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印证
“这位老哥,能不能给碗水喝?”
暴昭衣着简朴,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走到一家农户门前,向坐在门口的男人讨要水喝。
男人打量了暴昭一眼,见他满面风尘仆仆之色,嘴唇也有些干涩,
便默默的拿了身旁的拐杖,靠着拐杖的支撑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男人从茅屋里面出来,手里端着用葫芦切成的瓢,里面盛满了清水。
暴昭接过来,“咕咚咕咚”的一饮而下,这才缓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滋润的表情。
“多谢老哥。”
暴昭客客气气的把水瓢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来,随手放在一旁,又坐在板凳上,满眼哀愁的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暴昭主动搭讪说道:“老哥怎么称呼?家里几口人啊?”
男人呐呐的说道:“他们都叫我王谷子……老娘过世了,孩子没了,媳妇儿病死了,没别人了……”
暴昭索性就在他身旁的木桩上坐下,捶了捶小腿,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腿脚发酸了一一般。
“老哥,你们这儿的地好啊,都是上等的良田,每年能产出不少粮食吧?”
王谷子眼神黯淡的说道:“良田?良田都被孔家的人抢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良田!能有二亩林地薄田就不错了!”
暴昭满脸不解的模样,询问说道:“王老哥,不能吧,孔家那可是千年的世家了,还能抢别人的田地?”
王谷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外乡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暴昭急忙回答道:“我是从京城来的,奉我家老爷的命做点儿生意,这次是来趟趟路,老哥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外乡人,不简单啊……”
王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不是外乡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孔家抢地的手段!”
暴昭满脸疑惑的道:“莫非孔家……真的做了什么不公不义的事?”
“岂止是不公不义,简直就是伤天害理!”
王谷子拍着自己的断腿,气恼的说道:“狗屁的世家!狗屁的读书人!狠起来比土匪都狠!他们简直就不算个人!”
“他们勾结土匪响马,不但抢了俺们的粮食东西!还害得俺们赔上了地!”
“我这条腿,就是因为去告官,被他们找人给打断的!”
这个王谷子家里的地也被孔家抢走了,再加上断腿的屈辱和痛苦,所以一提到孔家就显得十分激动。
在他的描述当中,事情的经过基本上也和那个商人所说的一致。
孔家先是勾结土匪响马,然后假仁假义的向他们施恩,无偿出借粮食,后来趁着庄稼即将熟透的时候,派人放火把庄稼烧尽了……
“一天夜里,七八处地方着火呀!烧的都是要收割的庄稼!”
王谷子满脸气愤的说道:“我和几个村民抓到了一個放火的贼人,一怒之下打了他一顿,那个恶贼也说是孔家的人派他来放火的!”
“我们到官府告状,这个恶贼却不认账,孔家的人告我们栽赃诬陷,损了他们祖宗的名声!”
“官府也与他们穿一条裤子!不但没有为我们做主,还把我们一人打了四十大板!”
王谷子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面色有些狰狞的说道:“我去找他们孔家理论,结果他们打断了我的腿!”
“就这样的恶贼,杀千刀的凶徒,也可以做读书人吗?什么龟孙玩意儿!”
通过王谷子的描述,暴昭在心中也还原了当日的情形,就是富户壕绅,勾结官府,坑害百姓,伤民害民!
暴昭问道:“老哥,实不相瞒,我从码头过的时候,身上的钱全交了税,有人说那是孔家设立的关口,难道这是真的?”
“不是他们还有谁!”
王谷子气愤的说道:“孔家拿了我们的地,就开始在那儿收过路钱,这和山林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不但是来往的客商,就是我们只要从这儿过,也得交买路钱!”
暴昭眉头紧皱,也不满的说道:“孔家凭什么收钱呀,水路总不是他们家的吧!”
“凭什么?”
王谷子嗤笑说道:“他们说岸上的地是他们家的,河里的水也是他们家的,还说他们拿钱修筑了码头,整修了河岸,所以要收税!
“呵呵呵,可那里本来就有码头!就算是修整能花几个钱!可他们在那收钱已经七八年了!早就吃的满嘴流油了!”
在后世也有这种类似的情况,某些人拦路收费,也美其名曰这段路是他们修的,收取的是投资的钱,和养护道路的费用。
乍一看,这似乎很合理。
似乎觉得人家出钱修了路,向过往的司机收钱回本,也是应当的嘛。
可是这里面就会有很多的猫腻,修路花费的钱财永远是比烂账,永远无法计算清楚,
而且修了还是没有修,尚在两可之间!
甚至在一些地方,车辆只要从他们那个地方经过,就会被拦下收费!
所以修路,大多时候都是一个敛财的借口!
暴躁忍不住说道:“老哥,他们这么无法无天,私自收税,官府就不管管?”
“管?这山东官场有多少人和孔家有关系!谁敢管啊!”
“哪儿有什么青天大老爷,那都是戏文里面说的,没人敢为我们做主!”
看着他脸上伤痛的表情,暴昭气愤的说道:“那过往的商人呢,很多有权有势的贵人家里也有买卖,就能看着孔家这么嚣张跋扈?”
“你不懂啊……”
王谷子满脸哀愁的解释说道:“孔家碰上了权贵就少收钱,人家没有什么损失,犯得着和孔家打擂台吗?”
“他们说天下文官都是他们孔家的门下,谁会和他们过不去啊……”
“啪!”
暴昭一把狠狠的拍在腿上,义愤填膺道:“孔家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天下读书人敬仰的是至圣先师孔夫子,他们孔家就是跟着沾沾光而已!什么时候是他们孔家的门下了!”
“而且就算是朝廷在这里设立税关,也只是向商人收税,过往的百姓哪里用交钱!”
“他们孔家这是挖地三尺,想方设法搜刮百姓呀!”
