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回荆州
夜色渐浓,江上一片风平浪静,广阔无边的江面上,只有一叶扁舟在缓慢划动。
舟上载有两人,一人丰神俊朗,仪表堂堂,潇洒若仙人;一人半边脸被毁,却愈发衬得其英武持重,饱尽沧桑。
而此刻,二人皆是在卖力划动船桨,向荆州方面驶去。
“不曾想先生之兄竟在江东做事,可真是帮了备一个大忙啊。”刘备一边卖力的划动着船桨,一边对诸葛亮笑道,随后又略显惋惜之色:
“先生兄长想必也是一位大才,备却不能与之共事,实在是遗憾。不知先生可否……”
“主公,家兄不可能听我劝的。”诸葛亮掏出绢帛,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家兄与亮志向素来不同,说再多也没用。”
“可惜了。”刘备叹惋道,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耳朵却猛然一竖,手中船桨也停止了划动,面露凝重之色。
诸葛亮见状,知道是刘备听到了什么动静,当下也停止了手中的活,低声问道:“主公,可是追兵来了?”
刘备又听了片刻,耳边原本还十分细微的声音此刻却变得愈发清晰,就连诸葛亮也听到了远处呼啸着的破浪之声。
刘备脸色大变,咬牙道:“先生,追兵来了,该如何?”
“主公莫忧。”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又望向天空,说道,“主公只管与某划船便是,只要再过一刻,则追兵自退。”
刘备听言不疑有他,现在只能相信诸葛亮了,便默不作声的继续拼命挥动船桨。
战船破浪声愈发接近,在刘备的视线中,已经可以看到江东一侧,三道巨大的黑影向这边急速袭来,耳畔隐隐都能听到船上士兵的呼呵声。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追上!
怎么办,难道我刘备就要葬命于江水之中?刘备心中大急,余光扫过诸葛亮,却发现诸葛亮嘴角此刻却是含笑。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波澜不惊的模样,刘备又想到诸葛亮之前说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安分下来。
刘备不是没有怀疑过诸葛亮的才能,只是之前在荆州领军之时,诸葛亮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面对凶猛如虎,士气高涨,屡战屡胜的江东水师,诸葛亮先是用激将法激怒蔡瑁,使得刘备得以暂领水师作战。
而后又为刘备出谋划策,三言两语便破了看起来勇不可挡的江东军团,而后更是帮助刘备于军中树立威信,名声高涨。
虽然事后刘表看起来有些不喜,但诸葛亮也是有了应对之策:激流勇退,临危受命。
在刘表刚想对刘备打压之际,向刘备建议主动归还水军都督之权,而后领了作为使者去江东议和之事,暂且脱离荆州的漩涡。
如此一来,既打消了刘表的忌惮,反而使刘表更加亲近刘备,又主动向蔡瑁等人示好:既然这份苦差事你们不愿领,那我刘备便帮你们领了,对大家都好。
刘表不再怀疑刘备,蔡瑁等掌权的荆州世家也是对刘备好感大增,此番只要刘备能回去,不管事成还是不成,都无人会去谋害刘备了。
试想,谁会对一个识时务,有能力,并且看起来还忠诚无比,没有野心的老好人动歪心思呢?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怎么回去?
如果回不去,被江东所杀,那之前所作的一切皆白费功夫,更谈不上什么大业了。
刘备心中苦涩,他已经可以看到战船的轮廓了,隐约之间,还能听到有人在呼喊些什么。
“刘备……回……杀……”
“先生……”刘备现在已经完全将希望寄托于诸葛亮身上,企图这位才华盖世的年轻人能创造出奇迹。
“主公莫慌,”诸葛亮此刻已不再划桨,而是向刘备身后微微一抬下巴,从容不迫道,“且回头一看。”
刘备闻言,连忙向后看去,这一看,原本有些灰暗双眼立刻露出惊喜之色:“这是……”
荆州方向,五艘硕大的战船正向这边驶来,破浪之声势,丝毫不输于江东水师!
原来,刚刚刘备心中焦躁无比,只顾着看眼前的江东战船,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的动静,还以为耳畔的声音全是江东传来的。
“亮在临走之时,便给云长一锦囊,吩咐十日之后,若是我与主公仍不回荆州,便向刘公子请求出兵,于此处等候。
原本是为了留下后手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只是可惜,白费亮那么多的口舌,与那江东腐儒对峙。”
诸葛亮轻声向刘备解释道,随后又举起羽扇,向上一指:“主公,云长将军来了。”
刘备再次顺着诸葛亮指的方向看去,即使在黑夜里,那一抹绿色在刘备眼中也是显得格外耀眼。
天边传来一声爆呵,势壮若青龙:“关羽在此!江东鼠辈,休伤吾兄!”
顷刻之间,两边战船皆已赶到,而荆州战船还要比江东更快一步,将刘备与诸葛亮拉了上来。
“刘皇叔,诸葛先生,您二人还好吧?”刘琦关切的看着二人,面色真诚道,“闻关将军说皇叔有难,某不敢马虎,连日调来水师,前来接应,总算是赶上了。”
“有劳刘公子费心了。”刘备回应道,又看向伫立于战船船头的关羽,大笑道:“云长,某回来了。”
“兄长无事便好。”关羽回身道,“先待弟驱散这群鼠辈,再与兄长细说。”
关羽说罢,便再次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江东水师,大声道:
“江东鼠辈,我兄与尔等好言相劝,如今看来,却仍是不思悔改,要做那逆反之辈,与陈宫狼狈为奸,是欺我大汉无人否?!”
见江东水师半晌不发一言以复,关羽偃月刀一挥,大喝道:“全军擂鼓,进军!”
“呵!”
咚,咚,咚……
沉若闷雷的鼓声响起,荆州水师向江东水师缓缓进军,船上弓箭手早已就位,只待关羽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而正当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江东水师却是调转船头,驶离了这片水域,根本不打算和关羽打起来。
见江东水师如此窝囊,荆州水军皆放声大笑,关羽亦是冷哼一声:“鼠辈。”也不去追赶,就看着他们离开。
而江东方面,太史慈却是冷笑不已:“笑吧,再过些日子,可就笑不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尽诛之!
“刘备跑了?”在刘备逃脱三日后,孙策和周瑜才刚刚回到江东。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感到一阵头大。
才在陈宫那边夸下海口,说回来便能取得刘备头颅,结果想不到他居然能未卜先知,提前跑路了。
“公瑾,这可如何是好?”孙策扭头问向周瑜,却发现周瑜亦是满脸无奈。
“事到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周瑜皱着眉头,沉思道,“想不到刘备竟如此警觉,明明一切都防范到位了。
先写信说明情况,稳住陈宫再说。”
……
徐州。陈宫在送别孙和周瑜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兖州这边,得知曹操已经开始屯兵于定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一旦陈宫要发起进攻,便可立即出兵对应,且与荆州串通一气,通过豫州之地,骚扰徐州。
但即使如此,仍不足以与陈宫抗衡,不过曹操却没有丝毫想要和陈宫议和的打算,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在陈宫正思索着如何拿下兖州之际,却见司马懿从府门外走来,脚步飞快,面容带笑,径直来到陈宫面前,又见四下没有旁人,便道:
“兄长,温侯和徐元直发来战报,说是辽东之围已解,现在正向外出兵,誓要把乌桓彻底铲除。”
“如此甚好。”听到这样大胜的战报,陈宫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中原内战,他吕布打不过,难道连区区外族也打不过?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不过,”陈宫沉吟片刻,又接着道,“向外追击就没这个必要了。仲达代我写封信,就说玩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徐州这边还是挺需要兵的。再者,双线作战,粮草可撑不了那么久。”
“诺。”
等司马懿出去后,陈宫伸了伸懒腰,略显慵懒的趴在案上,双眼不时转动一下,心中感慨道: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这句话果真不假。中原都乱成这副模样了,那乌桓说是举全族之力来袭,结果连辽东都没打进来。
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正在被吕布他几个按着头锤?啧,真可怜。
若是中原不乱,天下一统,估计像乌桓鲜卑这样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吧。
……
辽东。自吕布等人主动出城,迎击乌桓大军,而后将气势汹汹的蹋顿吓得狼狈逃窜后,乌桓大军直到徐庶领军前来,都没什么动静。
而且看样子,好像是打算撤军了?
如今城内已经开起了酒宴,吕布志得意满的享用着美酒佳肴,身旁还有两名美女侍奉,好不快活。
魏延张辽等人则正与公孙恭拼酒,几名武将喝的脸红脖子粗,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而反观与公孙康并坐的徐庶,则显得十分正经,只是脸上也充满了笑意。
虽然城外的乌桓大军仍然没有退去。但真不是吕布等人轻敌自傲,而是真的瞧不起他们。
十五万大军已经就位,你乌桓拿什么来拼?
不说吕布魏延这种天生傲气之将,就连向来小心稳重的张辽赵云,也觉得大局已定,对乌桓视若无物。
不去管他人的喧闹声,徐庶正对着公孙康,说道:“公孙太守不愧是武威将军之后,面对三十万敌军,光是敢于身先士卒,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教徐庶佩服至极。
当今天下,能有此胆识武勇者,可真心不多。公孙将军便是其中一个。”
“徐先生过奖了。”公孙康现在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虽说再次亲自上战场杀敌还是有些勉强,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
面对徐庶的客套,公孙康亦是拱手道:“若非温侯支援及时,又有徐先生的大军作为底气,某可能现在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家父临终前的教诲,某与弟时刻铭记于心,只不过是在做份内之事罢了。”
徐庶点头表示认可,随后又说道:“乌桓狼子野心,不自量力,欲袭中原,却不知中原虽乱,仍有像公孙太守这样的良臣在。
而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又岂是他乌桓能抗衡的?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罢了。这等乌合之众,休说三十万,就算是五十万,照样是翻手可灭。”
“徐先生所言甚是。”公孙康端起酒杯,向徐庶敬道,“某只恨兵少,不能杀尽异族,扬我大汉之天威。
但如今,徐先生已领大汉雄师来到,其兵之精,其将之威,其师之整,真教某艳羡不已,还望徐先生能赏脸,受某一礼。”
徐庶也是端起酒杯,回敬道:“太守不必多礼,这一切皆拜我家主公所赐,否则庶也不可能坐于此,与太守对饮。
要拜,便拜我家主公吧。”
闻言,公孙康向南方虚抬酒杯,满脸认真道:“赵侯实乃我大汉之栋梁,康心悦诚服。”
说罢,便与徐庶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又开始畅聊天下之事,谈笑甚欢。
待到半夜,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醉意,魏延更是大肆笑道:“不是我吹,只要给我十万兵,我能把曹操打得抱头鼠窜……”
这时候如果乌桓来攻,一定能大获全胜。可惜乌桓已经被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肯再来攻城了。
趁着酒意,公孙康半真诚,半试探性的向徐庶问道:“徐先生,若是某去了赵侯手下,能是什么地位?”
徐庶看似随意道:“某当初投靠主公之时,也不过是一介白身。而像公孙太守如此英才,主公必会重用。
至少辽东之地,主公必是绝对相信公孙太守,且绝不干涉。”
公孙康闻言,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大笑不已,又频频向徐庶敬酒。
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众人皆心满意足的散去。
二日后。
徐庶披挂铠甲,高踞于马上,神采飞扬,身旁的吕布亦是威武若天神。
在他身后,赵云,魏延,张辽等将一字排开。十五万大军蓄势待发。
徐庶眼睛微眯,向远处的乌桓大营望去,猛然抽出佩剑,高喊道:“擂鼓!”
