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草民也是人
噗哧。
陈宫面无表情的策马走在山谷中,顺手解决了一名走投无路的袁兵,周围的喊杀声还在持续,地上的积水也化作猩红色。
在吕布赵云魏延等人的带领下,一路奔袭过来的四千轻骑,在这略显拥挤的山谷中,屠杀着绝望的袁军。
渐渐地,喊杀声变得微弱,当陈宫走到魏延身边时,剩下的袁军皆丢盔卸甲,也不管地上的污水,全都拜倒于地,乞求着陈宫的怜悯。
陈宫却不理会,而是越过他们,来到了那些不要命的民夫面前。
原本近三千民夫,现在却十不存一,大多数还倒在地上哭嚎不已。
在他们的最前方,几个民夫抱着一名胸口插着一根箭矢的年轻人,正是他,组织了这次叛变。
陈宫蹲下身子,静静地凝视着这名年轻人,在暴雨的冲刷下,胸口的血液顺着雨水泊泊流出,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不已。
陈宫靠近那年轻人,轻声问道:“为什么这样。”
“他们,踩死了我爷爷,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年轻人大口呼吸着空气,艰难道,“我想……为爷爷……报仇。”
陈宫点点头,又接着问道:“后悔吗。”
年轻人笑了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小声道:“草民……不后悔……至少,死的时候,像个人。”
年轻人挣扎着脱离了那几名民夫的怀抱,一点一点挪向陈宫,满是泥泞的手抓住陈宫的靴子,语气愈发微弱:
“大人,我帮你把敌人拦下来了,可不可以……放过咱们。”
陈宫轻轻抓住年轻人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笑了起来,他知道,陈宫答应了,嘴唇一闭一合:“草民,家在无极……”
等了一会,却再也没了后续。
陈宫轻轻合上年轻人的眼皮,到死,他也不知道这名敢于带头反抗的,普通人的名字。
暴雨还在持续,陈宫面容平静的站起身,看着后面面色忐忑不安的民夫,淡然道:“想回家的,现在就走吧。”
“公台,他们走了,这些粮草怎么办?这可是数千车粮草啊,足以支撑我军吃好一段日子了。”张辽问道。
“能带的带走,带不走的,都分给他们吧。”陈宫指了指面色狂喜的民夫。
残存的民夫全都跪了下来,不断向陈宫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随后,在陈宫的准许下,所有民夫都疯狂的抢着粮食。
有趣的是,原本只有数百的民夫,现在的数量却突然暴增,所有运粮车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没多久便被抢光了。
“公台,你可想好了?”吕布皱眉道,“如此多的粮草,若是带回官渡,必是大功一件,分给他们,岂不是浪费?”
陈宫瞥了吕布一眼,解释道:“第一,这里毕竟靠近袁绍,数千车粮草运出,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就凭咱们这点人,可真就插翅难飞了。
第二,奉先,别忘了,你也是白身起家,知道这些粮草,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反正带不走,现在也烧不了,不如发给他们了。”
吕布还想说话,陈宫却又说了一句:“放心,日后,有大用。”
一群草民,能有什么用。吕布心中虽然不满,但还是听从了陈宫的话。
而身旁的赵云,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对陈宫的好感瞬间上升,看着陈宫的背影,渐渐和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使君……为何你二人会成为敌人?
陈宫不知赵云有何感想,心中暗自道:但愿这一步伏笔有用……接下来,就该去看看曹操了啊。
想到那个心思难以捉摸的枭雄,陈宫长叹一口气,真的很想直接给你来一刀。
“公台,天亮了,撤退吧。”张辽建议道。
“撤。”陈宫点头。
一旁,魏延突然问道:“陈将军,这些降军怎么办?现在撤了,杀也杀不了,带也带不走的。”
“他们?”陈宫看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袁军,又看了看抱着粮草的民夫们,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把兵器扔给那些民夫。”
魏延瞬间会意,便指挥着士兵,将收缴上来的刀剑扔了过去。
“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陈宫淡淡道。
说罢,便带着骑兵飞驰出这处血腥的山谷,还不忘将韩猛和那年轻人的遗体带上。
看着陈宫等人的身形渐行渐远,民夫们面面相觑,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地上的兵器。
几名袁兵悄悄抬头,见陈宫他们真走了,便一边咒骂,一边起身。
一位躲在后面而幸存百夫长指着山谷外,愤愤道:“待主公马踏许都,某必要把你的头颅拧下来……”
将陈宫等人臭骂一阵,那百夫长还不解气,又回头看向抱着粮草的民夫,破口大骂道:“贱民!胆敢造反!
还不赶紧把军粮放下,跪下来磕头认罪!”
然而,一向唯命是从的民夫们此刻却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这名百夫长的话。
“你们聋了不成?还不跪下,想造反吗!”百夫长又骂道。
见民夫们果然放下了粮草,百夫长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一群贱民……嗯?
百夫长惊愕的看着胸口,一柄长矛捅穿了他的身体,矛柄还在微微颤抖。
“你们……”
“乡亲们,俺受够了!现在俺们有兵器,他们什么都没有,俺们人还比他们多,凭什么怕他们!”
一名中年人大吼,正是他投出了长矛。
随着他的呐喊,不断有民夫放下了粮草,拿起了身前的兵器,面容或是愤怒,或是凶狠,或是恐惧。
但无一例外,都想将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军爷给千刀万剐。
“杀!”伴随着那名中年民夫的大吼,无数的民夫也大喊着为自己壮胆,疯狂的冲向手无寸铁的袁军。
“贱民敢尔!”
“不,不要……”
……
当第一把刀捅入袁军身体时,反抗的号角就此吹响。
“乡亲们,杀了这群狗崽子,没了兵器,他们什么都不是!”一个民夫大吼着,死死的把刀架在了一名袁兵的脖子上。
“喊你一声军爷,真把自己当大爷了!”那民夫面目狰狞道,“你这个畜生,给俺听好了。
草民,也是人!”
第七十五章 帐内谈话
曹寨前,曹操身着鎏金铠甲,腰挂倚天剑,坐下宝马绝影打了个响鼻。
周围,许褚,曹洪,夏侯惇,曹仁等人排列在右,郭嘉,程昱,荀攸等拢手于左,阵仗不可谓不大。
远方,一队军马正向曹寨本来,为首那人,一袭白衣随风飘动,头上还系着一缕白带。
公台。曹操面容平静,心如止水,就算是郭嘉,此刻也猜不透曹操在想些什么。
当一身白衣的陈宫停在曹操面前时,并没有和往常那般下马拜见,而是平等的对视着,淡淡开口道:“曹公,许都守住了,某也来了。韩猛的尸体在后面。”
曹操凝视着陈宫,当看到韩猛被扔到自己身前时,突然大笑起来:“好!公台不愧是当朝的车骑将军,一来便擒袁军两名中郎将,
现在,又反过来把他袁本初的粮草劫了,大将也给斩了,这等战绩,操佩服不已。公台真乃大汉良将。
有公台在,河北匹夫,弹指可灭。”
“曹公过誉了。”陈宫只是淡淡道,“宫能有今天的这一切,皆是拜曹公所赐,能如此信任宫,宫受宠若惊。”
曹操呵呵一笑,岔开话题道:“公台,先入寨吧。”
陈宫微微拱手,便跟着进了寨中。
待众人落座后,曹操解下腰间倚天剑,放于案上,轻声对陈宫道:“公台,许都一战,操实在分不出兵来。
官渡这边的战事你是知道的,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战斗,袁绍那边逼得太紧了,故而只能挤出一万兵马回援。
公台,难为你了,操在此向你赔罪。”
说罢,曹操居然站起身,好像下一秒就要弯腰,拜向陈宫。
“曹公不可……”
“曹公乃当朝丞相,不可屈身……”
“战事哪有那么好的,陈将军也会理解……”
周围,曹洪程昱等人赶忙去劝,曹操这才止住动作,对陈宫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演的不错。陈宫内心冷冷的评价道。
但表面上,还是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样子:“曹公无须如此,公台明白您的难处。”
曹操重新坐了回去,点头笑道:“公台能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随后,二人默默的对视着,心底也明白,这不过是给曹操一个台阶下,不至于直接闹僵,让虎视眈眈的袁绍坐收渔翁之利。
眼看二人相顾无言,帐内氛围有些凝重,作为曹操的心腹,陈宫的好友,郭嘉只得出声解围道:“如今公台被拜为车骑将军,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奉孝所言甚是。”曹操又笑道,“某早就知道,公台绝非池中之物,早晚必会封侯拜相。待消灭袁贼后,操就向陛下上表,封公台为万户侯。”
“那就有劳曹公了。”陈宫面色不改。
“不过,”曹操话锋一转,目光微微下移,看向了陈宫腰间的配剑,缓缓道,“听闻陛下将天子剑赐予了公台,可是这把?”
陈宫轻轻点头,竟大大方方的将剑拿了上来。
噌!
天子剑出鞘,隐约间好似有龙吟声传出,冰冷的剑刃泛出刺眼的寒芒,在刚抽出的一瞬间,世上的一切兵器都黯然失色,只有曹操案上的倚天剑才能稍稍与之抗衡。
“好剑。”曹操赞赏道,手却不自觉的伸了过来。
陈宫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天子剑,沉声道:“曹公,现在还不是看剑的时候。”
曹操脸色微微一僵,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手,又笑道:“是啊,还不是时候。
公台,听说许都之战,有两位义士功不可没,不知可否跟来?”
“一人随荀令君和满宠将军留守许都,另一人,乃是义阳人士,魏延魏文长,原本在刘表手下当部将,后投于宫,现正在帐外。”
曹操连忙喊道:“快请文长相见。”
只是一会,身高八尺,面如重枣的魏延便进入帐中,看了一眼曹操,沉声道:“末将魏延,见过丞相。”
“文长无需多礼,你立下大功,等这边战事结束,某必上表陛下,重重赏你。”曹操笑道。
然而,面对曹操的示好,魏延却好像并不在乎,而是道:“赏赐与否,全看陛下意思,就不劳烦丞相了。
且某现在是陈将军副将,要上奏,也是陈将军上奏,和丞相无关。”
此言一出,除了陈宫和少数几人,其他人纷纷脸色大变,曹洪更是怒斥道:“魏延,你好大的胆子,竟对曹公如此看好你,你却出言不逊,真是狂妄至极!
曹公,如此不知好歹之徒,留着也是祸患,不如免去其官职,降为庶民。”
但曹操却只是摆摆手,笑道:“文长年轻,自然要肆意一些,某当年不也是这般狂傲?罢了,既然文长不要,某也不好强求。
公台,能有如此得力助手,应当好好发挥其才华才是,万不可使其夭折才是。”
“宫心中有数。”陈宫颔首,又看向傲立于帐中央的魏延,笑骂道,“你这厮如此张狂,看某回头怎么收拾你,还不速速退下。”
魏延不傻,明白这是陈宫给他台阶下,如果再继续呆下去,等曹操真的动怒了,他可就没那么好过了,便向陈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
待走回自己的军帐后,见四下无人,魏延冷哼一声:“汉贼,也配支配某?”