回到客栈当中,暴昭的心情依旧非常沉重。
随从李成把饭菜放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赶快趁热吃吧。”
抱着摇了摇头,没有去看那些饭菜,他实在吃不下。
抬头问道:“你探听的消息呢,百姓们都怎么说?”
李成叹了口气,回答道:“大人,百姓所说的都非常一致,码头周围的田地都是孔家拐骗来的,码头原本就有,却被他们给霸占了。”
“唉……”
暴躁叹息了一声,没有在说什么。
李成嘴唇动了动,鼓起勇气问道:“大人,这些百姓沦为孔家的佃户,把粮食交给孔家之后,剩下的还不够果腹,每年都有饿死的人,以至有些人卖儿卖女……
大人,您要不要为他们主持公道?”
暴躁眉头紧皱,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时间思绪万千……
过了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我这次的职责就是设立税关,先把这件事办好了再说吧……”
随从忍不住说道:“大人,这孔家也太嚣张跋扈了吧,他们这是无所顾忌呀!”
暴昭看了李成一眼,有些左右为难,最终还是说道:“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殿下添麻烦了……”
“孔家使用阴损手段夺取百姓的土地,这是为了在这里设关收钱,现在他们钱也收了,不会再祸害了……”
说出这样的话,暴躁自己顿时觉得心中非常难受。
自己读的是圣贤书,受的是“仁政、爱民”的教导,
今天却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暴昭当然知道应当为民做主,惩治不法之徒,可对方是衍圣公孔家呀!
作为现代的人,可能不理解孔家在那个时代的地位,觉得他们不就是一个受到朝廷礼遇的世家而已,
就算是孔家再厉害,能够有多少能耐?
能够抵挡住兵马刀剑?
可要知道,因为天下读书人学的都是儒家学说,修的都是孔子的教导,孔家也世代受到朝廷封赏。
所以天下的读书人,对于孔家都会有香火之情!都会有敬仰之意!
如果有人和孔家产生冲突,天下读书人都会站在孔家这边!
这就是令人忌惮的地方!
许多争斗虽然是在笔墨之间,却比杀人的刀剑更加厉害!
暴昭作为朱允熥的心腹,当然知道他现在羽翼未丰,在这个时候掀起皇太孙和孔家的争斗,殊为不智!
就连朱元璋当年,在面对孔家的时候,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憋屈……
更何况皇太孙啊……
暴昭吩咐说道:“你下去吧,明日我们继续前去码头,统计过往船只和商人,以便对每年能征收多少关税,做到心里有数。”
既然要在这里设立关卡,就要计算一下,看看大概每年能够征收多少关税,这样汇报上去的时候,才能够有的放矢。
李成问道:“大人,码头上都是孔家的人,咱们要不要通知济宁府派兵协助?”
“为何要派兵协助?”
暴昭心中对孔家不悦,有些气恼的说道:“我们是朝廷命官,奉朝廷的命令前来查看,要在此地设立税官,他们孔家就算是再猖狂,还能阻拦不成!”
“你不必多说,明日我亲自前去!本官就不信他们当真肆无忌惮!”
其实在暴昭心中也憋着一口气!
可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也只能暂且忍下!
可气能忍下,意却难平啊!
随从见他这样决绝,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孔家能够公然和朝廷作对。
让官府派兵协助,也只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李成退了下去,暴昭依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一下……
在户部当中,朱允熥正在办理政务。
现在自己还要处理工部的事务,也比以前更忙了一些,不过户部有郁新和傅友文,
还有自己的心腹齐泰、铁铉二人,他们所做的也都是照着自己的意思,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他们做起事来也都顺手了许多。
朱允熥对铁铉说道:“之前你说今年要涉足几个赚钱的行当,可你要知道,这些行业所产出的东西,最终都是要卖给百姓的
我的意思是在各个大城当中,专门弄出一条街,只要是天下有的,无论是天南海北,还是上天入地,都会在这条街售卖。”
“百姓想要任何东西,只要来到这条街,就能够买得到!根本不必东奔西走,也不必四处求问,你觉得如何?”
铁铉高兴的说道:“殿下,这太好了!做别的行业都比较单一,东西也只能卖给其他的商户,让他们行销各地,这些钱都被他们赚去了!”
“如果咱们也能建立这样的市肆,靠着商贸司强大的财力,天下珍稀货物都可以聚拢到一起!到那时候肯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商贾之事,铁铉对于做生意早就烂熟于胸,想象一下就知道这样的主张有多好!
在一条街上,各式各样的货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百姓的各种所需,这条街通通都能满足!
还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
古代货物运送不便,想要买一样东西,可能连去哪里买都不知道,就算是小道消息打听出来了,也不真实,
况且当时有货没货,那还不一定呢。
如果在一条街市上,能够满足各种要求,那定规会非常火热!
“殿下,属下觉得只要这条街的名声打出去,那么就会成为百姓购买东西的首选之地!”
眉头微皱,又有些担忧的说道:“殿下,如果要建立这样的市肆,那花的钱可海了去了!”
朱允熥说道:“起初我们只会在一些大城,例如苏州、杭州、西安、成都、太原等这样繁荣的大城设立,
接下来就是次一点的,只供应百姓正常所需之物,对于那些太过稀少,销量不高的,暂且作罢……”
这是由那座城市的经济和人口决定。
如果人口太少,还搞得品类齐全,那运输、储藏还有伙计的月钱,也会随之增加,
那时候就是赔本来的买卖了!
所以只售卖一些百姓经常用得到的东西,才是最明智的。
“而且整条街的市肆,所有的伙计,无论负责售卖何种东西,都穿上同样的服饰,
每一种货物都要标上价格,这才是真正的明码标价,在这条街上,务必要做到童叟无欺!”