“擂鼓!”城上传令兵随之高吼,数个擂鼓壮士各自站于鼓前,大喝一声,鼓棒几乎同时砸在了战鼓面上。
咚!
沉闷的鼓声如熊吼,音浪几乎要化为肉眼可见的涟漪,向周围扩散炸开。
徐庶只是一个眼神,吕布便会意,当即发出战吼:
“蛮夷猖獗,意图犯我大汉之土,众大汉将士,当如何?”
“尽诛之!”张辽应声回到。
随后,数万军士皆怒目圆睁,其战吼如雷,其气势如龙,直冲九霄,空中此刻没有一朵云彩,仿佛天神在他们面前,也只能避让三尺。
“尽诛之!”
第三十八章 蹋顿潜逃
“不要慌乱,备战!”乌桓大营内,蹋顿站于最中间用巨石堆砌的高台上,向聚在周边的部落首领大声下令。
然而即便如此,乌桓人脸上却难掩恐惧慌乱之色,与气势如虹的陈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长生天的勇士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蹋顿见状,连忙鼓舞士气道,“中原人数量远不及我们,且长途跋涉,疲惫至极,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们有长生天的庇佑,势必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到时候,牛羊,女人,财宝应有尽有,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罢了!
现在,我族勇士们,拿起你们的弯刀,拉开你们的弓箭,给这群不自量力的中原人看看你们的强大!
勇士们,为了长生天!”
“为了长生天!”蹋顿一席话说完,其间不断提及他们的信仰——长生天。现在的乌桓军队明显不再那么慌乱了,而是强行镇定了下来。
蹋顿见起了效果,趁热打铁的下令道:“我族的骑士们呐,让我看到你们对长生天的忠诚,看到你们雄鹰般的勇武!
杀光他们!”
“杀!”早已集结的乌桓骑兵应声而动,将手中的弯刀石矛高高举起,悍然向中原军队冲去。
面对奔腾而来的乌桓骑兵,冲在最前方的吕布放声大笑,高声道:“蝼蚁不自量力,欲试某长戟锋利否?”
身后张辽亦是下令道:“保持阵形,斩了他们!”
“杀!”
很快,冀州铁骑便从大军阵中冲出,与乌桓骑兵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这一刻,什么兵法,什么计策,什么战术皆被抛之脑后,只剩下血肉横飞骑兵冲撞!
吕布大笑着将一名部落首领高高挑起,而后猛地向前一扔,这名首领庞大的身躯直接撞在了后面几名乌桓骑兵的身上,将其撞飞了出去。
一波冲锋过去,双方都有所伤亡,但明显乌桓那边死伤更加惨重
“诛尽蛮夷!”吕布再次大吼,又调转马头,向乌桓骑兵冲去。
“回马!”张辽随之下令,近万铁骑看似纷杂,实则有条不紊的向乌桓骑兵袭去。
乌桓骑兵虽然死伤惨重,但却也是被激起了血性,也不甘示弱,就要突击,却见眼前的中原骑兵突然向两侧散去,而后一声爆呵响起。
“放箭!”
“什么?!”一名乌桓骑将脸色大变,却听身后传来呼啸之音,随后耳边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骑将伸手一摸,却是感到有什么东西掉在手中,再定睛一看,竟是一坨血肉模糊的耳朵。
“不……”骑将此刻已是惊恐无比,就要拍马撤离战场,却又听几道箭矢入肉的噗噗声,他还想挣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堕下马来。
蝗虫般的箭矢无情落下,扎在了所有乌桓骑兵的心上,贯穿了他们的信仰。
逃,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这是他们现在仅有的念头。
于是,硕果仅存的几千乌桓骑兵,再也没了战斗的想法。现在去他的长生天吧,只要能活下来,就算是整日如牛羊般吃草度日都行!
“追击!”张辽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再次指挥道。而吕布则是早已杀出。
“不要慌!稳住阵脚!”蹋顿咽了口唾沫,还想继续稳定军心,但效果却远不如前一次。
对阵打不过,消耗耗不过,就连乌桓引以为傲的骑兵,现在都兵败如山倒,绝望充斥在每一名乌桓人的心中。
“大王,咱们撤吧。”一名部落首领脸色苍白道,“现在撤,还能多活一点人。”
“放肆!”蹋顿怒喝道,“胜负还未见分晓,怎可撤退!再多嘴,就拿你祭旗!”
众首领见蹋顿仍是执迷不悟,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之间的想法。
一名健壮不输蹋顿的乌桓首领悄悄走至蹋顿身后,手中还持有一柄用狼牙打磨而成的短匕,缓缓举起,对准蹋顿的后颈,就要刺下。
危急时刻,一支箭矢向蹋顿射来,蹋顿连忙闪身躲过。远处,那名战神般的身影还举着弓箭,似乎是在挑衅蹋顿。
而蹋顿这一闪,倒霉的就是那名首领了。
只见那名首领全身僵硬,箭矢正中眉心,鲜血从额头之上缓缓流下,浸满了那张惊恐的脸庞。
“咚”的一声,伴随着那名首领的倒下,蹋顿自然也是看出这区人想干什么,又惊又怒道:“尔等意图谋反?”
见事情已经败露,众首领也不藏着掖着了,个个面露凶光,齐刷刷的抽出兵器,向蹋顿围去。
“蹋顿,你残害我族元老石比居,又临阵脱逃,将左贤王害死。现在又要害得我族勇士丧命,妄为我族单于!
我等今天就要割下你的头颅,谢罪长生天!”
蹋顿脸色阴沉,拔出弯刀,咬牙切齿道:“尔等可是忘了,某是怎么成为单于的了。”
……
“文远将军,敌人内部好像出了什么乱子。”正在与张辽并肩拼杀的赵云说道。
张辽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又见面前的乌桓士兵,无不恐惧不敢向前,只是不断后退,又看吕布和魏延正杀得兴起,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唤,便迅速做出决断:
“子龙,可敢与某领三千骑,直冲乌桓王帐?”
“有何不敢!”赵云大笑应道,与张辽一拍即合,便离了大部队,挺枪便向王帐冲去。
……
“废物,还敢反否?”蹋顿啐了一口血水,狰狞的面庞上多出了一条深深的刀疤,显得如恶鬼般可怖。
而在他周围,刚刚还虎视眈眈的乌桓首领们,此刻却全部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大王,他们死了,其部族必会反叛,怎么办。”一名忠心耿耿的侍卫问道。
蹋顿正要回答,却听近处传来厮杀声,心中大惊,连忙上马,目露凶光:“这些反叛长生天的杂种,就交给中原人狗咬狗吧。
只要我王庭勇士还在,则我族就不会灭。
到后面呼喊我部勇士,抓紧撤退。胆敢阻拦者,皆杀!”
“遵大王命!”
……
“文远将军,乌桓单于好像要逃了!”
“逃不掉的。”张辽飞速挥舞月牙戟,冷笑道,“来了,还想走?”
“全军听令!斩乌桓单于头颅者,某亲自向主公上表,赏黄金百两!”
第三十九章 摩擦
蹋顿跑了,乌桓的单于抛弃了他的部族,背叛了长生天,只留下了无数惊慌失措的乌桓士兵,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而辽东军和陈军却是愈发生猛,士气此刻已经高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尤其是辽东军,多日以来龟缩城内的憋屈,正如洪水般倾泻在乌桓士兵的身上。
“不是很能叫唤吗?再给你爷爷猖狂一下!”一名辽东军士奋声大吼,多日的愤怒皆凝聚在刀柄之上,长刀狠狠扎入面前乌桓士兵的胸膛。
而这样的例子现在到处都在发生。
面对一些乌桓士兵的求饶,这些辽东军士没有丝毫的怜悯,就像当初乌桓人对待他们一样,誓要将其赶尽杀绝。
而吕布正杀得兴起,余光随意一瞥,却看到张辽和赵云正领着数千骑,向乌桓大军正中心冲去。
只是片刻,吕布就明白了张辽他们的想法,却也是不甘落后,拍马就要冲去,却被慌不择路的乌桓士兵挡住了去路,一时间无法脱身。
“找死!”吕布当即大怒,画戟一扫,几名乌桓士兵便悲催的横飞出去,连带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好不容易脱出身来,却发现张辽赵云等人早已追远,只能隐隐看到一些马蹄奔腾所带起的沙尘。
“文远!蹋顿是我的,你不能抢!”吕布高呼道,竟是不管其他,一人一骑便顺着动静追去。
魏延见状,本来也想参合一手,但又考虑到大军皆在此地,光凭徐庶,二公孙这三人,多少有些吃力,便不得不罢了这个念头。
但一想到这么大的功劳就这样拱手让人,魏延心中多少有点怨气,手中长刀挥舞的愈发猛烈。
“待他们三人回来了,某必须好好宰他们一下!”
而在众将奋力拼杀之际,徐庶也没闲着,他本就是剑客游侠出身,和刚开始的陈宫一样,虽说武艺不算上乘,但防身立足也是绰绰有余了。
此刻的徐庶虽然没有和魏延等人一样深入敌阵,但也亲自上了前线,临阵指挥起来。
即使徐庶现在还是比较年轻,但在陈宫的有意培养,以及亲自经历几次大型战争下来,徐庶的军事才能被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比之周瑜,也不见得差了多少。
数量庞大的陈军,此刻在徐庶的眼中却是如臂使指,虽然没法面面俱到,但也是配合紧密,隐隐之间,好像有了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雏形。
而失了首领,逃了单于,人心惶惶的乌桓士兵,又岂是敌手?
战争发展到现在,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哀嚎求饶声不绝于耳,往日里猖獗的乌桓士兵,现在逃的逃,跪的跪,匍匐于地,如蝼蚁般乞求活命。
面对如此惨状,一名从冀州跟来的年轻将领显得有些于心不忍:“徐先生,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
没必要赶尽杀绝吧,可以留下为奴……”
徐庶却是脸色冷漠,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
“若是乌桓破了辽东,你猜他们会不会像你这般心慈手软?
再敢出此无君无父之语,视为叛国。”
……
“大王,中原人快追上来了!”
“该死。”蹋顿骂了一句,仍是马不停蹄的向荒漠奔去,而原本跟在他身边的几千王庭骑士,现在也只剩数百骑。
“别管他们,再跑快点!到了沙漠就安全了。”不理会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还有骑兵跌落下马的哀嚎,蹋顿只是闷头向前冲去。
片刻后,一座大山映入蹋顿的虎目之中,蹋顿原本疲惫至极的面庞此刻终于露出狂喜之色。
白狼山!过了白狼山,就是茫茫荒漠,到了那里,这该死的中原人就再也捉不住我了!
