,一气呵成。

    梁婧仪艰难地挣扎爬起来,坐到车座上解释道:“我刚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你手放在哪,你听我狡辩……”

    谢泽渊皱着眉头坐远了。

第六章 好感度

    梁婧仪无奈道:“我不是流氓,你要相信我。”

    攻略对象误会她是流氓怎么破?

    谢泽渊掀开窗帘一角,透过缝隙看景色,不知听没听进去。

    风从他掀开的角落吹进来,拂过梁婧仪解释到涨红的面颊,她撩起一撮吹到脸上的头发绕到耳后,急得面色通红:“谢泽渊,大哥,我真做不出这种事,我是那样人?指定不是啊!”

    她解释的动作太大,扯动右肩伤口,梁婧仪疼的小声嘶了一声。

    谢泽渊专注看着窗外景色,听到她的痛音,面无表情回答:“坐着别乱动。”

    梁婧仪跪坐在他面前,伸出三根指头坚定不移地发誓:“你相信我,我没那意思,不然第一天我就欲行不轨了,还能等到你……”

    梁婧仪还在碎碎念,马匹突然嘶鸣乱窜,致使马车前翻倾斜,梁婧仪猝不及防跟着惯性后仰,倒下的一刻下意识拽住身边的东西——已经稳固好身形的谢泽渊。

    梁婧仪把他拉下水了。

    谢泽渊被她大力拽得前倾扑到梁婧仪,梁婧仪的头砸在地毯上,反弹的一瞬间,谢泽渊被迫压过来。

    被梁婧仪拽过来时速度太猛了,谢泽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全身重量压在梁婧仪身上,四片柔软唇瓣揉在一起,谢泽渊瞳孔猛然放大。

    梁婧仪被他压地闷哼一声,声音没入两人唇齿之间。

    侍卫总领敲敲马车侧板,恭敬中带着歉意:“殿下,刚才马匹被捕兽夹夹住,受了惊吓,臣马上处理好,您没事吧?”

    谢泽渊心理能力太强大了,唇齿分离,爬起来坐回原位置,跟没事人一样平淡道:“无碍。”

    张德蕴恭敬回答:“臣去整顿马匹,殿下有事唤臣一声。”

    马车停下整顿,换了一匹马绑在马车上。

    梁婧仪撑着左臂抬起上半身,肩膀的伤口经过刚才的大动作裂开了,血迹染红衣衫。

    她疼得说不出话,额头冒出细密冷汗。

    【叮咚!恭喜宿主达成好感度提升成就,奖励豪华礼包一份。目前好感度1%,撒花!】

    脑海里凭空出现一份礼物盒装饰的盒子,梁婧仪紧闭眼,放松神经不去管伤口,冷抽一口气,用意念控制打开盒子。

    礼物盒在脑海里砰地一声炸开,露出里面漂浮的一张卡片,盒子渐渐消失。

    金灿灿的卡片缓缓转动,留档在她脑海。

    【阵法转换术:一次性卡片用具,不可再生,宿主不可自用。】

    【使用方式:施法者捂住使用者双目,大声念出传送地点,并加后缀语“我要在这变成猪”,即可将使用者传送到任何地点。】

    梁婧仪深吸一口气,试图和系统讲道理:我不理解,这张卡我不能用,还要喊我是猪,合理吗?

    系统:【涉及权威问题,系统不予作答。】

    “……”

    得了,系统最大。

    梁婧仪睁开眼看了看谢泽渊,后者闭目养神,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不是系统提示好感度,她真的察觉不出来谢泽渊心动了。

    他表现得太过平静,任谁都无法猜透。

    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谢泽渊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有些不自然。

    谢泽渊抿嘴,梁婧仪吃过的苹果甜香印到他的唇上,似乎……比苹果好闻。

    梁婧仪得到豪华礼包,没力气继续凑好感度,瘫在车座上,咬牙忍受疼痛。

    谢泽渊神色微动,转而下了马车。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捆麻布和一个瓷瓶。

    他只字未提,上来就扒梁婧仪的衣服,粗暴扯下浸透血液的包扎布。

    梁婧仪疼得小脸皱作一团,倒抽一口冷气:“我没疼死先被你折腾死了。”

    谢泽渊撒药动作一顿,下手几不可见轻了些许,重新包扎好后,谢泽渊退回原来的位置,与梁婧仪隔着十万八千里,药和麻布留给梁婧仪。

    “张德蕴的药,效果应该不错。”

    梁婧仪小心翼翼把右肩落下的衣服提上来,药效压制住疼痛,确实比之前的药好很多,梁婧仪道:“谢谢。”

    想了想,她又认真说道:“但这样是不对的,男女授受不亲,不要随便扯别的女孩子衣服。”

    谢泽渊抓住她语言漏洞:“和你就可以这么做了?”

    “也不能这么绝对,互相喜欢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

    谢泽渊笑得恶劣:“是吗?可我不喜欢你。”

    1%的好感度只占100中的一份,很小一部分好感谢泽渊是察觉不到的,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谁。

    尤其梁婧仪来路不明。

    梁婧仪笑笑,不以为然:“以后还有机会。”

    谢泽渊不置可否。

    大概是觉得梁婧仪的话太过自满,谢泽渊哂笑着摇摇头。

    一路无话。

    马车离开谢泽渊生活多年的丰和城,行驶向扬州,一行数十人,没日没夜赶路。

    梁婧仪瘫在马车里好几天,骨头都软了,正在假寐时,系统蹦出来道:【剧情提示:暗夜危机。扬州城风起云涌,三皇子遭遇不测,少年将军初登场。】

    梁婧仪蹙眉,心里问道:“少年将军是谁?”

    系统:【因少年将军没有出现,身份信息不予提示。请帮助谢泽渊渡过难关,并解决自己的麻烦。】

    “自己的麻烦?我有什么麻烦?”

    【系统无法透露过多信息,宿主性命只有一条,身处扬州城后请谨慎生存。】

    梁婧仪了然,扬州城内不太平。

    既然已经知道扬州不做好,梁婧仪没道理羊入虎穴,她拍拍身旁正在把张德蕴送进来第三瓶香薰灭掉的谢泽渊,严肃道:“谢泽渊,现在走到哪了?”

    谢泽渊掀开门帘,远远望见大路尽头拔尖一座城门,他回道:“马上到扬州城了。”

    梁婧仪眼皮一跳,有些着急地说道:“能不能换路线,不走扬州?”

    “为何?”

    “我,我刚才掐指一算,扬州城里危机四伏,你绝对不能进去,听我的去找张德蕴商量绕路走好不好?”

    梁婧仪急得语无伦次,表情不像作假,谢泽渊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算到了?”

    梁婧仪斩钉截铁:“谢泽渊,扬州城不太平,你绝不能进去!”

    话刚说完,系统发出阵阵刺耳电流声,轰得梁婧仪耳鸣不止。那种感觉就像脑子串了无数根电线,电流无孔不入地侵袭每一根血管,电得她血液停止流动。

    她抱头捂住耳朵,痛苦地蹲在地毯上。

    谢泽渊蹙眉:“你怎么了?”

    【警告!警告!剧情不得脱轨,请重走原剧情,让男主进入扬州城。】

    电流声很快随警告消弭,如同昙花一现,给梁婧仪一个警示。梁婧仪不顾形象大口喘气,耳朵嗡嗡地听不到声音,她缓了好一会儿,听到谢泽渊询问:“需要大夫吗?”

    梁婧仪撑着身体坐起来,嘴唇苍白无力,颤抖着唇缓缓否认:“……没事,进、进扬州吧。”

    一会儿说绕路,一会儿又要进。

    谢泽渊眼神把梁婧仪从头到脚巡视一圈,什么都没说。

第七章 采花大盗

    扬州城门口,两旁士兵例行检查,张德蕴有皇上密旨,士兵齐刷刷跪了一排,不敢检查马车。张德蕴横眉竖眼压着嗓子让他们站起来别露馅,谢泽渊的身份很敏感,张德蕴此行低调,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士兵放行,张德蕴驱动马车顺理成章进了扬州,马车没完全进入城里的时候,马车里,谢泽渊仿佛随口一问:“你真是算命师?”