其实朱允熥所说的,就是后世的商场模式。
在这个时候,就类似于杂货铺一样。
只不过朱允熥口中的“杂货铺”,规模要大得多,也更加规范,所以不必过多解释,铁铉就清楚明白了。
第343章 取消关卡与冲突
第二天,铁铉穿上一身官服,带着几个随从便朝运河码头而去。
随着暴昭一步步走进码头,也渐渐吸引了周围百姓的目光,他所到之处,百姓纷纷侧目。
就在百姓注视的目光中,暴昭目光坚毅,步步稳健。
他这样的举动也吸引了孔家人的注意,那些在码头收税的也看着他,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暴昭没有说任何话,站立在码头的岸边,身后的随从搬来一张桌子,放在暴昭面前,
还很周到的摆上了笔墨纸砚,搬来了椅子放到他的身后。
暴昭撩起官袍,十分稳重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运河来往的船只,然后拿起笔墨写了起来。
百姓有些差异,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纷纷议论道:“怎么了这是?这是哪位官老爷吧,在那写什么呢?”
“这码头是孔家的地盘,做官的来干什么?”
“莫不适合孔阎王家不对付,来找茬了?”
“嘘,可不敢这么说,要是被他们听见了,那还得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这位官老爷明显和他们不对付!”
不仅是百姓不知怎么回事,就连在那里收税的孔家人也觉得一头雾水!
“他在那干什么呢?还写写画画的……”
“这是摆明了不给咱们脸面啊!过来都不打声招呼,哪有这样的!”
“大哥,你看他总是往河里面看船,莫不是在统计数量?”
为首的壮汉,咧着嘴狰狞一笑,“还没见过有这么大胆的!这是要砸咱们兄弟的饭碗啊!”
“大哥,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兄弟们把他给赶走!”
“是啊大哥,看他身上的官服,不过就是六品罢了,也敢在这里撒野,我去把他轰走!”说着就要过去。
壮汉却将他拦住,毫不在意的说道:“别急,想从咱们兄弟口中刨食儿,他也得有斤有两才行!先过去盘盘道儿再说!”
说着便一摇三晃他走了过去,抱拳说道:“在下是孔家人,姓孔名亮,不知这位老爷如何称呼?”
暴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满身匪气,哪里像是书香门底出来的,
便也没有起身,依旧看着运河说道:“本官乃朝廷六品命官,你称呼老爷就行了!”
孔亮见他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心生不悦,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冷冷的问道:“这里是我们孔家的码头,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暴昭坦然的说道:“朝廷要在济宁府设立水路税关,本官奉命前来勘察选址,统计来往船只数量。”
“怎么,朝廷政令,还要经过你们孔家同意不成!”
“不敢不敢……”
孔亮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朝廷有什么政令我们管不着,可这里是我们孔家修筑的码头,属于我们孔家之地,老爷您在这儿勘察,这不合适吧?”
暴昭说道:“京杭运河是官府疏通,并且常年维护的,有你们孔家什么事儿?”
“而且这里原本就有水路码头,怎么到你口中,竟成了你们修筑的了?!简直无理取闹!”
孔亮从腰里抽出一把纸扇,“哗啦”展一声一甩而开,扇着凉风,好像故作附庸风雅,
“老爷,您这话说的可不对了,这里何时有码头了?为何我们就不知道?再说了,就算原本此地也有船停靠,可也是破烂不堪,码头根本就无法使用……”
“是我们家老爷大发善心,掏空了家底儿,发巨资修筑了码头,就是为了方便来往客商,还有周围百姓。”
“如此善心善举,朝廷应当嘉奖才是呀,要不然就有老爷您给请命,替我家老爷争取赏赐如何?”
暴昭没有和他辩解,对方故意胡搅蛮缠,你怎么和他说理?
如果和他掰扯孔家到底花了多少钱修筑码头,那是说不清楚的!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笔烂账!无理取闹的烂账!
暴昭盯着他说道:“本官记得朝廷没有在此设关收税,怎么,你们孔家胆敢大师设立关卡,向百姓征收来往船税吗!”
对方却不以为然,嬉笑着说的:“老爷您这么说又不对了!我们家修筑码头,在此收点钱怎么了?”
“付出了那么多钱,总得有点回报吧,谁从我们修筑的码头经过,付点钱天经地义,这有什么不妥的!”
听到这里,围观的百姓和商人都听明白了,原来朝廷要在这里设立税官,不让孔家继续收钱了啊。
这样的消息,让百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要我说还是朝廷收税好!”
“那可不是,要是朝廷收税,起码不会这么繁重!孔家太狠了!”
“从这路过一趟,一船获得的盈利,都交给他们了,那还干个什么劲儿!干脆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了!”
“朝廷只是向商人收税,可不像平头老百姓收钱!tnd,老子每次回家都得绕着走……”
“这钱就算是交给朝廷,老子也不愿交给孔家!……”
暴昭转过头来,看着码头上围观的众人,
问道:“这里原本什么样大家都很清楚,本官奉劝你就此罢手,不要在收钱了!”
“本官提醒你,这七八年伱们收的钱也够多了,人,总该知足!”
孔亮却摇摇头说道:“大人,当初我们可是花费巨资,虽说这些年收了点钱,可以不及投入花费的万一……”
“这样吧,回头我和我们家老爷说说,等收够投入的一半,那就不收了!我们家老爷是圣人之后,慈悲为怀,一定会同意的,老爷您看如何?”
这里面又是一笔糊涂账,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算是结束!
这不我就是托词罢了!
暴昭也懒得与他多说,大手一挥,好像赶苍蝇一样,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多说了,随后朝廷会在这里设立税关,不敢你们孔家认不认同,都不能在这里胡作非为!”