蹋顿激动的想着,又狠狠的一挥马鞭,压榨着坐下骏马的最后一丝气力。
“匹夫休走!”就在蹋顿满怀希望之际,张辽大呵一声,就于马上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连射三箭,箭锋对准蹋顿后心,破空而去。
蹋顿心中大惊,慌忙俯身,而后双腿猛夹马腹,竟倒挂于马下,才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三箭。
饶是如此,蹋顿现在也几乎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回到马背上,心中仍是惊魂未定,但还没等他喘气,却又是一点寒芒刺来。
“蛮夷,可还识得白马义从!”原来是赵云马快,再加上蹋顿座下黑马已是精疲力尽,趁着蹋顿复位的功夫,已是拨开王庭骑兵,冲至蹋顿身前。
“白马义从?你们不是早就被灭了吗!”蹋顿又惊又惧道。
而不说还好,蹋顿这么一提,刚好触到了赵云内心最深处的痛苦,眼神瞬间锋利如刀,龙胆枪一闪,便化作无数银龙,就要将蹋顿淹没。
蹋顿只是挡了几下,健硕巨大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被赵云挑落于地,几道狰狞的伤口流出猩红鲜血。
其战马再也支撑不住,在一声长长的哀鸣以后轰然倒地,正好压在了蹋顿的双腿之上。
“畜牲!快起开!”蹋顿挣扎着双腿,想要从中抽出,但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而赵云也摆脱了几名死忠的王庭骑士,交由身后的张辽和铁骑处理。赵云则是翻身下马,提着龙胆枪,一步步向蹋顿走来。
“白马义从未灭,尔等岂敢妄言!”
迎着蹋顿惊惧的目光,龙胆枪高高举起,只一瞬间,便狠狠刺下。
“蹋顿是本侯的!”
远处传来暴呵声,但为时已晚,龙胆枪已然洞穿了蹋顿的心脏,那双绝望而又怨毒的虎目,此刻亦是溃散无神。
“蹋顿已死,尔等还不下马跪降!”
赵云抽出配剑,割下蹋顿死不瞑目的头颅,而后高高提起,朗声道。
一众王庭骑士面面相觑,见蹋顿真的死了,便纷纷丢下武器,下马跪伏在地上。
也有几名叫嚷着要给蹋顿复仇的,但很快便没了声音。
总算结束了啊。赵云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刚想回转,却突然被一团阴影包裹,随后,一口染血的大戟架在了赵云的脖子上。
“本侯说的话,你是当放屁了不成?”吕布暴怒的看着赵云。
第四十章 君念情,彼念义乎?
“温侯,莫要意气用事!”张辽见状不对,连忙阻止道,“都是同袍,怎可刀剑相向?”
“温侯,难道要杀云不成?!”赵云虽然被大戟架着脖子,但却丝毫不惧,冷冷的看着吕布,二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二人僵持良久,最终在张辽的不断劝说下,吕布冷哼一声,收起长戟,转身看向地上跪伏着的乌桓骑兵,冷漠道:
“杀光,一个不留。”
……
“所以说,奉先是看功劳被子龙抢了去,心中不服?”徐州城内,陈宫剑眉微皱,而身旁的郭嘉亦是露出不快之色。
距大军出征以来,已有两月之久,徐州这边还没有进展,辽东却是捷报频传,今日更是发来乌桓已灭,辽东太守公孙康带兵投诚于赵侯的消息。
但其中提到的吕布威胁赵云一事,却是让陈宫感到不适。
原本以为吕布已经不再是那个刚愎自用的莽夫,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竟对同袍战友刀剑相向。
若是再这样任由吕布放肆下去,陈宫有预感,会出现大麻烦。
而郭嘉亦是看出了这一点,堂内除了一旁正奋笔疾书,处理郭嘉偷偷塞过去的公务的司马懿以外,便进言道:“兄长,奉先兄这性子,还是需要打磨。
日后如果不是必要,还请兄长将奉先兄留在身边。
毕竟现在整个军中,能压得住奉先兄的,也只有兄长一人了。”
陈宫微微点头,心中叹道:吕布毕竟是吕布啊,再怎么改变,也难掩其暴戾刚愎。如今这世上,除了貂蝉的话,吕布指不定会听一些。
其他人,也只剩我了。日后再也不能教其独自领兵了。
对于吕布,陈宫始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亲如兄弟,却又在心底对其有所顾虑。
当初救下吕布,虽然是系统安排的,但不得不说,若是没救下他,陈宫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个未知数。
陈宫对吕布有救命之恩,吕布也确实是尽心尽力的为陈宫效力。
只是猛虎虽勇,若是驾驭不当,反噬起来亦是不堪设想。
这件事情也警醒了陈宫,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安排。
陈宫转过思绪,又看向书信。按照信上所说,发信的当天,徐庶等人便开始班师回冀州,算算时日,差不多还有几日才能回到邺都。
“待元直他们回来,咱们这边也可以做一些动作了。”陈宫轻声道,又起身走到大堂门前,感受着九月初旬的阳光……而后又默默回到了堂内。
郭嘉摆弄着案上的竹简,百无聊赖道:“兄长还是太过稳重了,当初兄长可是天下奇策第一人啊,怎么现在兵多将广,反倒不敢行动了?”
“那能一样么。”陈宫摇头,略显无奈道,“当初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不得不铤而走险,几乎就等于是在赌命。
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势力了,哪能像以前一样冒险了。再说了,打仗还是稳一点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才是我现在该做的事。”
“兄长说得对。”一直看似在处理公务,实则正竖着耳朵听的司马懿双手一推,案上的公事总算是处理完了,此刻接过话茬道,
“兄长,既然辽东已定,而西凉最近都一直没有动静,看起来并不打算插手中原战事。咱们这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接下来,该考虑考虑进军兖州的事情了吧?”
但陈宫仍旧摇头道:“江东让刘备跑了,到现在都没履行诺言,某又为何要急着出兵?”
“兄长,再不做出点动静,恐怕这些从河北远道而来的十五万军士,可就不愿意了。”司马懿站起身,双眼微眯,轻声提醒陈宫。
但陈宫却没有回话,只是低头不语。
而郭嘉亦是如此。他虽然也希望陈宫出兵,但毕竟曹操待他不薄,这种反手就开始算计过去的老东家的事情,郭嘉干不出来。
相对于陈宫和郭嘉二人,司马懿就没这种顾虑了,本来就和曹操不熟,非要说的话,曹操曾经还想对他司马家不利呢。
见二人皆不发一言,司马懿眼神一凝,沉声道:“兄长莫非仍在犹豫不决?”
不等陈宫答话,司马踏出一步,走到陈宫面前,高声道:“兄长,恕弟直言。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曹操救了兄长,兄长便给他带来了礼贤下士的名声,更是获得了其他世家的好感。
而后,兄长甘心为其手中之刀,代替他屠了一直摇摆不定,拥兵自重的徐州世家,去其心中隐患,可结果呢?
他曹操非但不倍加亲近兄长,反而借奉孝兄之手……做了什么,想必兄长也是清楚。
之后的几次大战,皆是兄长浴血搏杀,才帮他保住了地盘,但他却变本加厉的猜忌兄长。
到了最后的许都一战,他连兵都不愿意派了。
如果是换做他人守许都,曹操必分出几万兵马回援,最后若不是我等拼死守城,那现在坐在这里的,谁知道是袁绍还是孙策的人。
若非兄长肯铤而走险,起兵脱离其麾下,某等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而现在,曹操与刘表串通一气,就算兄长不去攻他,难道就会一直相安无事吗?兄长,该做了断了。乱世之中,哪来的这些情义绵长,不过是利益罢了!
君念情,彼念义乎?!”
“够了。”陈宫低声吼道,司马懿这才止住了嘴,默默后退,给陈宫自己思索的时间。
“仲达说的没错。”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原来是不知何时到来的贾诩。
贾诩轻步走至陈宫身旁,淡淡道:“公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宫低垂着头颅,眼中有些许迷茫闪过:我当初,只是想活下去啊。大业什么的,当时真的没想过。
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罢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前的处境了。
如果他再这样拖延下去,那最终自作自受的,只能是他自己,甚至会连累到身边人。
乱世如激流,不进则退。
既然如此。陈宫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那一抹矫情做作深深埋藏,沉声道:“召来诸将,准备,出兵。”
第四十一章 出兵兖州
今日的徐州城分外热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顽童跑过人群,嘴里还喊着什么:“赵侯出,奸贼惧,吓得曹操没脾气。”这种民间顺口溜。
而行人听了,非但没有指责其父母管教无方,反而会心一笑,有些粗犷之人竟也跟着大笑道:“说得好!天下最该死的就是曹贼了,某恨不得亲自将其吊到城门上七天七夜。”
一些颇有学识之人,亦是交谈起最近徐州的动静。
“赵侯总算是要出兵了,拥有天下近一半的军马,那区区曹贼又岂是敌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某只恨自己学识粗浅,不能跟随于赵侯身旁鞍前马后,看那曹贼狼狈的模样。”
“兄台,打仗不是坏事吗,为何徐州如此欢庆?”一名留着一字胡的中年文士听到这句话,便转头看向那名此刻正高谈阔论的儒士,疑惑问道。
这中年文士正是刘晔。
自从陈宫让他领军中司马一职后,他便整日忙碌,大小事务接连不断,现在趁着空闲,才得以小憩一番。
“这位兄台一看就不是徐州本地人士吧。”那名儒士看向刘晔,轻笑一声,说道,“赵侯要打得是谁?是那十恶不赦的曹贼啊。
此贼罪大恶极,名为汉臣,实则汉贼,而为了一己之私,降罪于我徐州百姓,屠戮一方,徐州人人恨不得食其肉,挖其骨。
而自从赵侯带兵来徐州之后,徐州人皆盼赵侯能早日出兵,为徐州死去的冤魂报仇。
日思夜想,今日赵侯终于有了动静,城外十五万大军皆被调动起来,前去兖州诛杀曹贼,我等徐州人士,自然是欢喜不已。”
刘晔沉思不已。
……
徐州城内的热闹景色,被此刻正站于城楼之上的陈宫尽收眼底。看到人人脸上皆是挂着笑容,陈宫亦是颇感欣慰。
相比于血腥的战场厮杀,陈宫还是更喜欢这样和睦融洽的情景。
身后传来脚步身,陈宫微微侧身,看到了贾诩略显疲惫的面庞。
“主公,大军现正按照吩咐调度。
佑维,儁乂,高览三位将军领五万军先行,已经开拨。
吕旷,吕翔二人负责监督粮草,昌豨和臧宣高各领两万军为左右接应,奉孝则留守徐州城内。
余下的六万大军亦是准备完毕,只要主公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邺都那边某已发了书信,想必近日便可收到,到时候便会从冀州出发,与主公两路攻打兖州,任他曹操再诡计多端,也难逃一死。”
“辛苦了。”陈宫点头道,就打算走下城楼,却听贾诩又出声道:“只是,主公,诩有一事不明。”
“何事?”
“为何要将高顺将军和陷阵营派往广陵?难道江东……”
陈宫止住脚步,淡淡道:“狮儿不可不防。
不仅如此,某也提醒过奉孝了,多加注意江东的消息。孙策此人,心中的野心和欲望,绝对不是区区盟约可以约束得了的。
总之,小心无大错。”
“主公既然知道孙策之心,那为何还要与他结盟?”贾诩皱着眉头,又有了一些猜想。
而陈宫,只是轻轻说了四个字,便印证了贾诩的猜测。
“名正言顺。”
……
兖州,定陶。
夏侯惇一身戎装,站于城墙之上,独眼向徐州方向遥遥望着,平静的面庞之下,却好像隐藏着滔天洪水,令人窒息。
“夏侯将军,曹将军召你去议事。”夏侯惇身后,一名卫兵顶着这股无形的压力,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夏侯惇没有回话,只是静默转身,脸色却是无比阴沉,一把推开卫兵,径直走下城墙。
那卫兵一时没有准备,差点摔倒在地,而城上其他士兵早已司空见惯了。
自从陈宫带兵离开后,夏侯惇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稍微有点不顺心的事,便能大发雷霆,像是一头疯虎。
议事厅内,曹仁见满脸阴沉的夏侯惇回来,也懒得去管,清了清嗓子,便道:“不出曹公所料,徐州终于对咱们发兵了。
曹公两日后便能赶到,但在那之前,我们也不能干坐着,先商议一些对策。
曼成,现在咱们有多少人马?”