不管这边魏延如何看不起曹操,帐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曹操看向端坐于陈宫身旁的吕布,问道:“温侯,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已有一年了,自然是恢复如初,多谢曹公关爱。”吕布连忙笑道。
看到吕布脸上恭维的笑容,曹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讨伐袁贼之事,就要多多依靠温侯出力了。”
“袁绍心胸狭窄,某为他灭三十万黑山贼,立下汗马功劳,他却欲置布于死地而后快,不用曹公费心,某定要报此仇。”吕布愤恨的说道。
“曹公,时候也不早了,谈谈正事吧,袁绍的刀还一直悬挂在咱们头上呢。”荀攸开口道。
曹操微微颔首,便直入主题道:“那操就不啰嗦了,如今袁绍又从后方调来军马,重新恢复了三十万大军。
而我军兵力短缺,纵使文则六万大军归来,兼有公台和温侯带来的两万徐州援军,但我军现也只有不足十五万。
诸位,有何高见?”
虽然曹操说得是诸位,但眼神却飘向了陈宫,众人也极为默契的看向了陈宫。
而现在的陈宫,却再也不是当初被系统强迫出头的降臣了。
面对诸多复杂的目光,陈宫只是淡淡的说了十个字:“截其源,断其粮,贼可擒也。”
第七十六章 奇袭乌巢
“阿嚏!”
徐晃尴尬的揉了揉鼻子,示意众人不要管他,继续听陈宫分析。
陈宫有些心虚的看了徐晃一眼,反正你还没说,我先说了就是我的。
他接着道:“宫在劫粮的时候,从一袁军运粮官口中探得情报,袁军三十万大军粮草辎重,皆在乌巢。
守将乃大将蒋奇,与袁绍谋士郭图领二万军士看守乌巢。宫曾在袁绍手下呆过一段时日,对这二人也有所了解。
那蒋奇虽然勇武,但也不过一匹夫,兴不起什么大浪。而郭图更是谄上欺下,与袁绍长子袁谭相交甚密。
而蒋奇却是欣赏爱好习武行军的袁尚,郭图更是看不起武官,二人素来不和。袁绍之所以如此安排二人同守乌巢,估计也是想让他们关系可以改善。
若是平日,这样安排也是说得过去。但在战时,这却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到时候,我军选精兵五千,打着现在在袁军中风头无二的关羽旗号,称前往护粮,路上袁军必然不会做防备,待到乌巢,趁其不备,放火烧了粮草。
到时候,失去了粮草辎重的袁军,必会大乱,不出三日,则三十万大军不战自溃。”
众人听后,纷纷大喜过望,点头称是。
向来沉稳的程昱却皱眉道:“袁绍屯粮之地,必然会严加防守,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成功,还望曹公三思。”
“不,此计可行。”没等曹操回话,郭嘉率先反驳道,“就这么僵持下去,我军粮草必定会供不应求,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军军力衰弱。
只有按公台所说,奇袭乌巢,烧毁粮草,才有一线希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搏之。曹公,下令吧。”
曹操一拍手掌,大笑道:“知我者,奉孝公台也。操早就想要劫寨了,像这么等下去,就是在等死,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奇袭乌巢!”
“诺。”陈宫应道,“宫这就去做准备……”
“不,公台,这次你来守寨,某要亲自去。”曹操意气风发的打断陈宫道,“如此大事,操不放心别人,必须要亲力亲为。
况且公台刚刚才斩大将韩猛,初回营寨,必是人马俱疲,先好生歇着,守住大寨,待操凯旋。”
陈宫微微皱眉,看着曹操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心中也大概猜出了曹操所想。
自与袁绍相持以来,几次大胜,都是在陈宫的带领下取得的。而曹操身为主帅,却毫无作为,前些日子更是被关羽奇袭,折了曹纯和众多虎豹骑。
现在,他急需一场大胜,来加强自己在军中的形象,不能让陈宫一个人占了风头。
而若是每次都让陈宫出马,虽然说还不至于发生兵变,自己被架空什么的,曹氏和夏侯氏将领还是忠心耿耿的。
但自己的威望必然会被陈宫盖住,到那时候,陈宫那一班子人,可就真要压不住了。曹操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又不能像在白门楼的时候,可以直接杀了陈宫等人。所以,这场奇袭,必须是由他本人亲自出马。
至于陈宫会不会趁机夺了营寨,去投袁绍……这么说吧,他曹操投了袁绍,凭着以前的交情,都还有一丝生。
而陈宫……不被五马分尸算是袁绍仁慈了。
心中已经了然,陈宫只好拱手道:“那宫,便祝曹公凯旋。”
……
次日,曹操令许褚,吕布在前,徐晃,于禁在后,自己则领诸将居中,共计五千兵马,蓄势待发。
竖起从张郃那收缴来的袁军旗号,军士皆束草负薪,人衔枚,马勒口,趁着黄昏时刻,便向乌巢出发。
陈宫站在营寨前,目送着曹操远去,夕阳西下,战马和骑士们的影子不断拖拽着,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不过,陈宫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关羽到现在,还愿意在袁绍手下做事,并且还成了大将。
那么,刘备呢?最近可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陈宫背负双手,眼神眺望向远方。看来,刘备估计还或者,否则关羽绝不会帮袁绍出战。
而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就算陈宫和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宿敌,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皆是人中龙凤。
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
是夜,星光满天。曹操带领众人,默默前行在路上。
如陈宫所说,一路上,遇到寨兵时,只是报上自己是关羽部军马,前往乌巢护粮,寨兵见是自家旗号,又是袁绍眼前的红人关羽部兵,也不敢阻拦,就这么放曹操等人过去了。
曹操心中暗喜,心中大定。如此大胜,直接让袁绍三十万大军崩溃,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必然会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路加紧行军,等到了乌巢的时候,已是四更。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高喊道:“点火,鸣鼓,烧了他们!”
与此同时,奉命守卫乌巢的蒋奇和郭图,此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而是在帐内吵得不可开交。
“郭图,某才是此地主将,你休要乱了主次!”
“你?一介无谋武夫?”郭图讥笑道,“在某看来,你和那韩猛一样,都是没脑子的货,难怪连新来的关羽都成了主将,你只能在这龟缩着。”
蒋奇愤怒不已,这些日子,他已经再三忍让郭图,岂料郭图仗着自己讨得袁绍欢心,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动手,好回去找袁绍告状,然后把他贬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郭图,你欺人太甚!”蒋奇低声怒吼着,双手紧紧握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郭图撕成碎片。
但郭图却丝毫不惧,仍然趾高气昂的辱骂着蒋奇,他不怕蒋奇动手,就怕蒋奇不动手。
只要蒋奇动手,到时候,韩猛已死,蒋奇失势,袁尚手中再无大将,审配逢纪他们,还不是任我郭图蹂躏?
郭图心中正洋洋得意,还想继续开口,但帐外,突如其来的鼓噪声和火光,却是打断了他的文思泉涌。
怎么回事?郭图心中疑惑,一名卫兵慌张的闯了进来,匆忙道:“二位大人,曹军,曹军来了!”
第七十七章 还记大汉刘玄德否?
“怎么可能!”郭图瞬间大惊失色。
蒋奇此刻也是震惊不已,也顾不上和郭图争吵了,连忙抽出佩剑,疾步走出军帐,外面已是火光一片。
“快去救粮!”蒋奇大吼道,与此同时,一道劲风呼啸而来,蒋奇措不及防间,直接被击倒在地,咳出了几口鲜血。
吕布冷笑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又是一戟刺出,蒋奇急忙就地翻滚,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戟。
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是一道寒芒刺来,蒋奇却再也来不及躲避,胸口被那把造型陌生的大刀贯穿,狠狠的扎在了地上。
堂堂与韩猛齐名,仅次于颜良文丑的袁军大将,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手,便丧命于此。
许褚稍一用力,陌刀从蒋奇胸口抽出,啧啧道:“这陌刀还真是好用啊。”
吕布却不理会许褚,下马冲入帐中,却只有吓得颤抖不已的卫兵半躺在地上,连刀都提不起来。
奇怪,刚刚这里有三个人影来着?吕布心中疑惑,也懒得理会那卫兵,又走出了军帐。
乌巢已是火光冲天,不时有浑身冒火的袁兵惨叫着,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跑,使火势更加剧烈,最后躺在地上,化作一团焦炭。
曹操心中大喜,乌巢一烧,对袁绍来说可谓是重创,曹军的恶劣局势又扳了回来。
“呵呵呵……”曹操心满意足的大笑了起来,畅快道,“袁本初,你也不过如此!”
……
而在袁军大营内,袁绍咬牙切齿的看着北方,冲天的火光是如此耀眼,袁绍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剧痛无比。
“曹贼!”袁绍几乎发狂,“某誓要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周围众人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还没被审配背刺的许攸一步踏出,急声道:“袁公,事不宜迟,请速派一军前往乌巢救粮!”
“子远此言差矣。”逢纪出声道,“乌巢被劫,曹操和陈宫必会亲自出马,这时正是曹寨空虚的时候。
不如急令云长领兵三万,奔袭曹寨,曹操听后,必定速回,我军再半路伏击,则曹贼可擒!”
“曹操和陈宫都是阴险狡诈之徒,怎么可能不布防?”
“曹操亲征,必会使全军尽出,哪里还有兵力防守?”
许攸和逢纪针锋相对,都半步不让。
“够了!”袁绍沉声道,“二位计策皆妙,依某看来,不如折中一下,令云长领三万军驰援乌巢,文丑领一万军奔袭曹寨。
如此一来,乌巢可救,曹操可擒,两全其美。”
又是折中,你天天干什么都要折中,如此不懂取舍,难怪屡战屡败。
众人身后,被释放出来有些时日的刘备撇撇嘴,但也懒得多说什么。他已经看透了,袁绍不可靠,应当早些另作打算。
见众人都没有意见,袁绍便下令道:“既然都无异议,那就依此行事。”
“诺。”关羽和仅剩一臂的文丑同时应声道。
而正当关羽转身时,一直隐藏在后面的刘备突然出声道:“袁公,乌巢事大,请容备与云长一起前往救之,也好将功赎罪,不负袁公的宽容。”
袁绍转身,看了看带着青铜面罩的刘备,思索一会,便应道:“也罢,便给你这次机会。”
关羽心中也是疑惑,出来后便一直低调行事的兄长为何突然要趟浑水。
兄长自有他的目的吧,事后再问问。关羽暗暗心道,便向刘备点头示意,一齐上马,领三万袁军向乌巢奔去。
……
乌巢的火光,灼烧着袁绍的脑子,却温暖着曹操的心。
曹操此刻恨不得大吼一声,把这些日子被袁绍压迫的憋屈感痛快的宣泄出来,但还不是时候。
大事已成,曹操唤回诸将,朗声笑道:“诸位,回寨!”
不理会身后袁军的哭嚎,曹操一行人飞速退去,曹操兴奋不已,一时间心中竟有些得意忘形,一马当先,转眼间已经奔出几十里。
许褚奋力挥动马鞭,跟上了曹操,沉声提醒道:“主公,前路不明,还请回到军中,以免发生意外。”
曹操这才慢慢回过神,自知有些失态,便点头答应道:“仲康所言甚是,某这就啊!”
在许褚惊愕的目光下,侧边突然射出一箭,直击刚刚正打算回到军中的曹操,胸前玄甲破碎,好在还有护心镜,但还是有血液泊泊流出。
“主公!”许褚大吼,愤怒的眼光看向箭矢飞来处,在浓郁的夜色中,一道绿色身影若隐若现,伴随这如山上滚石般的声音,向他们飞驰而来。
“仲康,某无大碍。”曹操忍着剧痛,咬牙道,“先别管某,速速迎敌!”
