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比试
朱允熥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诸位,以后要着重训练士卒们对火器的使用,即便是骑兵弩兵和弓箭手也要熟练使用火器,
所消耗的弹丸和火药你们不必担心,没有了就让工部送来,一个月之后如果不能使用纯熟,立即革除护卫营!”
众人心头一震,殿下对于火器的使用非常看重啊!
众人不敢怠慢,立即回答说道:“是!末将遵命!”
朱允熥感慨的说道:“各位,任重道远,不可松懈呀。”
各位将领也微微感动,于是齐声领命说道:“我等愿意尽心竭力,以报殿下!”
朱允熥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好,孤与诸位将军共勉!”
到了中午,军营里面把饭菜烧好,用一个个大桶把饭菜盛装在里面,然后分发到不同的桌子上。
朱允熥就召集了一些将士,一同吃饭谈论。
就在诺大的校场上,周围也都是成群聚在一起,一同坐在简陋桌子上吃饭的士卒。
十几个人就围着一张简陋的长案子吃饭,朱允熥所用的饭食也和众人的一样。
朱允熥吃了一口饭,边吃边对旁边的盛庸耿睿等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吃饭呀,诸位将军请用!”
众人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一看见殿下这么豪爽,也被感染,道了一声“多谢殿下!”,也就吃喝起来。
有一个将领问道:“殿下,听说各位亲王们都要回来?那今年还有没有藩王护卫之间切磋?”
在以往的时候,一些亲王带着卫队回到京城,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让各自的护卫兵马彼此切磋切磋,
一来是为了向陛下展示自己没有荒废武功,仍然竭力为大明守卫一方。
尤其是北方的几个藩王,对于切磋的事更加热衷,毕竟他们的职责也比内地亲王重要,需要常常与蒙古人作战。
所以每次切磋,赢的也会是他们。
二来也是个乐子,就像摔跤,古代没有太多的娱乐,大家的兵马凑着一起切磋就当是找乐子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太子薨逝,他们的侄子被立为了皇太孙,这些做叔叔的真能心甘情愿?
岂会愿意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就算不敢明着反对,暗暗的给你使点绊子,出点招数让皇太孙殿下丢了脸面,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而藩王护卫的切磋,就是他们亮肌肉的最好时机,他们岂会错过?
朱允熥说道:“如果有那是最好,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了就是!”
听到这话,将领们也立即高兴了起来!
纷纷说道:“殿下说的对!把他们干趴下!”
“咱们是皇太孙殿下的护卫,绝不能给殿下丢脸!”
一个将领说道:“殿下,属下愿意打头阵!末将老早就想着能够一展拳脚呢,只要他们敢来末将一定将他们揍趴下!”
朱允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有一位将领说道:“你懂什么,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要打头阵也是我来!你靠边去!”
“殿下,打他们小菜一碟儿,杀鸡不用牛刀,末将带着一班兄弟肯定能给殿下争面子,请殿下恩准!……”
另一个接着说道:“殿下您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匹夫之勇,论到指挥作战的本事,还是数俺老牛,
殿下,属下四年都没有升过职了,您就把这次立功的机会赏给属下吧,俺还想立了军功,升官儿呢……”
“噗……”
一个光头将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扑哧一笑,差一点把口中的饭给喷出来。
这个将领顿时恼了,一拍桌子说道:“姓李的!你阴阳怪调什么毛病!想让俺给你整治整治不成!”
那个光头将领含笑嘲讽的说道:“老牛,就你还想立战功?歇歇吧!不记得上一次练兵的时候怎么输给我了,要说立功升官儿,还轮不到你呢!”
老牛气恼的说道:“上次不算!要不是我们训练完体力不支,怎么会输给你们!我的兄弟哪个不比你强,有种的我们再来比过!”
“比就比谁怕谁呀!到时候出了洋相卖了丑,可别说我们欺负人!”
“好!看俺们不把你们全都揍趴下!兄弟们给俺听着,都别给俺留手,干翻他们!”
老牛冲着身后自己手下的兵马喊道。
“吼吼吼!”
老牛的士兵回应道。
光头将领也不甘示弱,对自己的兵马喊道:“兄弟们,机会来了!他们被揍了不服气,我们就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嗬!嗬!嗬!……”
身后的兵马也立刻支持自己的将领。
瞿陶一看,悄悄凑近朱允熥说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劝劝,真打起来怎么办。”
朱允熥瞪了他一眼,说道:“劝什么劝?这不还没有打起来吗,放心吧,就算是打起来,就当做训练了。”
瞿陶问道:“他们当着殿下的面……多少有点不敬吧。”
朱允熥笑道:“放心吧谁敢嚼舌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争有斗那才好呢!”
“殿下高见!”盛庸行礼说道。
其实盛庸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将领虽然说话很冲,但都是心思单纯之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确实是良性的竞争。
在一支兵马之中,如果凡事都是和和睦睦、客客气气,那这是兵马离败亡也不远了!
军营是什么地方?
那是虎狼之人待的地方!
彼此越是不服气,才能够越发激励着往前,玩命的训练,从而练就出一支强兵。
如果真是一团和睦,如同文人雅客一般凡事讲究礼仪,上下尊卑,
如同一群小绵羊一般,那才真应了朱允熥的话,将熊熊一窝!
“好好好!有好戏看了!开赌了开赌了!赌赢了吃肉!赌输了三十里山路奔袭!有下注的没有……”
“我赌老牛赢!古人不还说了吗,知道耻辱了就……,就……勇敢了!我赌一顿肉!tnnd总该翻本了!”
“就你那眼光肯定不行!我赌光头赢,光头能够赢老牛一次,肯定还能够赢第二次!”
“我赌老牛!看见他的光头我就心烦!”
……
瞿陶瞪大了眼睛说道,“他们军营聚众赌博,还当着殿下的面!这么大的胆子……殿下,这不妥呀!”
瞿陶也是出身行伍,不会不知道军营里面的规矩,可他依然这么说,就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威呀。
不过朱允熥丝毫不担心,做君主的权威不一定非得靠端着架子才行。
朱允熥扭头看向耿睿,问道:“耿睿,他们触犯军规了吗?”
耿睿含笑摇摇头说道:“没有赌财物,不算触犯军规。”
朱允熥一摊手说道:“你看,没有触犯军规,处罚不了呀。”
盛庸也不由得暗自点头,军营之中军纪固然重要,可是也要张弛有度,若是一味的高压严厉,没有人情味儿,也是不行的。
“好!好!揍他!”
“对对对对!就这么揍!往他脸上招呼!”
“小心!踹他肚子!吃劲儿劲儿啊!快快快!”
“哎呀老牛,你可别输啊,老子可是赌了你赢!”
“哎呀……你怎么有老牛你怎么又输了!你可把我害苦了呀……”
“好好好
伴随着一半人沮丧,一半人欢呼雀跃,这场打斗比试就有了结果。
“盛千户,上次末将和你比试,因为疏忽大意落败了,这些时日末将训练的极为刻苦,想要验证验证,请千户指教!上次你说属下能坚持十招就算我营,这会还是这规矩吧。”
一个三十左右的将领说道。
“呜呼!”,
“嗬!嗬!嗬!”,
“呜呜……”
一时间那些低层的将领瞬间就兴奋了!
口哨声,呐喊声,起哄声,生生不绝!
“哎,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赵敢向盛千户挑战呢!”
“呦!那感情好!哈哈哈哈……”
“快快快看,有人向千户挑战了!”
“哈哈……”“打,将军揍他!”
“十招啊,不知道扛得过扛不过去……”
“揍他!”
“呜呼!……”
消息在这个校场上传播的极快,就连周围吃饭的士卒,在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也一同起哄。
盛庸说道:“赵敢,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卖弄,我敢打赌你连耿睿三招都接不了!不信试试看,耿将军上!”
赵敢立刻摇头说道:“千户,我不和耿将军打,就和你打!你上次赢了之后可是说随时恭候的,只要我能挺得过十招就算赢,这话没错吧。”
朱允熥在一旁笑道:“你也有今天!骑虎难下了吧!还让你说大话!”
盛庸尴尬的笑了笑,又强硬的说道说道:“你要是连耿将军三招都接不了,就别到我面前丢人现眼了,耿将军上啊!”
“千户,我以后再向耿将军挑战,现在就想和你比试比试!”赵敢执着的说道。
耿睿也是双手一摊,幸灾乐祸的说道:“盛将军,人家挑战的不是在下呀,没办法,只好请千户老爷您亲自出马了……”
“你怎么那么轴呢,这么较真干什么!”盛庸不由得苦笑说道。
第254章 气氛
“千户,上呀!”
“揍他啊千户!”
“盛将军,我赌你赢!旗开得胜!”
“盛将军必胜!”
周围的将领和士卒同架秧子起哄,气氛尤为热烈,校场之上就像炸开了锅一般。
就连瞿陶也不再相劝,忍不住喊道:“上呀盛将军,我支持你!也赌你赢!”
就连耿睿这个平常极为正派严谨的人,也忍不住面含笑意的看着盛庸,虽然没有起哄,但眼神之中也满含鼓励……
有好戏,谁不喜欢看呀!
朱允熥面含笑意的说道:“盛庸,大话既然已经说出去,收是收不回来了,正好我也想看看盛将军的功夫,今日你赢的人,赏赐百贯!”
发起挑战的赵敢连忙行礼说道:“多谢殿下赏赐!”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盛庸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既然殿下这么说了,属下不敢让殿下失望,这个挑战我接了!”
盛庸又对众人笑道:“好啊,都来起哄架秧子,看来平时的训练量还不够呀,说好了!我要是赢了你们加练习三十里行军,我要是输了就请你们吃肉!”
“呜……好!”
“盛将军说话算话!”,
“老赵威武起来啊,你赢了我们就有肉吃了!”
在众人的哄闹中,盛庸就和手下的将领打了起来,周围满满的都是看热闹的士卒,
吹口哨的,起哄的,加油呐喊的,还有纯粹捣乱的,使整个校场都沸腾了起来……
对他们来说,谁输谁赢并不要紧,能够看见上官和他们打成一片,这才是最喜闻乐见的!
“一招,两招……五招!”
“六招!”正在两个人对打之时,士卒们齐声呼喊,数着招式。
盛庸一个之前打在赵敢的胸膛上,把他打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落败了。
“七招!七招了,老赵你挺住啊!”
“老赵,我的肉啊!”
盛庸不给他机会,立刻就冲了上去,抬起脚便横扫而去,赵敢自知不敌,哪里还敢硬碰,连忙向旁边一闪,躲到吃饭的长案子后面。
“八招!八招了八招了!挺住啊!”
盛庸立刻一跃而上,凌空变向他踢去!
谁知道赵敢滑的像泥鳅一样,顺势就来了一个赖驴打滚,往后翻滚而去,这才堪堪躲开一击。
“九招了九招了,挺住啊老赵!弟兄们喝酒吃肉就看你的啦!”
“雄起啊!起呀!”
“老赵威武,坚持住!”,
“死也得坚持住!不然对不起我的肉啊!”……
赵敢是没有心情去听他们吆喝什么,否则非吐出一口老血不行!
感情爷们儿这么卖命,就是为了你们一口吃的?!
简直不当人子!
爷们是为了在皇太孙面前表现表现,为了以后升官发财好不好!
喂了一口肉?
什么出息!
赵敢一个赖驴打滚还没有来得及停下来,盛庸就已经感到身前,抬脚便自下而上踢来,赵敢心中一惊,这一下怎么也避不开了!
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只好伸出胳膊前去阻挡,谁知道整个人被盛庸一脚踢起,重重的摔在长案上。
所幸长案虽然简陋,但是极为结实,这才没有出现四分五裂的状况。
“十招了十招了!盛将军已经十招了!”
“对对对!就是十招了
“可这……谁输谁赢啊?”
“自然是盛将军赢了,没看见老赵都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了吗。”
盛庸笑呵呵的说道:“想跟我过招,再练几年吧!”
又对朱允熥说道:“殿下,还是由您宣布结果吧!”
赵敢揉了揉发痛的心口,伤势并不重,可还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毕竟挑战没有成功。
朱允熥面含笑意,走上前去几步,伸手止住士卒的纷纷议论,朗声说道:“之前盛将军已经说明了,十招之内分出胜负,现在我宣布:赵敢胜!”
“好!赵敢胜了!”
“有肉吃啦!”
“早知道我就上了!……”
士卒们有的庆贺,有的欢喜雀跃,但不论怎样,都非常认同了朱允熥的判决。
殿下故意让盛庸吃瘪,终将是看着只有畅快!
谁让你那么狠的操练我们!
活该啊,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呀!
原本已经准备接受庆贺的盛庸,顿时就傻了眼,愣愣的问道:“殿下,属下没有听错吧?明明是属下胜了啊……”
“吁……”
“吁……”
谁输谁赢关系大吗?士卒们才不管这些呢,只要是盛庸输了他们就极为开心!
所以盛庸一开始申辩,士卒就发出嘘声,整个场面就像坐在德云社听老郭的相声一般。
朱允熥笑笑,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嘘声,高声说道:“盛庸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没有将赵敢击倒在地,那赵敢就不能算输了,大家说是吧?”
说完手一扬,鼓动着众位士卒发出嘘声。
众位士卒一看皇太孙殿下都鼓励了,那还犹豫什么!
“吁……”
“吁……,吁……”
赵敢一面揉着发痛的胸膛,一面贱贱的看着盛庸,说不定真有翻盘的机会!
众人兴奋的手舞足蹈,跟着一起起哄,就连瞿陶也是面带微笑,口中跟着吁道。
耿睿做的更是过分,撅着嘴对着是盛庸的脸就发出“吁……”的声音,害得他连连后躲。
这一躲更显得心虚了,嘘声四起,沸沸扬扬。
耿睿幸灾乐祸的高声说道:“殿下的判决实在太公正了,人心所向啊!”
“好了好了!……”
盛庸无奈无奈,只好摆手让众人停止嘘声,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好好!就算我输了!赵敢这次就算他赢了,明天中午在场的人人都有肉吃!”
“好!盛将军言而有信……”
“盛将军好样的!老赵厉害了!”,
“有肉吃了!大伙敞开肚皮,非把盛将军的银子吃光了!”
“殿下,我也要向盛将军挑战!我也要挑战!”……
还有什么,比看到平时高高在上的领导出糗,更让人心中舒畅的?
那就是领导出更大的糗!
如此才能够满足吃瓜群众的乐趣!
“属下多谢殿下!”