    他声音不大,只有马车里的梁婧仪听得到,谢泽渊也只说给梁婧仪听。

    梁婧仪如鲠在噎,迟疑地点点头,忍不住提醒道:“小心为上。”

    她很不想经历扬州未知危险,但系统给的惩罚太痛了,光想想就能吓到打寒颤,她承受不来第二次。

    顿了顿,谢泽渊嗤笑,不知讥讽还是真的觉得神奇:“算命是门玄学。”

    梁婧仪不慌不忙接过他扔来的水弹,轻描淡写略过:“是呀,我厉害吧。”

    扬州繁华富饶,大街上喧闹又和平。

    扬州总人口是丰和城的十倍有余,却比丰和小城镇秩序稳定得多。

    梁婧仪整日坐马车什么活不干还觉得骨头散架了,别提没夜赶路的侍卫们了,他们累得精疲力竭,全靠意念支撑。

    张德蕴也有点熬不住,请示谢泽渊:“殿下,我们要不要在扬州休息几天?将士们都累坏了,马匹也走不动了。”

    谢泽渊一直以一副懂事的姿态面对张德蕴,乖巧道:“你是行军的,你来定吧。”

    张德蕴选了一家路边人流量大,客流量小的客栈,先和客栈掌柜沟通好房间数量,才把谢泽渊请下马车。

    谢泽渊没忘他扮演一个依赖梁婧仪的身份,下车第一件事就是转头伸出手,等待梁婧仪从马车出来,拉着她下马车。

    马车到地面的距离不矮,梁婧仪的裙子几乎落地,自己跳下去可能会踩到,她很自然地握住谢泽渊送过来的手,借力轻盈一跃,落到地上。

    张德蕴自始至终眉头皱成川字,他虽然很感激梁婧仪把谢泽渊劝动回京,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对谢泽渊这种不自立的行为很难感同身受,尤其谢泽渊依赖的还是个比他小的少女。他不能对谢泽渊怏怏不平,这种不满无处安放,就怨在梁婧仪身上,一路上张德蕴没跟梁婧仪说过话,在谢泽渊伸手接梁婧仪的时候,他终于看不下去,耸耸鼻子低声提醒道:“公子,您做这些有失身份。”

    客栈门外闲杂人多,张德蕴谨慎用“公子”称呼代替“殿下”。

    哪有皇子做这种递手接人下马车的活,不都是那些奴婢奴才做的?

    谢泽渊生活在小城镇不懂礼数情有可原,梁婧仪明知道他是皇子,还颐指气使的命令他干这干那,明显做低皇子身份。

    没错,在张德蕴看来,梁婧仪属于蹬鼻子上脸型的。

    只是借了一下谢泽渊力的梁婧仪莫名其妙让张德蕴怨上了。

    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婧仪果断支持张德蕴:“您说得对,以后这样事我自己来就行。”

    谢泽渊巴不得她这么说,省得自己天天在张德蕴面前装。他“嗯”了声,算是同意。

    店小二引他们去到二楼,张德蕴订了五间房,两间上房,谢泽渊和梁婧仪一人一间,第三间是张德蕴的。剩下的两间都是大通铺,张德蕴和属下都是糙汉子,睡哪不是睡。但是张德蕴要保护谢泽渊,自然房间就要选在谢泽渊旁边。

    客栈剩不下太多房了,侍卫们分散开到几个客栈去不利于保护谢泽渊,只能睡大通铺。

    谢泽渊的房间位置是二楼倒数第二间,右侧张德蕴是最后一间房,左侧是梁婧仪的房间。

    张德蕴本来想睡在谢泽渊门口,便于护卫谢泽渊,被他冷嗖嗖一个眼神劝退后,五大三粗的汉子神情罕见委屈,灰沉沉地回到自己房间。

    梁婧仪进了自己房间,房屋摆饰简介,一张床一张桌子四把凳子,床边横着巨大的衣柜。

    梁婧仪喝了杯凉茶水,离开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她闲不住去到客栈外逛街。

    天色渐黑,客栈外灯火通明,奇怪的是街上的人比白天时下去大半,扬州人没有逛夜市的习惯吗?

    街上几乎都是些男子、老弱妇孺,唯独看不见几个女子。

    一个老妪站在家门口,焦急呼唤道路旁还在买簪子的少女:“团团,赶紧回家!”

    女子见老妪叫她,也急了起来,簪子钱都没找就急匆匆跑回家去,一脸惊慌。

    路过梁婧仪的两个男人看她就像看稀奇物种,不理解道:“这女子还敢在外边晃,真大胆啊!”

    另一个附和他:“可能是外地来的,不懂状况,长得还挺漂亮,唉,惨喽。”

    梁婧仪总觉得扬州城怪怪的,可能和系统剧情有关,赶忙拉住两个人,好奇道:“两位兄台,不知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啊?我初来贵宝地,什么都不懂,还请二位指点迷津。”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齐齐说道:“姑娘,最近扬州出了个采花大盗,专门夜袭未出阁的漂亮少女,你赶紧回家藏好吧,若是被大盗尾随,可就危险了。”

    “那个大盗武功高强,被袭击奸杀的案子已经有十余起了,闹得扬州人心惶惶,没人治得了他,姑娘听我一句劝,晚上别出来晃了。”

    “多谢二位兄台,我这就回去。”

    梁婧仪拱手,和他们告别。

    两个人路过梁婧仪继续向前走,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也不知道那些个姑娘怎么被他骗到的,县衙查到现场没有蒙汗药的成分,你说采花贼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她们不挣扎的情况下,轻而易举跟着采花贼去别的地方,先奸后杀。听说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死状极惨。”

    “难道采花贼是她们认识的人,所以她们没有防备?也不对啊,采花贼不可能同时认识扬州城来自东南西北角不同地方的女子,他下手随机性很强,那究竟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女人,操这些闲心干甚?”

    ……

    梁婧仪听两个人的话不再外面乱晃,她走回客栈,身后一道黑色残影略过,无声无息没入黑暗。

    梁婧仪忽然觉得冷风阵阵,心忽上忽下。

    知道采花大盗的存在,梁婧仪忽然发觉打尖的客人也几乎没有女性,坐在一楼吃饭的清一色男人,就梁婧仪一个异性。

    梁婧仪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去厨房要了一小袋面粉,系在腰间荷包里,故意把荷包口弄松。

第八章 少年

    “你在做什么?”

    梁婧仪本就有一丝慌张,又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回头看去,谢泽渊就站在后厨门口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谢泽渊指着她的荷包道,玩味道:“要不是装的面粉少,我都要以为你是小偷了。”

    梁婧仪左顾右盼,没人注意到这边,她才赶紧拉着谢泽渊离开厨房,小声地透露:“我刚才出去逛了一圈,听说扬州出了个采花大盗,手段狠辣,会放干少女身上的血。我这不是预防万一么,真被抓去还能留下点线索。”

    谢泽渊马上就明白她弄来面粉做什么用,眼神顽劣,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说:“我不会救你,真到了那时候,你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算命师能预言别人,也能救得了自己吧。”

    “……”梁婧仪想把谢泽渊搓圆揉扁狠狠啐一口痰,扎他一万根针。

    梁婧仪露出虚假微笑,咬牙切齿:“我真是谢谢你的祝福。”

    话是这么说,该怂还得怂。

    鉴于系统提示过要她保护好自己生命安全,梁婧仪十分确信自己有危险,她晚饭不是在房间里吃的,去了一楼大厅和众多男人们一起。

    雄性多安全感也强。

    客栈的饭不是很合胃口,梁婧仪没吃几口。无论如何都要睡觉,梁婧仪认命回到自己房间,卧在床上,两只手搭到后脑勺,翘着二郎腿数窗外星星。

    窗口很大,冷风吹进来,冰得梁婧仪浑身一凉。

    门被敲响,甚至没经过梁婧仪同意,打开门不请自来。

    梁婧仪还道是谁这么没礼貌,一看谢泽渊,当她没说。

    谢泽渊手里提着食盒,走进来放到桌上温柔看着她,笑道:“见你晚饭没吃几口,送点糕点上来。”

    梁婧仪不知所云,莫名觉得谢泽渊笑得渗人。

    他刚威胁过她,又巴巴送过来吃食。

    好不合理。

    谢泽渊端出来几盘五颜六色的糕点,每一盘精巧细腻,食胃大动。

    他勾勾手指头:“过来吃呀。”

    梁婧仪收回看他的视线,目光凝聚在糕点上,下床走向桌边,捏起一块软糯的马蹄糕,略一思索问道:“你那么穷,怎么买来的糕点?”

    余光瞥见谢泽渊肉眼可见顿住,笑容凝固在脸上,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很快,谢泽渊神态自若把几盘糕点往梁婧仪那里推了推:“快吃吧,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梁婧仪指节弯了弯,掰开马蹄糕,一块块送进嘴里,心跳加快,若无其事问道:“去哪?”

    谢泽渊笑了笑:“自然是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梁婧仪感到一丝不妙,下半身几乎发麻,手指冰凉,她平静问道:“我前些天送你的羊脂玉佩怎么不见戴?不喜欢?”

    谢泽渊从善如流:“保存起来了,怕磨坏。”

    梁婧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心中狂跳,不动声色放下吃了一半的马蹄糕,镇定回道:“水喝多了,解个手,你等我会儿。”

    她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男人声音,幽怨的声音撕破伪装,和谢泽渊音色完全不同:“被发现了呢,啧,真厉害。”

    他身形极快闪到梁婧仪身后,一手搂紧她的腰贴到自己身上,一手捂住她的嘴,在梁婧仪耳边轻轻哈出一口气,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热气呼在耳窝里:“别紧张,你很漂亮,我对好看的事物会手下留情的。”

    梁婧仪心漏了一拍,采花大盗!