孔亮脸上一黑,露出凶光说道:“这位老爷,此地乃是我们孔家的私产,我们再一次收钱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这位大人,你也是读书人吧,天下的读书人,读的都是至圣先师,是我们孔家祖宗的书……
大人您也是看着我家先人的东西,才能为官作宰,大人如果执意为难……如果传出去,这对大人的名声也不好啊,所以还请大人三思才好!”
在这话中,可谓是软中带硬!
一面打感情牌,让对方认下这份香火情,不要与孔家为难。
一面也暗含威胁,毕竟没有谁能够扛得住名声被败坏的威胁!
暴昭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非常厌恶!
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休要在这里括噪!本官要查看统计,你等速速离开!”
“狗屁!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六品小官也敢在这里放肆!还有没有把孔家放在眼里!兄弟们,把他们赶走!”
一个混混模样的人见暴昭依然这样强硬,顿时怒火中烧,招呼伙伴这样动手。
“打死这个狗官!不顾礼仪廉耻!”
“就是!居然与民争利,欺师灭祖,打死他!”
一般孔家的走狗打手,叫嚷嚷的就要冲上去。
暴昭的随从李成,“刺啦”一声抽出配刀,
大声喝道:“谁敢动手?!我们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想要谋反不成!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几個护卫也纷纷拔出刀来,护在暴昭左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因为暴昭是皇太孙殿下的心腹,所以户部安排在他身边的护卫和随从,也都是能力极强,敢杀敢打的狠人,
并不是那些为了混日子,拿俸禄,连血都不敢见的菜鸟鼠辈。
所以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可凶狠的眼神和手中的配刀,却让那些混混不敢放肆。
“住手!没大没小的!没有一点规矩!退下!”
孔亮也看出来自己的人怂了,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起来,心中暗骂这群家伙真是丢人现眼,对方一恐吓,他们就弱了声势!
“大哥,他们在这里这么搅和,咱们的钱还收不收了?不能就这么算了!把他们赶走吧!”
孔亮抬手说道:“咱们是圣人之后,不要胡来!谁说不收了?回去继续收钱”
“哟呼!大哥说的对,咱们继续收钱!”
“管他谁来!钱照样收!”
孔亮又对暴昭拱手说道:“这位大人真是好胆识!在下佩服!我们还要继续收钱,就不打扰大人在纸上涂涂画画了,告辞!”
而周围的客商和百姓,原以为不用再向孔家交钱了,毕竟那可是一大笔数目!
可没想到他们还要继续收,原本看着暴昭等人,充满了希冀的眼神,也顿时黯淡下来……
一个个眉头微皱,平平摇头,脸上说不出来的失望和落寞……
看到众人的表情,暴昭心中压抑的极为难受,
当官不为百姓申冤做主,那还做什么官!
自己今日没来,那还到罢了,可自己身穿官服已经来了,如果还任凭他们收钱,做官的尊严何在?
大明威严何在?
所以暴昭双手一握,坚定的说道:“各位,本官代表大明朝廷在此宣告,朝廷正式在这里设立税关之前,任何人通行不必缴纳钱财!”
第344章 不给面子
“你什么意思!”
孔亮愤怒的盯着暴昭,怒气冲冲的说道:“这是孔家的地盘,谁敢做主!”
又凶狠的盯着周围的人群,威胁说道:“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不纳钱,谁敢过去!”
暴昭握紧了拳头,命令道:“尔等听命!此乃大明国土,谁敢私收关税,就是藐视朝廷,图谋不轨!本官命令尔等立斩不赦!”
“是!属下遵命!”
五六个随从齐声领命,气势恢宏!
孔亮恨得要牙切齿,一口黄牙几乎要被咬碎了!
可他也知道对方身穿官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绝对不能乱来!
否则真的会被斩杀!而且自己身后这些人,让他们欺负欺负百姓还行,
可面对凶神恶煞的军士,他们肯定跑的比自己还快!根本不顶用啊!
“区区六品小官,哼哼……你就等着被弹劾吧!我们走!”
所以孔亮只好灰溜溜的带着那群混混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放下一句狠话!
看着他们被赶走,百姓也发出来高兴的呼喊,
“好!青天大老爷啊!”
“终于有人能治治孔家了!”
“看到他们就心烦!又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早就该把他们赶走了,真是祸害一方……”
走到远处,听着背后传来的喊叫,这帮混混又恢复了神气!
“呸,先让你们高兴一会儿!下次加倍收他们的钱!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地方!”
“对!一群商人贱民也跟着起哄,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一个混混问道:“大哥,咱们就这么算了?大哥你一声吩咐,带着咱们打回去,非把他们赶走不可!”
孔亮瞪了他一眼,气恼的骂道:“滚蛋!刚才人家刚把刀拿出来,你们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出声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这些人脸上顿时满是尴尬,毕竟刚才确实怕了。
另外一个赶紧说道:“兄弟们不是怕,是不能给您家里惹事嘛……”
其实这一帮人也不全是姓孔,更多的是孔亮纠结的地痞流氓,让他们充做打手。
“大哥,码头那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呀,咱们就这么算了?
“哼哼……就这么算了?哪儿有这么便宜!”
孔亮目光阴沉的说道:“给我准备块吗,我要报给二爷,请二爷做主!”
“哼,敬酒他要是不吃,二爷自然有办法让他吃罚酒!”
孔亮知道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更没无法在暴昭等人身上讨到便宜,只好请当家的出面了。
当孔亮把消息通报给孔府的二老爷孔严的时候,孔严也皱起了眉头。
这位二老爷就是当代衍圣公孔讷的弟弟孔,孔家所有的生意都是由他打理,可以说是掌握着孔家的财政大权。
靠着他的商业头脑,这些年确实唯恐家赚取了不少钱财,只不过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写着人血的馒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也靠着孔家的人脉,无论到哪里,谁都会给面子,所以做起生意,办起事来也就顺风顺水。
孔严当即写下名帖,邀请暴昭赴宴,让仆人客客气气的给他送去。
驿站里面,暴昭翻看了名贴,抬头问道:“是你们孔家到二老爷孔严下到帖子?”