李典闻声应道:“城内屯了两万步兵,六千骑兵。算算时日,陈宫的前军应该在五日后到,但只有五万,对城内构不成威胁。”
曹仁点点头,又问道:“冀州那边如何了?”
“暂时还没动静,但陈军已经回城了,调动应该也就在这几日。”
闻言,曹仁双手合拢,虎目微垂,低声道:“诸位,这次可比官渡难打的多了。我等必须在冀州派兵合围之前破局,不然……”
“一个月。”夏侯惇抬起头来,独眼之中闪过一丝锐芒,“一个月的时间,如果破不了陈宫,合围之势便可成。
到那时,插翅难飞。”
夏侯惇说完,在场诸将皆沉默不语。
见众人这般形状,曹仁冷哼一声,大声道:“怎么,没打过大战不是?当年咱们只有一郡之地的时候,不也是挺过来了么?
曹公若是看了你等这副模样,又如何放心的下?现在好歹有两州之地,又有荆州为助力,还能与之一搏。”
“不错。”一直没说话的于禁终于出声道,“兖州向来易守难攻,只要赶在合围之前,破了陈宫,则危机可解。
而且来攻之人多是冀州降将,吕布张辽等陈宫心腹亦不在其身旁,实力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强大。
咱们,有的打。”
“文则所言甚是。”曹仁点头赞同道,“陈宫所倚仗的,不过是吕布,张辽,高顺陷阵营这些老班底罢了。
而其他诸将,多是名声不显之徒,实力怎比得上诸位沙场宿将?并且某探得消息,高顺和陷阵营并没有随军出征,而是留守徐州。
如此看来,等曹公领大军前来,胜负仍未可知。”
曹仁一番分析之下,堂内诸将原本低垂着的头颅渐渐抬起,眼神间也有了一抹色彩,好像事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紧急。
然而,曹仁自己内心却是明白。如果陈宫真的像他说得那般不堪,当初也不会摆了所有人一道了。
曹公,你当初糊涂啊。曹仁暗暗叹道。
第四十二章 先生救我
四日后。
陈宫自领七万大军,行至半路,前方便传来消息:张郃三将率前军五万,至定陶城外百里处下寨。
“教他们多加小心,休要轻视曹军。”陈宫嘱咐道。又喊来贾诩,商议道:“如今前军已至,而定陶城内曹军众多,若是死守,对我等不利。
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沉吟一声,缓缓开口道:“曹操闻我军前来,这么些天过去,想必已是到了城内。
兖豫二州所有兵马皆向定陶赶去,防守森严,城内更是粮草充沛,急攻不得。
为今之计,只有将其围住,派出骑兵断其粮草,再待冀州大军前来会合,二处并攻,方可大获全胜。”
陈宫微微点头,肯定道:“文和所言甚是。当初袁绍若是耐得住性子,和曹操打消耗,亦或者全力猛攻,曹操必抵挡不住。
可惜,袁绍非要什么都听,结果攻也不攻,耗也不耗的,好好的优势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才给了我等机会。
而某,可不是袁绍。”
言罢,陈宫唤来两名传令兵,命道:“去找臧将军和昌将军,让他们加快行军,务必要尽快与前军会合,互成犄角,防止曹军使诈。”
待传令兵领命而去后,陈宫看了看天色,此刻已是下午,虽已是九月中旬,太阳却依旧高悬着,散发出入秋前最后的炙热。
“再过些时日,可就冷了。”陈宫微眯眼睛,喃喃道,“想不到,我竟然有一天会变成袁绍。可真是……世事无常。”
贾诩见陈宫又在感慨,不免笑道:“主公,待取了兖州,下一步打算如何?”
“不知道。”陈宫干脆利落的回道,“先拿下兖州再说吧,曹操,可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啊。”
总是走一步看一步,公台这样可不行啊。贾诩表面上仍是微笑,实际心里已经有了忧虑。
自从陈宫收了并幽二州,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变了一般,不再是往日的锋芒毕露,主动进取,反倒有些像是被推着走的感觉。
若非贾诩多次暗示司马懿,给足了司马懿底气,让他去当面劝告陈宫,陈宫现在说不定还在徐州拖延着呢。
如果贾诩懂后世的语言,就知道陈宫现在的状况,用一个词形容:躺平。
陈宫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一统山河,救济苍生。只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便会渐渐忘了本心。
没了当初刀尖上跳舞的压迫刺激感,陈宫穿越前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习惯,现在又出现了。
而陈宫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想做出改变,摒弃恶习,却是难上加难。
“或许,得给主公一点刺激才行。”贾诩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不久后,心中便有了打算。
我记得,主公还有个仇人没处理呢,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
远在荆州的刘备打了个喷嚏,毫不在意的抽了抽鼻子,又看到关羽正提着两壶酒,向府内走来。
自从回到荆州以来,刘备的地位直线上升,不仅受到刘表的亲近,荆州以蔡瑁为首的世家,在关羽交回水师兵权后,也微微放下了戒心。
在刘琦的请求下,现在刘,关,诸葛三人正于江夏协助刘琦,盯住江东,只要有江东丝毫动静,他们都可以立即做出反应。
此刻府内只有刘关二人,诸葛亮则是被刘琦邀去,说是有急事需要诸葛亮出主意。
而是什么急事,刘备心里也明白,但他却实在不好插手。
“兄长,听说陈宫发兵了。”关羽放下酒壶,一屁股坐在刘备面前,皱眉道,“十五万大军,曹操能守得住么?”
刘备盘膝而坐,一手托住下巴,沉思道:“若是只有十五万,曹操说不定还真能守住。但时间一久,待远征乌桓的大军休整完毕,出兵合围。
纵使曹操有三头六臂,兖州也不可能保全了。
只有速战速决,才能有一线生机。”
“速战速决?怕是不行。”关羽揭开泥封,这是刘琦赠与他们的珍藏多年的美酒,只是刚刚揭开,醇正的酒香便铺面而来。
为了让刘备三人尽心尽力的帮他,刘琦可谓是下了血本。
关羽一边为刘备倒酒,一边说道:“陈贼与曹操,皆是狡诈恶徒,其诡计城府不相上下。而现在陈宫兵多将广,犹胜当年袁绍。
手下贾诩,郭嘉亦是智谋顶尖,况且还有吕贼等人,两相对比之下,只要陈宫不犯下袁绍的大错,几乎不可能失败。
兄长,曹操若是败了,那荆州亦是危险。”
“当初与曹操结盟,刘荆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备浅尝了一口酒,便觉全身有一股暖流流过,浑身舒畅不已,呼出一口气,又接着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出破局之策。只是光凭你我二人,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那诸葛先生呢?他有没有什么主意?”
“自然是有的。”刘备微笑道,又看见关羽好奇的眼神,却轻轻摇头,“只是先生说暂时不告诉我,还没到时候。
某是无条件相信先生的,就不打算逼问了。二弟若是迫切想知道,待先生回来,自己去问便是。”
“这些文人真的是……故弄玄虚。”关羽有些不满道,“什么时候未到,我看是他还没想到办法,又怕失了面子,先搪塞过去罢了。”
刘备闻言放下酒碗:“二弟,诸葛先生的才能你是知道的,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他又不是神仙。”关羽依旧固执道,“某一时都想不出破局之法,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某也不觉得他能有多好的办法。”
刘备心知,这是关羽傲气的老毛病又犯了,最近自己总是夸赞诸葛亮,久而久之,关羽自然有所不服。
“且等先生回来再说吧。”
当刘关讨论之际,诸葛亮正站于刘琦府上,一言不发,面露无奈之色。
在他身前,刘琦正恸哭不已,原本就略显虚弱的身体此刻却已是瘦得不成样子,像是被酒色所掏空的浪荡子。
刘琦双手紧紧抓住诸葛亮的衣袖,嗓音也不负往日的清朗,而是变得喑哑难听。
“先生,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啊!”
第四十三章 黄祖
“先生,”刘琦面容悲怆,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不断恳求着诸葛亮:“家父近来身体抱恙,荆州大小事务皆交予蔡瑁处理。
后母蔡氏素来亲吾弟而恶某,某已经按照先生之前所说,出守江夏了,但其仍觉不足,欲置某于死地。
前几日某在军中亲信传来消息,江夏太守黄祖近来府上一直有蔡家宾客出入,其居心可想而知。
而黄祖向来受父亲亲近,亦与蔡氏一族交好,又在江夏之地,某动他不得,他却可将某玩弄于股掌之间。
先生,求您一定要救救某啊!”
诸葛亮心中亦是有些难以抉择。
一方面,蔡氏若是算起来,还是他的姨母,蔡家对诸葛家亦是百般照顾,从无交恶之意,诸葛亮没理由去算计蔡氏;
另一方面,在刘备等人入荆州之后,刘琦算是最为亲近之人了,对刘备和他可谓是尽心尽力,生怕有一点招待不周。
而今两方却是水火互不相容,势必要争出个高低胜负,让诸葛亮左右为难。
到最后,诸葛亮也只能再次推辞道:“此乃公子家事,亮一外人,又怎能插手?还望公子莫要为难。”
刘琦闻言,双手松开诸葛亮的臂膀,竟直接哭倒于地,面色大恸:“先生,当真要见某死于非命乎?!
若是先生不救,则此天下虽大,却无一地可容刘琦立足!不如投于那滔滔长江之中。”
言罢,刘琦以手撑地,狼狈爬起,作势就要跑出。诸葛亮虽然知道刘琦这是在作秀,但也是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拉住了刘琦袖口,叹息道:
“公子莫要这样,亮有一计,可保公子周全。”
而刘琦刚刚被诸葛亮碰到,便立马停下了脚步,见诸葛亮终于愿意救他,瞬间破涕为笑,惊喜道:“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诸葛亮微微向刘琦身边靠去,附在其耳边低语一番,刘琦听后当即喜上眉梢,连忙对诸葛亮一拜道:“多谢先生教诲,琦这就按先生所说行事。”
“公子去做便是,但若是他人问起,万万不可说是亮的意思。”
“先生且放心……咳咳……琦自有分寸。”只是片刻间,刘琦心境大起大落,哭泣之间又耗了不少气力,虚弱的身子未免有些招架不住,轻声咳嗽了几下。
诸葛亮最后劝了一句:“还望公子多多保重身体,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刘琦摆摆手,又与诸葛亮交谈一番,待诸葛亮告辞后,便急不可耐的向后府走去。
当诸葛亮回到刘备府上的时候,却见府内站有几名江夏军士,且屋内也传来喧哗之声,诸葛亮眉头一皱,心道不好,连忙向屋内走去。
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定睛一看,却见一身穿轻甲的粗犷将领,正坐于刘备和关羽二人面前,捧着酒坛大笑不已。
“刘使君和关将军真是好福气,一来就受到刘琦那小子这般优待,这坛子美酒某可是馋了许久,可小子就是不给。
今日托了二位的福,俺老黄可终于如愿以偿了。”
来者正是江夏太守黄祖,大笑之间,也不管关羽好像要杀人般的目光,自顾自的独霸了一坛酒,余光一瞥,又看到了站于门前的诸葛亮,当即“嗯”了一声,放下酒坛,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擦粘在胡须上的酒水,咧嘴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孔明先生啊,快快请坐,正好咱四人还没一起好好唠过呢。”
见黄祖这般肆意的越俎代庖,关羽几乎压抑不住怒火,就要上前,却被刘备死死拉住,眼神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诸葛亮面色亦是有点不悦,又听刘备说道:“太守今日既然有雅兴来此一聚,备自感荣幸之至,孔明先生也先请入座,我等自可畅聊一番。”
“好。”黄祖伸出手指指向刘备,又大笑道,“早闻刘使君乃明事理,有见识之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关羽再也忍不住黄祖的无礼之举,低声如闷雷道:“收回你的手指。”
黄祖听到这声如猛兽般的嗓门,也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面容有些不善的看向关羽,刚想发话,刘备见事不对,强行压下心中的反感,解围道:
“黄太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那我等又何必在意?还请太守快快落座,莫要伤了和气。”
黄祖这才冷哼一声,眼神仍是和关羽针锋相对,见关羽仍不退让,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便出言嘲讽道:
“关将军为何如此看我,是想看死我不成?有这本事的话,当初应该能把陈宫杀个千万遍了吧。”
黄祖的这一句话,终于变成了最后的一点火苗,点燃了关羽心中的炸药桶。
“匹夫休要放肆!不要以为你是太守便可为所欲为,某与兄长出生入死,与敌军拼杀之际,你还不知在哪里畏缩不敢出!”