许褚担忧的看了曹操一眼,喊道,“文则,速来保卫主公!”
于禁拍马便来,接住了快要从马上倒下来的曹操,急声道:“仲康,主公伤重,不得恋战,速速突围!”
许褚也不答话,只是挥舞着手中陌刀,怒吼着冲向袁军。
“关羽。”只是一眼,吕布便看出了那绿袍战将的身份,不惊反喜的大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过来找死,那就怪不得本侯了。”
赤兔马好像明白吕布心中所想,嘶鸣一声,便化作一团烈火,驰向关羽,速度之快,眨眼间便超过了许褚。
关羽自然也是辨别出了吕布,丹凤眼猛然圆睁,昂首傲然道:“匹夫,今日,某必斩汝。”
话语间,手中青龙偃月刀呼啸而出,与方天画戟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气场四散开来,一时间风云巨变,无人敢近。
然而,却还是有一人,面带青铜面具,手持雌雄双股剑,顶着碰撞带来的压迫气势,向战意盎然的二人冲去。
吕布余光注意到了此人,只是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但当那双股剑挥舞到眼前时,吕布收戟闪身,只一瞬间,便想起此人是谁。
只见他缓缓拿下面具,右半脸俊朗儒雅,左边脸却皱如老人。
他与关羽并肩而立,大笑道:“匹夫,还记大汉刘玄德否?”
第七十八章 变故
夜色深沉,万物寂静。文丑领一万袁军,向点满火把的曹寨奔去。
文丑面无表情的向左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袖随风向后飞舞,好像在嘲笑文丑的无能。
陈宫……文丑转过头,双眼仿佛是在冒火,恶狠狠的盯向就在不远处的曹寨,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陈宫就在眼前,无情的讥笑着他。
“某先取你大营,看你还怎么叫嚣。”文丑低声自言自语道,“到时候,我要把你四肢一个一个砍断,然后看着你吃下去。”
想到这,文丑心中复仇的烈焰愈发旺盛,他已经急不可耐了,只想马上夺下大营,然后看到陈宫仓皇无助的样子。
“杀!”曹寨就在眼前,文丑激动的大吼着,便要冲进寨中,大开杀戒。
但就在文丑刚刚喊出“杀”字的一瞬间,在这一万袁军的两侧,突然冒出无数黑影,左侧为首一人,手持月牙戟,高喊道:
“文丑小儿,休得猖狂,张辽在此!”
而右侧的夏侯惇和曹仁也不甘落后道:“匹夫受死!”
不好,中计了!文丑心中大惊,又见前方曹洪夏侯渊一并领兵冲出,袁军瞬间被三面包围。
那逢纪误我!文丑连忙调转马头,大喊道:“速退!”
“退?你退的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刚刚准备突围的文丑身体不受控制的僵住了,随后微微颤抖起来。
他锐利的双眼充满了血丝,脸颊因充血而变得通红,面色变得无比狰狞。
文丑再次调转坐骑,果不其然,在曹洪和夏侯渊的背后,那张几乎每夜,文丑都会梦到的脸,正淡然的与他对视。
“陈宫!”文丑愤怒的低吼着,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狰狞黑枪。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颜良惨死在他怀中的样子,想起了自己被砍去左臂时陈宫的轻蔑,想起了自己之所以成为这样,甚至在袁绍那里的地位都有些不稳。
都是拜陈宫所赐!
这一刻,什么身陷重围,什么带兵突围,什么实力悬殊,文丑已经将他们统统抛于脑后。
“恶贼受死!”文丑咆哮着,仅剩的右臂将长枪高高挺起,在他的眼中,现在只剩下了夏侯渊与曹洪身后的陈宫。
“匹夫敢尔!”夏侯渊爆斥一声,手中长刀接住文丑长枪,硬生生止住了冲势。
见自己含怒一击竟然就这么被拦了下来,文丑更是愤怒,几近发狂道:“鼠辈,也敢拦我?”
夏侯渊冷哼一声,不屑道:“还把自己当大将呢?一个残废罢了。”
说着,夏侯渊突然发力,双手握到,死死的向文丑压去。
文丑毕竟只有一臂,只是一会,夏侯渊的大刀便逼到了眼前。
“啊啊啊!”文丑不甘心的大吼,但根本没用,最终被夏侯渊反转一刀,打落下马。
后方混战一片,不断有袁军丢盔卸甲,跪倒伏地,见文丑也已经落败,袁军再无抵抗的勇气,要么投降,要么四散逃命。
大局已定,文丑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刚刚还要把陈宫撕碎的双眼,此刻如死鱼般无神。
陈宫面容依旧平静,淡淡开口道:“可降?”
“降?”文丑惨笑起来,“你觉得呢,鼠辈。”
陈宫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便向夏侯渊投去一个眼神,夏侯渊会意,正要挥刀,却听文丑又喊道:“慢着。”
“嗯?你又想投降了?”陈宫又看向文丑笑道。
“呵。”文丑用独臂支撑起身体,缓缓站了起来,冷笑道,“我乃河北大将文丑,岂能死于尔等之手?”
接着,不等旁人出声,便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猛然刺入心脏,临死前,仍看着陈宫,狞笑道:“袁公,会为某报仇的。”
从始至终,陈宫神情一直没有变过,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张辽来到陈宫身边道:“公台,袁军已降,我们又胜了。”
“嗯,就等曹公凯旋了。这些降兵,先收押在后面,让文长子龙看守。”
待一切安排完毕,众兵清理尸体时,陈宫微微抬头,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陈宫向张辽等人喊道:“文远,妙才,随我去迎曹公。”
“诺。”
三人只带着百余骑,便向寨外驰去,在一处山丘上停住,静静等待着。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陈宫脸上时,陈宫也看到了远方,有一军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应该是曹操他们没错了,只是比想象的有点晚啊。陈宫暗道。
又过了一会,当陈宫终于能看清人影时,眼神却有些僵住。
不是,这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在居高临下的宽阔视野中,那一军是曹操他们没错。
但,陈宫分明看见,这些军士皆狼狈不堪,数量不是不足五千,甚至连一千都不到!
并且,在他们后面,又翻起滚滚烟尘,向陈宫这边席卷而来。
陈宫迅速吩咐道:“妙才,速回营寨,通知诸位将军敌袭。
文远,你我带这百骑,去看看曹操……曹公他们怎么了。”
吩咐完毕,陈宫与张辽便向曹操等人疾驰而去。
终于,陈宫看清了曹操等人的状况。
于禁一马当先,身后还背着昏迷不醒的曹操,见陈宫赶来,急声道:“公台快回营!我们中了埋伏,关羽和刘备带着袁军跟来了!”
关羽刘备?我就知道。陈宫心中一沉。如果说官渡之战能出什么变数,那极大可能就是出在他俩身上。
“奉先呢?”陈宫粗略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吕布的身影。
“温侯和仲康断后去了,公台勿忧,温侯有赤兔,仲康借了曹公的绝影,他们追不上的。”
陈宫点头,让两个顶级武将断后,配上绝世宝马,这是最佳安排了。
于禁又道:“曹公不慎中箭,情况危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去大营。”
“文则你们先走,宫与文远去接应温侯他们。”
“公台小心。”于禁嘱咐一句,便焦急的带着曹操飞驰向大营。
关羽。陈宫眼神变得无比犀利,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七十九章 陈宫和刘备
另一边,郭图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跪倒在袁绍面前,好不狼狈。
袁绍冷漠的俯视着郭图,不满道:“郭图,某让你和蒋奇共守乌巢重地,就是这么守的?”
郭图闻言,立马哭诉道:“袁公,失了如此重地,某罪该万死,但某心有不服啊。”
见袁绍皱眉,郭图嚎得更大声了:“袁公,昨日晚间,某劝蒋奇加强巡逻,以防曹军夜袭,但那蒋奇非但不听,还把某痛骂一顿。
袁公你是知道的,那蒋奇素来看不惯某为袁公出谋划策,呕心沥血,觉得某只会动动嘴皮子,和他们这些武将根本比不了。
到了乌巢后,便处处刁难某,图一介文人,哪敢和他顶嘴?只能处处忍让。但那蒋奇却愈发张狂,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图实在看不下去,对他好言相劝,但他根本不听啊,否则怎么会酿成如此大祸。袁公,我不服啊。”
听完郭图一番掏心掏肺的述说,原本就打算处决郭图的袁绍此刻变得有些迟疑不定。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不能全怪郭图,全是那蒋奇!袁绍越想越觉得,这次的罪责都是蒋奇所造成的,而郭图是大大的忠臣。
郭图以头叩地,见袁绍半晌都没有发话,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而就在这时,逢纪却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袁公,不可只听郭图的一面之词,乌巢之祸,错绝对不在一人。
蒋奇已死,郭图之言无从考证,真假不知。但若是就此放过郭图,日后还不知会不会惹出大祸。”
“逢大人说得对,图罪该万死,但在临死前,图只想要袁公知道,某之忠心,日月可鉴。
希望袁公可以看在图往日出谋划策的份上,将图埋在这官渡最高的山峰上,让图可以看到,主公歼灭曹贼,匡扶汉室的壮举!”
郭图声泪具下,其语气之真诚,好像连苍天都能为之感动。
袁绍叹息一声道:“够了,这事不能全怪公则,某不能擅杀忠义之士。公则,起身吧。”
逢纪还想接着说,但却被审配拉住,在耳边悄声道:“元图,沮授。”
前些日子,当韩猛被斩杀后,沮授就强烈建议袁绍不要再兴兵,多等些时日。袁绍当即大怒,将沮授打入牢中,自那之后,袁军所有谋臣出言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袁绍的霉头。
郭图缓缓起身,脸上还带着泪痕,向袁绍拜道:“多谢袁公不杀之恩,图愿为袁公肝脑涂地,万死不悔!”
油嘴滑舌,阿谀奉承之徒,真耻于与之为伍。审配心中鄙夷不已。
但奈何袁绍就是吃这一套,脸上很是受用,居然安慰起郭图来:“无妨,公则之心,某是明白的。”
郭图心中暗喜,但仍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拱手道:“袁公,听闻刘备和关羽正领三万军马,追击曹操?”
“不错。”
“袁公,容图多嘴,此二人这么一走,怕是不肯再回!”
……
曹寨前二十里处,陈宫紧了紧白色头带,高坐于马上,神情平淡。
吕布许褚分立于左右,身后只有百余骑。
而在他们面前,关羽和刘备正领三万大军,与陈宫僵持着。
关羽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刘备说道:“兄长,陈贼来了,容某先去会会这厮。”
“云长且慢,某与你一同前往。”刘备出声道,便与关羽两人两骑,向陈宫这边缓缓行来。
陈宫双眼微微眯起,也道:“奉先,再去见见咱们的老熟人。”
“哼,不过手下败将罢了。”吕布不屑道,但他身前裂开的胸甲却不这么觉得。
就这样,当四人再次相见时,一时间,场面凝重到了极点。
“陈宫,许久不见了。”刘备收起青铜面罩,率先凝声道。
“刘皇叔别来无恙,看起来气色不错。”陈宫面色依旧平淡。
刘备知道陈宫在讽刺他的左半张被毁容的脸,但也不气恼,只是轻轻用手揉搓着,轻声道:“陈宫,三弟的仇,备一定会报。”
“子和的仇,某也会报。”
“曹纯?鼠辈而已。”关羽冷声道,“陈宫,现在下马受降,某可以留你全尸。”
陈宫笑了起来,眼神深邃的看向关羽,突然大声道:“其实,原本不至于这样的。
当初,若是你那三弟不去招惹我,不去坏我的事,不在白门楼的时候出声,说不定我们还能是朋友。“
说完这句,陈宫又恢复了正常嗓音,接着道:“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更何况,你还杀了子和,我陈宫的朋友。
关羽,你必须死。”
关羽不知道陈宫在发什么疯,仍是不屑道:“两军交战,岂有不死人的道理?凭什么别人能死,你陈宫的朋友就不能死?