仆人回答说道:“回禀老爷,是二老爷亲自写的,还行老爷赏光。”
暴昭合上了名帖,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本官才疏学浅,还不敢妄自孤傲,而且本官公务繁忙,也实在抽不出时间……”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愧不能受,还请恕罪……”
仆人也很惊讶,要知道孔严身为衍圣公的弟弟,在孔家的地位很高,
他亲自写请帖邀人赴宴,还有人敢这样拒绝!
忍不住说道:“大人,我家二老爷诚心邀请大人赴宴,大人也是读书人出身,还请大人拨冗赏光……”
暴昭脸上顿时不悦,“本官说了,没有时间就是没有时间!休要多说!来人,送客!”
仆人就这样,在惊诧中的被赶了出来!
对方不给孔家面子,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当听到夫仆人禀报之后,孔严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真是这么说的?真是拒绝赴宴?”
仆人一脸委屈的说道:“二老爷,小人怎么敢说谎,你是没看见他的官威,小任只是劝了他一句,他就派人把小人给赶了出来,要是稍晚一点儿,说不定就是一顿毒打!”
孔严被驳了脸面,心中自然不平,咬了咬牙说道:“打听清楚了吗?这個六品小官到底是谁!”
突然顿时一脸窘迫,“回老爷的话,这帮人口风很严,什么都问不出来,拿钱过去也不好使,他们根本不收啊!”
“连钱都不收?
“是啊老爷,小的试了好几次,可他身边的随从就是流言不进,正品小人磨破了嘴皮,他们也无动于衷……”
“连透露名字他们都不肯?!”
孔严顿时觉得暴昭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而这件事,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容易!
朝廷虽然对贪官污吏严加打击,惩处的力度很强,可是那些毕竟是随从护卫,
就算是做官的真的被朝廷查出贪污,一般很难牵扯到他们身上。
而且又没有让他们做什么伤天害理,或者泄露机密之事,只是打听一下那位官员的名字,仅此而已!
这有什么机密的?
站在一旁的孔亮,试探着问道:“二老爷,这些天咱们还在码头收钱吗?”
孔严挥了挥手说道:“这几天就任凭他们吧,不要生出事端,等我和他见上一面再说!”
孔亮笑道:“都听二老爷的,对方就是再厉害,那也是个文官,也是读书人出身,在咱们孔家人面前翻不起什么风浪!”
孔严笑了笑,十分轻松的说道:“同为读书人一脉,还是有许多相同之处的,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孔亮,你去天香楼订一桌上好的酒席,我要和知府见面。”
“是,小的明白,二爷请放心。”
二人便退了下去,随手也把门给带上了。
孔严望着窗外,他也不知道暴昭的底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是知根知底,没什么背景的,就算是上去骂他一顿,那也没什么,他也只能受着!
可就是这样身份神秘的,才让人不敢动作!
既然自己无法买通他的手下,那就只能从官府获得消息了!
于是他便在济宁府的酒楼设宴,让人把济宁知府请了过来。
“严兄弟,今日这宴席所谓何来?”
孔严拉着知府张用坐了下,客气的说道:“张大人处理公务辛苦了,作为百姓,当向大人表达谢意!”
张用随即坐在椅子上,笑道:“严兄弟客气了,衍圣公近来可好?”
“家兄一切安好,多谢大人记挂。”
孔严抬抬手,仆人就招呼酒楼的伙计,把上等的酒菜都端了上来,摆满了整整一大桌。
然后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二人叙话,不敢轻易打扰。
张用经常受到孔严盛情款待,对这一番操作都比较熟悉了,因此并未觉得奇怪,而是坦然的吃喝起来。
直到酒足饭饱,张用拍了拍发鼓的肚皮,这才露出满足的神情。
孔严给他倒了一杯酒,便开始了正题,问道:“张大人,这几天码头来了一个六品官,正在勘察,统计过往船只,说是朝廷要在那里设立税关,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张用手里拿了一串佛珠,轻轻的搓动着说道:“我也只是听说朝廷要在水路设立一些税关,户部正在派人勘察。”
“不仅仅是在济宁,沿着运河要设立好几处税关,听说在别的地方也要设立。”
孔严说道:“张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孔家在码头投入了大笔钱财,至今还远没有收回本钱,码头要是不能收钱,那我们家可就亏大了!”
看了一眼知府,孔严又说道:“这个官一来,就把我们家人全都赶走了,态度极其强硬,不知道他是何来路?”
张用想了一下,不由得眉头微皱,“之前听人说是一位户部主事,名叫暴昭,别看官职不高,却是皇太孙殿下亲自选用的人……”
孔严心中惊讶,连忙说道:“还有这等背景?怪不得如此蛮横!”
不过孔严也并没有害怕,因为“曲阜孔家”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就算是朝廷命官,任何人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孔严拱手说道:“张大人,我想请这位储君心腹喝喝酒,向他求教一下学问,请大人牵个线如何?”
张用撵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心中顿觉为难,无论好坏,他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当中。
毕竟就算是把事办成了,也没有太大的好处,可要是办砸了,把暴昭给惹恼了,那自己的名字就要传到皇太孙的耳中了!