回到中军大堂之后,盛庸立即跪地向朱允熥道谢。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反问说道:“谢我做什么,本该是你赢的可我判你输了,损失了不少钱财吧。”
盛庸仍旧感激的说道:“属下知道自习有时候太认死理,对士卒们训练也很严苛,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如果不是有殿下护着,底下的士卒是压不住的。”
要知道听从命令,和心服口服是两回事。
护卫营之中有很多都是勋贵子弟,家庭背景哪个不比盛庸厉害。
况且盛庸又是边军出身,在京城没有根基,尽管他也是一个千户,可谁又能服气?
再说了盛庸这个人有时候特别执拗,不善于与人交际,更做不到八面玲珑。
况且他一来就被朱允提拔为护卫营的统领,尽管没有明说,可是对他的看重一语言表,士卒们就不想称称他的斤两?
一本正经,高高在上的人,是很难有朋友的!
盛庸明白,殿下故意判自己输了,就是想让自己变得平易近人一些。
还有什么比无奈认罚,更让士卒们欣喜的?
所以盛庸说道:“属下明白殿下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想让属下拉近和其他将领,还有与士卒的关系,多谢殿下抬举!”
朱允熥点点头,“看来你也不糊涂啊。”
“属下愚钝,多谢殿下……”盛庸有些窘迫的说道。
又感慨的说道:“属下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劳烦殿下亲自前往左军军营要人,属下实在愧不敢当……定当誓死以报殿下隆恩!”
也是后来盛庸才听说朱允熥那天前往左军军营,亲自向李景隆要了自己。
要知道自己在左军,不过是一个受排挤的外来将领,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像自己这样的人,在京城兵马之中,在边军里面,不知道有多少!
可即便是这样,殿下依然肯屈尊纡贵,这让他心里怎不心生感激!
“起来吧。”
朱允熥点了点头,吩咐说道:“以后好好训练,不可懈怠。”
“是,属下遵命!”盛庸行了礼,这才站起身来。
真正能和士卒同吃同住,一同训练的将军本来就不多。
如果再能做到体贴士卒,关心爱护,那就更加难得了。
但凡能够做到这样的,一定会深得人心。
今天一面说是有朱允熥的判罚,另外一面,盛庸自己也是甘愿为了让士卒们开心,拉近与他们的关系而承认赌注。
如果盛庸能够在军营里面,和那些底层的士卒打成一片,这对于自己兵马的向心力将会更加重要。
朱允熥丝毫不担心那些将领会收割人心,因为士卒们的心只会向着自己!
适当的规正一下也就是了,朱允熥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掌控自己兵马的。
……
秦淮河畔有一所三层高的酒楼,临江而建。
酒楼有一半儿的根基是用石柱直接打到秦淮河里,所以就形成了一半儿跨路,一半儿跨水的景象。
在这座酒楼里,还有宽大的突出部分,叫做廊檐,也就是廊顶突出在柱子外边的部分。
有些类似后世的阳台,悬于河上。
第255章 纨绔
如果坐在这里,就可以居高临下,向外观赏开阔的江河景观。
此时夕阳西斜,一轮红日挂在天上,把秦淮河照得波光粼粼,河里一座座的画舫,河岸上来往的行人,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面。
此时舒舒服服的半躺在小榻上,身处廊檐,向外观看,也是无比的轻松自在。
朱允熥在武英殿被关了一个多月,汤药和药浴也“享用”了一个多月,早就好像笼中鸟那样渴望自由了。
阳光洒满身,好像自由人。
身旁一张几案上有几样精美的小菜,还有一只红泥小火炉,上面温着一壶黄酒。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冬天,天气不再那么温和,可是凉气也让人的头脑清醒,精神倍增。
再喝上一壶温热的黄酒,当真是好不畅快!
要知道黄酒在明朝初期非常受欢迎,黄酒产自浙江一带,有着非常高的产量。
而且很多人都会在浙江一带购买黄酒,而应天府正是在这里,所以浙江的黄酒可以运到京城贩卖。
作为京城的百姓,对于黄酒绝不陌生。
后来因为黄酒的度数不高,已经没有办法满足“嗜酒如命”的明朝人了。
再加上黄酒酿造的工艺比较复杂,所需要的原材料也比较的昂贵,慢慢的就很少再继续酿造了,就此没落了。
朱允熥饮下一杯上好的黄酒,对在一旁伺候的李福王忠,还有瞿陶说道:“你们你也别伺候着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赶紧吃点东西吧。”
“多谢殿下。”三人齐声答道。
知道殿下不想让人打扰,于是三人便来到一旁吃喝起来。
那里有殿下专门为他们点的酒菜。
此时有一二十个京城的纨绔少年手提棍棒,气冲冲的就来到酒楼之中。
食客们和打杂的伙计一看这副阵仗,吓得赶紧躲开,一时之间整个酒楼一层都有些慌乱。
柜台后面的掌柜也是心头一惊,连忙出来拦着说道,“陈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赶紧里边请,小的这就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您……”
不等掌柜把话说完,领头的青年就生气的说道:“这里没你的事!爷们儿等打完了架在吃酒!曹政那个混蛋呢,爷们儿今天非得扒了他的皮!”
掌柜心中苦涩,赶紧劝解说道:“瞧这话说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打打闹闹也就成了,可不能伤了和气啊……”
青年眼睛一瞪,气恼的说道:“谁跟他和气!不出了这口气爷们和气不了!掌柜的今天我也不难为你,你就告诉我他在哪儿!”
掌柜陪笑说道:“陈大少爷,令尊和曹少爷的家里都是同朝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您消消气儿……”
其实掌柜心里仅仅是害怕他们在酒楼打架,惊扰了自己的生意罢了。
如果是在外面,哪会这么好心当和事佬!
巴不得他们打得越凶越好呢,自己刚好看戏!
青年气急败坏的说道:“僧面佛面今天老子都不看!不打断他一条腿老子就不姓陈!兄弟们!来!一个房间一个给我搜查!”
一声令下,一群青年少年推开掌柜就往楼上冲去。
此时,在二楼的包厢之中,七八个青年正在围桌吃酒,忽然听到一片嘈杂之声。
有个青年调笑说道:“楼下怎么回事,曹政,不会是你抢了陈明看中的花魁,他来找你算账吧。”
那个叫曹政的青年,一边喝酒一边说道:“你还真看得起他,就他那副怂样,在花魁面前连话都说不好,哪儿来的胆子……”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赶紧收到:“孙林,赶快去看看!是不是陈明闹事!”
“好勒!正好去撒泡尿!”
孙林坐在门边,笑着就要往外走。
曹政摆摆手说道:“张辅,别大惊小怪的,说不定是有别的事儿呢。”
这个叫张辅的小青年说道:“刚好今天咱们来喝酒就有人闹事,这也太巧了吧……”
“哎呀!”
只听门外一声尖叫,“哐”的一声房门就被撞开,孙林一脸惊慌的说道:“真是陈明!带了有二十个人!已经上来了!”
孙林在慌忙之下,还不忘赶紧插上了门栓。
“砰!”
门栓刚插上就被人踹了一脚,紧接着门外就响起了叫骂和打门的声响。
“曹政!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快给老子滚出来!”
“你个狗东西!也敢坏老子的好事!今天不打断你一条狗腿,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砰砰砰……”
“咚咚咚……”
木质的房门为了突出精巧细致,就舍弃了结实耐用,所以在撞击之下几乎已经快把门轴撞断了。
“快堵上门!拿桌子堵上门!”
张辅赶紧吩咐说道:“让一让!把桌子推过去堵住门口!”
屋子里面的青年顿时赶紧手忙脚乱的让开腾开地方,一起把桌子推到门口抵住。
此时曹政已经满脸惊慌,“这个狗日的陈明!居然真敢来!好狗胆!”
张辅凑到门边看了一眼,不由得骂道:“真tnd不要脸!带了一二是个狗腿子!还有脸拿着棍棒!真给他老子丢人!这是不肯善罢甘休啊!”
曹正急切的问道:“这可怎么办,这门可挡不住多久?!”
“砰砰砰!”又是一阵踹门之声。
“咯吱!”一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门轴已经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马上就会断裂了。
曹正咬牙切齿的说道:“狗日的陈明!我跟他拼了!”说着气冲冲的就要往外面走去。
张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别去!他们二十来个人咱们打不过!出去也是送死!”
曹政六神无主的说道:“这可怎么办!门也坚持不了多久,被他们打起来一样是个羞辱!”
张辅看了一眼旁边,立即吩咐说道:“旁边的门能够出去!孙林张涛,你们两个一人拿一把椅子,咱们先出去用椅子挡住他们的路!”
他们所在的房间其实是从中间用木板和屏风隔开的,可以推拉拆卸,从而打通两个房间,方便人多的时候宴饮聚集。
而在另外一个房间也有一个门可以进出。
张辅又对曹政等人说道:“你们迅速上三楼,拿着桌子凳子狠狠的往他们身上招呼!绝不能让他们上楼!”
曹政担心的说道:“那我们上楼了你怎么办,陈明这个狗娘养的抓不到我,肯定会拿你们撒气的!”
张辅恶狠狠的笑道:“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
赶紧吩咐说道:“事不宜迟!孙林张涛,跟我杀出去!”
说着就率先拎起一张椅子,推开房间隔断的木板,就冲了出去。
“tnd!拼了!”孙林张涛也立即拎着椅子出去。
“他们从这里出来了!”
“这里!他们在这里!”
张辅刚一出房门就被陈明的人发现了,不过张辅一咬牙不退反进,举起椅子挡在胸前就朝他们冲了上去。
“tmd,人多欺负人少!揍他狗日的!”
孙林和张涛也各自举了一把椅子跟着张辅就冲了上去。
陈明手提棍棒,怒气冲冲的说道:“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断手脚我出汤药钱!”
张辅看见棍棒打来,赶紧低头喊道:“低头!一直举高点儿!别被他们打到!”
一阵乒乒乓乓,棍棒都落在朝前举着的椅子上,也幸亏他们躲得及时,不然说不定就得脑袋开花了。
此时在楼上正在吃饭的瞿陶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心中已经,赶紧去到楼梯口查看。
只见一群人在走廊里面,手拿棍棒乱打,而对面的三人却手提椅子进行隔档。
走廊本来就不够宽敞,三把椅子并排举着,一下子就挡住了对方的人。
所以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一时半会儿却不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看到这里,瞿陶才送了一口气,转身对朱允禀报说道:“启禀殿下,应该是有一群少年打架。”
“嗯,知道了,不要妨碍他们。”
朱允熥眼睛望着秦淮河畔,淡淡的说道。
二楼到三楼只有一座楼梯相连,并且九楼是一个圆形设计,中间都是空的,声音能够很清晰的传上来。
所以他们大声说了什么,朱允熥几乎都能听到。
“是!属下遵命!”
紧接着瞿陶就对隐藏在一楼和二楼看热闹人群中的锦衣卫做了几个手势。
原本紧张兮兮的锦衣卫,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锦衣卫依然悄无声息的凑到楼梯口的近处,不敢大意。
凭着这些锦衣卫的身手,瞬间就可以掏出飞爪攀爬上楼,以保护皇太孙的安全。
张辅一边奋力的举着椅子阻挡,一边回头喊道:“跑!赶紧跑!往楼上跑!”
曹政等人听见了招呼,立即撒腿沿着走廊向三楼跑去。
只能等到所有的人都出了房间,张辅有立刻命令说道,“撤退!不要慌!不要乱了阵型!”
张辅三人忍受着噼里啪啦棍棒打击,尽管大多数的棍棒都打在了椅子上,可是仍然有一些落到了胳膊和身上。
张辅忍痛说道:“兄弟们忍着点儿!这点疼痛算个屁!要是被他们攻上楼把咱们全干趴下!那才是丢人现眼呢!忍住了!椅子举好了!千万别撒手,一撒手就是兵败如山倒!退!”
第256章 天才少年
三人一边举着椅子一边往后退,被打到的地方虽然疼痛,可依然没有人丢下椅子。
毕竟此时只要有一个人敢放手,对方就会一拥而上,整个防线都破了!
声音传上来,朱允熥也不由得微微侧目。
面对那么多人的棍棒,这个少年人还能够临危不乱,懂得阵型的重要,显然是有些本事的。
瞿陶看了一眼朱允熥,知道殿下似乎有一些兴趣,便禀报说道:“三爷,他们三个拿椅子挡住对方的棍棒,边走边退……”
瞿陶话音刚落,曹政他们四五个青年就奔了上来。
因为三楼的地方没有那么大,所以不像二楼被隔成一个个房间,三楼就是一个大大的空间,摆放着一些桌椅。
所以一上到三楼,一眼扫过去整个三楼的景象尽收眼底。
一上楼曹政就着急忙慌的说道:“赶紧拿椅子!砸死这帮狗东西!太tm欺负人了!”
四五个人赶紧就把搬起椅子来到楼梯口。
而现在张辅他们三个也已经退到了楼梯口处,只是这时候他们手中的椅子也已经碎裂了。
于是张辅三人只好挥舞着手中的椅子腿格挡对方的棍棒,
“砰!”的一声,孙林的脑袋被棍棒击中,立刻沿着额头流出血来。
张辅心中焦急,赶紧喊道:“砸!快往下砸!往这儿招呼!”
“砰!”一个不注意,对方的棍棒就打在了张辅的鼻子上,瞬间血流如注。
“砸!狠狠的砸!”
曹政奋力把自己手中的椅子朝楼下砸去,其他人也立即跟上,几把椅子立刻就砸在了围住楼梯口的几个人身上。
“哎哟!他们敢玩阴的!”
“小心头上!有椅子!”
“快躲开!小心点儿!……”
对方吓得赶紧往后躲,不敢围着楼梯,几把椅子砸在楼梯上,成功的阻断了对方的追赶。
“走!我们上去!”张辅也立即招呼同伴上楼。
“啪,啪,啪……”
三楼椅子仍旧源源不断的砸在楼下的走廊上,一张椅子扔下去,紧接着又跑过去搬别的椅子。
张辅见状赶紧喊道:“停!停下来!省着点用!这会儿用完了等会儿就得抓瞎!”
有人担忧的问道:“那他们要是上来怎么办?”
张辅吩咐说道:“搬个桌子过来!咱们把楼梯堵上!”
说着几个人搬来一张八仙桌,立在楼梯上,挡住了对方上来的路。
张辅又赶紧说道:“看看哪里有棍棒没有,他们敢上来就把他们捅下去!把所有的桌子椅子通通搬过来预备着!以防万一!”
一声令下,有人前去角落翻找棍棒,有人搬来桌椅,堆在三楼的楼梯口预备。
“找来了找来了!这里有竹竿!”
两个青年拿着五六根竹竿过来,这些竹竿六尺有余,是用来撑住临江的窗户,防止被风吹动的。
张辅指挥说道:“你们几个拿着竹竿守在桌子这里,谁要是敢上来就狠狠的打!把他们捅下去!要是他们冲的太凶,就配合椅子往下砸!”