    他踩点观察,装扮成未出阁女子最亲近之人接近她们,让她们无法防备,乖乖跟着他出门,所以案发现场没有蒙汗药痕迹。

    梁婧仪闭上眼睛,没有发出求救声响。

    她的嘴被盗贼死死捂住,全身也被控制,喊救命只会激怒他,加快死亡而已。

    采花大盗埋在在梁婧仪颈窝狠狠吸了一口气,满足喟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玉佩?哦,你没送过玉佩是么?你在诈我。”

    梁婧仪前倾颈部,稍微离盗贼远一点,话都懒得说。

    她有保命底牌阵法转换卡片,只要有机会捂住盗贼双目,她可以把他传送到任何地点。但好不容易得来的道具用在一个小角色身上未免太过浪费,梁婧仪沉下心等待时机。

    她转头睨了一眼盗贼,后者依旧披着谢泽渊的皮,裂开的大嘴却生生破坏了这张堪称完美的脸。

    盗贼嘴角的皮开始溃烂,露出本属于他的皮肤,放在梁婧仪腰上的手不安分动着:“我们换个地方再战。”

    梁婧仪脖子一痛,失去意识。

    盗贼撕裂谢泽渊的面具伪装,月光下映衬一张仪表不凡的面颊,狐狸眼含笑,他咧开薄薄唇瓣,捏住梁婧仪脸颊,调笑道:“好生明艳的女子,和我在一起,不亏吧。”

    他扛起梁婧仪,自窗口一跃而下,隐于月色。

    梁婧仪腰间荷包倾斜,面粉扑朔落在地上,顺着他们离开的道路撒下一道纯白记号。

    梁婧仪右侧房间,谢泽渊倚在窗边,静静看着盗贼扛梁婧仪离去。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者出现在谢泽渊身后,意味深长道:“你若救她,宫里那些人必然知道你有武功,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谢泽渊垂眸,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窗户边沿:“徒儿明白。”

    老人挥挥手,似乎不愿多说什么了,身形渐渐消失在房间,只余一声轻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对你向来放心。”

    谢泽渊目光凝聚在细小面粉路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关上窗户。

    采花大盗扛着梁婧仪奔袭于月色下大街小巷,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屋顶上,一白衣少年站立屋檐之上,双手背负,衣摆猎猎生风,腰间斜插一柄弯月长刀,温柔的眉眼罕见冰冷,无声看向盗贼。

    他五指握着刀柄,斜斜抽出刀,自云端屋顶跃下,直指采花大盗。

    刀距大盗尚有一丈距离,他飞速反应过来,反转身体送出一柄飞镖,少年侧目躲过,冰凉的眸子坚决果断,大盗的飞镖并没有打断他的攻势,长刀刺向大盗。

    大盗冷哼一声,把梁婧仪扔下来抵在身前做挡箭牌,少年不慌不忙收回长刀,掌心蕴力绕过梁婧仪轰向大盗。

    掌风不可避免扑到梁婧仪脸颊,她眼皮抬了抬,颤抖着睫毛悠悠转醒。

第九章 闻凉

    掌心穿过梁婧仪耳侧,劲风一下子呼醒她。

    梁婧仪脑子还是混乱的,身体已经先动了起来对危险趋避,大力扑到一旁地上。

    大盗本身在躲少年攻击,注意力不在梁婧仪身上,不留神真叫她脱离控制了。

    少年更加如鱼得水,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大盗抬手格挡他的手,无奈道:“兄台,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老是找我麻烦作甚?”

    少年一身正气,喝道:“杀你,替天行道。”

    长刀寒光略过,大盗合掌夹住刀刃,用力将它调转方向,狠狠拍向一边,忍不住吐槽:“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年刀刃一指身后稀松白沫凝成的小路:“我寻你很久了,多亏这位姑娘聪慧,以面粉铺路,让在下察觉异样,千里追寻。”

    大盗聚睛一看,少年身后,面粉小路若隐若现,风一吹,些许面粉扬起,扑朔迷离。

    面粉延伸至少年脚边,白色已经很淡了。

    梁婧仪扔掉消耗完面粉的荷包,局势很明显,她躲到少年身后,弱弱地说:“公子救我!”

    大盗:“……”

    你被我扛走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害怕!

    梁婧仪从少年身后露出头对大盗做了个鬼脸。

    少年并未看梁婧仪,不知道她和大盗做了什么,朗声安抚:“姑娘放心,在下绝不让他得逞!”

    梁婧仪吸吸鼻子,语带可怜:“多谢。”

    大盗没精力管梁婧仪,少年很是棘手,大盗连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我们各退一步,我放了她,我们停手。”

    少年衣袖无风自动,眉眼彻底冰冷:“你从我手里夺不走她,我也不想再让扬州多一发案情,所以你今天必须死。”

    大盗沟通不了,无声冷笑,狐狸眸子微动,袖中甩出两把暗镖,转头逃走。

    人已溜走,声音回荡在空旷地带:“下次再玩。”

    少年抬刀砍掉一个飞速袭来的暗镖,另一个狡猾地朝梁婧仪飞去。

    只要少年帮梁婧仪挡镖,就大大充实了大盗逃走的时间。

    正是看中少年善良这一点,大盗毫无顾忌且游刃有余。

    少年飞身挡在梁婧仪面前,轻飘飘挽了个剑花,暗镖打在刀背上,发出兵器相碰时刺耳声响。

    浪费了太多时间,再回头时大盗早已逃远。

    少年将刀插在腰间,伸出手来,十分有礼貌地用袖子垫着拉梁婧仪,温柔问道:“姑娘没事吧?”

    他的音色柔和温旭,给人一种和缓坚定的力量,令人如沐春风。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梁婧仪顺着他伸出来的手向上看去,少年唇红齿白,眉若山峰,皮肤比女子还要光洁白皙,朱唇上启微笑,掌心覆盖一层练刀留出来的薄薄茧子。

    亮如昼日的眼睛满含柔情,叫人对视一眼就心乱如麻。

    梁婧仪拉住他用袖子遮住的手借力爬起来,从容不迫:“多谢公子。”

    全然没有之前害怕地模样。

    少年眉尾动了动,也无欣赏也无责怪:“姑娘利用我一回,出于自救心理,在下就不计较了。”

    梁婧仪矢口否认:“这怎么能叫利用呢?我又不知道我会不会被救,救我的人是谁。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年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颇有些顺着梁婧仪话往下说的意味,爽朗一笑道:“姑娘可不像不知道怎么办的人。”

    “在下闻凉,京都人士。采花大盗一次不成必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姑娘就危险了。实不相瞒,我停留在扬州有些日子了,就是为了抓捕采花大盗。若姑娘不嫌,在下愿联手捉敌。”

    秉承多一人多一分力量,梁婧仪爽快道:“行啊,我叫梁婧仪,住在如来客栈,要一起去吗?”

    【系统提示:少年将军闻凉,年少成名威震四方,武功高深。皇上身边红人,协助谢泽渊登基重要人选。】

    听到系统介绍,梁婧仪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看得闻凉心里发毛:“梁姑娘?”

    梁婧仪虚伪地叹气,为难起来:“我有个顶头上官,成日凶神恶煞,若让他知道我带人回去,指不定怎么打骂我……”

    说着说着,她以袖掩面,肩膀一耸一耸的。

    闻凉手摸着下巴思考道:“不若我明日再去客栈,装作不认识你,全当被你与采花大盗的难事吸引,意欲共同捉贼,如何?”

    梁婧仪放下遮盖面容的袖子,脸上毫无泪痕,清秀小脸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就这么定了。”

    闻凉诧异:“你没哭?”

    梁婧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哭了呀,只是我天生无泪腺体质,流不出眼泪。”

    闻凉听不懂泪腺是什么东西,半懵半懂的点点头:“我护送姑娘回如来客栈吧。”

    梁婧仪道:“我自己回去吧,相信采花贼没这么胆大,还敢今夜卷土重来。”

    “也好。”闻凉犹豫片刻,又道,“梁姑娘注意安全,明日见。”

    同闻凉道别,梁婧仪鬼鬼祟祟回到如来客栈,客栈里的的人们睡得正熟,鼾声穿透房门传到大堂。

    梁婧仪悄悄踩上二楼楼梯,阶梯年久失修,吱嘎作响。梁婧仪闭了闭眼,长痛不如短痛,一步三个台阶走上去,楼梯发出更大声响,只持续了一息左右,又因为梁婧仪迈上二楼而回归平静。

    梁婧仪怕被谢泽渊听到声音,回自己屋子时都有点心虚,小心推开门,门边螺丝掉落,发出吱呀开门声,梁婧仪想死的心都有。

    这客栈怎么什么都能出声!