相比于翼德,你这算得了什么。终有一天,某会抓着你陈宫和吕贼的头颅,放在翼德的坟前,告慰三弟在天之灵。”
“关羽匹夫,敢在本侯面前大放厥词?!”吕布大怒,就要出手,关羽亦是不惧,昨晚的交手,二人都没把对方怎么样,现在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云长。”刘备喊了关羽一声,陈宫也轻轻拍了一下吕布的肩膀,这才止住了剑拔弩张的二人。
在陈宫后方,寨内的曹军已经向这边赶来,现在出手,只能是两败俱伤。
“下次再见,你我只能活一个。”刘备冷冷的注视着陈宫,随后带着关羽,缓缓退回了大军中。
陈宫按住了吕布想要拿弓的手,轻声道:“打不了的。”
吕布这才罢休,又向陈宫问道:“公台,你为何要见这二人?而且……说的都是无用之话。”
“自然是有用的。”见张辽夏侯惇等人已经率军驰援过来,陈宫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不去管一头雾水的吕布,而是转头向夏侯惇问道:
“元让将军,曹公情况如何?”
“曹公已经醒来,特令某唤陈将军回寨,这边交给某就行了。”夏侯惇沉声道,虽然和陈宫有些不对头,但既然曹操发话了,他还是来了。
“那就交给元让将军了。”陈宫点头道,便只身拍马回营。
第八十章 驱虎吞狼
营内,曹操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郭嘉荀攸等人皆围在周围,满脸担忧。
帐外脚步声响起,随后,一袭白衣疾步走入,众人纷纷看去,正是被召回的陈宫。
“公台……”曹操有些虚弱的呼喊着,示意陈宫上前来。
众人为陈宫空出地来,陈宫略显急促的走了过去,蹲在曹操身旁,沉声道:“曹公莫忧,有宫在此,官渡必会固若金汤。”
曹操微微扯动嘴角,笑道:“有公台这句话,就足够了。
如今某虽然有伤在身,暂时不能坐镇军中,指挥战斗。但乌巢已烧,袁军再无粮草,必会大乱。
只是,却难保那袁绍会不会孤注一掷,大军尽出,不可不防。所谓军不可一日无帅,某需一人,可暂代主帅之位。”
听到这里,帐内众人眼神纷纷投向陈宫。眼下,没有比陈宫更加合适的人选,可以代替曹操位置。
然而陈宫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关切的看着曹操,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曹操慢慢伸出手,陈宫顺势握住,这一瞬间,二人好像有着某种默契一般,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正当众人做好心理准备,只等曹操发话时,曹操却突然转头,看向站在陈宫身后的曹仁,说道:“子孝,莫要让某失望。”
不管众人惊愕的眼神,曹操紧紧握住陈宫的手,眼神间竟闪过一丝得意,对陈宫说道:“公台,子孝向来稳重持成,也不失果敢勇武。
某现暂令子孝为主帅,元让和公台你皆为副帅,届时子孝统领全局,元让带兵于前,公台则负责后方军务。你们三人相辅相成,袁军不足为虑。”
此言一出,帐内鸦雀无声。
曹仁早已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只有郭嘉,贾诩,程昱,荀攸四人心中大致明白,曹操这样安排有什么内涵。
果然。陈宫心里冷笑连连。不愧是曹操啊,到现在还要提防着我。袁军的败势已经显现,只需要防止其反扑,便是大功一件。
到了最后时刻,让我去管理军务粮草,最大限度的削弱我的战功,还不会让外人觉得是在有意刁难我,玩的好啊曹操。
而曹操心中也是得意。你陈宫不是挺能立功的吗,我现在连立功的机会都不给你,看你还怎么办。
等回了许都,再想办法把你手中的权力一点点收回来,到那时,你陈宫就再无半点利用价值,安安静静当个富家翁吧。
紧握双手的二人此刻都各怀鬼胎,不知从何时起,曹操已经不再把陈宫当成一个降将,一位旧友,而是想除掉他。
想到这,曹操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白门楼的时候就该杀了陈宫,谁能想到,他陈宫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
“宫,领命。”陈宫神色如常,语气波澜不惊道。
曹操笑着向陈宫点点头,在昏睡过去前,最后向陈宫说道:“公台,莫要让某失望。”
陈宫没有回话,曹洪喊来军医后,陈宫轻轻放下曹操的手,起身来到一旁,对雄壮如虎般的曹仁拱手道:
“子孝将军,有劳了。”
曹仁现在也从刚开始的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纵使还是震惊无比,但也向陈宫点头道:“还望陈将军多多担待。
待我军大胜后,某请陈将军吃酒。”
陈宫抱拳行礼,又道:“曹公需要休息静养,我等先退下吧。”
说罢,眼神示意了一下贾诩,便率先走出了军帐。
程昱看着陈宫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夜,曹营内灯火通明,全军都进入了战备状态,无他,只因关羽部三万袁军还没退走,甚至直接在曹营外八十里处安营扎寨。
陈宫坐于自己的军帐中,把玩着手里的酒樽。
不一会,一道黑色身影便出现在了陈宫面前,正是贾诩。
“文和先生,今日之事,你觉得如何?”陈宫放下酒樽,对贾诩笑道。
贾诩却不似陈宫那般轻松写意,而是低声道:“公台,还不是时候。你要是乱来,我可不陪你送死。”
啧,不愧是保命第一名。陈宫心中咂舌道。
陈宫拍了拍贾诩的肩膀,又安慰道:“放心好了,某自有打算。”
贾诩微微俯身,在陈宫耳边低语:“公台,某相信你。但要耐得住性子,现在徐州可以说全部都是心向于你。
许都那边,有了司马家的支持,其他世家只会当墙头草,也可以利用。
眼下,最重要的,是脱身,保权。”
听到这里,陈宫知道贾诩心中已有对策,笑道:“文和,有何良计?”
贾诩微微一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小酌一口,沉声道:“公台,既然曹操已经准备动手了,那也不能毫不回击才是。
虽说我们不能动手,但,袁绍却很是乐意。”
“你是说……”
“公台,还记得当初,荀令君怎么让你们,刘备,还有袁术混战一起的么。”
陈宫微微点头,又道:“驱虎吞狼,我明白文和的意思了。但某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玩过火了,到最后,让袁绍成了赢家。”
“袁本初?”贾诩呵呵一笑,笑容间满是轻视和不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某只需略施小计,便可教他自相残杀,再起不能。到时候,残虎和狼,必会两败俱伤。而我们……”
贾诩不再言语,只是随手拍死帐内两只正在纠缠的苍蝇。
“先生高见。”陈宫夸赞道,又为贾诩斟满酒,二人一齐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文和这般帮助宫,宫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公台客气了。”贾诩摆摆手,缓缓起身,示意陈宫和他一起出来。
二人来到帐外,此刻四下无人,皆在前军。抬头看向天空,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如梦似幻。
欣赏着星空的浩荡,贾诩轻声道:“公台,诩今年已五十有三,半生飘零,皆在小心谨慎中度过。
但这一次,是某第一次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相比于多疑的曹操,某还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不为别的,只求百年之后,我贾诩的血脉,能自由的看到这片星空。而不是和我一般担惊受怕,谨慎入微,从来没有如意过。
公台,切莫要我失望。”
陈宫半晌无声,最终,淡然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贾诩满意的笑了起来。
半生算无遗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贾诩,将此生唯一的一次赌注,下在了陈宫身上。
希望他赌对了。
第八十一章 将军,可有意否?
“要我收兵?”关羽皱着眉头,看向前来传话的袁绍使者,不满道,“我军粮草已无,不能久留,只可速战速决。
如今我已逼近曹寨,只待袁公兴兵出击,岂有不战而退之理?你且回去禀报袁公,望袁公一鼓作气,效仿项羽破釜沉舟之势,许都未尝不可取之。”
“关将军,袁公之令,不可违抗。”使者劝说道。
“这是最后的战机,就此退兵,只会让曹军反攻河北。到那时,事态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吾意已决,休要多言。”
关羽语气坚决道,说罢,便走出了帐中,不再理会袁绍使者。
刘备伫立在军前,眺望着远处严阵以待的曹军,见关羽到来,问道:“如何?”
关羽略显无奈的叹道:“兄长说得没错,那袁绍确实是个色厉胆薄之辈。乌巢的大火,已经彻底把袁绍给烧怕了。
现在不想着破釜沉舟,而是返回河北,这不就是敞开了门户,等着曹军进攻吗。”
刘备轻轻点头,却并不在意道:“不管怎么说,曹操还是要除掉的。现在绝不能退兵,将主动权拱手让人。
而且,根据我军细作传来的消息,曹操已经无法主持战事,正在送回许都的路上。现在的主帅,居然不是陈宫,而是曹仁。
呵,不用多想,曹操疑心病又犯了。这样一来,我军还有的打。”
乌巢被烧,剩下的粮草只够支撑七日,袁军上下皆是人心惶惶,有些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直接跑路。
但如果刘备和关羽打赢了,虽说还是无法进军,但至少保住了河北,不至于让曹军乘虚而入。
“不过,”刘备拿出一封书信,疑惑道,“这种时机,陈宫怎么突然给我送来书信,写的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关羽也是想不通陈宫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道:“此獠阴险狡诈,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兄长还是小心为上。”
刘备百思不得其解,但怎么也看不出陈宫这么做有何意义,只是心里又警惕了起来。
……
“袁公,不出我所料,这刘备和关羽果然存有异心,连您的号令都敢不听了!”
袁营内,郭图神色激动,唾沫四溅。
在他身旁,刚刚从关羽那边回来的使者低垂着头,不敢发一言。
袁绍也是满脸阴沉,向那使者问道:“他的意思是,现在必须要把我三十万大军全部压上去,不然,曹操还可能会反咬一口?”
不等使者答话,郭图直接出列回道:“袁公,事态已经很明显了。河北三十万大军,现在连一点粮草都没有。
为今之计,当火速撤回河北,而不是像那关羽所说的那般孤注一掷,到头来只会让我军将士白白丧命!
关羽和刘备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坑害袁公,对河北四州图谋不轨!