曹政满怀感激的拍拍张辅的肩膀,说道,“你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我吧!这帮兔崽子,真是活腻味了!”
张辅捂住鼻子点点头,说道:“好,王来,给孙林包扎伤口,用布缠住。”
“好,交给我吧。”
张辅又问道:“张涛,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张涛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说道:“没事儿!肩膀吃了一棍子而已!tnd!他们下手真狠啊!”
张辅捂着鼻子笑道:“他们算个屁!我爹和蒙古人打仗,他们才叫狠呢!”
此时陈明在楼下打了几次,可都被楼上曹政等人用竹竿捅了下去,再加上有桌子挡住楼梯,他们根本打不上去。
所以陈明气急败坏的叫骂道:“曹政!你个狗娘养的,有种就给老子滚下来!躲到楼上算什么英雄好汉!”
曹政手提竹竿,见他们上不来,紧张的情绪也就放松下来。
笑着说道:“陈明,亏你爹还是个武将呢,连这么高的地方都攻不上来,真给你老子丢人,赶紧滚回家吃奶去吧!”
陈明手提着棍子指着曹政说道:“大言不惭!只要是还有卵子的就给老子滚下来!躲躲藏藏,那是无胆鼠辈!老子今天非得撕了你的嘴!”
曹政哈哈笑道:“你自己无能上不来怪得了谁!有种你上来啊!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陈明气恼的说道:“你别得意!今天要不是张辅孙林他们替你挡着路,你早被老子干趴下了!”
曹政得意洋洋的说道:“那也是我们交情好!为兄弟能两肋插刀!不像你交的那些,都是酒囊饭袋,糟蹋粮食!”
他的话立刻引来楼下陈明同伙的不满:“你说谁?混账!”
“满嘴喷粪!有种下来真刀真枪的干!”
“就是!别左缩头乌龟!有种就下来!”
曹政转头对张辅他们说道:“兄弟!今天多谢了!改天咱们凑机会干他们一顿!好好给你们出出气!”
张辅扬着头捏着鼻子,不让鼻血流下来,脸上高兴的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先躲一躲,改天一定加倍奉还!”
“哈哈哈哈……”
曹政孝道:“好!听你的!”
又转头对楼下嘲讽说道:“陈明,不就是爷们儿在画舫抢了头牌姑娘吗,是你自己没本事,见到漂亮妞腿就直打哆嗦,
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屁,这怪得了谁,人家喜欢跟着爷们儿碍你什么事了!居然还有脸找我闹事,简直不知廉耻!”
陈明咬牙切齿的说道:“狗东西!你讽刺挖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挤兑我,让爷爷我下不来台,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这时候坐在廊檐处的朱允熥斜着身子,扫了这群小青年一眼,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
这些纨绔衙内之所以打架,所谓的不过就是争风吃醋,还有为了找回面子。
就像那个时代的顽主,整天不务正业、拉帮结派,就知道满城的晃悠瞎混,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拍婆子了。
对于陈明和曹政他们来说,因为他们的父辈可能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有的可能关系还不错。
所以他们玩归玩闹归闹,彼此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导致重伤,也不会殃及生命。
此时捏着鼻子的张辅转头一看,之见朱允熥瞿陶等人都坐在廊檐处,似乎并不紧张。
再仔细一看,张辅不由得心头一震!
身体一颤,就打了一个冷战……
倒吸了一口凉气,张辅慢慢站起身来,移动脚步走到栏杆处向二楼望去。
只见楼下一双双冷静阴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打闹的双方。
这一番查看当真让张辅心中发冷,酸涩不已!
鼓足了勇气,偷偷抬头看去,只间朱允熥目光正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的眼睛。
面含笑意,四目相对,张辅赶紧低下了头,只觉得两腿发软,无力支撑,便顺势坐在地上散落的一个棉垫上。
狠狠的把头埋到胸膛里面,用手捏着鼻子,假装正在疗伤。
瞿陶见状,低声笑道:“三爷,这倒是个明白的人……”
朱允熥含笑说道:“有趣……”便端起酒杯,继续品尝温热的黄酒,欣赏秦淮河的风光。
曹政看到张辅一幅蔫儿蔫儿的模样,赶紧上前关心的问道:“张辅,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张辅微微抬头,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没事,就是鼻血流得……有点头晕,歇一下就好了……”
“没事就好!你先歇歇。”
曹政也不是个精细的人,以往也被人打破鼻子流血过,知道有点头晕是很正常的,所以也没有在意。
张辅满面复杂,极其为难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官宦之家的,不能给家里丢脸,这污言秽语……还是别说了……”
曹政一愣,随即笑道:“咱们家里都是武将,又不是文官,文绉绉的该怎么骂街,不把陈明这个狗崽子骂狠了,他就不长记性!”
“你歇着!我去守着楼梯,绝不会让他上来的!”拍了拍张辅的肩膀,又提着竹竿走到楼梯口处。
曹政对着下面说道:“陈明!你个王八蛋!人多欺负人少,你算什么英雄好汉!真tm不要脸!我要是你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省得给老子丢人现眼!……”
此时的张辅满心酸涩,左右为难!
本来想提醒曹政的,可又不敢随便说话,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够“雅致”一点儿……
可都是在纨绔衙内,平时骂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怎么改得掉!
这样的话被那位听在耳中,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啊!
所以听着曹政骂人的话,张辅顿时觉得就像一拳拳打在自己的心口上,让自己胸闷气短,心惊肉跳!
无奈之下,张辅只能低着头,装作一副鹌鹑的模样,心里不住的祈祷上苍保佑,老天开恩……
这要是追究下来,不但自己要受责罚,就连自己的老爹都得跟着查问!
到时候自己的爹一怒之下,竹片儿鞭子一起招呼,那滋味儿……
嘶……
想想都害怕呀……
第257章 剃度出家
“大哥!衙门的人来了!”
一声尖叫立刻传遍了整座酒楼!
陈明急忙问道:“看清楚了吗?是衙门的人?!”
“看清楚了!正冲这儿来呢!”
陈明咬着牙齿愤恨的说道:“狗日的曹政!今天算你走运!我们撤!分开走!”
一声令下二十多个纨绔衙内立即就向一楼跑去,不一会儿就做了鸟兽散。
曹政见状也急忙的说道:“我们也走!被他们抓住就麻烦了!”
“快走快走!分开走啊!”
几人立即搬开堵住楼梯的桌子,在曹政的招呼之下撒腿腿就向楼下跑去。
张辅也站起身来,走在人群的最后,低着头就要下楼。
突然有一只手挡在了他的前面,只见瞿陶满脸笑意的说道:“左右无事,再坐一会儿吧。”
张辅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尽管非常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慢慢的挪动脚步,向着廊檐移去。
瞿陶站在楼梯口对下面使了个眼色,下面的护卫点点头,以示明白。
“扑通”一声。
张辅跪在木地板上,勾着头不敢说话。
看着这个十六七岁的小青年,朱允熥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张辅叩拜说道:“小子拜见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笑着说道:“怎么看出来的?”
“小子……认得瞿将军的公子,听说他做了殿下的护卫,所以……”张辅窘迫的说道。
“不错,倒不是个笨人……”
朱允熥又询问说道:“刚才听你指挥调度,很有章法嘛,令尊是谁?”
张辅老老实实的回答说道:“回禀殿下,我爹是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隶属燕王麾下……”
“哦……”
这时朱允熥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张辅这个名字听起来似曾相识呢!
原来是张玉的儿子!
张辅早年随他的父亲张玉参加靖难之役,累封新城侯。
永乐四年以右副将军的身份,跟随成国公朱能南征安南,旋即接任主帅。
张辅屡战告捷,第二年就年灭亡胡朝,改安南为交趾,设交趾布政司。
战后因功受封英国公,予世券。自永乐七年至永乐十三年,三次以总兵官讨平交趾叛乱。先后四至交趾,史称他“凡三擒伪王,威镇西南”。
并且后世多以张辅不得世守交趾为恨。
如果张辅真的守着安南,现在那片土地现在可能就是我们的疆土了!
永乐二十年至永乐二十二年间,张辅参与明成祖朱棣的第三、第四、第五次北征。
洪熙元年,改掌中军都督府事务,进位太师。次年,随明宣宗平定汉王朱高煦叛乱。
明英宗,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猪叫门即位后,加号翊连佐理功臣。
张辅历事四朝,并且连姻帝室,与“三杨”、蹇义、夏元吉等同心辅政,促成“仁宣之治”。
正统十四年,张辅跟随明英宗朱祁镇北征瓦剌,在土木堡之变中阵亡,那时候他已经七十五岁了。
这是一个大才呀!
说一句常胜将军毫不为过!
只可惜晚节不保,毁在了猪战神的手中。
不过这也很无奈,毕竟皇帝御驾亲征,你的建议再好可对方就是不采纳,也是干跺脚!
不过嘛,光是他身上的平定安南的战绩,就值得自己把他收入麾下!
而且张玉在靖难之役中,又是燕王朱棣的左右手,自己把他儿子收入麾下,也便于收服张玉呀。
能挖朱老四的墙角,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朱允熥春风和煦的说道:“你爹不是在北平吗?有时间教你兵法?”
张辅面红耳赤的说道:“回禀殿下,小子是看了家里的兵书,听武将们诉说在战场上是如何打仗的,所以……所以就自己瞎琢磨的,让殿下见笑了。”
朱允熥不尽心中感慨,有些人真是天生的武将胚子!
一些人哪怕读再多的兵书,上过再多次的战场,也是平平无奇。
可是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有敏锐的洞察力,对于行军打仗的事一点就通!
朱允熥问道:“喜欢上战场打仗吗?”
张辅回答说道:“小子喜欢……”
他的父亲张玉是武将,将来他是要“子承父职”的,也就是说早晚他都会是武将,像这样一个人敢说自己不喜欢上战场吗?
况且张辅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对打仗那么有兴趣了。
朱允熥点头说道,“你要知道,听人说的和兵书上读来的都不真实,到了战场上炮火轰鸣,血流四溅,一个个的脑袋被砍下来,
满地都是尸体和残肢断臂,耳朵里面还要听着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一个正确的命令不知道会杀死多少敌人……”
朱允熥继续说道:“而一个错误的命令,很有可能兵败如山倒,几万甚至几十万兵马如同庄稼一样被宰杀收割,
况且战场之上取胜的机会稍纵即逝,是反败为胜,还是反胜为败,不过是在一念之间罢了……”
朱允熥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你要知道,真正的战场和纸上谈兵是不同的!”
张辅再次叩拜说道:“多谢殿下教导!”
朱允熥盯着他问道:“现在你是想上像个英雄好汉一般,体验真正的战场搏杀,还是想做一个富家公子纨绔少年?!”
朱允熥说了那么多话,早就已经铺垫好了,气氛也渲染到了。
张辅听的热血沸腾,立即行礼表态说道:“启禀殿下!小子愿意到战场搏杀!”
“好!”
朱允熥脸上绽露出来欣喜的笑容说道:“我的东宫侍卫里面人才济济,还缺一个名额,你来补上吧!以后再到护卫营前去历练。”
张辅闻言,立刻兴奋的说道:“是!小子遵命!”
作为武将家里面的孩子,前段时间吴王殿下的护卫营立营的时候,在武将的圈子里可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挤不进去!
除了吴王殿下亲自挑选的护卫之外,能进去的就是勋贵之家的子弟了,像张辅这样的家庭,还不够资格。
现在吴王变成了皇太孙殿下,护卫营更是跟着水涨船高!
要知道那将来可是天子亲军啊!
况且皇太孙殿下对护卫营的看着有目共睹!
而皇太孙殿下的东宫侍卫,比护卫营更让人羡慕!
看看瞿陶就明白,殿下的侍卫地位多高了!
瞿陶原本是瞿能的幼子,正经说起来以后连取能的职位都无法继承,可是从他跟了皇太孙殿下之后,地位已经翻天覆地了!
即便是一些国公侯爷,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皇太孙的心腹和侍卫统领!
而自己又是皇太孙殿下钦点进入护卫营的……
未来可期呀……
朱允熥原本是想让他进入护卫营的,可以想到既然想到要施恩,何不再加一层?
况且把张辅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更方便自己调教,获得他的耿耿忠心。
而一旦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在他身上就会打上自己的标签,成为自己的人。
就算对方心不甘情不愿,他也没得选择!
……
在城外的义庄里,朱允炆找到了尸体冰凉,躺在棺材中的母亲。
看着母亲一脸死气,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此时的朱允炆没有了怨恨,只有无尽的伤心和难过。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母亲确实是咎由自取,谋害皇族,散布天花,这是任何人都得死的。
即便是让自己染上了天花,即便是让自己身上全是麻子疤痕,朱允炆也没有再埋怨。
母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呀!
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做太孙,将来做皇帝,这才使出了阴损的招数。
最后即便是害了自己,可作为孝子的朱允炆又怎么怨得起来呢?
如果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如果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准备争夺皇位,或许今天就不是这番景象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逝者已矣……
在明朝时期,皇后或者嫔妃被废了之后,一般都会打入冷宫。
在她死后能不能进入皇陵陪葬,还是个未知数,因为有的可以,有的却不行。
例如明朝景帝废后汪氏,明宪宗废后吴氏,都是被贬入冷宫的,不过她们后来都被葬入皇陵。
吴氏死的时候,太监刘瑾和大学士王鏊为吴氏的葬礼大吵一架,最后以妃礼葬入皇陵告终。
只不过她们生前是皇后,地位尊崇,万民皆知,所以礼部和官员们才会争论。
朱允炆明白,自己的母亲并非太子朱标的原配,只是后来扶正的,在法礼上差得很远。
而且自己母亲身上又有巨大的污点,即便不会明说出来,可是一些官员也心知肚明。
况且又是被皇帝陛下下令赐死的,身份不够,性质又严重的多,朱元璋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母亲进入皇陵的。
不过此事的朱允炆也看开了。
人生在世,不过一副皮囊而已。
死了之后,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
即便是给她再高的尊荣,举行再大的仪式,也于事无补。
况且在心灰意冷之下,朱允炆也不想折腾了。
拿出一把剃刀,朱允炆的眼神充满了迷离。
第258章 撞船
坐在乌篷船里,燃起一炉炭,架上一只锅,烹煮两条肥美的鲜鱼,也未尝不是一件乐趣。
酒楼里面的饭菜虽然上等,可是却缺少亲自动手的乐趣。
此时朱允熥亲自动手,拿着火钳往炉子里面加炭,看着烧得通红的银屑炭,和冒着热气腾腾的铁锅,好不轻松自在。
锅里面不一会儿就翻起了白浪,浓浓的鱼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李福王忠二人在清理翠绿的小葱,脸上也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瞿陶手拿一根竹竿,非常蹩脚的撑着船,随着小船的轻微晃动,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脸上微微泛红,既有些窘迫,也有些气恼……
如果是在陆地上,瞿陶肯定能够大杀四方,是一把好手。
可是在水里,他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可是作为皇太孙身边的侍卫统领,不行也得硬撑啊。
否则传扬出去,那可太丢人了!