    梁婧仪关上门,倚在门边平复心情,深吸两口气彻底缓过来后,打算爬上床睡觉。

    眼睛从地面转到床上,途中经过窗口时,梁婧仪的心提到嗓子眼。

    窗边坐着一个人,月光在他背后缓和倾下。

    那人垂下的腿长到可以用脚够地面,他两只手倚上窗沿,上半身几乎伸到窗外,月下影子长长伸展到桌子角。

    他本在仰头看月亮,听到门边动静后,用一种慢到几乎看不见动作的速度垂眸,静静看着梁婧仪,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梁婧仪脑袋一片空白,惊到口吃:“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泽渊?!”

    不知为何,梁婧仪第一眼看到谢泽渊,就知道他不是采花大盗假扮的。

    他身上清冷的气质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她尴尬地笑起来:“你怎么在这?”

    谢泽渊侧目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只留给梁婧仪鬼斧神工般完美的侧脸。

    好半晌,谢泽渊好似才发觉梁婧仪回来,低沉道:“烤了地瓜,吃不完。”

    他跳下窗户,提起采花大盗留下的食盒,绕过梁婧仪走了出去。

    桌上多了一个成年男子手掌大的地瓜。

第十章 地瓜

    谢泽渊仿佛只是来给她送地瓜的,送完就要离开。

    梁婧仪道:“我也吃不上,一人一半?”

    梁婧仪拿起地瓜,还是热乎的。

    她不知道谢泽渊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房间的,知道了多少,既然谢泽渊什么都不问,她就装傻。

    谢泽渊一只脚踏出门槛:“我不饿。”

    “一小半嘛,我吃不完就浪费了。”

    掐中谢泽渊节约粮食的死穴,他倒过头来。

    梁婧仪晚饭没吃多少,又被大盗扛着走了一路,耗光了体力,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剥开地瓜,里面的瓤色泽鲜黄亮丽,香气扑鼻。烤得刚刚好,是火候最适宜的时候,梁婧仪食指大动。

    她掰开一半,递给谢泽渊。谢泽渊却不接,懒洋洋看着她,那意思是:你不是说给我一小半么?

    梁婧仪直接塞到他手上:“大男人计较这么多。”大快朵颐的将剩下一半吃完,沾了一手黄色物渍,黏黏的。

    她擦擦手,满足的拍拍肚皮。

    总算饱了。

    谢泽渊自始至终没什么情绪,一手提食盒,一手拿半个地瓜走出去,用脚给梁婧仪关上门。

    食盒的来源,他一句不问。

    梁婧仪觉得他已经知道采花贼的事了,毕竟采花的装扮成谢泽渊的模样,一定会靠近谢泽渊仔细观察他的眉眼,谢泽渊不可能察觉不到。但闻凉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梁婧仪关上大盗扛着她逃走,谢泽渊又坐过的窗户。锁上门,打了一盆水把采花大盗碰过她的地方全部擦了一遍,脖子和耳朵附近擦出来红痕。

    铜镜里,梁婧仪嘻嘻哈哈了一晚上的眼神渐渐沉寂。

    “登徒子。”

    ……

    天亮。

    如来客栈一楼大堂人头攒动。

    “哎呦,我可怜呐!那采花大盗装扮成我至亲的模样,吃我豆腐,骗我跟他离开,让我好生受辱,苍天啊,谁来替我做主!”

    女子站在大堂最中间的桌子上,无助的抹着眼泪,声声泣血。

    围观的男女老少被她的哭声打动,纷纷附和:“采花大盗太无耻了,残害多少良家少女?”

    有男子垂怜道:“姑娘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别害怕,我们去报官,姑娘可否见过那贼人真面目?若是有,大可画下来通缉他,谅他再也不敢以真实面孔示人。”

    “报官有什么用?又不是没报过,你看哪次不是不了了之?”

    女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长袖下的精致面容不是梁婧仪又是谁?

    她眨眨眼,新一轮眼泪又出来了,接着哭诉:“多亏我机智秀敏,与他斡旋许久,最终逃了回来,这才得已见到父老乡亲,我多不容易,他今日再来骚扰我,可怎么办啊!”

    二楼,张德蕴站在谢泽渊身后,看着梁婧仪这场闹剧。

    张德蕴粗糙的脸挤作一团,难以理解道:“梁姑娘这是闹哪出,她昨天被非礼了?”

    谢泽渊:“不花钱的戏,你看是不看?”

    他的声音有点冷。

    在张德蕴注意到之前,谢泽渊转变语调,柔和些许:“走之前为扬州除掉一祸害,也算不枉此行。”

    张德蕴点点头,虽然没听懂,附和就对了,很是赞同:“公子英明。”

    梁婧仪梨花带雨诉说完委屈,围观的人故事听够了,新鲜感和正义感过去,依次散了。

    正当梁婧仪拍拍屁股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时,散去的围观群众给场面空出来个大地方,只有一个少年依然停在原地。

    张德蕴瞪圆眼睛,口吃了半天才惊讶道:“这这这,闻将军!他怎么在这?”

    谢泽渊盯着靠近梁婧仪的少年:“闻将军?”

    “闻将军名闻凉,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年纪轻轻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老臣这等庸人不可同日而语。”

    张德蕴这句话算是给谢泽渊提醒,你出入京都,在朝中没有权势势必以铢称镒,若能得到闻凉相助,便如虎添翼。

    所有人都走了,闻凉才上前问道:“姑娘身为受害者,可愿与我一同捉敌?”

    和昨晚一样的话,这次梁婧仪更加干脆:“乐意之至。”

    她余光瞥见谢泽渊正俯视她,这个角度谢泽渊是听不见她和闻凉说话的。

    计划顺利进行。

    第一步是让谢泽渊和闻凉互相产生好奇。

    人与人的认识,第一步是好奇,进而探索,再而莫逆。

    要是她昨晚就把闻凉带回来,以谢泽渊偏见多疑的性格,一定会对她和闻凉有所防备。这不是梁婧仪想要的结果。

    梁婧仪朝楼上的谢泽渊眨了一下左眼,先行上楼,推谢泽渊进了他的房间。

    闻凉随后跟上,经过张德蕴时,瞧着他眼熟,不禁多看一眼。

    张德蕴自知躲不过去,谢泽渊的身份要曝光了,他垂身低声问安:“闻将军。”

    闻凉讶异一瞬,温声道:“张统领?你怎在此处?”

    官大一级压死人,张德蕴不敢欺瞒闻凉:“臣……受皇命来接三皇子回京。”

    闻凉此人脾气温和,连愕然都是得体的,只在脸部适当表现出一丝惊讶,让人看着很舒服:“适才站你身前的人是自出生后就不见踪影的三皇子殿下?”

    张德蕴接的是皇上密旨,迫于压力向闻凉倾盘托出,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闻凉倒没什么事,他这个讨好奉承不了皇上的无用之人指不定受什么惩罚。冷汗从额头流下来:“回将军,是的。”

    闻凉虚扶起张德蕴,细心察觉出他的不安,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说的。”

    梁婧仪把谢泽渊推进门,按着肩膀让他坐下:“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昨晚盗贼扮成你的模样,让我毫无防备被他骗走了,多亏我机智化解危险,顺着撒下的面粉路回到客栈。”

    谢泽渊皮笑肉不笑:“今日这出什么意思?号召人手?你是我的人,不应该先告诉我吗?梁婧仪,我是最后一个从你口中知道事情经过的。”

    “哪有,你和大堂那些人是同一时间知道的。”梁婧仪小声辩驳,“再说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去救我,别提给我报仇了。”

    而且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还在这责怪我!

    “你在怪我,梁婧仪。”

    “没有。”

    “我救不了你,换做任何一个人来我都救不了。”

    他不能过快暴露自己。

    梁婧仪道:“我明白。”

    书里写谢泽渊为了权势地位无恶不作,她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并没有报什么期望。

    梁婧仪舒了一口气,面带笑意:“我饿的时候有个热乎地瓜吃,已经满足了。”

    才怪。

    梁婧仪和采花大盗斡旋许久,回去时地瓜是热的,她不相信谢泽渊仅仅只是吃不完才去她房间送地瓜。

    “以后还会有热地瓜吗?”

    谢泽渊转过头看着门外,漠然道:“看心情。”

第十一章 联手

    【系统提示:好感度上升1%,总好感度2%。】

    好感度增加,谢泽渊心动了。

    梁婧仪忍不住前倾半身越过桌子,捏住他死鸭子一样硬的嘴,扯出鸭嘴的形状:“口是心非。”

    门外闻凉刚迈进门槛,止步讪讪道:“你们……我是不是来早了?”