还望袁公明鉴,现在就撤军,他不是不想回来,效仿项羽破釜沉舟吗,那就让他去吧,正好和曹操狗咬狗,袁公只需看着就行。”
不得不说,郭图别的不行,挑拨离间还真是有一手的,一席话下来,袁绍又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不敢出声的使者突然也跟着说道:“袁公,属下去找关将军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袁绍抬起头,狐疑道:“你且说来听听。”
“袁公,听军里的人说,关羽刘备二人,曾经在两军阵前,和陈宫吕布二人会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但有些耳朵尖的,依稀听到陈宫说了一句‘说不定我们还能是朋友’。而就在今早,曹军那边又突然给关羽他们射来一封书信,不知其内容是什么。”
“哦?”袁绍双眼微微眯起,语气愈发冰冷,“你再去一趟关羽军中,要来书信,某倒要看看,到底写了些什么。”
“诺。”
……
与此同时,当前线已经要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开战的时候,陈宫却在军帐内无聊的把玩着天子剑。
反正曹操摆明了不让他出头,在贾诩的计策出结果之前,他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直接摊牌?到时候双方打得头破血流,刘备和袁绍他们做梦都能笑醒。
想当初,自己只想安安静静的苟下去,谁成想,在系统的骚操作,外加曹操多疑的毛病,把陈宫逼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哎,谁让自己摊上了曹操呢。陈宫心中悲叹不已。
正当陈宫无所事事的瞎想时,帐外却传来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陈宫转过头去:“何人?”
“陈将军,是我,魏延。”
魏延?他来干什么,莫不是高览和张郃出事了?想到这,陈宫急忙起身,呼喊道:“文长快请进。”
话音刚落,魏延便满脸兴奋的走了进来,略显激动的对陈宫说道:“陈将军,某听闻乌巢被烧后,心中顿生一计。
此计若成,则袁绍唾手可擒,河北四州尽收将军麾下。”
“文长啊,你找错人了。”陈宫却摇头道,“某现在只负责后方军务,前线带兵打仗的事情,你应该找子孝将军和元让将军才是。”
“不。”魏延突然严肃道,“陈将军,此计无需太多的军马,只需五千骑,事便可成。某实在不愿与曹氏将领为伍,故特来找陈将军。
陈将军,你也不想一直在后方待着吧。”
听到这里,陈宫稍稍来了点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只需五千骑?文长且说来听听。”
见陈宫松口,魏延心中更加兴奋了,抽出佩剑,便就着泥地上画了起来。
“陈将军,如今袁绍三十万大军还在此地,未能返回。
且军中无粮,人心惶惶,士气低迷,而我军士气正旺,此刻击之,必能大获全胜。但想要一举歼灭袁绍,这还不够。
而冀州军马,全都压在这里了,现在如当初的许都一般空虚无比。
若是趁着我军和袁军交战之际,领五千轻骑,日夜奔袭,直击冀州,拿下无极城,则袁绍首尾不能相顾,必会大败。
届时,我等只需守株待兔,调派将军本部军马,徐徐吞之,则冀州便是囊中之物。
将军,可有意否?”
第八十二章 起事
魏延盯着陈宫,双目炯炯有神,只待陈宫拿定主意。
陈宫思索良久,终于,在魏延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出声道:“文长,此计有所欠缺。”
听到这里,魏延顿时不乐意了,很是不满道:“陈将军,再不出手,恕我直言,您将永无出头之日。”
看这陈宫英武不凡,足智多谋,原来也是个懦弱不敢行事的草包,单福误我啊。魏延心中叹道,对陈宫失望无比。
“我说不出手了吗?”
“将军既然不出手,那……什么?!”魏延刚刚低沉下去的心,又被陈宫一句话提了上来,惊喜道,“将军这是同意了?”
陈宫起身点头,右手搭在魏延的肩膀上,笑道:“果然,你魏文长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魏延嘿嘿一笑,却没有反驳。
若是贪图安定,不思进取,他何必千里迢迢的从荆州跑来找陈宫,又何必摆明了不想和曹氏集团为伍呢。
而从“子午谷奇谋”就能看出来,魏延绝非是像曹仁王平那样稳扎稳打的主,但凡有一点取胜的机会,就算再小,他也会去尝试一番。
至于成功的概率……明末高迎祥已经实践出真知了。
不过别管历史上如何,魏延如今提出的奇袭冀州一策,虽然和“子午谷奇谋”出奇的相似,但就当下的情况来看,确实可行。
袁绍大军未回,冀州等于没有守备力量,而曹军这边士气正旺,不日就将反攻,到时候双方战成一团,陈宫突然向冀州发难,取得冀州。
到那时,曹军在前,陈宫在后,两相夹击,更兼袁绍无粮可用,则冀州尽入陈宫股掌之中。
而不管是曹操还是袁绍,都无法踏入冀州半步!
想到这里,陈宫接着道:“五千骑兵,就想拿下冀州,未免太过困难了。你去后营,把子龙喊过来,顺便把高览张郃也带上。
我去传呼奉先文远他们,今晚商议一番。”
是夜,陈宫军帐中,吕布,高顺,张辽,赵云,魏延,贾诩,还有仍然被绑着的高览张郃,都聚集于此。
众人目光纷纷投降高览张郃二人,被绑住的二人虽然表面上一副死亦何惧的样子,但内心其实慌得不行。
不是,要杀要收,你给个准话啊,咱俩被绑在后面快半个月了都。
张郃心中苦恼,他本来是韩馥部下,迫不得已才降了袁绍,根本谈不上有多忠心,不过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如果真要降的话,也不是不行,关键是陈宫把他放后面晾了这么多天,刚开始还有点抵触,现在则是完全认命了。
高览的想法和张郃也差不多。
就在二人胡思乱想时,陈宫终于发话了:“二位皆是河北名将,想必对冀州地形很是熟悉吧。”
二人相视一眼,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
“好。”陈宫走至二人面前,蹲下身子,淡笑道,“这些日子委屈二位将军了,但宫实在是脱不开身,以至于今日才得以相见,请二位见谅。”
张郃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将军何必多言,要杀要放,皆是一句话的事,磨磨蹭蹭,不似大丈夫所为。”
“那我就直说了。”陈宫站起身子,继续道,“想必二位将军也听说了,乌巢重地被烧,袁绍大势已去,现在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而某不愿再继续拖延下去了,现欲出一奇兵,趁其混战之际,奔袭冀州,捅了袁绍老巢。但却对冀州地形陌生,需要熟知冀州者带路。
思来想去,二位将军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让我二人带路,就不怕我等怀有异心?”张郃狐疑的看着陈宫。
但陈宫只是摇头笑道:“自然不怕。袁绍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对于敢背叛他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好的结局不过是绞死。
就连对其忠心耿耿的田丰沮授,不过是劝说他几句,便被打入大牢,罢黜不用。张将军,你觉得你们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张郃无言,又看向高览,见高览也是面沉似水,便深吸一口气,拜向陈宫道:“张郃,愿为将军效力。”
“高览,愿为陈将军鞍前马后。”
陈宫并不意外,呵呵笑道:“子龙,为二位将军松绑,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待高览张郃重新站起,陈宫接着刚刚的话题道:“现如今,我们手下还有三万大军在此,徐州臧宣高有五万军马。
而许都那边,我已修书一封,两日之内,在曹操回许都之前,便可送到司马懿手中。
许都一万守军,皆是我们的人,再加上司马家带头,曹操可就回不去了。到时候,以城内曹操之子曹丕曹植等人为质,曹操必不敢攻许都。
只要我们提前占领了冀州,袁绍曹操,皆是瓮中之鳖。诸位,想必你们也受够了被曹氏和夏侯氏宗族打压了吧。”
帐内众人纷纷点头,虽然表面上还在一起并肩作战,但暗地里,曹仁曹洪夏侯惇他们,可没少给张辽高顺他们冷脸。
就算是陈宫,也时常被程昱盯着,没少给曹操提醒。
可以这么说,除了曹纯和夏侯渊,以及一些同样是外姓的将领,曹氏和夏侯氏一直排挤着陈宫等人。
“既然如此。”陈宫拔出天子剑,低声呵道,“事不宜迟,奉先文远。”
“在!”
“火速集结我部军马,准备动身。”
“诺!”
“高顺,去领陷阵营,待奉先他们集结完毕,堵住曹仁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出来!”
“诺。”
“子龙文长,保护好文和先生。”
“今晚,起事!”
“遵命!”
待一切安排完毕,陈宫站在空荡荡的大帐中,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疾步走出军帐,向另一处营走去。
只是一会,陈宫便站在那处营帐前方,帐内亮着灯火,隐约间还可以看到一道身影,好像正在饮酒。
陈宫沉默的掀开帐门,果不其然,郭嘉正品尝着一壶美酒,案上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卷轴。
面对陈宫的突然到访,郭嘉却显得毫不意外,只是叹息道:“终究到了这一步啊,公台。”
第八十三章 陈宫,拜别明公
陈宫没有答话,自顾自的坐到了郭嘉的对面,轻声道:“奉孝,宫也不想的。”
“但你还是做了,不是吗。”郭嘉放下酒杯,这一次,他没有给自己续酒。
摇曳的灯火下,陈宫和郭嘉相对无言。恍惚间,二人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
只不过,这一次,陈宫却不会像当初那般唯唯诺诺了。
良久,陈宫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奉孝,跟宫走吧。”
“不可能。”郭嘉坚决的拒绝道,“公台,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某没有提前告诫曹子孝,这已是不忠了。
某知道,曹公多疑,眼里容不得沙子,而公台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只能出此下策。
但理解和支持是两回事,某绝不可能背叛曹公,跟着你走。
从今往后,你我再相见时,只会是敌人。”
郭嘉满脸坚定,没有给陈宫半点商量的余地。但陈宫分明看见,郭嘉眼底的悲伤和无奈。
说到底,陈宫和曹操之间,就像曹操当初离开十八路诸侯那样:道不同,不相为谋。而郭嘉,正好站在曹操那一边。
陈宫叹息一声,却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对郭嘉道:“既然如此,奉孝,临别之前,你我再喝一杯酒吧。”
这种小小的请求,郭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双手拿起酒樽,郑重的向陈宫敬道:“公台,再见。”
说罢,便一饮而尽。
但就当郭嘉要放下酒樽时,却感到后颈一痛,随后便昏了过去。
陈宫甩了甩右手,抱起昏迷着的郭嘉,满怀歉意道:“奉孝啊,对不住了。你在曹操这边,我不放心。”
从下定决心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管郭嘉答不答应,陈宫就没打算让他留下。
如果仍然待在曹操这里,不说郭嘉会成为陈宫前进路上的一大阻碍,就说正常活下去,没几年,郭嘉便会英年早逝。
但若是待在陈宫这里,等系统任务完成后奖励寿丹,鬼才郭嘉的命运,可能就会大大不同了。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陈宫都要带走郭嘉。
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响起,伴随着士兵们的喧哗,陈宫抱着郭嘉,缓步出军帐,不时有陷阵营死士跑过,去堵住曹仁等高层将领的军帐。
而正当陈宫要与吕布等人汇合时,三道身影却拦住了他。
于禁悲怆道:“公台,何至于此?”
陈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文则,你要拦我?”
“忠义乃为将之本,不得不拦。”
陈宫放下郭嘉,抽出天子剑,冷声道:“文则,我为何这样做,你心里清楚。”
于禁不再出声,但身旁的程昱大声道:“陈宫,你不听号令,擅自出兵,如今还堵住主帅军帐,心怀不轨,当斩!