“严老弟,我和他从未见过,更别谈有什么交情了,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不妥,不妥……”
孔严笑道:“张大人,您是济宁府的父母官,现在户部派人来,准备在这里设立税关,您无论如何也有责任尽一下地主之宜呀……”
张用还在推辞,“这件事伱们商议就好,我实在不便出面……”
“张大人,听说济宁府的田税,每年收缴的时候都困难重重,您为此事焦头烂额,操碎了心,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听到这话,张用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在心中权衡再三,左右衡量,
最后只好说道:“确实如此,去年收成不好,征收的时候确实费了一些波折……”
因为在地方上,一些大户人家并不那么听话,也不会乖乖的缴纳田税,往往都会往后拖,拖得官府实在没有办法,就会给他们减免一些。
毕竟他们有多少田亩,该交多少田税,还是有一点运作空间的……
“张大人真是辛苦了!我看在眼里,实在于心不忍……”
“这样吧,我们孔家在济宁府的土地,今年愿意带头缴纳田税!给其他人做个表率,大人以为如何?”
在富贾豪绅之中,还存在一个现象,那就是看。
看看为首的人家缴税没有,只要为首的没有缴纳,他们也会用各种理由拖欠。
毕竟他们也有各自的圈子,会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他们的力量!
如果官府对富户壕绅态度温和,关系融洽,他们就会支持做官的,积极缴纳田税。
可对方不给面子,他们就会联合起来,不仅不会捐钱修桥铺路,在税收上也会使绊子。
最后这个官员很可能就会因为政绩不佳,而导致免官,或者受到礼部的申饬,
这样一来官员就只能选择妥协!
历史历代这样的情形都有,只不过是程度严重与否罢了!
“当真?!”
所以当张用确认了对方的话,也不由得表现得很高兴。
带头缴纳,就是在告诉众人孔家支持自己,以后自己实行政令,就方便容易得多了!
政绩也会随之增加!升官指日可待!
“当真!”
孔严很确定的回答,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第345章 血书状纸
这几日暴昭都在码头上,一方面统计着来往船只和商人,以及他们船上所承载的东西价值多少。
另一方面也测量码头周围,想着如何将码头扩大,如何加宽运河河口,让船只更加快速的通行。
每经过一艘船,暴昭都会记录在案。
而经过的商人和百姓看到官府在这里坐镇,也没有胡乱收钱,所以都纷纷称赞。
毕竟和孔家比起来,朝廷设关收税,也不至于刮骨吸髓,索取无度!
所以暴昭等人在码头上在这几天,迅速就得到了来往商人,和周围百姓的爱戴!
“大人!你快看!”
伴随着随从的一声惊呼,暴昭寻声望去,就看见一大群百姓慢慢走近,蜂拥而来!
在这些百姓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情,既有生活的愁苦,有被压迫的冤屈痛苦,还有看到希望的希冀……
同时,在他们的眼神中也带着几许迷茫,虽然看到了希望,但是他们也不敢抱有太大的信心……
暴昭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这些百姓来这里干什么!”
李成从对面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他们是这附近的百姓,来请大人为他们申冤的!”
听到这话,暴昭顿时眉头紧皱!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百姓走到跟前,大声呼喊道:“请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请青天大老爷为我们伸冤!”
几百人满含悲愤的呼喊,瞬间就响彻了整个码头,把来往的商人和百姓都聚拢了过来。
看热闹是人的习性,尤其是这么大的场面,更是难得一见!
关键是其中有冤情啊!
作为平民百姓中的一员,他们更能够对冤情感同身受,
所以原本过了关口,准备离开的人,也就地停下了船只,上岸观看。
在这些百姓前面,他们拉起三尺长的白布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暴昭身穿官服,上前去问道:“诸位乡亲,你们是何人?为何前来?”
“大人,我们是这里的村民,在我们身上有天大的冤情,今天找到大人,是想请大人为我们申冤!”
百姓当中为首的,拄着拐杖上前两步,此人正是当日暴昭接触的王谷子,不过他显然没有认出暴昭就是当日向他求水喝的那人。
他对暴昭说道:“大人,贼人更改合约,霸占了我们的田地,我们实在没活路了,求大人去我们申申冤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颤颤巍巍的打开,展露在暴昭面前,
暴昭这才发现这是一张状纸,上面所写的就是孔家霸占土地的整个过程。
这些百姓也是看暴昭,赶走了码头上的孔家人,所以才敢来申冤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暴昭敢和孔家作对,并且能够让孔家的人退让,肯定比他们厉害,能够治得住他们,
这才敢一起前来的。
暴昭心理为难,只好说道:“乡亲们,我是户部的官员,此事先来是为了设立税官,并非本地父母官……”
“处理当地事务,不在本官职责范围之内……诸位乡亲若是有什么冤情,请到县衙或者是济宁府申冤吧……”
听到这样的话,百姓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有些更是无助的摇头,面露痛苦之色。
周围的商人和围观人群,都有点皱起了眉头,
虽然暴昭的话似乎合情合理,但总让人觉得有些心凉……
王谷子悲伤的说道:“大人,要是能有人为我们申冤,何必劳烦大人呢!我们去过县衙,也去过济宁府,
可是换了两位知府老爷,都没有接我们的状纸!”
“求大佬也为我们申冤吧!”
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在他身后,两三百村民也纷纷跪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
亦或是满头沧桑的老人家,也都在家人的搀扶之下,艰难的屈膝跪倒在地上……
每个人的眼神之中饱含祈求……
王谷子双手捧着状纸,眼睛饱含泪水说道:“大老爷,孔家霸占了我们的土地,一亩地只留给我们三斗谷子啊,这就是要存心饿死我们呀……”
“每年村子里面都会饿死人,这几年都饿死五十多个了,这就是五十多個冤魂啊……”
“大老爷您就行行好吧,只要大佬也肯为我们申冤,我们一辈子感念大老爷的大恩大德!”
听到这话,众人都面露惊讶!
要知道三斗谷子,怎么能让人活命呢!
这剥削的也太狠了!
简直就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呀!
王谷子说着,指着写着“冤”字的白布,
说道:“大人,这是我们村子所有百姓的血书,每个人都按下了血指印,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血书?!
暴昭心头一震!
在这张白布上,密密麻麻,有许多血指印!