    张德蕴更是呆若木鸡:“梁姑娘快住手,公子千金之躯岂容你这般玩弄!”

    “哦。”梁婧仪听话地收回手。

    谢泽渊嘴边泛着红印,又疼又麻,跟被亲肿了似的,他冷冷咳嗽一声,沉寂下去。

    闻凉率先打破平静,一语激起千层浪:“殿下的身份张德蕴已经告诉我了。”

    闻凉欠身行礼,双手合拳:“臣闻凉,参见三殿下!”

    “我一日未回京受诏就一日不是皇子,不必多礼。”

    闻凉则道:“礼数还是要有的。”

    梁婧仪意识到自己应该表示惊奇,捂着嘴惊讶道:“你是将军!”

    闻凉略一颔首:“适才没有告诉姑娘,姑娘谅解。”

    “没事,应该的。将在外,哪能随便告知自己身份。”

    闻凉和张德蕴都在门外,离得不远,梁婧仪附在谢泽渊耳边悄悄吹风:“随手一招就给你唤来一匹虎将,我厉害吧。”

    谢泽渊挑眉。

    梁婧仪拍拍谢泽渊的背,走出他的房间,跟闻凉回道:“去我那说吧。”

    谢泽渊不参与这件事,听不听不重要。

    梁婧仪推开门,待闻凉进来后仔细锁上,给他抽出一把椅子,自己蹲在另一把椅子上,两只手搭在腿上:“闻将军可知采花大盗的习性?我昨日匆匆一眼,只见得他的面容,其余惭愧,一概不知。”

    “这件事要从一月前说起。”闻凉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一月前我初到扬州,采花大盗还是个只犯了一起事件的小贼,他第二次作案时,碰巧我就在旁边,出手救了那个姑娘,谁知第二日采花大盗卷土重来又把魔爪伸向姑娘,彼时我在办任务没有顾及到,再回来时……”

    “从此我就坚定,一日抓不到他,我就一日不回京。后来偶然一次黑夜我寻到他的位置,他外出寻找目标时和我碰面了。可他的轻功极好,我没有追上他。但我找到他的老穴,是一处破旧老宅,宅子里只有他父亲一人。老叟眼盲,错把我当成他,唤我姜知行。我告诉老叟我是他的朋友,老叟并不知道他的勾当,只满脸骄傲的说自己儿子高中探花,一年只回来寥寥几次,言语间都是对姜知行的满足。后来我托人回京查了查,最近十年高中名单里没有姜知行这个名字,同音字也没有。”

    梁婧仪道:“他骗了老叟?”

    闻凉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继续道:“是的,许是老人家说激动了,告诉我一件陈年旧事。他说自己年轻时曾被女人骗得倾家荡产,才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女人一生下姜知行就卷银钱逃跑,老叟带着一个孩童,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好不容易赚点钱,第一时间把很有天赋的他送去千山阁学习武艺和诗赋,过了几年姜知行回来后,习得一身武功,身边多了个女子。”

    “姜知行称那女子为小琴,说她也是千山阁的人。后来姜知行带着家里所有钱财和小琴去京赴考,再回来时小琴已经不在了,姜知行轻描淡写告诉老叟他同小琴分离,并已经考取功名。这时老叟年事已高,无力经商,得知儿子有出息,便放弃经商道路,安心在家等着儿子得空回来看他。”

    梁婧仪唏嘘不已:“恐怕姜知行也被小琴给骗了,无颜面告诉老翁。采花大盗的行径,实则在报复天下女子。”

    闻凉神情严肃道:“目前我的猜测也是这样,第二起案件他没有得手,后一日不甘心又去骗走了女子。和现在一个状况,他得不到梁姑娘定会卷土重来,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梁婧仪沉重点点头。

    闻凉的轻功不如姜知行,再被姜知行抓一次,一定会仔细检查她身上类似于能指路的东西,她无法故技重施再带一袋面粉。

    闻凉要是没追上,除非动用系统给的金卡,不然梁婧仪就是必死的局。

    许是气氛太过凝重,闻凉转移话题试图让梁婧仪放松点:“你昨日说的凶神恶煞的人,不会是三皇子吧?”

    梁婧仪还沉浸在抓姜知行的世界,深沉地点点头,末了脑子才消化这句话,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坚决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别框我!”

    闻凉抿唇,嘴角上扬,似乎被梁婧仪逗笑了,语气都带着一丝轻松:“嗯,我不会告诉他的。”

    梁婧仪:“多谢。”

    说完才发觉,好像又被闻凉绕进去了。

    梁婧仪没什么可信度地说道:“我没说过。”

    闻凉顺从点头:“嗯,没说过。”

    “……”

    更假了。

    “梁姑娘准备准备吧,姜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他很有可能装扮成你身边人的模样,叫人防不胜防。”

    梁婧仪想了想:“我们定个暗号,见面先对暗号,回答对了再继续说话。”

    “不如就对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这两句如何?”

    “你傻啊,姜知行去过那什么千山阁,虽然我也不知道千山阁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听起来就很厉害,他能不会这两句诗吗?”

    闻凉一想,确实有道理:“梁姑娘以为如何?”

    “谁是美女,梁婧仪是美女。”

    闻凉:“?”

    梁婧仪挠挠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闻凉貌若潘安也行,勉强接受。”

    “大可不必,前一句即可。”

    “行,就这么定了。你今日不便暴露视野,就先在我房间住下。”

    “闹这么大阵仗,想必姜知行已经知道你我二人联手。”

    梁婧仪问:“知道他就不来了么?”

    “不,他会来。”闻凉笑了笑,“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谢泽渊的房间被人敲响,他收起书卷:“谁。”

    外面人不答,推开门走了进来,十分熟稔地给自己沏了杯茶,吊儿郎当道:“谢泽渊,为了防止采花大盗,也就是姜知行易容成我们的样子,我定了个暗号,从现在到离开扬州,只要对不上暗号一律当姜知行处理。”

    听到姜知行的名字时,谢泽渊蹙眉。

    但也只是一瞬,谢泽渊很快平静下来。

    一阵沉默过后,谢泽渊问:“什么暗号?”

    梁婧仪咧开八颗牙齿:“梁婧仪是美女。”

    谢泽渊古井无波:“知道了。”

    梁婧仪喝了一口茶水,苦滋味蔓延牙腔,装腔作势:“很好,你的接受能力比闻凉强,我就欣赏你这种人,继续保持。”

第十二章 千山阁

    梁婧仪哼哼唧唧咳嗽一声,惺惺作态道:“我们练习一遍,我说前半句你答后半句。”

    梁婧仪道:“谁是美女?”

    “……”

    梁婧仪嘟嘟囔囔:“谢泽渊!”

    谢泽渊无奈,配合演出:“梁婧仪是美女。”

    梁婧仪很是受用:“非常好,我很满意,再接再厉。从现在开始见我一次说一次,易于辨认各自身份。”

    谢泽渊:“不要。”

    梁婧仪拧起眉头:“难不成你想改成谢泽渊很帅?不成不成,我都跟闻凉说好了,不能改!”

    “……”谢泽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道,“不改,你可以走了。”

    看着谢泽渊吃瘪,梁婧仪心情甚好,潇洒摆摆手:“不逗你了,我走了。”

    梁婧仪脚压到门槛,低声提醒道:“你也小心点。”

    系统给的关于谢泽渊危机的提示还没有出现,潜伏的危险往往最可怖。

    关上门后,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门外。

    谢泽渊掀开梁婧仪来时就合上的书卷,里面夹着一张细楠木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笔——

    派白无崖杀姜知行,要留便可留。

    谢泽渊抽出纸条放于蜡烛上点燃,烧成灰烬。

    他看着火舌一点点蚕食纸条,瞳孔里的火焰盛放,眼神失焦。

    白无崖,那个千山阁培养的顶级杀手么?