于,徐二位将军,立刻拿下此獠,押入大牢,等候曹公发落。”
徐晃一言不发,只是缓缓举起了大斧,一步踏出。
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下,徐晃突然转身,斧锋瞬间抵在了程昱脖子上,沉声道:“抱歉,陈将军曾救过某的命,现在到了报答的时候了。
今晚之后,晃自缚双手,要杀要剐,全听曹公发落。”
程昱大怒,骂道:“狼心狗肺之徒,于将军不要管我,速速拿下这厮!”
然而,于禁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突然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自己脑门,随后满脸愤怒道:“徐晃,你敢偷袭我!”
说完,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你!”程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束手无策。
陈宫也是哑然失笑,重新背起郭嘉,在经过徐晃身旁时,转头问道:“公明,你也随我走吧。”
但徐晃却摇头道:“某为了报恩,做出如此不忠之举,理应受到惩罚,再去背叛曹公,则为天下人所耻笑。”
见状,陈宫也不再劝,只道:“公明真乃忠义之士,日后若是有意,我陈宫随时欢迎。”
说罢,又向快要气炸了的程昱笑了笑,说道:
“那,就到此为止吧,再拦,就不礼貌了。”
与此同时,曹仁和夏侯惇等人满脸愤怒的看着面前的高顺,以及在他身后的陷阵死士。
“尔等,是要造反不成!”夏侯惇惊怒道。
“本就不为一主,何来造反之说?”高顺面无表情。
“袁绍还未退,陈宫如此行事,就不怕前功尽弃?!”
“将军此行,正是为了里应外合,击溃袁绍,又怎会前功尽弃?”
“高顺,我才是主帅,陈宫他不向我请示,擅自出兵,还派你等堵我,到底是何居心!”曹仁怒道,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宫会来这一出。
虽然早有预想,陈宫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后面,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乱子了,还是大乱子。
“早知如此,当初白门楼就该把你们都杀了!”夏侯惇咬牙切齿。
向来冷静稳重,脸色古井无波的高顺,现在却破天荒的露出一丝怒意,闷声道:
“如果不是你等处处排挤,无论做什么都要提防刁难,从来没把我等放在眼里,视降将如走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又怎会闹到如此地步?!”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高顺好像有些不适应,长呼一口浊气,又恢复了沉默。
“高顺……”夏侯渊悲道,“当初徐州的事……”
“妙才,与那无关。”陈宫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围于帐前的陷阵死士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供陈宫来到前方。
见夏侯渊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陈宫却笑道:“又不是就此为敌了,我们只不过是从同袍变成盟友罢了。
待宫取了冀州,还需要与你们合作才是,对吧,子孝将军?”
曹仁黑着个脸,却无法反驳。若是就此和陈宫彻底撕破脸,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不管陈宫是何居心,在得到曹操的明确命令前,他都只能捏着鼻子配合陈宫,合力攻打袁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就是阳谋的可怕之处,明知是计,却不得不往里面钻。
相对的,陈宫之所以不就此围杀曹氏将领,也是顾忌着袁绍,一种微妙的平衡就这么产生了。
“袁绍丧命之时,也是你陈宫的死期!”夏侯惇咬牙切齿道。
陈宫点头道:“某等着。”
待吕布发来消息,大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展开奔袭时,在曹军众人的注视下,陈宫和高顺等人缓缓退走,却无一人动手,直到离开。
大军已经开拨,剑锋直指冀州。最后的最后,陈宫转身,面朝许都方向,拜了一拜,语气无比真诚:
“陈宫,拜别明公!”
第一章 双龙入渊
“袁公要看书信?”关羽古怪的看了那使者一眼。
使者点头肯定。
关羽又转头看向刘备,却发现刘备此刻已经掏出了那封书信,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阴晴不定。
许久,刘备对使者微笑道:“袁公要看,拿去便是,有劳使者了。”
说着,便伸手直接把信交给了使者。
使者微微躬身,双手接过书信,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在确定使者走远后,刘备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转身面向关羽,语气急速道:“云长,该走了,越快越好。”
“兄长,出什么事了,那书信上难道有机密暗语不成?”关羽脸色也凝重起来,他虽然也看了那封书信,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刘备摇头道:“不,那确实是一封普通的书信,上面也没有暗语,但这就是那陈宫的计策。
云长,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那书信上面,有多处修改的痕迹吧。”
见关羽点头,刘备接着说道:“陈宫是个精细的人,怎么可能写出如此粗糙的信?必是有意而为之。
待袁绍见了那书信,必会疑心大起,到那时,你我真就要死在陈宫的阴谋诡计之下了。云长,今晚就走。
至于这三万大军,云长,想必也有一些听命于你的部曲吧?”
“差不多有五千人。”
“好,今晚便领这五千人,火速出营,绝不能坐以待毙。”
“一切皆听兄长的。”
二人商议已定,当晚便在后营放起火来,趁其他人大乱之时,领五千亲兵奔走出寨。
是夜星光漫天,关羽最后向刘备问道:“兄长,此行,我等将要去往何处?”
刘备马不停蹄,月光洒在了他的身上,清冷而又高洁。微微吸一口气,刘备轻声道:“去荆州,找刘景升。”
“可是,这样必会穿过曹操地界……”
“那又如何?”刘备笑着反问道,“袁军自顾不暇,曹军也是兵力紧缺,我们想走,谁能留?
只要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能往?”
说道最后,刘备豪迈笑道:“云长,终有一日,备必会匡扶汉室,创高祖光武之业,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关羽也笑了起来,朗声道:“关羽,誓死追随兄长。”
……
三日后,冀州地界内,一军正飞速急行于野外。
“陈将军,前方就是邺城了。”张郃策马来到陈宫身边,朗声道。
在陈宫确定把自己的所有军队都押上,成败在此一举后,便下定决心,要干就干大的,小小的无极已经满足不了陈宫了。
直接端了袁绍的老巢邺城,教他彻底绝望!
看着越来越近的城池,陈宫紧紧抓住缰绳,这是他穿越两年以来,第一次主动攻城,还是当今河北雄主袁绍的主城。
想到这里,陈宫更加激动起来,在他的视线里,邺城上方飘扬的袁字大旗已经清晰可见,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噌。
天子剑出鞘,雪白的剑锋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阵阵银光,陈宫放声高呼:“诸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攻城!”
“杀!”吕布,张辽,赵云,魏延四将不约而同的发出战吼,便向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城门冲去。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邺城上方,审配嘶吼着,不时有惊慌失措的军士从他身旁跑过,掀起一阵烟尘。
审配怎么也想不到,他刚刚才收到急报,陈宫便已经突到脸上了。此刻的邺城守军,只有不足两千人,情急之下,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吕布一马当先,冲入城门,杀散城门守军,后面赵云等人一拥而入,就此夺下城门。
审配只能匆忙拔剑,率领城内守军冲出,企图重新夺回城门,但审配一介文臣,纵使会一些剑术,又怎会是吕布等人的对手?
不用吕布出手,赵云只是用枪一挑,审配手中的剑便被打落在地,众军一拥而上,擒住了挣扎不已的审配。
陈宫策马扬鞭,飞身入城,城内守军见大势已去,皆跪地投降。
至此,不到半日,邺城便被陈宫轻松拿下。
“头一次打这么轻松的仗。”陈宫啧啧道,相比于之前的几场战斗,这邺城就像玩一样。
“公台,邺城已定,只待袁绍被曹军杀散,冀州已是我等囊中之物也。”贾诩抚须来到陈宫身边,笑道。
陈宫也是心情一阵舒畅,憋屈了整整两年,终于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了。
自此以后,他陈宫,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陈宫环顾周围,人人皆面露喜色,魏延更是傲然道:“若非我计,陈将军得不到这冀州啊。”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刚说完就被一刀砍死了。陈宫有些无语的看了魏延一眼,这样的性子,确实需要打磨一下。
陈宫缓步走到审配身旁,低头道:“审正南是吧?放心好了,你的袁公下场不会比你好到那里去的。”
“恶徒!休要猖狂,你不过耍诈袭得邺城罢了,只要袁公一声令下,百万河北义士瞬间便会将尔等撕碎!
别忘了,就算没了冀州,袁公还有幽州,并州,青州三州之地,你得意不了多久!”审配厉声道。
“随你怎么说吧。”陈宫舒展着身子,轻松,“有了肥沃富饶的冀州,那三州又算得了什么。你主袁绍,真是蠢啊。
空有四世三公的名号,却无法用好这河北四州的优势,直到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放心吧,用不了多久,袁绍大败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
冀州,是我陈宫的了。”
审配破口大骂,陈宫却自是摆摆手,示意将他拖下去。对于这种死忠之人,陈宫也懒得费功夫。
贾诩又上前道:“公台,大事未定,还不可松懈。待曹军和袁军打得差不多了,还需里应外合,擒杀袁绍,绝不可将其放走!
袁绍一死,袁氏三子向来不和,三州必会大乱,无暇顾及我等。
到时候,让司马仲达将天子先移驾徐州,再送来邺城。坐拥冀州,徐州之地,则天下,未尝不可一搏。”
陈宫点头不语,只是遥遥眺望着远方。
此刻的他,白衣飘飘,意气风发,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刘备奔荆州,陈宫入冀州。
今日,双龙入渊。
第二章 四面楚歌
另一边,因为刘备和关羽突然出走,导致前军大乱,曹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顺势掩杀,大破三万袁军。
袁绍又惊又怒,全军人心惶惶,毫无士气可言。但祸不单行,后方又传来消息,说陈宫领三万大军,奔袭邺城。
本就气恼的袁绍,听到这则消息,瞬间怒上心头,体内气血翻涌,头痛欲裂,险些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神,袁绍火急火燎的说道:“邺城一旦失守,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快,分兵十万,回防邺城!”
众人连忙允诺,是夜,逢纪与辛评族弟辛明领十万大军,向邺城飞驰而去。
然而,正当袁绍松了一口气时,却又听营外鼓声大动,正是荀攸料到了袁绍的动向,献计于曹仁,使曹军分六路军马,直冲袁营。
如今士气萎靡不振的袁军,又怎会是锐不可当的曹军的对手?况且因为陈宫乘火打劫,脱离了曹营,几乎所有曹氏将领皆怒不可遏。
心中的怒火便宣泄到了袁绍身上,若不是袁绍在此,他陈宫又怎敢公然造反?
“杀!”夏侯惇长枪一挥,便撕裂了一名袁军将领的身体,又联合于禁,夏侯渊等人,直逼袁绍主帐。
在无边的黑暗中,四周的火光是如此的刺眼,曹军从黑暗中涌出,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一般,吓得袁军毫无战意。
袁绍拔剑走出帐外,连盔甲都来不及穿,只是穿着薄薄的单衣,便匆忙上马,一直跟随于袁绍身边的幼子袁尚,也顾不得其他,拔马紧随。
堂堂二十万大军,到最后,只有八百余骑紧紧相随,带来的金银细软全都丢弃,企图能拖慢曹军的脚步。
正当袁绍等人玩命的跑时,一道炸雷般的咆哮声直冲袁绍后背:“袁贼休走!”
袁绍急忙回头,原来是许褚,夏侯惇,曹洪等人,正引数千骑席卷而来,誓要取他头颅。
“主公,快与公子渡河,某来殿后,到了黎阳就安全了!”许攸急声道。
袁绍心中甚慰,想不到这种时候,还有人愿意为他牺牲,便沉声道:“子远放心,待某重聚河北之师,定会为你报仇!”