索幸皇太孙殿下没有前往画坊林立的繁华之处,否则那么多船只,瞿陶真的就要欲哭无泪了。
张辅蹲在火炉旁边,轻轻的挥着扇子,把火苗扇得更旺一些,眼巴巴的望着铁锅里面的鱼汤,香味扑鼻,不由得口水连连……
“咕噜……”
肚子里传出来饥饿的信号,张辅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朱允熥,再见皇太孙殿下一脸坦然的盯着鱼汤,似乎也在等待大快朵颐……
要知道张辅他们只顾着打架了,酒菜都没有吃几口!
再加上打架和对峙期间的消耗,张辅早就饥肠辘辘了。
而且像他这个年龄的青年,正是饭量最好的时候,有多少饭菜都能吃得下,可一旦饿起来就浑身难受,对食物的渴望是最迫切的。
张辅不由得揉了揉肚子,舔了舔嘴唇,试探着说道:“殿下,这鱼汤……能吃了吧?”
朱允熥手拿火钳,摆弄着木炭说道:“火候不到,还得一会儿。”
张辅陪笑说道:“殿下,要不属下请您尝尝如何?这煮鱼汤可有讲究,火候差一点儿鱼不鲜汤不浓,火候过了鱼肉就老了,汤也没有鲜味儿了……属下替您试试火候怎么样?”
朱允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拿起旁边的小勺,盛了一点鱼汤放到嘴边品尝。
这一下更勾起了张辅的馋虫,看得他不住的吞咽唾沫。
“殿下?这会儿如何?能吃了吧?”张辅迫不及待的问道。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汤味儿不浓,还需要一刻钟。”又转头对他说道:“难道你还想吃不成?!
张辅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殿下这话问的……让人好难回答!
我在这儿又是扇风又是点火的,再加上肚子里的响声,想吃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张辅尴尬的说道:“殿下,这么一锅鱼汤您肯定吃不完吧?”
朱允熥点点头说道:“我确实吃不完……”不等张辅欣喜,又说道:“不是还有李福王忠还有瞿陶吗,我们四个肯定能吃得完。”
张辅瞬间无言以对……
感情我就是个外人啊……
朱允熥面含笑意的说道:“怎么,你也想吃?酒楼里面你们这班纨绔衙内不是好酒好菜吃的热火朝天吗?小心吃多了肚胀。”
张辅被挤兑的面红耳赤,他们打架斗殴刚好被殿下撞见,连狡辩的话都没脸说啊。
一群官二代整天无所事事,可不就是纨绔衙内嘛。
哎呀……真要给殿下有这么一个印象,那就糟了!
张辅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我们也只是偶尔……,这种事不常有……不常有……”
“哦,那我还真是幸运呀,能够顺眼看到一出好戏,其实我挺好奇的,你们在酒楼吃喝给钱吗?”
张辅尴尬的说道:“回殿下的话,小人虽然顽劣,可也是要脸皮的,不敢混吃混喝……”
“掌柜的真敢要?”
“无论如何酒钱饭钱是一定要给的……殿下,小子们不是混账无赖……”
朱允熥又问道:“你说今天真把谁的腿给打断了,或者一不小心闹出人命,今天这事儿怎么收场?平常你们都是如何处理的?”
张辅的额头上不由得分泌出来热热的汗液,诚惶诚恐的说道:“殿下明鉴,我……们家里的长辈都在朝中为官,都是同僚,不少人从小就认识……
嗯,出手也是很有分寸的,就是玩玩闹闹罢了,不敢下黑手……请殿下放心!”
朱允熥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真要打死几个那才好呢,把事情闹大了,朝廷就有理由有借口把你们的爹爹叔叔通通革职,这可能够省出来不少俸禄呢。”
张辅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请罪说道:“都怪小人性子顽劣,不听管教,还请殿下责罚!”
张辅明白,殿下这话一旦落到实处,那么父辈们打了一辈子的仗所积累下了军功,还有现在所有的职务,都将会通通化为乌有!
别说长辈会不会把自己打死,就是自己里面的这份内疚之情,这辈子都只能在愧疚之中度过啊……
朱允熥望着远处说道:“你们的长辈都是英雄好汉,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到了你们这一代,却成为纨绔子弟,成为祸害百姓、鱼肉乡里的恶人,那才是真正的子孙不孝,愧对先人!”
转头看着张辅,有些伤感的说道:“按照大明的律法,将来你们都会接续家中长辈成为朝廷的武将,
你告诉我,就你们今天这副模样,我敢不敢把兵马交给你?敢不敢把士卒的性命托付给你?还有万千的黎民百姓,本来是需要你们守护的,可你们能守得住吗?”
张辅眼圈一红,顿时流泪说道:“殿下,您别伤心,都怪小的太窝囊太混账……殿下放心,我以后一定劝他们好好向学,绝不给殿下丢人!”
朱允熥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有此心就好……张辅,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张辅这样点头,非常认同。
总觉得殿下这样的话真是发自肺腑、感人至深,他就像自己至亲的长辈一样,对自己谆谆告诫……
朱允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准备奏请皇爷爷,在你们这些衙内之中选取一些成立一军,一来是免得你们成为祸害,另外……
也是盼望从你们中间,能够出现一两位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你说我这样的愿望能够实现吗?”
张辅瞬间两眼放光,满腔激动的说道:“能!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必然心想事成!属下祝贺殿下!属下定当誓死以报殿下!”
殿下这话是他的心愿,现在又对自己说出来,几乎就等于明说盼望自己成为像霍去病那样名流清史的人物了!
殿下可是在拿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激励自己呀!
这让张辅如何不激动!
朱允熥拿起旁边的一只碗,盛了几块鱼肉一碗鱼汤,递给张辅说道:“喝吧。”
张辅强按耐住心头的激动,接过碗来说道:“多谢殿下!”
对于张辅的反应,朱允熥很满意。
既然要了张辅的人,就一定要得着他的心!
礼贤下士,恩威并济,言辞激励,历来都是收服人心的不二法门!
此时,从前方过来一条两层楼船,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李福看了看楼船上面的标记,低声说道:“殿下,这是魏国公府的楼船。”
朱允熥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在意。
作为堂堂的国公,有几条船那是再正常过的事情了。
可是就在两船交错之际,意外发生了。
虽然楼船激起的浪花不大,而且两船之间也保持着一丈有余的距离,按理来说不会受到影响。
可问题就出在旱鸭子瞿陶身上!
瞿陶一见对面有大船驶来,本来就不成熟的驾船技艺,顿时就有些慌乱了,撑起竹竿想要离得远一点,免得受到波浪的影响。
可是一个用力过猛,船尾立刻向河岸摆去,而船头立即对准了楼船。
船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个趔趄吓了一跳。
“哎哟!瞿陶!稳着点儿。”
王忠被甩到船板上,赶紧说道。
李福赶紧用手拉住拉住乌篷,而朱允熥因为是坐在凳子上,也比较稳当,这才没有摔倒。
李福见朱允熥也晃了一下,赶紧说道:“瞿陶!稳着点儿!”
瞿陶被刚才船只的晃动也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站着了身子,身上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这要是把殿下晃到河里面去,这罪过可大了!
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更何况瞿陶本来就不是什么驾船能手,所以他赶紧用竹竿猛的往河里叉去。
本来是想用力使船只定住的,可没有想到越是用力,船只所受到的反作用力越大!
所以乌篷船立即向楼船撞去!
本来船只距离楼船只有一丈有余,这又是改变方向,又是猛然用力。
“咚!”
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际,乌篷船的船头就已经撞到了楼船的船尾上!
乌篷船上的众人随即人仰马翻,就连瞿陶也栽倒在船仓里面。
朱允熥立即用两只脚撑住船板,一只手迅速拉住乌篷的藤条,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第259章 受伤
“哗啦”一声!
炖着鲜鱼的铁锅带着满锅的热汤溅出,朱允熥的胳膊来不及躲避,瞬间整个小臂就被泼上了鱼汤。
“殿下!”
“殿下!您烫着了!”
王忠人还没有站稳就着急爬过去,也不过船板上鱼汤的热度,就给朱允熥拍去衣袖上的汤水。
“三爷,您觉得如何?有没有烫着?”李福也要紧张的问道。
“三爷……,属下……”
此时瞿陶趴在船舱里,满脸自责,仰着脖子查看朱允熥的伤势。
“啪!”
瞿陶狠狠的照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跪着说道:“属下无能,惊扰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张辅也伸手扶着朱允熥,生怕他出一点的状况。
“大惊小怪!”
朱允熥坐直了身子,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说道:“一点小事,瞧把你们紧张成什么样子!
“喂,你们怎么样了?”楼船上探出一个婢女的脑袋询问说道,正是魏国公府的小翠。
李福立即说道:“我家少爷被烫伤了,请让我们登船疗伤,多谢了!”
小翠犹豫着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询问。”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姿也来到船帮,朝下面观看。
此时朱允熥也朝楼船望去,刚好四目相对,眉目流转,以眼传神,说不出的别样滋味。
“小姐,他们……”小翠急忙解释说道。
“不必说了,赶紧请他们上来!快!”徐妙锦赶紧吩咐说道。
由于楼船较高,不便于攀登,所以从楼船上下去了两个驾船的好手,帮忙把乌篷船停靠在岸边。
因为瞿陶驾船技艺不佳,没敢往河心里面去,一直都是沿岸行驶的,所以几乎没费工夫就停靠上岸了。
徐妙锦所乘坐的楼船也立即靠岸,架起了木板,准备妥当,确定安全之后,朱允熥这才踏上了楼船。
一进如船舱,徐妙锦立即纳万福行礼说道:“小女子拜见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心里确实有些尴尬。
尽管眼前的徐妙锦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楚本来的面貌,可是从她的体型仪态,还有眉毛眼睛就可以看出来,这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在美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
多少让人难为情啊……
不过朱允熥却面不改色的说道:“不必多礼,魏国公府的楼船不错,本王来参观参观,不会唐突吧?”
徐妙锦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明明是差点翻船落水,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男人果然是好面子的……
“回殿下的话,魏国公府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给的,殿下只管参观便是,不必顾忌。”
朱允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此时李福王忠小心翼翼的褪下朱允熥左臂外面穿的厚衣裳,把胳膊露了出来。
只见胳膊上被烫得颜色发红,所幸没有起水泡。
这也是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厚,鱼汤没有直接浇到皮肤上,否则绝对比现在严重的多。
小翠立即端来一盆凉水,李福轻轻扶着朱允的胳膊,慢慢放进水盆之中。
在冷热交替之下,朱允顿时觉得火辣疼痛,不过痛感迅速减轻了许多,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噗通。”
瞿陶跪在地板上,满含愧疚的磕头说道:“属下无能,致使殿下受到惊吓,还被烫伤,当真是百死莫赎,请殿下治罪!”
其他人也都低着头,既不敢请罪也不敢求情。
因为一旦也跟着就有请罪,一同领罪,好让主上觉得法不责众,不便处置,
说白了,这会让人有逼迫的感觉。
不敢求情是因为这件事确实是瞿陶有错,谁知道殿下的恼怒程度?
又怎么能轻易开口呢。
况且此时为瞿陶求情的话,那把朱允熥置于何地?
责罚就显得不仁慈,因为有人求情了,有人觉得应该轻罚。
可如果不责罚的话,瞿陶是应该感谢殿下,还是感谢求情的人?
所以众人都闭口不言。
朱允熥一边泡着胳膊,一边问道:“那你先说说,这件事你错在何处。”
瞿陶顿时满脸通红,窘迫异常,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强忍住满心的愧疚说道:“回禀殿下,属下不善驾舟,为了在殿下面前表现,还是自告奋勇……属下愚昧……”
朱允熥眼睛瞪着他,生气的说道:“你就是太逞能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全才了?真以为自己能上九天揽月,还能下五洋捉鳖?瞧把你能耐的!”
“现在你是东宫的侍卫统领,是本王身边的心腹,别人见了你就得点头哈腰,就得客客气气,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朱允熥继续说道:“你打过多少仗?杀过多少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本事没有多少,狐假虎威学的倒挺像!”
“属下该死,请殿下息怒……”瞿陶跪在地上,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不怕殿下责骂,殿下越责骂就说明关系越亲近,说明殿下没有放在心上
真要是客客气气……那自己这个侍卫统领也做不下去了。
朱允熥不耐烦的说道:“就是因为你逞能,把本王辛辛苦苦熬着的鱼汤全给弄撒了,怎么,你是想饿死张辅啊?滚出去!重新熬制一锅,熬不好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属下遵命!”瞿陶行了礼仪,满怀愧疚的躬身退了下去。
小翠满脸疑惑,趴在徐妙锦的耳边低声问道:“小姐,熬鱼汤很难吗,这算是什么责罚?”
“别乱说话!”
徐妙锦赶紧低声制止,低着头也不再言语。
李福王忠也跪倒在地说道:“奴婢保护不周,请殿下责罚。”
朱允熥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道:“这关你们什么事儿,起来吧!”
“是,多谢殿下。”二人站起身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辅刚想开口,朱允熥就说道,“你也想请罪?滚出去!帮瞿陶熬鱼汤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张辅此时有些尴尬,大家都请罪了,自己也保护不住也有罪啊。
可还没开口就被殿下怼了回去。
他不明白自己在这儿怎么丢人现眼了,不过殿下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所以张辅也乖乖的退了出去。
李福担心的说道:“这殿下,现在天气寒冷,凉水更是刺骨,不宜长久浸泡,奴婢帮殿下拿出来涂些烫伤药。”
“不必了,我自己来。”
说着朱允熥就把左臂从盆子里面拿了出来。
如果按照正常来讲,烫伤以后需要用凉水浸泡一刻钟才好,否则烫伤的地方拿出来之后,还会产生疼痛。
可是李福说的对,现在正值冬季,水的温度其实很低,好像有人说用太过低温的水浸泡的话也不好。
第260章 机锋
况且朱允熥这里有上好的烫伤药,涂抹上去就是了,疗效还是非常显著的,也不用担心寒气入体。
“启禀殿下,若是无事,小女子先行告退。”徐妙锦行礼说道。
“嘶……”
还没有等朱允熥答话,王忠就用一条非常干净的洁白丝帕为他擦拭胳膊上的水渍。
烫伤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下本来就很疼痛,再被王忠一擦,顿时觉得非常疼痛,朱允熥不由得一声轻呼。
徐妙锦见状,两条绣眉微处,心中顿时觉得不忍。
想了想,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说道:“我来吧。”
朱允熥微微一愣,虽然在古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间的大防一直都比较严格。
自己是皇太孙,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很多,可以说自己只要亮明身份,几乎可以推倒很多人。
不要觉得历史上的君王有几个皇后,有多少妃子,那就是推倒之人的实际数字了。
广大吃瓜群众大多数知道的是某个皇帝有个皇后,知识再渊博一点的,或许知道有多少个妃子。
可要知道,皇后妃子只是皇帝的女人冰山一角!