因为受到氧化的缘故,颜色已经成了红褐色,显得那么刺眼!
一声微风吹过,散发出来浓重的血腥味道……
因为古人对于血书非常看重,在他们认为血书就等于是他们的命!
这是比发咒起誓还要严重!
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谁会写下血书!
暴昭深吸一口气,目光越发坚定起来,双手从王谷子手中捧过状纸。
身旁的李成见状,赶紧凑近低声说道:“大人,这个时候……”
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毕竟暴昭曾经说过,这时候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暴昭没有理会,而是吩咐说道:“李成,接下血书!”
李成和另外一个随从上前,从百姓的手里面把血书接过来,一人捏着两个角,站在暴昭身旁。
在商人和来往百姓的注视之下,暴昭捧起状纸,看着跪地的百姓,
高声说道:“诸位乡亲们!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就有责任为民做主!你们的状纸本官接了!”
“多谢大老爷!”
“多谢青天大老爷!”
“大老爷为我们做主了,真是青天啊……”
一个个百姓顿时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没有经历过失望的人,没有经历过正义不得伸张,满心憋屈的人,或许进不到他们的感觉里面。
可是看看这些热切的眼神,和他们口中的高声呼喊,以及在他们脸上洋溢出来欣喜的笑容,
就会知道,能够有人替他们申冤,他们有多么激动!
其实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哪怕受一点屈辱,都没有关系,
可是没了土地,就没了赖以谋生的途径,这是要他们全家人的命啊!
如果他们的冤屈能够得到伸张,能够要回土地,就等于救了全家的命!
他们怎么会不激动!
就连在一旁围观的商人,也纷纷称赞:“这是个好官啊,能替百姓做主这太好了!”
“做官的谁不忌惮孔家,这里的百姓这么冤屈,官府都不敢过问,他们这是碰到好官了!”
“终于有人能惩治一下孔家了!太tnd嚣张了!”
“每一次路过都收钱,叫孔扒皮还差不多!”
伴随着赞誉之声,也有不少人产生怀疑,
“就是不知道他是真心做主,还是敷衍了事……”
“咱们也见过接了状纸,却束之高阁的,就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了。”
“就算这个老爷有心替百姓申冤,可他只是个六品小官,在孔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收拾一个六品小官儿,这对孔家来说太容易了……”
“就怕没替百姓申冤,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按照理智来说,这张状纸暴昭是不会接的,因为这里面的事太复杂了,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
两任知府都不能管,不敢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的名声不要紧,可决不能失了朝廷的脸面!损害殿下的威严!
要是被人说,皇太孙殿下身边的人对百姓冤情置之不理,对百姓的请愿视若无睹,
那皇太孙就会被扣上昏庸的帽子!
所以无论盛庸想不想接,他都必须得接下!
况且,谁人心中无热血?
谁人心中无正义?
铲奸除恶,为民做主,本就是读书人该有的职责!
“诸位百姓,本官既然接了这份状纸,就会为你们申冤,回到京城之后,我就会把它交给刑部,请刑部来判定,诸位请放心!”
在暴昭的安慰之下,众人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有了着落,也安心不少。
也在暴昭的劝说之中,这些百姓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对于他们此时的心情来说,巴不得现在就知道事情的结果!
不过有人能替他们申冤,他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苛责!
重新回到运河边的椅子上坐下,暴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很多时候他们申冤无门,有些冤屈只能默默忍受。
可是有些冤屈,却能要了他们的命!
甚至断了全家人的活路!
既然接了状纸,那本官就管了!
此时李成来到暴昭身旁,把一份名贴放到他面前,
禀报说道:“大人,济宁知府张用派人送来帖子,邀请大人晚上相会,我怕他打扰大人,就没让他过来。”
暴昭抬眼看向一旁,见远处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正眼巴巴的看着这里。
拿起名贴打开看了看,暴昭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晚上我准时赴约。”
李成有些担忧的道:“大人,孔家的人说不定也在……”
暴昭毫不在意,挥挥手说道:“是人是鬼,总要见见才知道!”
第346章 交锋
“暴大人,久仰久仰,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大人,实在三生有幸!”
孔严既然应许了好处,张用也就开始牵线搭桥,设宴招待暴昭。
暴昭想到要在济宁设立税关,就少不得与济宁府打交道,
别人盛情相邀,若是不去恐怕生了嫌隙,会影响日后的合作,因此也就去了。
暴昭客气的说道:“张大人真是客气了,下官还没有来得及拜会大人,大人就如此款待,下官是在受之有愧呀。”
张用请暴昭坐下,笑着说道:“暴大人来到济宁府也没打声招呼,我也是听到消息才知道你来了,今晚这顿酒一定要喝好,免得别人说我招待不周。”
“张大人客气了,下官就是在此地勘察一下,随后就离开了,不想多做打扰……”
张用给他倒了一杯茶,试探着问道:“暴大人,不知道你一路走来,可有看到济宁府有哪些政令缺失的地方?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在下洗耳恭听!”
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说话之中总要留点余地,不能把心里所想,眼睛所见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况且张用是济南府的知府,二人第一次相见,根本没什么交情,哪有指出他施政错误之处的道理。
于是便客客气气的说道:“下官只是负责查看运河水路,看看哪里可以设关收税,至于政务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关心,所以全然不知,还请大人见谅。”
二人又是寒暄一番,张用这才说道:“济南府的士绅听说暴大人前来,也推举出代表欢迎大人的来到,把他请出来见见如何?”
暴昭知道这位士绅生代表,应该就是孔家人了,于是便不动声色的道:“既然济南府的百姓如此热情,那见见也无妨。”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过来……”
说罢啪啪一拍手,酒楼包间的门被打开,孔严便走了进来。
稽首行礼说道:“草民孔严,见过暴大人。”
暴昭盯着他看了一眼,眼角微蹙说道:“孔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孔严不紧不慢地落了座,满面笑容说道:“暴大人舟车劳顿,为朝廷分忧,实在辛苦了。”
暴昭没有和他兜圈子,单刀直入的问道:“莫非尊驾就是衍圣公之弟?”