许攸停下马匹,惨然一笑道:“能得明公厚爱,许攸死而无憾。”
见许攸一副以死明志的样子,袁绍更加心痛,咬牙回头,便要登上渡船,不再去看许攸。
许攸领三百骑,看袁绍渐行渐远,身后,夏侯惇等人已经追了上来,看着落单的三百人,曹洪冷哼一声,便要去刺。
却见许攸深吸一口气,大吼道:“将军且慢,某与曹公乃是故交,愿来投靠受降!”
……
次日,经过一夜的奔逃,袁绍等人终于来到了黎阳北岸,身边只剩三百余骑,以及郭图,袁尚二人相随。
而其他人,则大多身死,或不知所踪。在袁军大乱时,沮授甚至还在牢中。
好在不久后,蒋义渠引军前来接应,袁绍低沉而彷徨的内心,才得以感到一丝安慰。
“袁公,末将来迟了,请袁公恕罪。”蒋义渠下马抱拳,单膝跪地,沉声道。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袁绍示意蒋义渠起身,现在的他,已经没了半天心思去追究谁的责任了。
因为如果真追究起来,最大的责任在于他自己。
众人回到蒋义渠寨寨中,稍作休整,便使蒋义渠去召谕离散之众,只是半日,便有数万逃亡的袁军又蚁聚于此。
袁绍这才微微放松心神,只待逢纪和辛明击退陈宫,便可重整旗鼓,休养生息,以待他日反扑。
直至黄昏,帐外果然传来声音,却是郭图疾步入帐,语气急促道:“袁,袁公,逢元图他们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公则这么慌忙作甚,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袁绍悠悠道,“陈宫已退,冀州无恙,我们还有的是精力和他们耗。”
“不,不是的。袁公,逢元图他们败了!回来的还不足三万人!”
“什么?!”袁绍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难以置信道,“败了?怎么可能,郭图,你休要胡言乱语,逢纪在哪,某要亲自去问!”
说着,便走出帐内,一眼就看到了灰头土脸的逢纪,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袁绍可没心思可怜他,几个箭步冲上前,揪起逢纪的头发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公,”逢纪面如死灰的抬起头,声音嘶哑道:“邺城失守了,我们中了埋伏,被吕布等人堵在城门洞里杀。
辛明被吕布一击劈死,十万大军死的死,逃的逃,纪拼死,也只带了这些人回来。”
袁绍越听越用力,几乎都要把逢纪的头皮给撕下来,但到最后,却是轻轻松开了逢纪,任由他倒在地上。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众人,皆是低头不语,袁绍惨笑一声,悲怆道:“天要亡我袁家啊。”
噗!
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出,袁绍瘫倒在身后袁尚的怀中,就此昏迷不醒。
“快传军医!”
随后的几日,冀州噩耗接连不断的传来。
“报!张辽引军攻酸枣,酸枣失守,守将战死。”
“报!陈宫部下赵云和魏延攻无极,甄家家主甄逸带头受降。”
“报!陈宫自领一军,往黎阳赶来!”
……
袁绍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袁尚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沉声道:“父亲,此地不宜久留,前有曹军,后有陈宫,早晚必会被夹击。
到那时,我军便是四面楚歌,再也脱身不能。不如先去青州,与长兄汇合,再做打算。”
在袁尚的搀扶下,袁绍缓缓坐起,呼出一口浊气,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说罢,又抚摸着袁尚的后背,颇为欣慰道:“吾儿长大了,会替为父分忧了。”
袁尚心中暗喜,表面仍是一副担心父亲的神情:“如果可以,孩儿宁愿永不长大,只要父亲无事,孩儿还等着看父亲一统河山呢。”
袁绍更是高兴,想到性情急躁的长子袁谭,和懦弱无为的次子袁熙,和小小年纪,便有英雄之姿袁尚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念至此,袁绍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唤来蒋义渠,说道:“时不我待,速去青州!”
第三章 冀州有雄主
平原上,袁绍等人急速行军,奔青州方向而去。
不知为何,袁绍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使他心神不宁,烦躁不安,便催促道:“义渠将军,令前军加快速度,我儿袁谭马上就会前来接应。”
“袁公,这已是极限了,再快,士卒们会受不了的。”蒋义渠劝解道。
“受不了也得忍着,总比命丧于此好。”
袁绍丝毫不听劝告,一心只想快点赶往青州,心中也是愈发忐忑。
如今手下只有不足五万军马,还人困马乏,可以说一旦有人半道突袭,他们就只能束手就擒。
郭图也应声道:“将军,袁公也是为了大家好。需知冀州已经不再是咱们的地盘了,稍有不慎,那陈宫就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将军,您难道觉得自己一人可以敌得过陈宫和吕布他们吗?”
袁绍也是点头,心中又开始愤恨起来:陈宫,竟敢趁我不备,偷我冀州,绍早晚要亲自将你凌迟处死,将你的狗头挂在邺城城门上,直到化为干尸!
既然袁绍心意已决,众人也只得加快脚步,向青州奔去。
路上,不断有士卒劳累过度而掉队,袁绍却不闻不问,区区几个炮灰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到了青州,有的是兵。
正在众人快要精疲力尽时,前方有一哨骑匆忙赶回,面带惊喜之色道:“主公,前方有一军马,正高举袁字大旗,料是袁公子来了!”
“当真?”袁绍疲惫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喜色,大笑道,“快去唤他们过来,我等今日不死,他日必要百倍偿还!”
“诺。”那哨骑允诺一声,便飞驰而去。
没过多久,袁绍便看到一面金色的袁字大旗从山坡后面出现。
这种旗帜,非袁家嫡系不可有,必是袁谭无疑了。袁绍心中大喜过望,就要奔出,但袁尚却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吾儿何故拦为父?”袁绍疑惑道。
却看袁尚神色紧绷,眼神中分明多了一丝惶恐,声音颤抖道:“父亲,青州到这怎么也得三日,这才过去两日,长兄如何能到?”
“休要胡言!”袁绍表面厉声呵斥,但心中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又看向那面金色大旗,沉声道,
“这面旗帜,只有四面,一面在为父手中,一面在你长兄手中,另一面在你次兄手中,你还年幼,所以你的那面……在邺城!”
说到最后,袁绍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咆哮道:“蒋义渠,快列阵迎敌!”
话音刚落,蒋义渠便奔至阵前,慌忙指挥士卒,但那一军离他们已经不足五里,为首一人,正是陈宫!
“高顺。”陈宫淡然道。
高顺心领神会,便冲出队伍,高呼一声:“陷阵营,冲锋!”
八百陷阵死士纷纷集结在高顺身侧,随后齐齐发出战吼:
“陷阵!”
这一声战吼响彻云霄,震慑了在场所有袁军的心神,面对一往无前的陷阵营,有些袁军拿着兵器的手,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
“不要慌,结阵!结阵!”蒋义渠在关键时刻,没有像淳于琼那般窝囊,而是展现出了一名大将该有的魄力去。
在他的指挥下,惶恐至极的袁军堪堪结成了一个漏洞百出的阵形,但这已是极限了,若是换成淳于琼刘岱之流,早就四散逃命了。
但魄力是魄力,实力是实力。面对数量众多的袁军,高顺咆哮道:“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八百陷阵死士再次喊出口号,便一头扎入军阵,与袁军拼杀了起来。
只是一会,看似数量庞大的袁军,便被冲得支离破碎,阵形如沙子般一碰就散,再也,没人能挡住陷阵营的步伐。
蒋义渠心中大急,又看了一眼身后有些绝望的袁绍,惨笑道:“袁公,义渠先走一步了。”说罢,便大吼一声,冲向高顺。
“河北蒋义渠在此,贼将休得猖狂!”
高顺挺刀来接,只是不到二十回合,便抓住气力不足的蒋义渠一个破绽,劈出一刀,在蒋义渠腰部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蒋义渠咬牙忍着剧痛,还想再上,却看到一道黑影袭来,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最终,画面定格在不远处,袁绍狰狞的面孔上。
袁公之恩,义渠,来世再报了……
一戟将蒋义渠枭首,吕布又看向不远处的袁绍,大声狞笑道:“袁绍,还记得吕布否?
当初本侯为你鞍前马后,破三十万黑山贼,你不思奖赏,反而还要加害与我,若非某发现及时,便要丧命于你手。今日,某就要报了此仇!”
袁绍看着吕布高大的身影,袁绍突然不那么害怕了,扶了扶有些歪了的头盔,他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见袁绍居然没有跪地求饶,吕布心中瞬间起了疑心,怀疑有诈,竟停下了马步。
周围袁军死的死,逃的逃,到最后,只剩下不足千人还拱卫袁绍身边。
陈宫策马行至吕布身边,看着面带淡淡微笑的袁绍,也笑道:“袁公,冀州一别,许久未见了啊。”
“是啊,想不到当初那个小小的谋臣,现在已经可以把某逼到如此地步了。”袁绍淡笑道。
又对着陈宫扬了扬下巴,笑道:“如果我没看错,那是天子剑吧。”
“不错,袁公眼红了?”陈宫拍了拍腰间的天子剑。
然而袁绍却是一脸玩味:“看来,你陈宫也不是什么大汉忠臣啊,和那曹孟德一个样。”
“袁公这么说,未免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了。”陈宫缓缓策马前行,他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见陈宫过来,众军紧紧的将袁绍包裹起来,手中刀剑纷纷指向陈宫。
吕布冷哼一声,就要领军冲出,但却听袁绍突然高喊一声:“不必了,都放下吧,已经没用了。”
此言一出,众军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袁尚更是急声道:“父亲,为何如此?孩儿愿意拼死送父亲杀出重围……”
“尚儿。”袁绍轻呵一声,打断了袁尚的话,又看向陈宫,轻声道,“陈将军,某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死则死矣,但有一事相求。”
“败军之将,还敢提要求?”吕布大呵道,“公台,何必与他多言,某这就上前,取他首级。”
然而,陈宫却轻轻摇头,出声道:“何事?”
袁绍惨笑一声,翻身下马,说道:“我袁家四世三公,累世公侯,又岂能死于他人之手?
某今日便自行了断,还望陈将军看在你我同为世家的份上,将绍葬于邺城,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折了祖宗颜面。”
没想到这袁绍也是个体面人啊。陈宫暗自想道。
对于这种要求,陈宫也懒得去当那个恶人,便“大发善心”道:“袁公,请便。”
袁绍轻轻放下头盔,缓缓举起佩剑,放在颈边,悲怆大笑道:“我袁绍,就算死,也不会折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霎时间,血涌如柱。
第四章 无极甄家
“父亲!”袁尚哭喊着奔到袁绍的尸体旁,又憎恨的看向陈宫,提起长枪,便要冲出,但一柄尖刀突然贯穿了袁尚的身体。
袁尚低头看着胸前染血的刀尖,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转过身,但那刀却又猛然一绞,袁尚心脏被直接搅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袁绍身旁。
郭图松开刀柄,满脸谄媚的看向陈宫,讨好般的笑道:“陈将军,这袁家父子不识好歹,祸乱河北,某早就想为民除害了。
图久闻将军大名,只恨没有机会相见,今日终于得见将军,果然英武不凡,图愿追随将军,平定天下,以效犬马之劳。
将军,这袁尚小子的命,就是某的投名状,还望将军成全。”
郭图大义凛然的说完,便拜倒于地,只等陈宫发话。
陈宫玩味的看向郭图,笑道:“郭图是吧,你知道审配,审正南吗。”
“禀将军,知道。”
“在某攻破邺城后,审配宁死不降,对于这种愚忠的人,你知道某是怎么做得吗?”