在明朝,后宫共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贵人,选侍、淑女等名分或等级。
这些还是有身份有等级的。
那些没有等级却被临幸的宫女,又不知道凡几了。
男人的裤腰带,没有一个是紧的!
除非没有那个条件……或者不是男人!
而作为皇子皇孙,推倒之后毫无负担,毫无不良影响,这个时候还会把持得住吗?
关键是……还需要把持吗?
可是能随便推倒的人中,绝不包括魏国公家!
像魏国公府这样的地位尊贵的勋戚,就连朱元璋都会尊重,自己岂能放肆?
况且徐妙锦在魏国公府与他的大姐和二姐也有不同,她虽然在姊妹中排行第三,可是在魏国公家里面,要比她上面的两位姐姐尊贵的多了。
因为徐达在生前的时候对他就极其宠爱,留给她的东西也是最好的,几乎把家里一半的产业都给了她,所以眼前这位是妥妥的白富美啊。
在徐达的宠爱之下,家里面谁敢放肆?
这也是为什么徐辉祖在出征的时候,徐妙锦能够管家的原因。
就像李渊的女儿建宁公主,虽然是个女儿身,但是家里地位却不输她的兄弟。
徐妙锦拿着洁白的丝帕,一点一点的为朱允熥称擦拭胳膊上的水渍。
不得不说,美人轻柔,手指也跟着轻盈。
在轻轻的擦拭之下,胳膊马上就被擦干净了。
这时李福对王忠使了个眼色,王忠满脸疑惑不明所以,李福心中暗骂一声蠢蛋,走上前去悄悄拉住黄忠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出去。
李福的表现自然没有逃得过朱允熥的眼睛。
看到他们的举动朱允熥顿时觉得有些恶趣味,可自己还真不能把他们叫住!
做属下的处心积虑为自己创造“机会”,结果你却不敢独处,不要说在男人面前会被耻笑,就是在女子面前也会被嫌弃的……
小翠这个时候心思机灵了起来,也悄悄退了出去,所以在楼船的房间里面他们只有二人。
朱允熥见气氛有些静谧,便询问说道:“你兄长徐辉祖近来可好?”
徐妙锦一边涂着烧伤膏药,一边说道:“回殿下的话,小女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城外的庄子居住,并未回家,也不知道兄长近况。”
说这话,徐妙锦眼中充满了茫然和失落。
朱允熥看了她一眼,询问说道:“那天是你让林正去商贸司自荐的?”
徐妙锦微微侧目说道:“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朱允熥十分笃定的说道:“按照你兄长的性格,他向来谨言慎行,不是好大喜功想要提前压注之人,随我平定叛乱回来之后,他一定会有所疏远的,
可是商贸司求才,你父亲身边的心腹侍卫却前去应征,在你们魏国公家里有这个能耐的出了你兄长徐辉祖,就是你和徐增寿了。”
徐妙锦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殿下,确实是小女子怕兄长有所疏漏,这才禀明兄长,派人前去助殿下一臂之力。”
徐妙锦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徐增寿与燕王朱棣暗中牵连,逼着她不得不表明态度,支持皇帝的选择。
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在皇爷爷还未立我做太孙的时候,就到我这边支持,这让我很感动啊……”
又问道:“你们家位居国公,已经是顶级的勋贵之家了,你两位姐姐都嫁给了藩王,在大明能够比你家还要尊贵的没有他人,我问你,此举所谓何求啊?”
徐妙锦眼神微缩,努力的保持平静,回答说道:“回禀殿下,小女子只是不想让人误以为兄长反对殿下,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莽撞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朱允熥点了点头,突然话风一转问道:“你兄长徐增寿呢?这段时间似乎并未见他。”
徐妙锦心中一颤,赶紧回答说道:“兄长去了西平侯那里,以保卫大明边疆稳固。”
再怎么说徐妙锦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纵然是有些聪慧,可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拿要求还是太高了。
徐妙锦不由得心中发慌,因为徐增寿的官职很低,如果不是遇到特别大的庆典,是不能够面见皇太孙殿下的。
如今殿下特别提起,这让徐妙锦察觉到危险的信号……
谁知道朱允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说道:“既然他在沐英那里,就好好在那儿呆着吧,云南边境时常叛乱,让他好好历练历练。”
“多谢殿下!”徐妙锦心中这才稍稍安心。
无论如何,徐增寿被太孙殿下关注都不是一件好事。
从徐妙锦的表情,朱允熥更加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在历史上徐增寿就是燕王朱棣的“间谍”。
徐妙锦这样的举动,里面如果没有徐增寿的原因,朱允熥肯定是不信的。
朱允熥似乎没话找话的说道:“放着魏国公府不住,跑到外面的庄子里做什么?”
徐妙锦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奈,还有许多伤心难过,“回殿下的话,小女子这段时间心中伤感的,满是落寞,无法排解,就到庄子里散散心。”
“哦?”朱允熥蛮有兴致的说道:“堂堂魏国公府小姐也会有伤心事吗?”
“小女子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只是生在国公府罢了,寻常女子所有的烦恼,小女子也是有的。”
朱允熥询问说道:“寻常女子,尤其是未出阁的寻常女子,一会烦恼自己样貌丑陋,二会烦恼不能觅得如意郎君,人们都说魏国公府的三小姐容貌超绝,冠绝天下,那么你所忧虑烦恼的肯定是姻缘之事了。”
第261章 惊变!
徐妙锦嘴角泛起抹笑容说道:“殿下对于女子的心事了解的非常通透呀,也对,皇子皇孙身边从来都不缺少美人,自然经验丰富……”
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妙锦说着说着就涌出酸涩的醋味来。
皇宫里面的女人还会少吗?
这些皇子皇孙只要勾一勾手,有的是人爬上他们的床榻!
甚至只要你不拒绝,皇帝知道后不严厉责罚,就有人敢主动勾引!
朱允熥含笑说道:“徐小娘子对宫中的事情知道的很多嘛,想必心中向往已久吧,不过以魏国公府的地位,想进宫料想不是什么难事,小娘子若是有意就入东宫如何?……”
也不怪朱允熥直截了当,坐在皇太孙的位置上难道还想认认真真的谈恋爱?
难道还想搞一出萝莉养成记?
难道还想体验体验被女方各种刁难,各种欲擒故纵?
那只能说你是想多了!
要知道古代大多数人成亲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如果是大户人家可能还会找画师,画上一幅画像给对方观看。
可若是小门小户,或者是平常百姓家,就只能任由媒人口灿莲花了。
即便是两个人认识,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花前月下,慢慢的培养感情,毕竟男女大防不容有失。
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太孙了,看中的女人如果还要“慢慢来”,那就真是给皇家丢脸了!
而且也会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就好像是一道美味佳肴,送到嘴边儿了,只要张口吃下就行,可你拿着筷子左玩玩右看看,再对着那道美味说一些甜言蜜语称赞的话……
那不是头脑有问题嘛?
况且那道菜也会觉得摸不着头脑啊。
所以一般的操作就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下一道旨意,在圣旨面前任何人都会被乖乖的送到床榻上……
所以朱允熥这句话不但不是唐突,而且还是恩典啊。
多少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对于美貌的女子,尤其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声的美貌女子,朱允熥怎么可能不想收入房中?
况且在历史上,就传说徐妙锦拒绝了朱棣立她做皇后的旨意。
一生青灯古佛,从未与任何男人有过交集,妥妥的奇女子一位呀。
朱老四得不到的女人,如果被自己得到……
这也就是徐妙锦,如果换做其他身份没有这么高的女子,想做什么就做了,怎么会浪费这么些唇舌!
徐妙锦并没有气恼,而是眼神迷离的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有诸多限制,不便逾越,魏国公府也不以恩隆太盛。”
朱允熥一愣,随即问到:“有什么限制?”
徐妙锦看着眼前的这位,心中叹息了一声,声音似乎有些幽怨的说道:“陛下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这其实源于朱元璋的一道诏令,据《明史·后妃传》记载:朱元璋登基后即修纂《女训》作为管理后妃的“家法”。
他在其中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也就是皇帝和亲王的皇后王妃,还有妾室都应该谨慎的选择良家女,任何人都不能借着任何借口进献美女。
明朝以后很多的皇后和妃子大多都出自民间或者是低级官吏,而且也有很多出身贫苦。
朱元璋如此规定的原因,就是害怕出现“外戚干政”的事情。
自古以来“外戚干政”就是王朝由盛转衰甚至灭亡的重要原因。
唐朝由盛转衰始于安史之乱,而安史之乱就是因为外戚杨国忠干政所引起的。
西汉的外戚王莽更是直接改朝换代,建立了新朝!
在历朝历代为了避免出现新皇初立,母强子弱,外戚干政的情况,也都是奇招百出。
最狠的当属“立子杀母”,据《汉书》记载:汉武帝立子刘弗陵而杀掉勾戈夫人,其实就是为了避免出现外戚干政的情况。
虽然历朝历代都想方设法的除去外戚干政的隐患,可是外企维护的事情仍然屡禁不止。
不过在明朝的历史中,二百七十六年的国祚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外气干政的事情,可能也是源自于朱元璋的规定。
因为这些皇后嫔妃,他们的母族势力没有那么庞大,所以就算是有些骄纵也不影响大局。
朱允熥听了之后,却笑着说道:“你父亲跟随皇爷爷战场上厮杀,两家又是亲戚,皇爷爷之所以在后宫之中颁布这条命令的原因,你我都明白,可也不必太过顾忌。”
徐妙锦顿时面红耳赤,不由得说道:“殿下……这话未免太唐突了吧。”
其实听到这话徐妙锦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如果说徐妙锦不喜欢朱允熥那是假的,否则她不会在听到朱允熥做了太孙之后就倍感失落了。
因为朱元璋的这项规定就等于堵住了自己进入东宫的路。
从此只能心中想念,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朱允熥这样的话,哪个女人都会喜欢听吧。
朱允熥一把握住徐妙锦的手,徐妙锦羞怯之下想要挣脱开来,可是发现被他死死的攥住。
朱允熥脸上带着温情说道:“摘下面巾,让我看看。”
徐妙锦赶紧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小女子承受不起,请殿下谨言慎行。”
“啊……”
突然之间朱允熥一把拉下她的面纱,瞬间一张洁白的面容映入眼帘,而一首诗赋也立刻涌上心头: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什么全民女神,在她面前瞬间失色!
这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
朱允熥不由得心中一热,握着徐妙锦的手就想不老实了……
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见朱允熥分心之际,徐妙锦就将自己的手赶紧抽了出来。
朱允熥会心一笑,“以后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李福,外面怎么回事!”朱允熥询问说道。
李福进入船舱的房间,低头躬身,“回禀殿下,岸边围着一群百姓,似乎是在……在……”
朱允熥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吞吞吐吐成何体统!说!”
李福咽了一口气说道:“照模样来看,岸上似乎有人溺婴……”
第262章 怒火
“立即靠岸!”
朱允浑身一震,赶紧吩咐,两只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怒气也在一点一点的积蓄。
徐妙锦见状安慰说道:“别着急,等船靠岸再说吧。”
一声令下,船夫驾驶楼船立即靠岸。
跳板刚一铺好,早就等候在船沿处的朱允熥就立即快步下船,向人群走去。
此时天色渐晚,有些昏暗不明,可是那群百姓中间却点燃了许多火把,把周围照得通明。
在人群中央,一堆的劈柴被点了起来,发出强烈的火焰,热气上腾足有两三丈高。
只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员外,双手举着一个婴儿包裹,猛然就把它丢到了火堆里面,
婴儿在火焰的灼烧之下,发出剧烈的惨叫之声,
朱允熥还没有走到跟前,就被这哭声惊得心头猛颤!
“唉!干什么!别推呀!”
瞿陶奋力的拨开人群,好让朱允熥走到前面。
这个时候,只见那个员外对身边的小妾伸手说道:“拿来!别耽误时间!误了时辰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妾满脸泪水,哭泣的说道:“老爷,我求求你了老爷,给我留一个吧,给贱妾留一个吧……,老爷,以后我当牛做马的报答您,求求老爷了……”
员外脸色一黑说道:“你个贱货快给我拿来!留着也是赔钱货!还妨碍我生不出儿子,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快拿来!”
小妾哀求说道:“老爷,已经死了一个了,放她一条生路吧,这孩子好养活啊,求求老爷给贱妾留个念想吧……”
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之下,这个员外顿时觉得面上无光,怒骂道:“你这个贱人!皮痒痒了是不是!要不然你跟她一块去死!快拿来!”
这个小妾显然拗不过,哭哭啼啼的到襁褓中的婴儿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把它交在了员外手里。
“哼!回去再收拾你!”
显然小妾的行为让这个员外很不舒服。
原来靠近火堆两步,举手就要把襁褓中的婴儿往火堆堆里面投掷而去。
“瞿陶!救人!快救人!”
终于拨开群众走到前面的朱允熥大惊失色,赶紧命令说道。
眼看婴儿就要被投出去,情急之下瞿陶连刀带鞘便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砸中那个员外的胸膛,一下子就把他打了个趔趄。
襁褓中的婴儿本来就是要准备烧死的,所以员外哪里会心疼。
员外疼痛之下赶紧丢下婴儿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身子,不过胸口疼痛难当,憋闷难受。
张辅顺势一个就地翻滚,在婴儿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才堪堪把襁褓接在手中。
“快抱过来给我看!”朱允熥急忙说道:“有没有受伤?”
张辅抱着婴儿递给了朱允熥,朱允熥急忙查看,只见襁褓里面的这个婴儿双眼还未张开,皮肤呈现粉红色,在手、足和唇周围,略微带一些暗蓝色。
脸上的也并不是像刚剥壳的鸡蛋那样光滑细嫩,而是带着一些白色的胎脂,还夹杂了一些分娩时的血液和其他液体。
整个婴儿看起来丑丑的,毕竟在母体的羊水中浸泡了十来个月,刚生出来定规不会好看。
朱允熥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婴儿还在安睡,没有受到惊吓,
或许她还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员外终于缓过劲儿来,揉着疼痛的胸口怒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前来多管闲事!把孩子还给我!误了时辰你们赔得起吗!”