关羽猛然起身,眼神中迸发出无尽的杀气,似是要将黄祖斩于此地。
黄祖从来没见过关羽发出如此浑厚的气势,甚至能与当初的孙坚相媲美,心中又是一惊,但面上仍是冷笑:
“关羽,你说本太守是匹夫?我荆州好心收留你等丧家之犬,你却如此无礼,是想谋反不成?”
刘备此刻也终于按耐不住火气,他现在也是看出来了,这黄祖今日前来,就是来找茬的,便起身与关羽站至一起,冷声道:
“黄太守为何要如此羞辱我兄弟二人?自我二人到荆州以来,心念刘荆州之恩,片刻都不敢懈怠,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
而黄太守屡次相逼,难道是觉得刘荆州不该容我二人吗?”
见刘备搬出刘表,黄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免得刘表那边对他有所成见,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看蔡瑁的表现了。
黄祖摇摇头,叹气道:“没意思,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也是这种碌碌之辈,罢了,某走便是,也省得脏了眼。”
“不送。”刘备冷声道。
黄祖嗤笑一声,转身之际,故意打翻了案上酒水,珍贵的美酒就这样洒了一地,满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酒香,但四人却无一顾得上去可惜。
“哦对了,”黄祖临走之前,回头又对刘备笑了一下,“刘使君,还是把面具戴上为好,否则挺吓人的。”
“匹夫!”关羽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住,向黄祖冲去。
第四十四章 刘备的转变
关羽身形一闪,便冲至黄祖面前,硕大的拳头对准黄祖的面庞就砸了下来,黄祖措不及防之下,硬生生的用脸接住了关羽的一拳,堂堂八尺之躯,竟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带来的江夏军士纷纷抽出佩刀,将关羽团团围住,而关羽对他们却视若无物,仍觉不解气,还要上前,身后刘备反应过来,急忙拦住关羽。
黄祖面露痛苦之色,又感觉呼吸不畅,面上有液体流出,伸手一摸,一股剧痛传来,鼻梁竟直接被关羽打断。
“抓住他!抓住他!”黄祖捂住鼻子,眼神中发出滔天的怒火,闷声吼道,“匹夫,竟敢对本太守如此,某必要将你扔入江中喂鱼!”
“尔敢!”关羽气势丝毫不减,向前踏出一步,周围江夏军士被镇得纷纷退后,面露忌惮之色。
“云长且息怒。”刘备虽然嘴上劝着关羽,但眼神亦是冰冷地看向黄祖,再不负往日的谦和。
而黄祖虽然嘴上仍在叫嚣,心中却是有些犯怵。若是面前的二人真动起手来,这几个江夏兵加上自己,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黄太守,莫要欺人太甚,如果对我兄弟二人有任何不满,大可以去向刘荆州汇报,而不是在这里三番五次挑衅。
若是黄太守执意要将事情闹大,那我刘备愿奉陪到底。”
就算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刘备又不是什么软柿子,否则也活不到今天。
“好,好,好!”黄祖气急反笑,指着刘备与关羽二人,“某还不信了,在荆州,在江夏,你二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来人,持我令牌,去调三百刀斧手,将他们押往大牢!”
“鼠辈,是欺关某手中无刀吗?”关羽再次怒喝,就要动手。正当双方要展开争斗之际,却听府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又有一声高呼传来。
“诸位且慢!”
府内众人循声看向府外,只见两队披甲持刀的江夏精锐军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这边行来,而后分立于府门之前,中间空出一条道路,随后一辆红棕色的马车停到府门前,刘琦在马夫的搀扶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参见刘公子。”府内江夏军士见到刘琦,纷纷抱拳行礼,只是手中刀刃依旧没有收回。
黄祖心中冷哼一声,但还是敷衍了一句:“见过公子。”
“黄太守还知道本公子啊。”刘琦咳嗽了几声,淡淡的瞥了黄祖一眼,又看向被包围住的刘备关羽,冷声问向黄祖:
“黄太守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对我荆州贵客如此失敬?”
黄祖心中冷笑,言辞却没有多么放肆:“关羽居心不轨,竟偷袭本太守,其罪足以下狱。”
刘备向前一步,大声道:“黄太守好不实诚,明明是你屡次辱我二人在先,出门之时仍不忘嘲讽,未注意脚下门槛,这才被绊倒在地。
现在却栽赃诬陷于我二人,未免太过分了!”
黄祖脸色一愣,想不到这刘备看起来温厚老实,编起故事却一套一套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还想反驳,却被刘琦打断了话语。
“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诸位皆是荆州重臣,当同心协力,共抗陈孙,岂能因为一点小事而闹得不可开交?
若是再闹下去,那某只能劳烦诸位亲自去我父亲那里解决了。”
“刘公子真是和的一手好稀泥。”黄祖冷哼一声听刘琦已经搬出刘表了,心知再闹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便捂着鼻子,冷声道,
“关羽,刘备,多吃点好的吧。”
随后一甩手,便转身带兵离去,经过刘琦身旁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刘琦,刘琦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黄祖,你……”
“刘公子,注意身体。”黄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琦,便径直离开。
刘琦恨恨的看着黄祖离去的背影,心底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悲凉。别看刚刚黄祖听了他的话,实际上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切,都是看在刘琦说要请刘表出面的份上才罢休。
“刘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了。”看刘琦还在出神,刘备叹息一声,走至刘琦面前道谢。
刘琦回过神,摆手笑道:“小事罢了。某本是有事要去军营,行至半路,却听探子来说黄祖带兵前来府中,某便知道事情不妙,急召两队城内军士随同前来,果然不出所料。”
“刘公子费心了。”刘备目光低垂,语气诚恳,却注意到了刘琦无意间泄露的信息。
看来,就算是刘琦,也不是百分百信任他啊。
“皇叔无需多礼。”刘琦看了看天色,又见诸葛亮平静的站在屋门前,默默注视着他们,便道,“时候不早了,某还有急事要去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日后若是有空,再来与皇叔一叙。”
“公子慢走。”
送别刘琦之后,刘备沉默的关上了府门,转身回了屋子。
原本一片狼藉的屋内,现在已经被打扫干净,关羽正和诸葛亮相对而坐,二人面色都不是多么高兴。
见刘备回到屋内,二人刚想起身,刘备只是示意都坐下,自己也是坐在了二人中间,叹息道:“看来,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争斗。”
“那黄祖实在是欺人太甚。”关羽依旧愤愤不平道,“兄长与某为他荆州立下大功,屡次击败江东水师,到头来竟是如此下场。”
诸葛亮沉吟片刻,轻声道:“主公,事出反常必有妖。黄祖虽然鲁莽,却也不是这般无脑之人。定是听了什么人的指使。
而之所以要对我等下手,可能……就是因为刘公子。”
“先生说的我都知道。”刘备眼神依旧低垂,心思已经不知飘到了何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是在寄人篱下啊。”
一时间,三人皆沉默下来,面色或是复杂,或是不甘,或是平淡。
如果能像陈宫那样,不再受制于人,该多好。刘备内心苦涩,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陈宫。
同样是屈身于人下,同样是饱受排挤,但如今陈宫已是天下第一侯,而他刘备……
“如果荆州是我的……”刘备怔怔出神,不自觉的低喃了一句,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诸葛亮却是目光一闪,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
定陶城外。正被刘备念叨着的陈宫,此刻正整理着盔甲,犀利的眼神看向定陶城,而城墙之上,也有一道身影,与陈宫遥遥对视。
第四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天色渐暗,乌云布满了天空,空气潮湿而又沉闷,燥热的大地上,黑压压的大军布满了原野,一眼望不到尽头。
数面旗帜立于大军之中,随风飘动。而最为显眼的,是军阵中央的一面黑底白字旗,上书“陈”字,其他再无装饰,却更显得肃穆而庄重。
而在大军前方,有一玄甲将领,只带百余骑和一面“张”字战旗,便向定陶城下缓缓行去。
张郃深吸了一口粘稠的空气,微微缓解心中的窒息感,又看了一眼定陶城上,“曹”字大旗已是清晰可见,而在旗帜下方,一个身长七尺,略显矮胖的身影正注视着他。
“怎么让我当传话筒了,真不想和曹操说话啊。”张郃低声嘀咕了一句,脸色略显无奈,谁让他是先锋大将呢。
思索之间,张郃已经到了城下,刚刚好在箭矢射程之外,深吸一口气,便向城上高呼道:“曹操,赵侯有话要我代为传达。”
刚刚吼完没多久,城上就有传话兵代为吼道:“曹公说了,要陈宫亲自来见他。”
“赵侯也说了,不管曹操听不听,某只要喊就完事了。”张郃撇撇嘴,试探性的向前驱动马匹,见城上没有动静,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直接来到城门外五十步,清了清嗓门,接着说道:
“曹操,你且听好了,赵侯说……说什么来着?”张郃脑袋一时卡壳,又从胸甲之中掏出一卷竹简,接着道,
“孟德,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自官渡一别,已有三年。三年内,宫始终未曾懈怠,收复三州,建都邺城,又休养民生,安定万民。
近乌桓来袭,辽东请援,某毅然出兵,以徐中郎将为帅,斩蹋顿于白狼山,以镇蛮夷,扬我大汉之威。
本以为天下即将恢复太平,君等亦是大汉贤臣,当齐心协力,共扶汉室。却不曾想君竟与荆州刘表相约为盟,挑起战事。
荆州,江东万民无不痛苦哀叹,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某实在是痛心无比。天下本应大定,孟德却以一己之私,使战火再起,九州不宁。
于是宫上奏天子,天子亦是龙颜大怒,便令宫领大将军之位,号令天下兵马,前来讨伐罪臣。宫念君昔日之恩,于心不忍,便令张儁乂代为传话。
还望孟德能回想起初心,放下兵戈,出城认罪,宫必在陛下面前以死担保,孟德绝无性命之忧。
若孟德仍执迷不悟,然君命难违,宫只得忍痛出兵,收复兖豫二州,以报君恩,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念罢,张郃吞了一口唾沫,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又抬头看向城上,喊道:“曹操,赵侯如此厚待你,你可别不识时务。
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
然而城上始终未曾回话,张郃便拍马回到城上射程之外的地方,静静等待结果。
轰隆!