郭图微微抬起头,仰视陈宫,讪笑道:“不知。”
“某成全了他,将他杀了,就埋在邺城。”
郭图依旧讪笑,不知陈宫是什么意思。
“而你,貌似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良禽择木而栖,挺好。”
“将军过誉了,任谁看到将军的英姿,都会当场折服,图也是对将军仰慕不已啊。”
陈宫点点头,又抽出袁尚胸口的刀,蹲下身子,和郭图的一双小眼睛对视,郭图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发僵了。
陈宫靠近郭图耳边,轻声道:“可惜,你是个废物。”随后将那刀送入郭图胸口,在郭图恐惧而又怨毒的眼神中,陈宫缓缓起身,轻蔑道:
“将袁氏父子的尸体运回许都,厚葬。至于他,就扔到这里,给土地加点肥料。”
待一切整顿完毕,袁军大多也都归降,陈宫淡然道:“冀州,易主了。”
黄昏时分,陈宫带着众人回到了邺城,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逃亡的袁军,但陈宫并没下令追杀他们,而是给了他们机会。
愿意投降的投降,不愿的就卸甲归田,之前的种种恩怨都一笔勾销。
都是乱世求生,身不由己的苦命人,何必相互为难呢。
贾诩出城相迎,身边还跟了一个陈宫不认识的老者,看起来满面富态,笑容也是和蔼可亲。
“这位是?”陈宫疑惑地看向那老者。
贾诩笑着解释道:“陈将军,这位是甄家家主甄逸,前几日便到了邺城,那时将军正在攻黎阳,今日闻将军回城,特来迎接将军。”
河北甄家啊,貌似很有钱来着,和徐州糜家一样富得流油。陈宫隐隐回想起一些关于甄家的事情。
但要说最出名的,还是有“洛神”之名的甄宓,大魏文昭皇后。
在陈宫回忆的同时,那甄逸也躬身拜道:“老朽甄逸,见过陈将军。”
“甄家主不必多礼。”陈宫中止了回忆,对于这名河北第一富商,他决定拉拢一番,毕竟不能哪次都把世家给屠了。
如果那么做,陈宫还真有点担心自己哪一天会像历史上孙策那样突然暴毙。
“甄家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城吧。”
“将军说得对,是老夫耽误将军时间了。”
……
是夜,陈宫,贾诩,甄逸三人聚在城主府内,相谈甚欢。
“陈将军真是一表人才,颇有英雄之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冀州。反观老朽,这一生碌碌无为,真是自惭形秽啊。”
“甄家主切莫妄自菲薄,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还能让偌大甄家屹立不倒,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二人相互客套恭维,一旁的贾诩只是笑而不语。
待前戏终于做完后,甄逸终于进入了正题,只见这位富态老者叹道:“自黄巾大乱起,天下就没太平过啊。
先是何进无谋,使董卓霍乱朝纲,鱼肉百姓,天下皆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后十八路诸侯讨董,原本以为汉室复兴在望,想不到却是各怀鬼胎,最后更是割据一方,混战中原。
像我等手无寸铁,无力自保的商人,纵有万贯家财,在诸侯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与庶民无异。”
甄逸感慨万千,满脸的无可奈何。
陈宫微微眯起眼,缓缓道:“甄家主如此叹息,可是有事相求?”
甄逸一听陈宫如此直白,便也不扭捏,笑道:“天下大乱,胸怀异心者极多,但却大多是志高气短之徒。
诸如袁绍曹操此类,算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了,不过,以老朽看来,将军胜他们多矣。”
“甄家主过誉了,宫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正因如此,老朽才觉得将军更加不凡。”
“何出此言?”
甄逸坐直身子,正色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有淮阴侯韩信,受胯下之辱,为当时人耻笑。
但最终苦尽甘来,辅高祖成就大汉基业,为后世所称道。
而将军亦是如此,愿屈身于曹操手下,暗中积攒实力,而后一鸣惊人,面对袁绍三十万大军而面不改色,调兵有度,名扬天下。
最终取得冀州,更兼有徐州之地,于夹缝之中谋生,随后脱颖而出,用不了多久,将军之威名,必会传遍中原。
老朽今日得见将军,心中便知,将军正是老朽一直在苦苦寻觅的扶大厦于将倾者。老朽斗胆,愿倾尽家财,助将军一臂之力。”
一旁贾诩静静聆听着甄逸的肺腑之言,心中笑道:这老头子不愧是做生意的,懂得及时止损。与其让公台直接强征他家,不如自己主动来投。
这样一来,他甄家不仅不会有太大损失,如果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扶摇而上呢。
陈宫心中也明白甄逸的打算,便道:“甄家主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过,话虽如此,想必甄家主当初也对袁绍说过这话吧。”
“绝对没有。”甄逸信誓旦旦道,“老朽从未对其他任何人说过此言,所言皆发自肺腑,句句属实。”
见陈宫只是笑而不语,甄逸一咬牙,沉声道:
“将军,老朽有一女,还待字闺中,若将军不嫌弃,愿与将军永结连理,好教将军看到我甄家的诚意。”
第五章 邺城对
嗯?陈宫心念一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甄家主,宫已有家室……”
“无妨,无妨。”甄逸笑道,“某自是知晓将军纳有一妾,当初将军一诗动佳人的美事,老朽也是艳羡不已啊。
但陈将军,恕老朽直言,妾毕竟是妾,歌女的身份,终究还是做不了正妻啊。、
而我家小女甄宓,年方十七,生得冰清玉洁,肤如羊脂,相貌更是倾国倾城。容老朽自夸一句,放眼天下女子,鲜有能与小女姿容媲美的。
就算是温侯之妻貂蝉,小女也毫不逊色。”
面对热情的甄逸,陈宫迟疑不决,一方面是考虑到这样做的话,就又和世家绑定在一起了;另一方面,陈宫到现在还保留一些现代人的思想,担心雪儿会伤心。
毕竟,雪儿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而且还在他的操作下,成功从曹操身边“策反”了过来。
说到底,就是矫情。
贾诩好像看出了陈宫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公台,虽说大丈夫纵横天下,何患无妻。
但毕竟还是要有妻子的,雪儿夫人的身份……公台,真不适合。”
陈宫也知道贾诩这是为了他好,况且……陈宫在许都的时候也没少行房事,但雪儿始终未能为他诞下一子。
无子,在古代可是要被嘲笑的,严重的,直接就休了。
陈宫沉默不语,最后,在二人的目光中,缓缓道:“先把雪儿接过来,再做打算。甄家主放心,不会太久。”
甄逸也不着急,在他看来,只要陈宫没有明确拒绝,这事就算成了,而且古代妾室,都是没有发言权的,还要鼎力支持夫君开枝散叶。
……
在三人夜谈后的第五日,陈宫正在府中处理政务,冀州刚刚易主,需要做得事情极多,以至于陈宫已经两日未能合眼了。
饶是如此,案上还是有一大堆卷轴竹简,到最后,陈宫终于熬不住了将笔一扔,瘫倒在地,咸鱼道:“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贾诩吧。”
提到贾诩,陈宫突然又想起一人。一个……被他绑过来的人。
郭嘉还是不愿说话啊。陈宫内心叹息。
自从郭嘉醒来后,便终日藏于府中,不愿见任何一个人,连陈宫也是一样。
至于亲密度……已经从亲密好友下降到了泛泛之交。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得想个法子解开奉孝的心结。陈宫头疼不已,主要是郭嘉理都不理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反正人已经在这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就在陈宫心情也有些低落时,贾诩缓步走入府中,对咸鱼般的陈宫说道:“公台,仲达发来书信,他已经趁乱带着陛下移驾徐州了,目前一切安好。
雪夫人也无事,只是荀令君……”
“荀令君怎么了?”
“荀令君大骂仲达是乱臣贼子,坚决不准陛下离开许都,仲达便趁其不备,让佑维把令君敲晕带走了,现在还在徐州闹腾呢。”
“让令君好好宣泄吧。”陈宫叹气道,“宣泄完了,只要陛下在,荀令君便不会做出对咱们不利的事。”
想撬曹操的墙角,还真是不容易啊。一想到自己要安抚两个顶级谋士,稍有不慎,指不定还会给自己来一出以死明志,陈宫头都大了。
“不过,曹……丞相怎么样了?”陈宫疑惑道。
“曹丞相醒时,已经被拦到许都外了。那时候曹军和袁军正在混战,无暇顾及后方,曹丞相也是有心无力。
仲达在信中也说了,他们是当着曹丞相的面走的,根本没受到一点阻拦。
而且按照公台说的,走的时候并没有押着曹丕他们,满校尉也被绑在了丞相府上,但出乎意料的是,刘子扬居然也跟着走了。”
陈宫点点头,对于刘晔的选择,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跟贾诩一样,刘晔也不想一辈子都不得重用,只因为他姓刘。
“唉,你说丞相如果能不那么多疑该多好,也不至于闹成这样。”陈宫叹道。
贾诩闭口不言。
“罢了,文和,先解决手头事要紧。”陈宫摇了摇头,又示意贾诩上前。
待贾诩过来后,陈宫解开身后的地图,分析道:“如今冀州二十六郡皆定,又有徐州之地,足以自保,接下来,文和,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将军,真的只想自保吗。”贾诩笑着看向陈宫,二人相视一眼,便心照不宣。
“文和有何高见?”
“如今天下九州,将军拥冀州,徐州两处肥沃之地,假以时日,实力必会更加浑厚。而周围,袁谭拥青州,袁熙拥幽州,高干拥并州。
而高干素与袁谭不和,袁熙又是个软弱平庸之主,不成气候。三州对我们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反而是拥兖,豫二州的曹操,需要千万小心。想必公台心中清楚。”
见陈宫点头,贾诩接着道:“荆州刘表,年老体衰,且州内事务大多为蔡家把持,以诩看来,用不了多久,荆州便会易主。
而江东孙策,实乃人中龙凤,若非孙权误事,我等可能早就是冢中枯骨了,需千万小心。
至于益州刘璋张鲁,雍凉马腾韩遂,不过守成无谋之辈,不足为虑。
以诩看来。公台先好生休养冀,徐二州兵马,只要挡住了袁谭等人的进攻,久而久之,以袁谭那个急躁好杀的性子,并,幽,青三州必会自相残杀。
届时,待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公台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而曹操后方,汝南已失,豫州也是民生凋零,江东虎视眈眈,根本无力北上。
到那时,公台坐拥五州之地,问天下,谁人可当?”
贾诩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脸色也涨的有些发红,显然是有些激动了。
陈宫听完贾诩的分析,也笑道:“照文和这么一说,敌人只剩下曹丞相和孙策了。”
“不,只剩孙策了。”贾诩补充道,“兖,豫二州被包裹在中间,曹操还没发展起来,公台便可一举吞没二州。”
陈宫点点头,没有反驳,只是对着地图看了良久。
待贾诩恢复冷静,陈宫轻声道:“文和,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你还是漏了一个人。”
“谁?”
“刘备,刘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