朱允熥把孩子交给身边的徐妙锦,轻声说道:“你照看着,别惊吓到她。”
“放心吧……”
徐妙锦接过来婴儿,学着家里乳娘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
朱允熥面色不善的望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一身绫罗绸缎的员外,沉声问道:“我问你,为何有把婴儿烧死!”
员外生气的说道:“我自己的孩子,我想烧死就烧死,想溺死就溺死!你管得着吗!”
瞿陶低声说道:“三爷,火堆里……还有一个婴儿……”
朱允熥看了看烧的通红的火堆,瞬间怒火中烧!
火堆里没有发出任何响声,显然那个婴儿早就被烧死了!
朱允熥握紧了拳头,愤怒的说道:“看你一身绸缎锦衣,也不是养不起孩子!为何还要将她们烧死?!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要你的狗命!”
员外看看朱允熥身边的护卫,知道这位也是有身份的。
所以不敢太过放肆,可也没好气的说道:“我收拾自己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休要多管闲事!你们是官府的人?”
员外瞬间就觉得轻松了,理直气壮的说道:“各位,大明律也没有说不能烧死自己的孩子,我这么做就是官府也没话说!你们把孩子还给我赶紧走吧,不要耽误我的事情!误了我的时辰!”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大明律》难道有说过杀子不犯法?
徐妙锦在一旁说道:“老爷,大明律只说父母如果故意杀死子女,是为了诬陷他人,就要收到朝廷说法,如果不是为了诬赖他人或者勒索财物,这条律法就管不到了……”
朱元璋在大明律中说道:“凡祖父母、父母故杀子孙,及家长故杀奴婢,图赖人者,杖七十、徒一年半。”
也就是说,父母故意杀死子女,如果有图赖他人的行为,才处以杖七十、徒一年半的刑罚,。
可要是没有图赖他人,这条法律也就不适用了!
朱允熥明白《大明律》中肯定不会这么直白的写出来,否则那不是变相鼓励百姓杀子吗?
他这是钻了律法的空子!
要知道不仅是古代,就是在律法极为健全的现代社会,只要是懂法的人,也有很多空子可钻!
朱允熥咬牙切齿的说道:“生儿不复举,你枉为人父!”
员外气恼的说道:“说的好听!在此之前家中的妻妾已经生了三胎!每一胎都是女儿!我把前三胎都溺死了,总以为第四胎肯定是个儿子,
没想到又来两个女儿!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这不是要我断子绝孙吗?!如果不把这两个贱货烧死了,老天爷怎么会眷顾我们家!怎么会给我个儿子!你们快把孩子还给我,让我赶紧烧死了!”
朱允熥一听他是为了要儿子,心中更是气急,怒骂道:“混账东西!生了女儿就要是溺死烧死,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歹毒的恶人!你简直不配做人!”
要知道溺婴的事情不是开始于明朝,而是自古有之。
战国时期,溺婴已成风气,在《韩非子》中记载,“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
第263章
南北朝的颜之推就曾记载他有个远房亲戚,娶了许多婢妾,每当他们将分娩时,就派人守候在产房门外,若生下女孩就拿出去弄死,根本不会顾及产妇的心疼和哭泣!
宋朝的苏轼也在《与朱鄂州》中说道:“岳、鄂之间,田野小人,便养二男一女,过此即杀。尤讳养女,辄以冷水浸杀。其父母亦不忍之,率常闭目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
元末《郑氏规范》中说:“世人生女,往往多至淹死。”
“多”、“盛”、“成习”往往成为描述溺女的常见词语。
“比户而计,实无一户之不溺”,“溺女之家,十常四五”,还有“乡愚多溺女,岁以千计……”
这样类似的史料记载可以说数不胜数,
明初依旧是“生女多不举”、“弃女者载道”的局面。
而溺女成风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得一个男孩儿!
因为他们认为“初胎生女,如不溺死,则必连育之女,而得子必迟,所以完婚即期得男,有生女者当必抛溺。”
历史上曾国藩母亲江家,如果家里先生的是女孩,就杀掉她。
江家洗女的传统延续了六代,繁衍了二十八个男孩,却没有一个女孩活下来。
据说曾国藩外公江佩霖当大女儿生下来后,就把他丢弃在地上,想要让他冻死饿死,可是当他大半夜前去观看的时候,发现女儿仍然还活着。
这个时候就想要拿石头把她砸死,可是一时失手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他突然觉得这是上天的警告。
也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于是就把她收养起来,并给她起了个叫怜妹子的小名,长大之后下到曾家,生下了曾国藩兄弟。
而这些全都是为了生出男孩,继承香火!
“来人!立即把他给我拿下!”朱允熥按住怒火下令说道。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没有触犯大明律法,我烧死的自己的孩子,你们要干什么!我到应天府去告官!”
员外还在挣扎,可是很快的就被朱允熥所带的护卫拿下捆绑起来,一团破布塞到了他的嘴中。
朱允熥看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心生恼怒的说道:“尔等都是为人父为人母!都是爹娘所生父母所养!看着这个狗贼收拾自己的孩子,你们竟然无动于衷!”
“没有一个人出来劝阻!简直铁石心肠!你们不是喜欢看热闹吗?明日午时到西市去看!到时候要当众把他烧死!今后谁敢溺婴,一律从重处置,绝不姑息!”
瞿陶上前两步,大声喝道:“让立即让应天府尹捉拿相关人等!无关之人速速离开!”
百姓看着朱允熥一个个不敢说话,纵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身边一个个目光凶狠的带刀侍卫,告诉众人此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所以在瞿陶的命令之下,百姓不敢声张,立即四散而去,唯恐此事牵连到自己。
看着离去的百姓,朱允熥摇了摇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在围观的百姓当中肯定也有于心不忍的,可是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看着徐妙锦怀中抱着的婴儿,这个女婴生下来或许不到两三天,或许还没有睁眼看过这个世界……
可是和她一同出生的另一个,此时已经化作一捧灰土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肉被烧焦的难闻气味儿……
朱允熥真的想把这个员外立即投到火堆里面烧死!让他也尝尝被烈火焚身的滋味!
可是理智仍然占据了上风。
这个员外有这样的举动,百姓见了习以为常,那在大明的各处又会如何呢?
今天是被自己无意之中撞见了,那没有撞见的又有多少?
每年有多少婴儿被溺死呢?
朱允熥相信,这样的数字绝对不在少数!
自己能收拾一个员外泄愤,能把围观的百姓通通处罚,可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一个人终究有限,不可能管理到每一个州府县。
所以只有制定严格的律法,才能够有效的减少溺婴的事情!
朱允熥吩咐说道:“立即前往刑部,请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前来!还有户部的主事!”
“是!属下遵命!”瞿陶领命说道。
转向徐妙锦,看了看她怀抱中的婴儿,轻声说道:“给我吧,我找人看养。”
徐妙锦却并没有递给他,而是说道:“启禀殿下,小女子也会照顾婴儿,况且家中还有奶娘,一定能把她养好的,请殿下放心。”
作为一个女孩,徐妙锦生在国公府里,从小能够享受锦衣玉食,可同样作为女性,在她心中非常同情这些被溺死烧死的女婴。
所以她心中也非常生气,所以非常愿意救助一两个婴儿,出一份力。
朱允熥听罢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了。”
其实这一时半会儿朱允熥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照顾这个女婴,因为不仅要喂她奶水,还有照看她,不能夭折了。
“殿下客气,小女子不胜荣幸。”徐妙锦颔首答道。
朱允熥看了一眼员外的小妾,又吩咐说道:“让她跟着你喂养孩子吧。”
“多谢殿下!”
徐妙锦知道朱允熥这是在体贴她的难处。
毕竟不管怎么说,徐妙锦都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纵然勋贵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也不能抱一个婴儿回家呀。
这可是会引人非议的!
……
商贸司里,铁铉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不由得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商贸司里面所管的事物越来越多,不仅仅有黄金玉液美酒的酿造销售,还要负责所有官店的整改。
殿下已经下了严格命令,如果官店还是不能赚取该有的利润,所有的人都要整改革除。
人可以辞退,可以永不录用,可是官店却不能关啊。
所以铁铉必须找到一些合适的人作为储备,要整改某处的话,也有人能够立即补上。
事情虽然不算很大,可却极为繁琐。
况且殿下对于商贸司的前景非常看好,那么自己绝对不能让殿下失望!
所以当王忠来到商贸司的时候,铁铉办理公务的房间还亮着灯。
“铁大人,原来您还没回去啊,可让奴婢好找一通……”
铁铉见是王忠来了,赶紧问道:“莫非是殿下找我有事?”
王忠立即回答说道:“铁大人赶紧走吧,别让殿下等急了!殿下正在刑部大堂等着你呢……”
铁铉一愣,疑惑不解的说道:“殿下在刑部做什么?”
王忠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奴婢可不敢说,到地方您就知道了,不过你可得小心点,殿下心情非常烦闷,可不能再招惹殿下生气了……”
第264章 议论
铁铉知道王忠的嘴严,如果不是害怕朱允熥生,他连殿下的状态都不会告诉自己!
所以要想从他口中问出来什么事情,简直痴心妄想!
因此铁铉也就不再多问,立即快马加鞭赶赴刑部。
一进入刑部大堂,铁铉就意识到了气氛的凝重。
大理寺卿周志清,刑部尚书杨靖,户部侍郎郁新、傅友文,还有齐泰都到了。
他们都端坐在椅子上,坚守着礼仪,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而坐在刑部大堂主位上的朱允熥,此时却一脸阴沉。
铁铉心怀忐忑的上前行礼说道:“属下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万安。”
朱允熥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坐的旁边的椅子上。
又闭着眼睛吩咐道:“瞿陶,你来说。”
众人都知道皇太孙殿下此时定然怒火中烧,所以几人都谨小慎微。
瞿陶就开口将方才发生在秦淮河畔的事情,对众人讲说了出来,让大家都明白殿下愤怒的原因。
朱允熥这才睁开眼睛,目露怒色说道:“各位部堂,此人为了生出儿子,竟然残忍连续溺死了三个女婴,这次更是当着众人的面烧死了双胞胎的姐姐!”
“若不是瞿陶救人及时,在他手上就会死第五个婴儿!诸位,关于溺婴一事,你们有何看法?”
作为刑部尚书,这多多少少与刑法有关,所以杨靖想了想,开口说道:“殿下,按照大明律来说,并没有规定百姓不能够杀害自己的孩子,所以按照律法来说不能定罪……”
大理寺卿周志清抬头看了看朱允熥,认同的说道:“殿下,杨部堂说的是,按照大明律确实难以处置。”
“大理寺”的大理二字,为古代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最早于夏朝设立。
《礼记·明堂位》记载:“夏后氏官百”,这些官吏中就有司法官“大理”。
《礼记·月令》记“大理二星,在宫门内,主刑狱事也。
周志清作为大理寺卿,管的就是刑狱审断案件,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法院。
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
刑部受理天下的犯罪案件,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
大理寺专门负责审核犯罪案件,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查明详情,务必刑罪相符,不冤枉无辜。
而且凡是刑部、五军都督府所办之案与都察院参与合办之狱讼,都须将案牍与囚徒送至大理寺复审。
所以在明朝初年,大理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朱允熥不悦的说道:“我知道大明律的记载,现在问的是你们有何意见,不是能不能定罪!”
刑部尚书杨靖心中忐忑,知道皇太孙殿下对于溺婴一事肯定气恼,只好解释说道:“启禀殿下,在台州、处州、温州三府有溺毙子女的习俗,
另外宁波、绍兴、金华三府也有这种习俗,此外,江西、福建、南直隶等处,这种现象也很普遍,其他地方也间或有之……”
杨靖继续说道:“殿下,在百姓们看来,溺死婴儿,尤其是女婴,不过一种残忍的行为,不好的风气,更是坏风恶俗,应该予以禁止,但也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好风俗”,应该提倡……”
“在提倡的人看来,贫家溺死女婴原因一是家里实在贫困,难以抚养儿女,所以就导致“贫民常溺女”……”
“其二是考虑到日后婚嫁的嫁妆高昂,家族无力负担,便将自己亲生女儿溺死,毕竟厚重的陪嫁能够彰显家族的地位和身份,也能够使得女子在婆家地位尊高,这就给百姓增添了许多负担……”
“即便是在成亲之后,每逢年节庆典,红白喜事,都要告知自己的娘家,而且女儿回门,娘家又要多有馈赠,故而多有溺女之事。”
所以说来说去,百姓逆女的普遍原因是因为家中贫寒,再加上生养嫁娶耗费的钱财实在昂贵!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古代没有很好的避孕措施,必然导致成孕次数大增。
而且百姓即便是想要男孩儿,可也得等到生出来之后才能够知道是男是女。
可那个时候后悔也晚了,只能选择溺死。
杨靖又说道:“当然了,殿下今日所碰到想要求子,怕前面的女婴影响儿子也是有的,微臣觉得像是此类事情,乃是由于百姓愚昧无知所致,需要多方教化才可。”
户部侍郎郁新也说道:“殿下,据微臣所知,在有些地方还专门建有婴儿塔,大多分布于荒郊野外,灰色石砖砌成,顶为鼓形,塔身四面均留有小洞,远远望去与鸽子笼颇为相似。”
“这些婴儿塔是专门用来放置婴幼儿尸骨和弃婴的,因为一些百姓认为婴儿尚未发育完全,没有必要准备棺木,便将婴儿藏在此处,也有的直接将还活着的婴儿丢进塔中,其中尤其是以女婴居多……”
郁新说完,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杀死婴儿这事,确实太过残忍了!
“唉……”
过了一会儿,齐泰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民间之所以发生溺婴的事,有人是厌而溺之,嫌弃生的孩子太多;有的是愤而溺之,恼怒生下几胎都是女婴……”
“有的是急而溺之,害怕一旦用母乳喂养女婴,就会影响自己生育男婴;还有就是吝而溺之,因为家庭贫困或者没有充足的财力养育孩子,筹备嫁妆……”
铁铉里面颇为愤慨,行礼说道:“殿下,属下觉得溺婴的行为实在恶毒!此等恶俗必须要改!”
朱允熥看了铁铉一眼,说道:“难道仅仅只是恶俗吗?”
众人不由得一愣,一起朝着皇太孙殿下望去。
朱允熥目光锐利地说道:“人命至贵!难道婴儿的性命就不是命吗?!这不是习惯,不是风俗,也不是恶俗!这是罪恶!这是草菅人命!”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意识到殿下心中有多愤怒!
要知道按照大明的立法杀人可是需要偿命的!
如果真按照草菅人命来定罪的话,那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被开刀问斩了!
朱允熥盯着众人说道:“今天晚上这个亲手烧死自己女儿的员外,已经被我下令缉拿,我想让他死!你们告诉我,如何名正言顺的让他死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眉头都紧紧的皱了起来。
皇太孙殿下是仅仅想要杀一个员外吗?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他一声令下,别说是一个员外,就是一百个也活不过今晚!