    天很快就黑了。

    谢泽渊握住看了许久的书卷,眼睛酸涩。

    一只箭矢破空飞入谢泽渊房间,擦过他的肩膀削起几丝头发,笔直插进梁房柱子,箭尾小弧度震动。

    他掀起眼皮,不为所动捋顺发丝,走到窗边向外观察。

    街上女子极少,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有的收拾摊位,有的河边钓鱼,再往外围观察,万家灯火通明,烟筒冒着烟灰,飘散远方。

    没有可疑人。

    谢泽渊关上窗,抽出箭矢,箭头卷着一个竹筒,绑在木头箭身上。

    他解开绳子抽出小竹筒,拿到竹筒里的纸条,漆黑墨迹未干。

    谢泽渊读了出来:“我在炎热沉重的地方,恭候尊驾。”

    薄薄宣纸上,泛着一股陈年铁锈味,好似刚从一万斤铁下面抽出来这张纸,潦草写完。

    谢泽渊微笑:“有意思。”

    谢泽渊攒成一团,胡乱把纸扔了,纸团骨碌碌掉进床底。

    他翻身从二楼窗口跃过,轻盈跳下地面,向一个地方疾驰而去,速度快如惊雷,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不多时,谢泽渊停在距离如来客栈最近的铁匠铺门前,身姿挺拔。

    铁匠光着硕壮上半身,头也不抬地打磨火桶上的铁剑,习以为常道:“客官要做什么,这里大到重三百斤的刀,小到一根轻飘飘的银针都能做。”

    谢泽渊扔下一大包碎银子:“四百两,买一把能杀你的剑。”

    铁匠打铁的动作停住,扛着铁锤看向谢泽渊。

    谢泽渊不慌不忙地描述:“沉重的是铁,炎热指打铁的火炉。怕我猜不出来,你往纸上浸了高浓度铁屑。”

    铁匠虚伪地笑道:“恭候您多时了。”

    铁匠锁了店铺门,带谢泽渊走向里屋。

    屋子里零散摆着大大小小的铁块和已经做好的武器。

    谢泽渊余光打量着,发现凌乱的案机上散着一些武器,其中一把匕首上染血,血迹斑斑,干涸在刀身上。

    谢泽渊道:“你把铁匠杀了。”

    “铁匠”转动低悬的吊灯,堆满铁块的一面墙壁随之打开,露出里面漆黑走廊,低低笑起来,笑声是变态的少年音色,不同于铁匠铺真正铁匠大老粗音,他满不在乎道:“他不听话,杀了又何妨。”

    谢泽渊:“不听话的确实该杀。”

    “铁匠”愣了愣,很快恢复平静:“三皇子果然如我所料,是个没心的。”

    “铁匠”伸出手做一个请的动作,谢泽渊率先迈步进入密室,漆黑四周瞬间燃起火光,每走十步就有一盏灯火照亮去路。

    真正铁匠的尸体悬挂在密室入口,不甘瞠目,尸体风干,死亡时间得有一月以上了。

    密室里铁锈味泛滥,叫人作呕。

    “铁匠”拿小刀划着墙壁,发出刺耳警告声,逼迫谢泽渊向前走。

    尽头一扇门禁闭,“铁匠”一手持刀抵着谢泽渊后腰,一手轻敲三下门,语气掺和三分缱绻:“人带到了。”

    门里不真切的女子有气无力声,很是熟悉:“进来。”

    “铁匠”推搡谢泽渊进门,入眼只有一个装满血的大浴池,血腥味四溢。浴池几乎占据整个房间可以下脚的地方,只有圆形浴池边缘和房间墙壁不到半只脚的距离可以活动。浴池里漂浮着许多珍稀药材,女子趴在池塘边,后背全裸,三千青丝垂落,湿哒哒黏在后背。

    背上印着大片黑色蝴蝶,和发丝一起被血染成红色。

    谢泽渊蹙蹙鼻子,血腥味让他很不舒服。

    女子的背影似曾相识,她控制不住地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毫不在意地启唇缓慢开口,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语调却令谢泽渊愣了片刻,那是和梁婧仪拥有相同音色的声音,柔柔唤他:“阿渊。”

    随着血水流动,女子徐徐转身,面容昳丽清秀,谢泽渊即使已经猜到,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张和梁婧仪一模一样的脸放大在眼前。

    唯一不同的是女子嘴唇苍白,即使浸泡在血水里,全身上下依旧毫无血色。

    女子上半身露在外面,唯一一件肚兜遮盖着重要部位,软布被水打湿。

    君子当避嫌,小人看直眼。

    谢泽渊和君子小人都不沾边,轻飘飘瞥了眼游过来撑在浴池边,手臂瘦脱相的女子,不悦道:“你干什么?”

    “铁匠”撕去脸上面皮,露出亮晶晶的狐狸眼,分明是个少年模样。

    他不满地把抵在谢泽渊腰腹的刀往前送了送,刀尖扎破衣服,差一点就能刺到肉里:“态度好点!”

    女子抬眸,不悦呵斥:“知行,对贵客要有礼貌。”

    姜知行垂下眼帘收起刀,委屈唤道:“小琴……”

    女子转而看向谢泽渊,虽然身患绝症,她依然笑得动人心魄,把梁婧仪的脸运用到极致:“我本名慕容琴,他叫姜知行,想必你也认识了。我们师出千山阁,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师兄。”

    谢泽渊冷嘲:“记起来了,千山阁的叛徒。”

    慕容琴和姜知行面色俱是一变。

    “找死!”姜知行咬牙,狐狸眼凛然色变,操刀击向谢泽渊下腹。

    慕容琴慌乱道:“知行别乱来,你打不过他!”

    谢泽渊只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姜知行的匕首,匕首顷刻脱离姜知行的控制飞插墙壁上,崩裂的小石子滚落到浴池中,泛起涟漪。谢泽渊反绑住姜知行双手,以缉拿囚犯的姿势把他压弯了腰,饶有兴致地点评:“空有口舌,外强中干。”

第十三章 废手

    姜知行冷冷嗤道:“武院打书院,可耻!”

    谢泽渊挑眉,再次把他的腰身下压,身体几乎对折,骨头发出错位声响:“偷袭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可耻?千山阁书院名单早已把你们剔除,别再自称千山阁弟子了,掉价。”

    慕容琴飞身跳出浴池,袖中飞出两柄匕首直向谢泽渊,谢泽渊弯身躲过,姜知行趁机挣脱他的束缚,第一件事不是逃走也不是甩甩自己被反剪麻了的手臂,而是趁谢泽渊躲匕首没回身的瞬间,扯下身上衣物披在慕容琴身上,如同护着自己领域的豹子,露出危险的牙齿,可以撕咬一切靠近慕容琴的东西。

    他挡在慕容琴身前,面露凶色。

    谢泽渊亮亮手中两把短匕首:“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慕容琴苍白的脸大惊失色,她的暗器是保命手段,哪怕不能给谢泽渊造成伤害,起码劝退他的自信还是有的。没想到谢泽渊竟然能徒手接住高速旋转的匕首,且毫发无伤。

    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地步!

    谢泽渊甩手,密室的门轰隆关上,堵死退路。他微微笑起来,看似心情不错:“说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武院身份的?”

    请君入瓮反被捉入瓮中,慕容琴他们没有优势。

    慕容琴闭了闭眼,认命回答:“知行抓梁婧仪的时候,看见师叔进了你房间。”

    谢泽渊兴致勃勃继续问道:“哦?你们都能看到他,他不可能看不到你们吧,没对你们做什么?”

    慕容琴扯开心中的痛,鲜血淋漓摆在谢泽渊面前:“没有,师叔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垂死挣扎的活着已经是对我们的惩罚了,再杀我们会脏了他的手吧。”

    谢泽渊极有兴致,摸着下巴问道:“你们为何叛逃?”

    姜知行气急:“别问了!”

    慕容琴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这件事早就应该说出来了。”

    她长舒一口气,以叙事的口吻缓缓说道:“我患了一种病,名为春山,只有靠处女新鲜血液滋润才能活下去。三年前,依稀记得那天是谷雨,我的病发作,已经无力回天了,知行不忍看我在疼痛中死去,为我杀了一个女子,用她的血替我擦身,这件事很快让师父知道。千山阁规矩极严,师父把我们痛骂一顿,废去我的武功,却不忍看到我们二人无依无靠,让我们起誓不再杀人,然后留下了知行的内力。”

    “知行带我来到他家,和他的爹道别,说是赴京赶考,实则替我寻找解毒之法,我们花光了知行所有钱财,还是不得其法。我渐渐需要依赖更多血,没日没夜泡在知行向那些少女们下跪求来的血池里,血不够,就用水稀释。可还是不够,我需要更多。”

    慕容琴捂住面颊,眼泪从指缝流出,她痛苦回忆着:“一月前,我的病再次发作,几乎快要死去。知行带我回到扬州,蹲点杀人,放干少女鲜血,换我活下去。”

    谢泽渊笑起来:“春山病,听起来很有意思。姜知行,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千山阁弟子身份,你不悔吗?”

    姜知行反讽:“你这个没心的人又怎么能知道爱的力量,蠢货。”

    谢泽渊并不为他的怒骂而生气,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我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告辞。”

    姜知行面色铁青,硬着头皮:“等等!”

    谢泽渊嘴角弧度放大:“还有事?”