一声炸雷响起,阴沉的乌云更加厚重,几乎要凝结成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而就在张郃想要再次喊话时,城上终于有声音传来。
但这一次,却是曹操的声音:“公台!道不同,不相为谋!且来便是。”
……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宫喃喃重复了一遍,微微抬起头,看向漆黑如墨的乌云,突然笑了起来。
这才是曹孟德嘛。
“儁乂。”
“末将在。”张郃抱拳道。
“去整备大军吧。等雨停了,就攻城。”
“诺。”
陈宫轻微活动了一下身子,回到主帐之中,心中好像有什么包袱放下了,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轻松起来。
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为何古人可以在战场上打得头破血流,而真的分出个胜负后,有些竟可以以诚相待,亲如故友。
只不过是像曹操说得那样,道不同罢了。战场之上,没有陈宫想的那么多孰是孰非,只是两个不同理念的碰撞罢了。
陈宫回到主位,诸将早已恭候多时,贾诩见陈宫脸上不似以往那般心事重重,心中有些诧异,不知发生了什么。
陈宫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环视诸将,说道:“暴雨将至,我军先去屯于鲁郡城内,其他的一些防护措施,便交予吕旷,吕翔二位将军了。”
“诺。”二吕齐声答应。
“宣高,你与昌将军一齐去看守粮草,万万不得有失。”
“誓死守卫。”臧霸沉声应道。
“佑维,军中哨骑皆有你来操手,一旦兖州有什么动静,不管多小,立刻向某汇报。”
“诺。”
……
嗒。嗒。嗒。
帐外已经下起了雨滴,而陈宫也已吩咐完毕,一声令下,众将纷纷出帐奔走,指挥大军开动。
定陶城内。曹操亦与众将坐于议事厅内,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好在上天相助,陈军一时无法攻城,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曹洪随口念叨了一句,却被曹操驳回:
“不。这场大雨,其实对我们不利。”
曹操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右手轻捋胡髯,沉声道:“这场大雨一下,虽说阻碍了陈宫他们的脚步,,但相对的,我军亦是难以行动。
而陈宫他们时间充裕,完全等得起。我们不行。如果在冀州军来临之前,不能将陈宫击退,那我们必败无疑。”
“曹公所言甚是。”于禁适时接话道,“眼下局势已经迫在眉睫,必须要尽快想出对策才是。”
曹操眼神微凝,此刻大门是敞开的,外面原本稀疏的雨滴已经变得密集起来,激烈的啪嗒声响起,暴雨已经来临。
而曹操看着屋外的暴雨,突然想到了什么,环视诸将,问道:“诸位,鲁郡地理位置怎么样?”
“丘陵平原之地,在黄河流域,曹公问这个干什么?”荀攸率先回道,而刚刚问完曹操,荀攸突然间灵光一闪,“曹公是想……”
曹操轻轻点头,目光逐渐亮起,说道:“子廉说得没错,天助我也。”
“啊?”曹洪很是疑惑,不知曹操为何又这样说。
而曹仁却是反应过来,轻声说出曹操和荀攸心中所想:“曹公,这场大雨,至少得一周,足够了。
水攻,可行。”
第四十六章 哨骑
暴雨还在持续,泥泞的道路上,一支十人的哨骑小队游荡在丛林间,为首的什长是名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轻甲上披挂着简陋的蓑衣,略显沧桑的双眼不断巡察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什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一名有些瘦弱的年轻哨骑抱怨道,时不时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什长看了这名年轻哨骑一眼,虽然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但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军旅之人才有的锐气。
只是面对这般恶劣的天气,这名之前一直在军中行动,近些日子才被选为哨骑的年轻人明显有些烦躁。
什长可以理解年轻人,谁让哨骑是出了名的累呢。嘴上安慰道:“等到了前面的暗哨点,自然会有人接活,先忍忍吧。”
年轻人心中还是不满,嘀咕道:“一个曹操有什么好怕的,赵侯随手不就把他灭了,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你小子,搁军里混了几天就这么狂了?”年轻人刚刚抱怨完,在他身旁的一名中年汉子便一巴掌拍在了其后脑勺,笑骂道,
“我记得,你叫牛金是吧?好像是跟着张将军从荆州来的,回去咱就跟张将军告状,让将军好好罚你几十大板,看你还敢不敢多嘴了。”
“王叔我错了。”被喊为牛金的年轻人悻悻的摸着后脑勺,当初他是想去曹仁帐下混一混的,阴差阳错之下,竟是留了下来。
牛金龇牙咧嘴道:“但这种破天气,真的会有敌人出来?”
“会。”话音刚落,就听什长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什长看其他几人都看向自己,而前方雨势也愈下愈大,便就近找了一处可以勉强躲雨的石洞,让部下休整一番。
看着外面的暴雨,什长面露追忆之色,缓缓道:“四年之前,我当时还是在温侯手下当一名骑兵,主公也不是如今的赵侯。
而也是这个天气,不,可能更加恶劣。主公什么也没说,突然让我们全员披甲上马,冒着大雨便向北方奔袭而去……”
随着什长将故事娓娓道来,其余几名哨骑皆听得入神,一时间竟忘却了身上的疲惫。
“就这样,袁军大将韩猛被枭首,我军大获全胜,而那次袁军的大部分粮草,都被分给了民夫,只是可惜,那名可怜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间,故事到了尾声,什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见到主公的英姿,便发誓今后定以死相随。”
听完什长的故事,一众哨骑面面相觑,以前什长可从来没提过这些。
牛金张了张嘴,还想问什长那名年轻人最终是否魂归故里,而什长已经转过身,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淡淡道:
“好了,故事也听完了,该继续干活了,莫要耽误正事。”
而当一众哨骑再次出发之际,刚刚打了李铁后脑勺一下的中年汉子眉头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什长,老家不是无极的么?
……
大雨还在继续,雨滴打在牛金的脸上,双眼下意识的眯起,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只听什长大喊道:“前方就是交接点了,快点!”
牛金闻言大喜,连忙加快马速,就向前奔去。
然而,当牛金刚刚要冲过什长身边时,却听什长又是喊了一声:“停下,不对劲!”
怎么了?牛金连忙止住马,心中正疑惑间,鼻翼一抽,却闻到一丝怪异而又熟悉的味道。
这是……牛金好像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只一瞬间,便抽出腰间佩刀,心中警铃大作,低声道:“什长,是血腥味!”
大雨之中,居然有血腥味飘出,那么附近一定有战斗,而且是惨烈的战斗。
什长亦是抽出佩刀,警惕道:“休要惊慌,且听我指令……”
话音未落,什长便感到耳边传来呼啸声,随后一声闷哼响起,什长慌忙回头,却见一名哨骑轰然掉下马来,插在胸口的箭矢尾翼还在轻轻抖动。
像是得到了号令,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皆射来箭矢,哨骑们虽有所准备,但面对如此数量的箭矢,亦是死伤惨重。
只是一轮下来,十名哨骑就只剩什长,牛金,二人。在牛金身前,中年汉子身上被箭矢扎成了刺猬,而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没看到。
“牛金,快跑!”什长大吼一声,其腹部亦是中了一箭,此刻正用左手捂着,但仍然流血不止。
什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又拉住躲在马后的牛金,吼道:“回去告诉主公,告诉张将军,曹军来了!”
而牛金也没有废话,一咬牙,又翻身上马,顾不上什么生离死别兄弟情深,只是仓促的问了一句:“什长,还有话吗?!”
简单的六个字,却显得那么绝情无力。
“没有,快滚!”什长狠狠的一拍马屁,战马嘶鸣一声,迈开四蹄就向远处奔去。
看着牛金远去的身影,什长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又看到前方小坡上,一名独眼将领正弯弓搭箭,在他身旁,无数曹军接连涌出,随后约莫二十多具尸体被抛来,正是接应的哨骑。
“贼军!某乃……”什长怒骂一声,举起刀刃,就要走动,又听砰的一声,再反应时,头上已是血流不止。
“乃冀州……”
什长并不是什么随着吕布征战天下的骑兵,只是四年前被陈宫无意之间救下的民夫罢了。之所以那么说,也是为了镇得住其他哨骑。
夏侯惇漠不关心的看着什长倒地,又对一旁的部将说道:“史涣,带十个人,斩了那名逃兵。”
“诺。”部将正是史涣,自从徐晃被曹操软禁起来后,他便被安排到夏侯惇身边做事,只求有朝一日,能让徐晃重新被召用。
夏侯惇看了一眼天色,雨水以不再像之前那般猛烈,便对身后的三千骑兵喊道:“继续行军,今晚务必要到堤坝旁!”
……
“贼将!”牛金听着后面穷追不舍的马蹄声,暗骂了一句,稍稍分神,马蹄却踩中了水坑,一个急停,将牛金甩飞了出去。
牛金挣扎着起身,一口大刀却抵在了他脖子上。
“想死,还是想活?”史涣冷漠的问道。
第四十七章 张绣战夏侯惇
“贼将,要杀便杀,何须多言!”面对脖子上的森森寒芒,牛金很是硬气。
史涣轻笑一声,微微抬起刀刃,牛金也是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一声:什长,对不住了。
淅沥的雨水击打在树叶上,发出哗哗的响声,而牛金等了许久,预想当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周围传来了几声闷哼,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
牛金疑惑的睁开双眼,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在他面前,三名曹兵倒在地上,而史涣和其他三名曹兵的刀刃上还沾着鲜血,随着雨水滴落在地上。
“回去告诉陈宫,”史涣收起大刀,冷冷道,“曹操派夏侯惇去挖黄河堤坝,想要水淹徐州。
还有,救你者,徐晃将军部将史涣。”
说罢,史涣便领着其他七名曹兵——都是徐晃往日的旧部,扬长而去,留下牛金一人怔怔出神。
……
“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啊。”一座土城内,张绣看着暴雨,呢喃了一句,又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名卫兵走至张绣身前,身上还滴答着雨水。
“将军,我部有一队哨骑受袭,只有一人逃脱,现在正在门外,有紧急之事要亲自与将军说。”
“受袭?唤他进来。”张绣心中一惊,只是一会,便见到狼狈不堪的牛金跑来,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张绣身前,嘴里还喘着粗气:
“张,张将军……曹军出动了,他们要毁了堤坝,淹了徐州!已经杀了咱们三十多个弟兄了……”
张绣面色大变,急忙起身走至牛金面前,蹲下身子沉声道:“他们有多少人?为首将领是谁?到哪了?”
牛金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道:“雨大,看不清多少人。不过至少也得两千了,全是骑兵。带头的是夏侯惇,现在算算时间,估计已经快到了。”
牛金说完,张绣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冲出门外,大吼道:“全军上马,备战!快!”
“还有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牛金。”
“牛金,火速去找张郃将军发兵,已经来不及和主公汇报了,快!”
“诺!”
张绣接过卫兵拿来的头盔,边走边卡在头上,又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将军,城内只有一千斥候,五百哨骑。”一名部将赶来,向张绣汇报道。
张绣脚步一滞,又惊疑不定道:“五百哨骑?”