可他想杀的是所有溺死自己孩子的父母啊!
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这关系到成千上万个家庭!
而且殿下还有名正言顺的杀人,不是凭着一时的激愤,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恼怒,而是要让这人杀的合情合理!
殿下恐怕是要修改大明律法呀!
所以大理寺卿周志清担忧的说道:“殿下,《大明律》中关于“殴祖父母或父母”这条是这样说的
“其子孙违犯教令,而祖父母、父母非理殴杀者,杖一百;故杀者,杖六十、徒一年”,
也就是说若是子女不听从父母的教诲,而父母毫无道理的殴打杀害子女,仅仅只需要受一百刑杖,如果存心故意杀人,致使儿女丧命,就需要受六十杖,刑期一年……”
周志清看了看朱允熥,说道:“殿下,可以让天下的官员,将溺死婴儿的父母按照大明律法处置。”
周志清这话,就等于说要按照大明律办事,不能让随意杀人啊。
“身受六十杖,刑期一年?周卿不觉得这个处罚太过便宜了吗?!”
朱允熥又反问说道:“那我问你,婴儿出生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违背父母的意思?如何违犯教令?”
“他们能不能听得懂父母的教诲?!所以说他们违背父母简直是无稽之谈!用此条律法来处理溺死婴儿的事情未免太过轻便了!”
杨靖只能无奈的劝解说道:“殿下,纵然女婴之事实在恶毒,可是溺婴的习俗由来已久,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更改,此事宜缓不宜急……”
“不过那个烧死女婴的员外着实可恨,手段实在残忍!微臣请求殿下将此事交给刑部,按照杀害人命来处置,定要将他斩首示众,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众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朱允熥,杨靖已经同意处斩员外了,不知道殿下能否消气?
朱允熥摇了摇头,满含失望的说道:“诸君,孤王所为的不是泄愤,不是一个凶徒,而是天下万千被溺死的女婴啊!……”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几位大臣也立即起身,不敢端坐。
朱允熥命令说道:“大理寺会同刑部在大明律上加上一条,凡是溺婴杀婴之家,刑期五年!第二次溺婴立即斩首示众!抄没家产,收回一半土地!田亩归公!可以由官府租给他们耕种。”
朱允熥明白,一上来就杀人那就太严苛了!
毕竟百姓们的观念在那里,而且家庭钱财田亩也有限,急不得,否则真的会逼出一些流民的。
可是这样的刑罚,也是非常严厉的!
如果把一半的土地上交给官府,那会若是一大笔钱财!
因为土地原本属于百姓,可以卖出去获得钱财,可现在只能耕种,还得交税,损失的就不是小数目了!
就像你的房子被收走了,尽管你还可以租住,可那能一样吗!
如果土地全被收走,不给他们耕种,那百姓就很难养活一家老小了,是会饿死人的!
可即便是这样,溺婴之家的损失也极大!
原本溺婴就是为了节省粮食,现在不在粮食节省不了,连田地都丢了,
他们在做恶事的时候,就会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第265章 立法
朱允熥目光深沉的盯着众人说道:“另外,他们不是想要儿子吗?凡是溺婴之家,所生男孩一律收归育婴堂,之后交给其他人家抚养长大,今生不许他们再见!”
“谁敢杀害女婴,孤王就让他断子绝孙!
朱允熥明白,重男轻女的思想贯穿了几千年,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改变的。
即便宣传的再厉害,把女儿说的再好,百姓也无法做到一视同仁。
即便是在后世,科技那么发达了,物质生活那样丰富了,可还是会规定不准检查胎儿是男是女,目的是为了什么?
更何况是在古代!
人的观念是难以转变的!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用重典!
否则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尽管残忍,却很有用!
就向小品超生游击队里演的,总有人为了要孩子,宁可不要房子不要家,宁可四处流浪。
而在古代,有人为了要儿子,也会有人宁可被抄家被流放,宁可担上罪名。
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生儿子接续香火!也会为了儿子而溺死女婴!
所以必须断绝了他们的念想!
当然,这种人毕竟也在少数。
“还有,凡是溺婴者,儿子一代不能参加科学考试,不能为官为吏!还有各个州府县,也要把溺婴多少算作吏部考核的标准之一,如果频频发生溺婴事件,一律革职查办,重则抄家问斩!”
哪个做父母的不想望子成龙,不想光宗耀祖?
可是你敢溺婴,那我就堵死你出人头地的途径!
就像后世,尽管计划生孩子的事被很多人不认同,尤其是规定公职人员只能够有一个孩子,否则就取消你的资格!
结果平头老百姓还敢多生,可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不管所生的第一胎是男是女都不敢再生了。
所以,利益永远是人们最关心的!
而且朱允熥也知道,上行下效!
无论再好的制度,可在执法人的手中变得可有可无,松懒懈怠,不去执行。
那就不会起到任何用处!
自古以来都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交通不便,政令无法切实有效的传达。
而且百姓宗族观念严重,很多事情只会在宗族内部解决,除非遇到大事才会告官。
这个时候一旦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溺婴的是还会继续发生,根本不能有效解决!
所以朱允熥必须严格要求这些做官的!
为官作宰,不能仅凭锦绣文章!
如果不能执行朝廷政令,不能依照律法而行,那么……
留之何用!
只要官员们头上带的紧箍咒,这关系到他们的乌纱帽是被摘掉,还是被血染红,再或者是得到升迁,
所以他们一定会认真执行,不敢懈怠的。
所以不仅要约束民,还要约束官员!
不等众人从惊愕之中反应过来,朱允熥又吩咐说道:“铁铉!”
铁铉下了一激灵,赶紧行礼说道:“属下在!请殿下吩咐!”
“从今日起,无论是官店还是孤王的私产,所有相关人等,所有官吏不分大小,家中如果有人胆敢溺婴,一律清除出去,永不录用!”
其实众人都明白溺死女婴产生的后果,在历史上,洪武十二年和万历七年的人口对比的话就会发现,
万历七年北方人口增长了一千一百多万,南方人口却减少了九百六十多万万。
南方人口出现负增长,最大的原因就是溺杀女婴非常严重!
而能够长到成年的女子,又被一些官吏和富户豪商占有,成为了他们的私属品。
这就导致能够嫁给平民百姓的女子更少了,人口自然也重难以增长。
在明朝有些年份,男女比例高达三比一,富者占有很多的姬妾奴婢,而广大的普通百姓,一辈子也难以讨到妻子,而且这种现象非常普遍。
而这也更加催生出来“契兄弟”。
尤其是闽粤两地形成“契兄弟”的风俗,契兄弟大都是贫困家庭,将自家容貌秀丽的儿子送入另一人家,收取所谓的“聘礼”。
而作为契兄的一方,一般都要承担契弟的衣食费用以及日后成亲的一部分费用。
所以有记载说契兄弟之间,“弟后日生计及娶妻诸费,俱取办于契兄。”
朱允熥又看着众人说道:“另外,父子母女乃是至亲!如果因为出不起嫁妆就不顾念亲情,毁坏仁义道德,实在愚蠢至极!移风易俗是官府之责,是百姓之责!”
“岂能容许溺婴之恶俗!官府还要告知百姓,民间婚丧嫁娶都当量力而行,绝不能够铺张浪费,追求奢华……”
“另外还要鼓励富户豪商捐献财物,收养婴儿,建立育婴堂,官府也要根据财力播放粮食……”
朱允熥愤恨的说道:“今后如果仍有人溺死女婴,允许街坊四邻揭发检举!只要情况属实,官府就会给予重奖!”
“孤王就不信这般严厉的惩处,就断不了溺婴的恶俗!”
周志清担忧的说道:“殿下,如此一来就要更改修订大明律,这那是一件大事,如果没有陛下的允准……”
朱允熥摆手说道:“此事你们不必担心,我会禀明皇爷爷的,你们只管照我所吩咐的做就是了!”
“孤王不懂大明律,也不懂如何制定律法,所以就有劳烦杨部堂和周卿了,事关人口问题,户部侍郎郁新傅友文从旁协助!”
几人一同领命说道:“是!微臣遵命!”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觉得该当如此,有人觉得这样的刑法太过严格,还有人在担心能否实行……
但不管怎么说,皇太孙殿下既然已经下令,他们就必须遵从。
至于能不能实现,还要看陛下的旨意。
“哟,什么风把咱的皇太孙吹来了,真是稀客啊,快请坐吧……”
朱元璋正在在谨身殿批改奏章,一见朱云腾来了,便立即调侃说道。
要知道昨夜朝廷的几位大臣在刑部的大堂忙碌了一整夜。
一面要翻看《大明律》,彼此比照应对,不能够有相互矛盾的地方。
另外还要根据其他的刑罚以做参考。
况且还得讨论刑罚如何才能够适用,如何才能不招致抵触,便于推行。
况且还有对官吏的奖罚,程度和其他考核标准该当如何保持均衡,毕竟不能只顾着打击育婴,却忘记了民生。
所以制定一项律法并不那么容易,需要多方的考量比较,多方的斟酌思索,还要听取各种不同的意见。
所以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把关于溺婴一事惩处方法书写完毕。
朱允熥当然不会一直陪着他们,只有打工仔加班干活,哪有老板盯着的?
不过朱允熥为了显示对此事的看重,也没有回宫,而是在吩咐完他们做事之后,就来到刑部的后堂歇息了。
即便是这样,也让他们几个不敢懈怠!
所以第二天朱允熥拿了奏章,便立即回宫,前往谨身殿求见朱元璋。
面对朱元璋的调侃,朱允陪笑说道:“孙儿这几天不是天天都来请安吗?孙儿倒是没什么,就怕皇爷爷您不耐烦呀。”
朱元璋扬着头傲娇的说道:“咱哪儿敢呢,咱的好圣孙神龙见首不见尾,咱可是眼巴巴的想要见人,可就是见不着!”
朱允熥连忙行礼说道:“孙儿拜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安!”
“嗯,听着这话,当真有种久违的感觉……”
朱元璋笑着说道:“昨夜听说你没有回宫,前期游览秦淮河了?”
朱允熥明白,在自己身边肯定有人禀报朱元璋。
如果是其他人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那这个眼线自己肯定要拔除!
可如果是朱元璋,那这事就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太孙了,而朱元璋又是实心实意要把皇位传给自己。
不会像别的皇帝那样提防储君,如同防贼一般。
他了解自己的状况,更多的是出于关心爱护,怕自己出了状况,而不是为了监视。
对此朱允熥心知肚明,不过也并没有说透,要不然就显得朱元璋居心叵测,而自己也有些谨慎过头了。
所以朱允熥没有丝毫的惧怕,说道:“回禀皇爷爷,孙儿这些时日在宫里憋的实在太狠了,您不是常说要与民同乐吗,孙儿这也是前去体察民情,这正是皇爷您的教导啊……”
“油嘴滑舌!”
朱元璋骂道:“幸亏你只是去游河,这要是去了歌姬画舫,看咱不打到你的腿!”
朱允熥连忙摆手说道:“不会不会!皇爷爷您多虑了!那种烟花之地孙儿怎么会踏足呢!孙儿只是游河绝无此事!”
既然要做皇帝,就必须重视名声!
后世都说正德皇帝没一个正形,甚至还被人编排出来一出游览江南,与村姑李凤姐擦出爱情火花的故事。
这要传出大明的皇太子出入……
嘶……
这名声……
所以怪不得朱元璋会紧张,要知道上一个逛妓院的皇帝,就是爱好瘦金体,迷恋李师师的宋徽宗!
最终导致了靖康之变,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耻辱被俘的下场!
所以朱元璋怎么可能会容许他前去那种地方!
警告完了,朱元璋又恢复戏谑的笑容说道:“咱也知道什么叫做游河,可咱不知道的是怎么游着游着,就游到魏国公府的楼船上去了?”
一看朱元璋的表情,朱允熥就明白他肯定是误会了!
于是赶紧解释说道:“皇爷爷,这都怪孙儿硬是要坐船,一不小心撞了魏国公家的楼船,这才遇到了……,孙儿被烫了一下,这才到楼船上涂些膏药,而且乌篷小船总归不安全。”
朱元璋伸手止住他的话,面含笑意说道:“不用解释,咱都明白……”
第266章 朱允炆的结局
“皇爷爷真不是这样的,孙儿没有其他的想法,请皇爷爷明鉴……”
“咱说什么了?咱什么也没说呀,不是咱想多了,恐怕是你心里有鬼吧?”
朱允熥真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朱元璋又说道:“看你看中哪家的姑娘咱不管,给个名分也就行了,可你要知道魏国公家和咱们家关系亲厚,他们在朝中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看了看朱允,又继续说道:“所以对待魏国公府要慎重,徐达的女儿如果给的名分低了肯定不行,那会招人议论,说你不厚待勋贵,可如果给的名分太尊贵了,现在也不妥……”
朱允熥明白徐达的女儿不是自己能够随便推倒的,不说给个皇太妃的位置,最起码也要给个侧妃的称号。
可是一旦要立侧妃,就要给予金册,这是宫廷里面的一件大事,不能马虎随便。
而自己现在还在孝期,是不能大张旗鼓立妃的,否则就会引人非议。
所以朱允熥硬着头皮说道:“皇爷爷,孙儿现在只想修身养性,帮助皇爷爷处理户部事务,不敢想其他的,请皇爷爷不要误会……”
“对了皇爷,昨天夜里孙儿碰到一件事情,令孙儿非常气恼……”
朱允熥赶紧岔开话题,要知道当一个长辈想要调侃你的时候,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
所以朱允熥就立即回到了正事上,把昨天夜里烧死女婴的事情对朱元璋讲了。
又把一份奏折放到他面前,说道:“皇爷爷,昨天夜里孙儿召来刑部尚书杨靖,和大理寺卿周志清以及户部的几个官员,一起商议如何没用对溺婴的恶俗。”
“这是我们根据大明律所得出的处置方法,想要把溺婴之事写进大明律中,以后就作为刑法的一条,还请皇爷爷过目。”
一说到溺婴,朱元璋的眉头可立刻皱了起来,伸手拿起奏章打开观看。
一边观看一边频频点头,最后观看完了,合上奏章说道:“这是你的意思吧?”
朱允熥老实的回答说道:“回禀皇爷,是孙儿的意思,几位大臣根据大明律法做了补充和校对,孙儿认为溺婴已经不能称之为恶俗,此等虐杀人命,视如蝼蚁,未免太过歹毒!”
“如果不加以严惩,伦常何在!况且一旦男人多女人少,不但影响大明人口的增长,还会出现百姓难以婚娶的状况,这对于朝廷来说,不利于大明基业的安稳!”
朱元璋点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只要勤勤恳恳哪里不能养活儿女?!他们溺婴杀婴实在说不过去!确实应当严惩!”