    姜知行忍了忍,放低语气:“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谢泽渊反问,似乎这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慕容琴擦擦眼角的泪,思路还算清晰:“你若不想谈,也不会到这里来。”

    谢泽渊不满地“啧”了一声:“先把你的脸变回去再说话,用别人的脸令我反胃。”

    聪明人对话一点即通,慕容琴知道谢泽渊接受她的提议,放下心来道:“我以为用这个小娘子的脸,会让你心软呢。”

    她搓了搓锁骨处,搓出灰一样的皮,顺着它揭开脸上的皮,露出一张狐狸相妖媚面容,只需勾勾手指头,便能蛊惑大批男人前仆后继。

    慕容琴和姜知行长得不同,面相却都和狐狸有关。

    一个男狐狸一个女狐狸。

    慕容琴开头半是威胁半是柔和地道:“我知道你是三皇子,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这样只不过加快我们死亡,两败俱伤而已。”

    她说这么一句话,不过是告诉谢泽渊:我有你的软肋,别轻易动我,不然玉石俱焚。

    谢泽渊仿佛并不在意,不耐烦地问:“然后呢。”

    “春山病难以根治,但有一株药可以暂缓病症,那株药叫惜春山。在城郊狼穴里,被一头凶恶的狼王看守。我与姜知行进不去,唯有身为武院弟子的你,或许可以一试。”

    谢泽渊舒了个懒腰,关上密室门后房间里的光只剩墙壁上挂着那一盏,明明灭灭不真切,将谢泽渊的侧脸打在墙上,看不清表情:“你送我去死?”

    姜知行伸出三根指头郑重起誓:“若你能摘回惜春山,我愿替你卖命,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以姜知行的武功是绝对无法从狼王口中摘下惜春山的,白白送命还无法治好慕容琴,所以他一直没有动身。

    直到遇见谢泽渊。

    谢泽渊不同意也不拒绝,不屑地把姜知行从头打量到尾,好似在考虑值不值得:“你碰梁婧仪哪了?”

    姜知行为了让采花大盗这个名头坐实,不让师父和天下人怀疑到慕容琴头上,每个女子他都忍着恶心亲抱一会儿,才把她们杀死带到慕容琴面前,放血“喂”她。

    姜知行小心盯着慕容琴脸色,不情不愿回答:“脸,耳朵,脖子,腰。”

    “按理说我应该也碰碰慕容琴才算公平。”看着姜知行突然警惕的目光,谢泽渊笑起来,“别紧张,我碰她嫌恶心。这样吧,你哪只手碰的梁婧仪,废了去,我就帮你们。”

    慕容琴迅速握住姜知行两手,防止他自残,苍白的唇气出一点血色来,厉声道:“谢泽渊!”

    如同沙漠干渴之人拿到一瓶水,姜知行两眼发出微弱光芒:“你说真的?”

    谢泽渊耸耸肩:“自然。”

    慕容琴尚虚弱,力气小得很,姜知行轻松挣开她的桎梏,温柔抱住她,慕容琴挣不开,扭头狠狠瞪着他,眼中血丝弥漫:“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姜知行你听到了吗我不准!”

    姜知行以手肘缠住她,不让她看这血腥的一幕,右手持匕首,闭上眼,向左手刺去,挑断手筋。

    血滴落在地上。

    匕首哐当一声掉落。

    姜知行闷哼一声,束缚慕容琴的力气小了些,眉眼弯弯,气若游丝:“谢泽渊,你要履行承诺。”

    慕容琴不敢大幅度动作,生怕扯着姜知行的伤口。他紧抱住慕容琴,不让她看垂下废掉的手。

    拥有所爱之人就像有了软肋,最好把控。

    谢泽渊愉悦地笑起来。

    “你们的哀求,我听到了。”

第十四章 只接受你的蛊惑

    姜知行实在撑不住跪倒在墙边,慕容琴握着他的手不断流泪。

    谢泽渊不耐踢飞脚边石子:“梁婧仪那边你还要过去,别露出马脚。”

    慕容琴眼泪夺眶而出,痛苦嘶吼:“他需要休息!”

    情绪激动牵扯病痛,她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姜知行忍痛爬起来,意识模糊仍然如行尸走肉给慕容琴顺着背。总算止住咳,他才回谢泽渊:“我会去的。”

    谢泽渊点点头,推开密室门走了出去,不消片刻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恶劣地笑道:“琴师妹,你冲我吼什么?他变成这样无家可归东躲西藏,不全都拜你所赐么?”

    慕容琴愣住,两行眼泪啪啪掉下来,削薄骨背上的黑色蝴蝶狰狞舞动。

    姜知行默不作声抱住她,昏暗密室里,两道人影缠绕依偎。

    “闻凉,你说姜知行还会来吗?”

    梁婧仪躺在床上无聊地把玩茶杯,眼睛有点睁不动。

    藏在衣柜里是闻凉闷闷地:“会的。”

    “你还好吗,要不出来透口气。”

    气短的声音:“没事。”

    门外传来走路声,路过梁婧仪房间。

    张德蕴订的三间房是二楼最里间,平日基本上没有人来这边,更别提晚上月上梢头的时候。

    梁婧仪握着茶杯,主动出击打开门,却看见了谢泽渊。

    他瞥了梁婧仪一眼:“有事?”

    梁婧仪一见到谢泽渊,全身警惕的动作放松下来,道:“没事,你出去了?身上一股铁锈味。”

    还有一股风尘仆仆的空气混合泥土味和……幽幽女子香。

    谢泽渊浑不在意脱掉外套:“我去沐浴。”

    梁婧仪看着他往前走,若无其事问道:“谢泽渊,谁是美女?”

    谢泽渊一手挽着外套,停下来看她,真诚道:“你。”

    梁婧仪“哦”了一声,假装回房,转头一瞬间出其不意把手中水杯扔向他,大喊道:“闻凉抓人!”

    姜知行躲过水杯,撕下披着“谢泽渊”的外皮,揉了揉简单处理过隐隐作痛的左手腕,飞身跳下二楼戏谑道:“小娘子,我又哪里说错了?”

    梁婧仪冷喝:“你错在话密。”

    才过了一天时间,姜知行就能把谢泽渊的清冷气质装个十成十,若不是她们提前对了暗号,梁婧仪差点被糊弄过去。

    姜知行此人学习能力太强,不能收为己用,将来必成大患。

    闻凉破柜而出,弯月长刀带着寒芒刺向姜知行。

    姜知行废了左手行动不便,轻功却出奇得好,一跃飞到二楼,躲过闻凉一击。

    闻凉抬腿追去,二人在狭小走廊打了起来。

    闻凉最擅使刀,姜知行选的逼仄空间让他毫无伸展之力,被迫放弃刀,转为徒手攻击。姜知行勉强能和不用刀的闻凉对上几招。

    梁婧仪站的远看得清楚,姜知行的左手软瘫垂下,隐在袖中,手上还有半干的血迹。她忙道:“闻凉攻他左手!”

    打斗声惊醒隔壁张德蕴,他光着膀子走出来,打眼看到闻凉和人打起来了。

    年少成名的闻凉在军中威信极高,他有胆识有谋略,要杀的也必定是恶贯满盈之人。

    张德蕴脑子还在混沌中,手已经先行出击帮助闻凉一起制服姜知行。

    眼看姜知行渐渐落入下风,梁婧仪松了一口气。

    突然,梁婧仪脑海里一条线穿过。

    她遗忘了什么事。

    虽然几人尽力克制打斗声不吵醒别的房客,可张德蕴这个习武之人听到了,谢泽渊比他武功高,为何紧闭房门!

    他真的在房间吗?

    梁婧仪的心跳速度快了几拍,她一瞬不瞬盯着招式越来越狠的三个人,趁他们注意不到自己,一溜烟跑到谢泽渊房间。

    梁婧仪四处寻找,最后借着月光发现坐在床角的谢泽渊。

    谢泽渊睡意朦胧,披着打补丁的外套站起来:“外面怎么了?”

    梁婧仪呼出一口气,心放回原位:“抓到采花大盗了,在外边斗呢。”

    谢泽渊眯起眼睛,拢了拢身上外套:“这么危急的时刻,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梁婧仪心虚地摸摸鼻子:“看看你安不安全,外边打成这样你听不到么?”

    谢泽渊从善如流:“听到了,刚起来打算看看你就来了。”

    “哦。”

    梁婧仪正打算出去,余光却看见谢泽渊鞋边泥印,新鲜泥土未干。

    梁婧仪手停在房门上,保持开门的姿势:“你一晚上都在房里吗?”

    谢泽渊:“有问题?”

    梁婧仪收回手,走到谢泽渊身边,双手撑着他大腿两侧的床,凑过去吸吸鼻子嗅着他身上气味,从脸侧向下闻到脖子。

    谢泽渊皱起眉头躲开:“你属狗的。”

    梁婧仪固定住谢泽渊身体不让他乱动,一边回敬“我属羊”,一边贴到他衣领处使劲嗅了嗅。

    铁锈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除去这两种气味,还有第三种,和姜知行身上如出一辙的女子香。

    梁婧仪保持弯腰侧目的状态看着姜知行:“谁是美女。”

    谢泽渊:“……”

    梁婧仪笑眯眯的:“行了,你是真人。”

    真正的谢泽渊不会一脸真诚的夸她。

    姜知行就是在这个地方露馅的。

    梁婧仪坐在谢泽渊身边:“姜知行和闻凉、张德蕴三人打得不可开交,别出去了。我在你这躲躲。”

    “……”

    “姜知行的手是你断的?”