“是。”那部将脸上亦是露出凝重之色。
“张儁乂将军他们离此地多远?”
“现在去找,到领兵前来,至少得半日。”
张绣嘴角抽搐一下,又迈开脚步,骂骂咧咧道:“啥好事都让某摊上了,这次回去了,高低得要个千户侯当当。”
……
“逆贼!你可知道挖开了堤坝,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一名徐州老卒半躺在地上,啐了一口血水,对面前的独眼将领怒骂道,
“难道屠了一次还不够,现在又要对我徐州万民行此灭绝之事吗!”
面对老卒的质问,夏侯惇只用了手中的铁枪来代为回复。
“聒噪。”夏侯惇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对一旁刚刚赶回的史涣淡漠道,“解决了?”
“解决了。只是不想那人武艺高强,损了三个弟兄才把他拿下。”史涣镇定自若。
夏侯惇也不疑有他,再次高声道:“快挖!有敢偷懒的,立刻剁了喂鱼!”
堤坝旁,几千被夏侯惇强行驱使过来的乡野村民面露恐惧之色,双手加快了速度,既是沾满了鲜血也一刻不敢停。
“陈宫,你不是挺猖狂的吗?待某淹了徐州,十五万兵马全都化作鱼食,到时候看你还能笑吗。”夏侯惇阴冷的自言自语,一只独眼中涌出无尽的恨意,似乎随时都会冲出。
在夏侯惇的督促下,堤坝很快便被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但离完全打穿,还是有一段距离,而就在夏侯惇不断催促时,一名部将来到其身旁,低声道:
“将军,南方三十里外,有一队约莫五百人的骑兵,正向我们本来,应是附近驻军。”
闻言,夏侯惇提起铁枪,语气森然道:“留下一千人看着他们。其他两千骑,随本将砍了他们。”
……
天色已经变得晦暗,又被雨水影响,张绣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得放缓马蹄,却又听身前有马蹄声传来,张绣当即下令道:
“敌军来了,拖延为主,不要缠斗,按计划行事!”
“诺!”
五百哨骑在张绣的指挥下,五人为一组,十五人为一阵,分成数阵向四周散开,却又各自相隔不远,一阵有难,其他阵可以迅速支援。
这个阵法还是陈宫在闲聊的时候跟他说的,想不到现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而夏侯惇亦是没有见过这种用兵方式,只能按照经验指挥攻击。
但几番交锋下来,张绣这边竟是没有一人被打落下马,反观夏侯惇的两千兵马,已经出现了伤亡。
“该死!”夏侯惇暗骂一声,又改变了作战方式,一只独眼在黑夜中搜寻,终于让他捕捉到了那一抹银色身影。
“白袍银甲者是张绣!不要管别的,全军去攻张绣!”夏侯惇大吼一声,拍马便向张绣追去,而张绣心中亦是一凛,只能加快马速,与夏侯惇展开迂回。
然而夏侯惇那边终究人多,很快便将张绣逼到了一个区域内,夏侯惇瞅准时机,一枪便向张绣刺去,张绣慌忙横枪挡住,却也脱身不了,只能与夏侯惇拼杀起来。
二人约莫战了三十回合,始终未能分出胜负,但曹军已经围了上来,现在张绣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保护将军!”危急关头,其他游走在外的哨骑也顾不上什么阵形了,一齐向曹军冲来,双方拼杀在一块,而张绣亦是虚晃一枪,趁夏侯惇回挡之际,便要冲出,但奈何曹军实在是太多了,又被杀了回来。
见状,夏侯惇放肆大笑,脸上浮现出戏谑之色:“今日,就先拿你们祭刀,不过别怕,下一个就该轮到陈宫了!”
张绣却只是默默转身,一甩手中长枪,叹息道:“武将的宿命,最终还是在战场上啊。
独眼贼,还记宛城之恨否?”
第四十八章 埋伏
厮杀声还在持续,这五百哨骑皆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之卒,面对诸多曹军的围攻,并没有立刻落入下风,一时间竟是势均力敌。
看样子,今天算是交代在这了。张绣心中苦笑,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带这点兵就跑过来了呢。是忠诚吗?陈宫虽然待他不错,但还没到愿意为陈宫白白送死的那一步。
只是……张绣听着耳边传来的波涛声,感受击打在身上的冰冷雨水,又看向面前已经被他激怒的夏侯惇,无声一笑,随后开口骂道:
“独眼贼!你与曹贼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保全自己,视我大汉子民如蝼蚁,你可知这黄河堤坝一开,河水倒灌,会有什么后果吗!
到时候生灵涂炭,山河破碎,你们就是千古罪人,为万世唾弃!这番灭绝人道的行径,比之董卓仍要暴虐!
独眼贼,你与曹贼当诛九族!”
“那又如何。”夏侯惇手中铁枪已然举起,冷声道,“不管是什么手段,只要曹公胜了,休说千古罪人,就连骂名都不会留下一点!
史官只会记载陈宫不仁,天降洪灾,助曹公诛杀奸贼。至于其他,与我何干!”
话音刚落,长枪猛然向张绣面上刺去,张绣低吼一声,侧身躲过,手中铁枪亦是冲向夏侯惇心口。
二将再次混战于一块,期间有曹军部将想要助夏侯惇一臂之力,但刚刚入阵,张绣怒喝一声,枪芒一闪,便将那将挑下马来。
身处绝境的张绣,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手中枪出如龙,气势愈胜,就算现在赵云来了,他都可以与之较量一二。
“去把陈军都杀了,别来碍事!”夏侯惇也看出了张绣正在透支着自己的潜力,手中铁枪只得转攻为守,不停招架,又逐渐感到吃力。
“给我死!”张绣突然暴呵一声,瞄准了夏侯惇的一个破绽便刺去,却不想夏侯惇亦是冷笑一声,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来。
长枪贯穿了夏侯惇的腰部,而夏侯惇竟是一手死死抓住张绣长枪,另一只手将铁枪直接向张绣抛了过去。
张绣一时间抽不出长枪,又见铁枪袭来,无奈只得松手闪身,又听夏侯惇咆哮道:“张贼,去为子脩和老典陪葬吧!”
未等张绣反应,夏侯惇一手夹住枪,一手抽出佩刀,便向张绣脖颈砍去。
“受死!”
……
次日清晨,暴雨已经停了下来,但空中的乌云仍久久不散。泥泞的原野上,一队约莫五千人的骑兵飞奔着,马蹄下泥水四溅。
“将军,这里有血迹!”一名张郃部将大喊,张郃闻声前来,顺着那名部将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摊黑色的血水在草地上蔓延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一丛灌木中。
“去看看怎么回事。”
“诺。”
那部将顺着血迹寻去,不一会便传来声音:“将军,是我们的人!”
张郃迅速策马奔去,看到了一名外披蓑衣,穿着陈军标配的玄色轻甲的士兵,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灌木丛内,右手还在紧紧攥住刀柄,见是自己人,才微微松开,眼皮艰难的抬起,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张郃连忙下马,刚想去扶,却看到了那士兵腹部的狰狞伤口,其上还插有一截断了的刀刃,便默默止住了手,看着那士兵苍白的脸庞,嘴唇依旧在颤动,便附耳去听。
“快……快……黄……坝。”
“堤坝?”张郃急声问道,而士兵仿佛放下了心事,彻底没了声息。
“将军,看来建威将军怕是……”
“不要多嘴。”张郃呵斥一声,又翻身上马,再次领军飞驰。
毁堤倒灌,水淹徐州,曹贼,你当诛九族!张郃眼神愈发凌厉,双手不自觉的攥紧,座下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思,速度愈发加快。
待张郃终于到了堤坝附近,却四处不见人影,只是周围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张郃心中一紧,迅速扫视四周,最终眼神停留在了一处小山坡上。
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佑维?”张郃狐疑的看着那道身影,耳朵一动,又听见远处除了滔滔的黄河流水声外,还混杂着一些人声。
他们还在挖,没有来晚!张郃心念一动,当即下令道:“全军缓行,李铁,你领百骑,去前面看看情况。”
“诺。”
被唤作李铁的部将应声而动,便带兵向土坡冲去,而土坡上的人影也是愈发清晰。
破烂染血的白色披风,残缺的肩甲,还有斜插在胸口的长枪……等等!李铁脸色大变,这是张绣没错,但却早已死去多时!
之所以一直站立在这里,是因为长枪末端扎在了泥土之中,另一端贯穿了张绣心口,使他被强行架在了这里。
“将军,有埋伏!”李铁终于反应过来,回身向张郃大吼,而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完,只听叮的一声,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在其脑后,一支黑色箭矢无声的颤动着。
张郃见状,眉头一紧,急声道:“后撤!后撤!”
而为时已晚,原本寂静无人的周围突然喊声大震,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有曹军袭来,看样子根本不像是三千人。
其实这是夏侯惇的安排,他自知光凭手中的这点人,不足以与陈军对抗,便灵机一动,将抓来的民夫随便套上一些残破的盔甲,装作曹军混在一团,使其看起来声势浩大。
目的自然不是要这些民夫发挥什么战力,而是使赶来的陈军方寸大乱,而后吓退陈军。
只可惜,计划是好的,夏侯惇却犯了一个大错:他不知道,带兵前来的是张郃,历史上曹魏最后的中流砥柱,又岂是泛泛之辈。
面对“数量众多”的曹军,还有己方略显慌乱的士兵,张郃临危不乱,展现出一名大将该有的气度,怒喝一声:
“休要慌乱!凡自乱阵脚者,立斩!
敌人阵形不整,松散不齐,岂是我军敌手?众将士听令,随我杀上土坡,占了地形,再擒夏侯惇,则敌军自乱!”
在张郃的不断鼓舞和威慑下,这五千骑兵也不是什么新兵蛋子,很快便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在张郃的带领下,一齐向土坡冲去。
第四十九章 夏侯惇身死
“杀!”五千骑兵喊声大震,一齐向土坡方向的曹军冲去,曹军亦是悍不畏死的与陈军对冲。
如果是普通的将领,见势不对,可能就直接带兵先行撤退,待反应过来时,夏侯惇等人则早已完成任务,挖开堤坝,滔天的河水可以将整个鲁郡吞没,十五万大军尽溃。
而张郃又岂是一般将领?能够临危不乱,稳住阵脚,迅速分析对方的兵力虚实,随机应变,而后发起进攻,需要极高的军事素养。
未能逼退陈军,计划失败,此刻夏侯惇滥用民夫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在两军刚刚交锋之际,那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民夫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还没等双方真正发力,便丢下了手中粗制滥造的武器,以及身上破损的盔甲,哭喊着向后方逃去。
他们前几日还生活得好好的,却被曹军以兵刃相逼,不得已才来到这里当苦力,又被夏侯惇强行驱使上阵,对方又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这与让他们送死何异?
眼下,原本还要与陈军殊死一搏的曹军,被几百民夫一冲,阵形瞬间大乱,而张郃亦是抓住机会,高声指挥道:
“敌军阵形已乱,随本将杀!”
随后一马当先,杀入曹军阵中,手中大刀虎虎生威,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敌军的生命,转瞬之间,便冲至夏侯惇身前不足三十步。
而三十步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只是眨眼的功夫,张郃怒喝一声,大刀高高扬起,便向夏侯惇斩去。
“独眼贼,去给佑维陪葬!”