又对朱允熥说道:“既然你有此想法,就照着做吧,从今日开始大明率就加上溺婴一条!”
“孙儿替天下女婴,多谢皇爷爷大恩大德!”朱允熥喜悦的行礼说道。
其实朱元璋同意并不意外,因为惩治溺婴在历史上是有的。
在历史上,明朝成化二十一年,因为陕西等地发生了极大的旱灾,在其他的省份也出现了水灾还有蝗虫灾害,甚至有些地方还发生了地震。
所以成化二十一年可谓是祸事不断!
而这样的灾害必然导致百姓逃荒,民众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人心惶惶。
在这种情况下,成化帝下诏书请求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都能够直言,只求能够让老天满意,度过这场灾祸。
后来就对溺死婴儿的事情做了批示,对于溺毙子女者加以重处,并且让百姓移风易俗。
而且清朝时期也三番五次的下令不许溺婴。
朱元璋又说道:“就连蒙古人都知道鼓励生育,对溺杀女婴的人要严惩,咱要是连他们都比不了,那还做什么皇帝!你做得很好!深得朕心!”
朱允熥行礼说道:“多谢皇爷爷夸赞!皇爷爷是圣明天子,蒙元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其实元朝就有律法保护女童不受伤害,而且还很严厉!
在《元史·刑法志》中记载:“诸生女溺死者,没其家财之半以劳军,首者为奴”。
也就是说如果敢溺死女婴,那么家产的一半都要收归朝廷,用来劳军,并且一次溺婴,那么你就要终生为奴,从此之后不得自由。
要知道一旦打入奴籍,就会成为奴婢,甚至直接成为奴隶!
那这辈子,甚至几辈子都难以翻身!
所以元朝对待溺婴制定的律法要比朱允熥制定的厉害得多了!
与之相比朱允熥就算是温和的了!
因为元朝根本不给你二次溺婴的机会!
并且还记载到“诸为子行孝,辄以割肝、封股、埋儿之属为孝者,并禁止之”。
从此可以看出元朝对溺婴这种行为做法是严重打击的。
所以朱允熥严格处置溺婴,并不是不体恤百姓生存疾苦,也并不是如有些人认为他是变相逼迫百姓,而是有理可循啊!
朱允熥迫不及待的说道,“皇爷爷,孙儿这就去把皇爷爷的命令告诉他们,把新印制的大明律加上此条,以后对待溺婴就会有律法可以遵循!”
话还没有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心中说不出的喜爱。
有这么一个把政事放在心上的继承人,是乃大明之福啊……
朱元璋又继续批改奏章,接续他的忙碌。
“皇爷,二殿下求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庆童在朱元璋身边禀报说道。
朱元璋察觉庆童神色有些异样,不由得询问说道:“让他进来吧……你怎么回事?”
庆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皇爷,二殿下把头发……尽数剃去了……”
“什么!!”
朱元璋惊诧的说道:“允炆剃了头发?这是怎么回事,快快宣他进殿!”
“允炆!你……你怎么回事?!”
朱允炆一进入谨身殿,朱元璋看到他满头光秃,没有一丝头发,身穿一件朴素的和尚袈裟,不由得大吃一惊。
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询问说道:“允炆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把头都剃了!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原来当日朱允炆在心灰意冷之下,叹息了一声,便拿起剃刀便朝自己的头顶而去。
紧接着一缕一缕的秀发就纷纷落下。
在他脸上看不见伤心,也看不见失落懊恼,似乎就是在做一件平常之事……
可能这就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吧。
朱允炆说道:“皇爷爷,孙儿不孝……”说着就要下拜行礼。
朱元璋一把将他拉住,眉头紧皱说道:“允炆,你母亲是你母亲,无论她做任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你,
你才是咱们朱家的人啊,听咱的话,回头把头发续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剃除……”
朱允炆脸上带着一丝悲痛,还有一丝欣慰,说道:“多谢皇爷爷……只是孙儿现在看透了红尘俗事,想要出家为僧,日后天天为父亲母亲诵经祈福,还请皇爷爷成全!”
朱元璋劝慰说道:“诵经祈福在哪里不行?又何必出家呢,听皇爷爷的话,把头发蓄上。”
朱允摇摇头说道:“皇爷爷您不必再劝了,孙儿只想专心诵经,不想被其他红尘俗世打扰,还请皇爷爷成全。”
“兄长!”
朱允熥回来,一踏入大殿就看见朱允炆头顶发亮,身披袈裟,也不由得一愣。
赶紧快步上前说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呀?兄长可万万不能想不开啊……”
朱允炆脸上的深情有些复杂,不过随即也就坦然说道:“见过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一把将他拦住,焦急的说道:“兄长,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为何兄长这副打扮?!”
朱允熥立刻就想到了在历史上自己这位兄长的结局。
关于建文帝朱允文的结局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是当年朱棣进入南京之后,建文帝自焚,死于大火之中,朱棣找到其尸体,以君王之礼厚葬。
第二种说法是建文帝其实并没有死,而是逃了出去,逃亡海外。
因为当时南洋的许多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国,所以朱棣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一消息,于是他便派郑和七下西洋,在宣扬明朝国威的同时,也沿途打探朱允炆的下落。
第三种说法是建文帝化妆成和尚,从地道逃出皇宫,从此隐姓埋名,平淡的生活。
而且很多人都倾向于相信这种说法,因为那天火势太大,最后找到的尸体被烧的连男女都分不清,更别说鉴别是否是朱允炆本人了。
但是当时由于朱棣急于登位,如果找不到朱允炆,那么他这个皇位坐的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就先随便找了一具尸体充数,对外宣称建文帝已死,然后再暗中派人四处寻找。
更有人说著名的红崖天书,就是朱允炆写的。
所以朱允炆的结局也成为一个未解之谜。
不过在历史上有很多的旁证也是值得推敲的,特别是在《明史胡濙传》里有这样一极为特别的话。
“(胡濙)二十一年还朝,驰谒帝于宣府。帝已就寝,闻濙至,急起召入,濙悉以所闻对。漏下四鼓乃出”
第267章 秦王进京
胡濙这个人是建文二年的进士,肯定是见过朱允炆的。
他从永乐五年起便受朱棣之命,连续十七年在外暗访朱允炆的踪迹,在这期间他的母亲去世,朱棣都不允许他回家为母亲受伤,而是给他加官,并且下了严令,让他继续明察暗访。
可见朱棣想知道朱允炆下落的的心情是何等迫切。
所以在那十多年里面,胡濙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找到建文帝的下落,只有探得建文帝的下落,他才能回来复命。
上面所记载的永乐二十一年,胡濙那次急回宣府谒见朱棣的记载,正是与他寻访朱允炆的下落有关。
当时朱棣正在宣府带领兵马亲自征讨北蒙,那天夜里他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宣府,当时朱棣已经安睡了。
可以听到胡濙赶来的消息之后,还是迫不及待的起来召见他,两个人一直谈到四鼓时分,也就是现在大概凌晨两点。
结合胡濙的任务,还有朱棣在亲自征讨蒙古时候的重要契机,什么样的事情能值得他们谈论五六个小时?
如果建文帝当时真是死了,那么他只要禀报朱允炆死亡的时间地点,中间接触了什么人。
甚至把朱允炆的尸体挖出来,把接触过他的人抓来审问,形成口供就行了,人证物证俱在,根本就不用谈论那么长时间。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建文帝没死。
胡濙也找到了朱允炆,甚至有可能亲自面见了他。
或许建文帝说了一些感慨的话,想要通过胡濙告诉朱棣,自己现在没有势力,而且早已对帝位死心,不会捣乱,不会成为绊脚石,让朱棣放心。
要知道这样大的事情胡濙是做不了主的,于是他急急忙忙的回到宣府,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朱棣。
至于朱棣是念在兄弟之情,看在朱元璋的面子上饶了朱允炆一死,还是派人秘密地把他处决,那就不得而知了。
叹了一口气,朱允炆说道:“红尘俗事与我无益处,我现在只想出家为生,不想被俗事牵连……”
又看着朱允熥说道:“皇爷爷立你做皇太孙是对的,我也相信你肯定是一位好皇帝。”
朱允熥看到他身披袈裟,不由得心生怜悯,有些哀伤的说道:“兄长,你是大明皇孙,如果你出家了皇爷爷得多伤心呀,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朱允炆欣慰的说道:“允熥,不必再劝了,我心已决。”
朱允熥急忙说道:“兄长,即便是你想参悟佛法,只需带发修行就可以了,何必剃度出家呢。”
朱允炆回答收到:“剃去了三千烦恼丝,戒掉了功名利禄、嗔痴欲望,方能得道,现在我已经出家为僧,我也会为你祈福的,也使你能早结善缘……”
朱允熥赶紧又说道:“已经出家也无妨,兄长现在还可以还俗,如果过段时间兄长想要出家也不迟嘛……”
朱允熥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劝他冷静一下,不要一股子脑热就出家了。
再说了,他无论出家不出家都对自己都没有威胁,自己劝他也能彰显出来对兄长的关心。
瞧瞧,咱多爱护兄长!
并且朱允熥这么说,也没丝毫没有不尊重佛门的意思。
因为佛教经典中,明确记载女众一生只能出家一次,而男众能出家七次。
也就是说只要是男的,你出家之后如果后悔了,想要贪图美色,甚至结婚生子都行,只需要还俗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之后如果还想当和尚,只需要再次剃度出家就行了。
能够来来回回的七次!
可是女的就不行了,就一回,不能回头。
朱允炆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就是我现在一心向佛,多谢好意了……”
朱允炆又对朱元璋行礼说道:“皇爷爷,孙儿告退。”
“唉……”
朱元璋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去报恩寺吧,想开点儿……”
“多谢皇爷爷成全,孙儿告退。”朱允炆再次躬身行礼,便退出殿外。
朱元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慨的说道:“也不知道他是真心向佛,还是心灰意冷啊……
朱允熥宽慰说道:“皇爷爷也不必太过担心,或许过段时间兄长就想开了。”
“但愿吧……”
……
“你再说一遍!到底有没有让我回京的诏书!”
在西安秦王府中,秦王朱樉揪住属官的衣服愤怒的说道:“为什么别的兄弟都有诏书,为什么他们都能进京,偏偏我就不行!你们是不是把诏书藏起来了?!”
王府的属官吓得赶紧说道:“请殿下息怒!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藏诏书啊,这可是灭九族的罪过……属下确实没有接到诏书,请殿下明察!”
亲王朱樉依旧愤怒说道:“为何别人都有诏书,都能回京,为什么我就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
“各处的驿站呢,是不是路上耽搁了?是不是传递不及时?”
属官苦涩的回答说道:“殿下,属下都已经派人打探过了,各处驿站都有安排了人,可是都没有发现从京城来的诏书,……”
“不对!”
朱樉生气的说道:“一定是驿站的信使懈怠!敢私藏诏书!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所以扒了他的皮不可!立即准备快马,我要回京!”
属官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拦阻说道:“殿下,无诏进京可是大罪,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还请殿下三思啊!”
“砰!”
朱樉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厉声说道:“放屁!本王怎么是无诏!分明就是信使把诏书给弄丢了!父皇下令让所有藩王进京,难道我就不是藩王吗!儿子去给父亲祝寿庆贺天经地义!”
“殿下……”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你赶紧下去准备!若是耽搁了小心一顿板子!”朱樉打断了属官的话,根本不允许他多说。
紧接着秦王朱樉就带着一对队人马出了西安封地,目的地正是京城……
其实朱樉明白,朱元璋真的没有给他诏书!
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回去!
可是自己却不能明说啊……
在父亲的心中,肯定是把大哥到死亡算在了自己头上,肯定对自己有所牵怒。
在朱元璋心中肯定没有原谅自己,否则就不会把自己晾在一边了。
可现在他必须要回京,因为只有回到京城才能有机会消除父亲对自己的不满,自己才能获得他的原谅。
否则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得到父亲原谅了。
因为朱元璋毕竟年事已高,在这个时代随时都有可能薨逝,所以朱樉等不起啊。
况且父皇诏所有的藩王进京,自己还可以浑水摸鱼,推脱没有接到诏书是下人的责任,毕竟此事重大,他也是众多兄弟中的一员,进京合情合理。
而且父亲下次单独诏见藩王的话,那么自己就没机会了。
况且天下臣民都看着,父亲也会给自己留点儿脸吧?
并且做父亲的不原谅儿子,传出去对皇族的名声也不好啊。
所以朱樉明白,这可能就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能够回到京城,能够面见父皇!
所以他必须抓住!
朱樉也清楚无诏进京的罪过,可是他不得不如此!
哪怕是担着受到责罚的风险,他不得不赌这一把!
……
朱元璋的午饭是在郭宁妃那里用的。
自从马皇后和李淑妃相继去世之后,朱元璋孤单的感觉越过越加深。
作为一个皇帝,纵然可以享受年轻美色,可是作为一个老人家还是喜欢看到旧人的模样
郭宁妃的年龄也很大了,早已年老色衰,不能凭着美貌取得帝王的欢心。
可是年龄大了,与皇帝的感情和牵绊,却是那些刚刚入宫的才人淑女不能比的。
又因为郭宁妃总管后宫,朱元璋对她不但有感情,也很尊重,所以时常都会到她的宫中用饭,以示恩宠。
只有来到郭宁妃这里,朱元璋才能够感觉到轻松自在。
因为在其他妃子、贵人的房中,她们只会想着怎么得到恩宠,怎么讨好自己。
每次她们都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精心雕琢,聚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的彼此争艳,不甘人后。
朱元璋明白,作为自己的女人这是少不了的,可是有时候他也想像平常夫妻那样,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没有争奇斗艳,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刻意逢迎,如同老夫老妻那样互诉衷肠,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所以每当朱元璋觉得疲惫的时候,就会来到郭宁妃这里说说话,坐上一坐。
“陛下,您多吃一点,国事繁忙,要有体力才好处理。”
郭宁妃给朱元璋夹菜,非常温馨的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想起来朱允炆,轻声叹息说道:“可怜允炆那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他是咱老朱家的孩子,和吕家有什么关系!”
郭宁妃知道因为朱允炆剃度出家的事情,让朱元璋对吕家非常不满,埋怨朱允炆是因为他们才这样的。
可现在吕家已经被连根铲除了,想要泄愤也不能够了。
所以郭宁妃安慰着说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年轻人嘛,一时想不开也是正常的,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允炆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一直这样的……”
朱元璋眉头微皱,不满的说道:“吕家这是咎由自取,他们自己作恶自己承受,可没想到把允炆也给连累了!咱恨不得打他们拉出来再杀一遍!”
郭宁妃温情的说道:“吕家作恶已经受了惩罚,陛下您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说着又给朱元璋加了一片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