    “……”

    “姜知行是你的人了?”

    谢泽渊侧目而视。

    “我猜的啊,和姜知行最亲密的女子叫小琴,姜知行身上有她的气味并不奇怪,有其他任何女人的香气也都不奇怪,毕竟他是个采花贼。但你不同,你和姜知行身上有同一种女子香,拥有这种条件的,我想不出别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小琴不简单。她把香气渡你身上去了,没察觉嘛,笨蛋。”

    谢泽渊低头闻了闻衣衫,一股不易察觉的腻人甜香飘进鼻中。

    “姜知行不可能自断一手的情况下还敢来这里找死,是你指使的吧,目的是迷惑闻凉他们。”

    谢泽渊道:“还有迷惑你。”

    梁婧仪满不在乎:“没迷惑到。”

    她挑起谢泽渊下巴,霸气道:“我只接受你的蛊惑。”

    好感度!好感度!一切为了好感度!

    梁婧仪内心嘶吼。

    霸道皇子爱上我!

    谢泽渊的眼睛里倒映着梁婧仪,他笑道:“好呀。”

    系统好感度静悄悄的,毫无攀升痕迹。

    黑莲花的心是冷的。

第十五章 惜春山

    看来不能操之过急。

    梁婧仪没有任何铺垫,黑着脸放下手。既然做法不对,她还继续撩拨作甚。

    “姜知行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想将他纳入麾下势必脱层皮去。在此基础上,闻凉和姜知行不对付,你选了恶贯满盈的姜知行,很难让闻凉觉得你是个好人。”

    谢泽渊嗤笑:“你倒是精打细算。”

    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谢泽渊选姜知行并不惊奇,他们两个没一个好人,凑在一起也正常。

    但闻凉是威震四方的将军,号召力可见一斑。回京前不能拿下他的话,回京后更难以见面了。

    梁婧仪苦口婆心:“我这是未雨绸缪。”

    “砰——”

    一道人影破门而入,直直砸向床边柜门。

    梁婧仪打了个激灵。

    谢泽渊气定神闲。

    闻凉和张德蕴冲进来。

    姜知行的背也不知用什么做的,生生把衣柜撞的四分五裂,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扯到挑断手筋的腕部血流不止。

    闻凉抱拳对谢泽渊道:“叨扰了。”

    张德蕴的脸色肉眼可见黑成锅底,眉毛横飞:“梁姑娘,打着打着你怎么进公子房间了?”

    梁婧仪“嗯”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转头朝谢泽渊挤眉弄眼。

    快救我!

    谢泽渊脱下外套,从善如流接过张德蕴的话:“我找她来的。”

    梁婧仪中肯点点头:“就是就是。”

    然后呢?

    张德蕴愣住,不敢对谢泽渊大呼小叫,小心翼翼观察他的情绪问道:“公子找梁姑娘有事么?”

    大半夜让个女子进你房间,殿下你糊涂啊!

    “没事,就想让她来,有问题吗?”

    张德蕴冷汗直流:“没问题,没问题。”

    梁婧仪星星眼直闪。

    这才是霸道皇子正确打开方式!

    姜知行痛苦呻吟,四肢蜷缩,看起来痛得不轻。

    闻凉拔出长刀,欲除之后快。

    谢泽渊淡淡道:“闻凉,这是哪里?”

    闻凉下意识回答:“扬州。”

    “身在扬州犯事,应该交由谁处理?”

    闻凉怔住,而后面带歉意,语气四平八稳:“地方高级官员。我不该以一己之私,破坏扬州规矩。明日便送采花大盗见官,多谢……公子提点。”

    张德蕴回自己房间拿了一捆绳子,把气虚的姜知行绑在椅子上,绕到他受伤的左手时,故意用力扯了扯,姜知行蹙眉,闷哼一声。

    张德蕴解气地绑了个死结:“先把他放哪?”

    谢泽渊道:“放你那里吧。”

    张德蕴道:“是。”扛起椅子把姜知行拖到自己房间。

    没有外人在场,闻凉君臣相称道:“明日看见他被送去见官,臣也该启程回京了。”

    谢泽渊道:“明日我们也启程,一起走有个照应。”

    闻凉没想到谢泽渊会挽留,他挽了个剑花收回刀,一板一眼回答:“臣,遵殿下令。”

    闻凉走后,梁婧仪疑惑道:“我预言你有危险,怎么还不出事?”

    谢泽渊:“命好。”

    梁婧仪嘀嘀咕咕:“也罢,可能是我的出现改变什么了,只要你一直待在客栈,估计没什么大问题。”

    她拍拍屁股:“我走了,记得别到处乱窜。”

    谢泽渊盯着梁婧仪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长悠远。

    深夜,月明星稀。

    张德蕴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床边突然闪现一道黑影,三两下解绑束缚姜知行的死结绳子,扯住他的领子冲出窗外,奔走于梁房上,速度快得惊人。

    姜知行被他当成死物一样拖着,身体不时磕碰到硬物,本就不健全的身体雪上加霜,姜知行再一次膝盖磕到瓦片的时候终于禁不住,忍着怒气虚弱道:“谢泽渊,你是人吗?”

    谢泽渊把他丢到铁匠铺门口,撂下两瓶药,斜睨他:“怎么,你很疼?”

    姜知行倒抽一口冷气,抖着手拿药包扎好伤口,许是看不惯他这么桀骜不驯的态度,用一惯拨雨撩云的口气道:“不得不说,你挑小娘子的眼光挺不错,那腰细的,啧啧,我一只手都能握过来吧,还有她光滑的皮肤,跟水似的,一捏就碎。能碰她一碰,受再多苦也没什么。”

    谢泽渊看向他身后,饶有趣味地回:“真喜欢的话,我送你。”

    姜知行似乎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一看,慕容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唇色更加苍白,眼尾晕染红晕。

    姜知行一瘸一拐站起来去抱她:“小琴……”

    慕容琴拿过姜知行手中的药,小心翼翼给他上药,一言不发。

    姜知行垂眸,低声下气道:“小琴,不是这样的,我就是想羞辱他,没别的意思,你别不理我。”

    姜知行用尽全力抱着她,让她上药的机会都没有,无奈之下慕容琴只好道:“我知道,你松开点好上药。”

    姜知行委屈辩解:“我没碰她,我只爱你。”

    谢泽渊冷嗤,对此不屑一顾。

    陷于爱情的男人,毁掉大好前程,怎么想都愚不可及。这样看来梁婧仪说得确实对,闻凉比姜知行好上不少。

    “明日天亮之前我会把惜春山采来,申时启程,你们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准备好画皮易容。”

    慕容琴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纸:“这是惜春山的模样,你看看吧。”

    谢泽渊两指夹住纸条,展平看了几眼,很简单的画,一株红叶绿花的植物藏于狼洞口,焕发蓬勃生机。

    谢泽渊撕掉纸条:“记着了。”

    他飞上房梁,朝城郊狼穴奔去。

    姜知行双眼落在谢泽渊身上,无数次在心底祈求他能活着带回惜春山,这样慕容琴就有救了。

    姜知行身后,慕容琴缓缓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她喃喃道:“知行,你要好好活着。”

    姜知行没有看到慕容琴苦涩的笑,依偎在她怀里,握着她的手:“我们都会活着。”

    “谢泽渊要是能平安摘回惜春山来,我们替他卖两年命也没什么。他要是死了……我就再找能够摘得惜春山的人来,三天不行就三月,再不行就三年,一定能找到那个帮我们的人。”

    慕容琴摸着他的头,一滴泪砸到姜知行额头:“我的病已经死了太多无辜人,我……会受不了。”

    姜知行察觉到她的情绪,坐起身忍痛搂过她的肩:“人都是我杀的,与你无关,小琴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纯洁的人,不要自责,她们要恨就恨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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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介绍:
社畜梁婧仪穿到桀帝谢泽渊少年时,系统表示:【攻略男主好感度达100%方可回家】
看着年少流浪在外的皇子躲在酒馆后厨剩饭桶里翻吃食,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梁婧仪心道:就这,三天拿下!
直到梁婧仪替谢泽渊挡下刺杀的箭矢,才发现他的武力值竟然是满的,他一直扮猪吃老虎!听见系统冷漠播报好感度为零,她仰天长叹,救了一个黑莲花。
救赎之路道阻且长,好不容易磨到谢泽渊登基,是块石头都能捂热乎,谢泽渊却把她关起来不允许她见任何人。梁婧仪盯着许久未变的99%的好感条郁闷不已,到底哪里出错了?
【表面柔软可欺实则疯批暴力皇子vs机敏贪吃一心完成任务女主】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