“你也配?”夏侯惇低吼一声,铁枪亦是递出,枪尖击打在刀面上,将大刀弹开,又拍马上前,与张郃战至一团。
张郃与夏侯惇交战数十合,而夏侯惇毕竟刚刚才与张绣大战,腰间伤口也只是粗略的包扎了一下,又是彻夜未能休息,面对张郃狂风暴雨般的袭击,夏侯惇逐渐体力不支,手中枪法也变得松散杂乱。
而张郃亦是看到了夏侯惇身上的伤势,瞅准时机,大刀猛然一挥,直击夏侯惇腰间!
这一刀要是砍到了,不说拦腰砍断,也是会让夏侯惇彻底失去战力,成为待宰的羔羊。
危急时刻,夏侯惇闷声一哼,硬是将铁枪竖起,挡住了这一刀,随后借力一跳,滚落下马,周围曹军见状一拥而上,将夏侯惇保护在了中心。
“嘶……”夏侯惇捂着腹部,倒吸一口凉气,硕大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鲜血泊泊流出,却再也止不住。
张郃暂且收刀,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陈军亦是左冲右突,肆意斩获一道道战功,甚至有些贪婪凶残之人,竟偷偷斩下那些民夫的脑袋凑数。
谁让他们穿上了曹军的衣服呢。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上了战场,那就是敌军!
对于这种滥杀行为,张郃却司空见惯了。以前在袁绍手下征讨黑山贼的时候,这种肮脏手段他可见得多了。
张郃又瞥见一道年轻的身影,此刻正挥舞着战刀,像是发了疯一般砍杀着曹军。
“牛金!”张郃大吼一声,那名年轻身影猛然向张郃望来,嗜血的双眼发出骇人凶光,又看到被诸多曹军团团护住的独眼将领。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牛金面露痛苦之色,随后又转化为愤怒和憎恨,便要向夏侯惇冲去,却听张郃声音再次传来:
“兔崽子别送死!快去集结人马,冲了他们!”
牛金强行压住心中无垠的怒火,又奔走于战场之间,传唤陈军骑兵,很快,便约有几百骑被牛金找来。
不等张郃下令,牛金居然擅自吼道:“杀了夏侯惇!杀了夏侯惇!”
小兔崽子……张郃心中暗骂一声,但也能理解牛金的愤怒,便不再多想,等众骑来至身旁,一齐向夏侯惇冲去。
夏侯惇紧咬牙关,腹部还在不停流血,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但夏侯惇还在强撑着。
马上,马上妙才就来了……再坚持一下……
出发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计划。如果一次性出动太多人马,势必会被发现,到时候别说毁堤了,就连边界都跨不进来。
于是,曹军便分为两拨,一拨三千骑兵,由夏侯惇带领先行;另一拨两千骑兵,则由夏侯渊带领,随后支援夏侯惇。
算算时间,夏侯渊就快来了,这也是夏侯惇一直死战不退的原因之一。
而五千骑兵,几乎快是曹操的一半家当了。
“挡住他们,不要管我,冲上去!”夏侯惇拼尽全力咆哮道,堤坝那边的工事也快进入了尾声,原本看守民夫的一千曹军也加入了战团。
双方再一次短兵相接,而这一次,却是陈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即使这些曹军骑兵都是精锐,但陈军也不是吃素的。
同样的军事素养,一方劳累不堪,一方士气正盛,且陈军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优势,又是正面对冲,很快,曹军便节节败退。
夏侯惇半跪在地上,一只独眼仍死死的盯着战场,时不时瞟向西方。那是兖州的方向。
妙才,快来啊……
“将军。”史涣出现在夏侯惇身侧,此刻的他亦是浑身浴血,但看起来还算完好,没有受多大的伤。
“将军,事态紧急,咱们先撤吧。”
“堤坝那边怎么样了?”
闻言,史涣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微笑,又很快收敛。
“一切都在某计划之中。”
“那就好,那就好……”夏侯惇此刻已经快要神智不清,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听不出来史涣的意思。
“将军,您想回去吗?”
“回去……当然要回去……”夏侯惇一边被史涣扶起,口中还在呢喃,“某还要看着陈宫被活活淹死……
某……还要看曹公成就大业,我夏侯氏也要名留千古……我……我要回去!”
说到最后,夏侯惇几近癫狂,一把推开史涣,摇摇晃晃的走向身旁的马匹,伸手就要去牵缰绳,却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大脑一阵眩晕,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夏侯将军!”史涣“关切”的扶起夏侯惇,语气急迫道,“夏侯将军,您没事吧?”
“史涣……”腹部一阵剧痛传来,夏侯惇强行睁开一只独眼看去,却见史涣的手已经没入了他的伤口,随后狠狠的一拧!
夏侯惇嘴角不断抽搐,一只手伸向史涣的脖子,但最终还是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何看起来忠诚的像只狗一般的史涣,此刻会突然反叛。
“别以为我不知道,徐将军被关在牢里的时候,你对他做了什么!”史涣附在夏侯惇的耳边,面上悲切,语气却森然无比。
看着夏侯惇死不瞑目的样子,史涣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畅快,随后又故作悲痛欲绝的哭嚎道:“将军,您不能死啊!”
第五十章 为将者,当死则死
将军……怎么了?史涣的一声哭吼,使周围的所有曹军心中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将军死了!”
不知是谁又接了一句,刚刚还在与陈军拼命的曹军听后,瞬间方寸大乱,陈军则趁势掩杀。
“快逃!”混乱之中,又是一道声音传来,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击溃了残存的曹军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主将已经身死,这场仗也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一个个曹兵皆丢盔弃甲,有的连马都来不及上,就撒开脚步飞奔逃离。
张郃也注意到了夏侯惇的尸体,旁边还站有两人,一人正是牛金,而另一人,却看起来是一名曹军将领。
更奇怪的是,二人此刻虽然看起来正打得不可开交,但张郃还是能察觉出,二人根本都没有用尽全力。
张郃心念一动,策马便向二人奔去,作势就要砍了那曹军将领,而果不其然,牛金急切的声音传来:
“将军且慢,此人正是史涣。”
张郃顺势将刀一甩,刀锋从史涣的耳边呼啸而过,却未伤其分毫。
“可是救你的那位?”
“正是。”
“末将史涣,见过张将军。”史涣向张郃了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又急速说道,“末将现在还不能弃暗投明,若是将军信得过,请将军姑且留史涣一命,在曹军之中为内应。”
嘴上说着,史涣又是一刀劈向牛金,被牛金轻易接住,张郃见二人拙劣的表演,不禁有些好笑:“都逃命去了,哪有人看。
你的命不值钱,但如果真如你所说,待某回去向主公汇报,主公必将厚待与你。”
史涣这才收刀,又沉声道,“将军,某不要赏赐,某只想要待赵侯攻破曹操后,能饶徐晃,徐将军一命。”
“徐晃?”张郃大脑急速运转,终于有了一点印象,当即答应道,“某会向主公说明,主公亦不会恩将仇报。”
“多谢将军。”史涣微微躬身,而后又看向张郃,目光坚定道,“夏侯惇已死,而我却毫发无伤,必会被人怀疑。
且请将军砍我一刀……别砍太重。”
……
一个时辰后,堤坝周围除了地上的尸体外,再无曹军的身影。而被曹军驱赶过来的四千多民夫,此刻皆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张郃回到土坡上,张绣的尸体已经被士兵放平在地面,身下还垫着一层薄薄的披风。
他蹲了下来,轻轻将张绣的双眼合起。对于这位只是点头之交的同僚,张郃内心其实没有太大的波澜,毕竟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人命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一碗米值钱。
既然成了武将,上了战场,那么就得做好随时都可能会死的觉悟,没有只许敌人死,你不能死的道理。
而张郃又看向远处的堤坝,下方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若是再深挖一点,用麻袋装满土,堵住缺口,待水蓄到一定程度,冲开缺口,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而也是因为张绣的拼死阻挠,才为张郃,为陈宫,为徐州争取到了这一点宝贵时间。
“佑维将军,死得其所啊,挺好。”张郃双目出神,喃喃自语道。
……
距离堤坝百里之外,夏侯渊双眼通红的看着跪伏在面前的史涣,双拳紧紧攥住,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开,声音更是沉闷如野兽。
“兄长……”
“将军,陈军有五千兵马,我们只有两千,还望将军……”
“某知道!用不着你来多嘴!”夏侯渊爆吼一声,把那名正在劝说的部将吓了一大跳,座下马匹也受惊的乱动起来。
夏侯渊深深的看了一眼堤坝方向,拨马回头道:“计策败了,先回去,请曹公另作打算。”
……
鲁郡内,陈宫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当听到曹操为了胜利,竟是要不顾一切,淹了整个徐州,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愤怒。
“他怎么敢……”
“但这确实不失为一条上策。”贾诩轻步走至陈宫身旁,拱手道,“曹操此刻已经快要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自然会抓住一切可能反击的机会。
而让黄河水倒灌,若是不顾其他,确实是当下最为可行的一计。
只是这种伤天害理,有悖人伦之事,非穷凶极恶之人无法做出。主公,曹操已经快要疯了。”
“文和。”陈宫没有转头,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问道,“若是换作是你,为了自己,会和曹操一样么。”
“这……”贾诩犹豫一阵,最终只是含糊道,“未在其位,不知其想。”
虽未回答,但陈宫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只是一句诗。就算是受过后世道德洗礼的陈宫,一路走来,手上亦是沾满了鲜血。
只是要像曹操这般狠毒,能视草民苍生为蝼蚁,一个念头便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存亡,陈宫自认为这辈子无法做到。
“不愧是奸雄啊。”
外面还在下着浠沥沥的小雨,陈宫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与此同时,又有脚步声传来,陈宫微微转头,原来是高览。
“主公,儁乂将军传来战报,夏侯惇已死,夏侯渊见势不对,不战而退,堤坝守住了。只是,张绣将军战死了……”
“佑维?!”不等陈宫开口,身后的贾诩脸色瞬间大变,往日向来处变不惊的温和面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还是陈宫第一次见贾诩如此失态。
“怎么会……”贾诩有些晃神,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见陈宫没有发话,便再次问道,
“出现了什么变故?”
高览看了陈宫一眼,见陈宫微微点头,便继续沉声道:“据儁乂所言,张绣将军自知情况紧急,万不可拖延,便只率五百哨骑,以命相搏,这才使堤坝未能被毁。
只是相隔太远,儁乂无法及时支援,张绣将军这才为敌将所害。尸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待高览说完,贾诩低头不语,脑海中不断闪过那道对他言听计从的爽朗身影,内心久久不能释怀。
陈宫却没有出声安慰。这种事情,得让贾诩自己处理,其他人去劝,只会适得其反。
贾诩突然想起以前的某个夜里,他与张绣闲聊之时,张绣笑着问他:“先生,你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算无遗策,为当世顶尖之士。
某却想问问先生,既知如何为士,可知如何为将?”
“为将者,当知兵,安民,守信,奖罚分明……”贾诩娓娓道来,而张绣始终笑而不语,见状,贾诩疑惑问道:“佑维,可是我有说错?”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有一最重要的点,先生却没说。”
“愿闻其详。”
张绣抓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语气很是痛快:“既逢乱世,自是我等武将大展身手之时。而若是不能功成身退,扬名立万,则若是能死得其所,为天下苍生而死,亦是我辈武将一幸事。
为将者,当死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