孔严的脸上笑得更加灿烂:“大人也知道家兄?”
“衍圣公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
孔严话中有话的说道:“家兄听说大人到来,心中十分欢喜,也巴不得与大人见面,一睹尊荣,若是能够和大人谈经论道,必然极为欢愉!”
“济宁府距离曲阜不过百里,来往是非常方便的……”
这话中的邀请,表达的十分透彻了。
就差直接说请他到曲阜的家中,去见衍圣公了!
可暴昭仍旧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说道:“多谢衍圣公的盛情,只是本官有职务在身,不能因私废公,还请见谅!”
暴昭当然知道他所为何来,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去见衍圣公呢!
到了曲阜孔庙,就等于到了天下读书人心目当中的圣地,在那里只论圣人之道,不论朝廷官职,
自己一旦去了,那在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那时候自己就太被动了!
孔严脸上一僵,他也没想到面对这样的邀请,对方就直言拒绝了!
而且话语还有三分生硬,没有缓和的余地!
暴昭没有理会他,直接说道:“说到你们孔家,本官倒是想起来了,你们当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敢私自设立税关,收取往客商和百姓的钱财!”
孔严见他说开了,索性也就不再遮掩:“暴大人明鉴,那里的土地都是我们家的,而且码头也是孔家出钱出力修建的,
只是收取一点儿过路费用,这并没有什么妨碍吧。”
暴昭撇了他一眼说道:“本官没有心情东拉西扯,只是告诉你一声,朝廷要在此处设立税关,你们孔家的人就离开码头吧!”
孔严笑着说道:“大人,您是为朝廷办事,忠心耿耿在下佩服,只是在下的家里投入巨量钱财,这才把码头修建妥当,朝廷总不会与民争利吧……”
又赶紧说道:“况且税关修建在何处,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
孔严说的也是实情,户部派他来勘察地方,自然也就是为以后设立税关选址,
选在何处当真非常灵活,全在选址之人如何看待!
“大人,有一处地方比我家码头更好,如果朝廷在那里设立税关,必然能够收取大量钱财……”
一旁的张用问道:“哦,还有这么一处宝地?能够给朝廷增加赋税,那真是太好了!不知是在哪里?”
孔严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徽山湖和南阳湖中间的水道,连接两湖,南北几百里的地域全都在控制之下,端是一块好地方!”
“周围所有的府县,都要经过此二湖,商贾往来频繁,贸易极为兴隆,朝廷若是能够在那里设立税关,才是上上之选!”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暴昭,不过暴昭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淡淡的说道:“孔先生恐怕没有实地勘测,不知道详情,那里最好,却远不如济宁府!
唯有济宁府这里最宜设置税关,其他地方都不行!”
又盯着孔严说道:“尊驾还是让贵府的人退出码头吧,朝廷在此设立税关乃是势在必行!”
孔严的脸上立即变得非常难看,自己明明给了对方台阶,可他就是不下呀!
二湖中间肯定不如这里的码头,否则按照孔家人的贪婪个性,恐怕早就将那里霸占了!
此时孔亮一脸凝重的端了一个菜进来,将菜放到桌子上,顺势在孔严的身边耳语几句。
听到孔亮的禀报,孔严脸色一变,不由得双手紧握,显然也有些紧张。
孔亮禀报完毕,看了一眼暴昭,便退了下去。
看到这番情形,知府张用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孔家人不会这么无理,敢闯进来打扰的!
此时他也不敢多说,便从手腕上取下佛珠,轻轻的捻动了起来,
笑眯眯的说道:“二位恕罪,本官腹中翻滚,暂且失陪一下……”
说着就站起身来,出了包厢。
暴昭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言不发。
孔严调整了一下心情,又是满脸笑容,拿起酒壶,给暴昭倒了一杯酒,
这才说道:“暴大人一心为公,在下十分佩服,大人能够考入太学,实在不易……”
“家祖教导孔氏子孙,要以教化天下为己任,能够让天下更多的人读书识字,实在是一大善事!
所以在下愿意每年拿出三万贯,用以在大人的家乡建立学堂,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暴昭扫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至圣先师,圣人之后,也会贿赂官长的鬼蜮伎俩吗!”
这等变相贿赂的事,暴昭怎么可能不知道!
自己乃是皇太孙心腹,如果贪污受贿,那才是愚蠢至极!
孔严的脸色顿时一白,暗暗咬紧牙关,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
说道:“在下只不过是想教化众人罢了,大人莫要想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大人认为在码头设立税官,是最为妥当的,那在下也不便多说,大人只管放手去做,孔家一定支持大人!”
暴昭默默的没有说话,依旧非常沉稳。
孔严接着说道:“大人设立税关的时候肯定用得着土地,码头周围的百亩良田,孔家愿意奉送给朝廷,还请大人收纳。”
暴昭见他这样顺从,里面的不平之气也就消了几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孔严呼出了一口浊气,手里的折扇轻轻煽动,似乎要扇去烦闷。
他手中的折扇那是象牙做骨,金线描边,上面绘制着一座大山,下半是山体,上半似乎画着皑皑白雪,望之令人生寒。
在这座山的旁边,还写了三个字,不过是用倭国文字写的。
这扇子即奢华有风雅,也只有孔严这样的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
孔严说道:“暴大人,之前有一些刁民诬陷孔家,说我们家抢了他们的田地,实在是无稽之谈!不可理喻!”
“听说他们还到大人面前告状,诋毁孔家的名声,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大人若是见到这些人,还请明察秋毫,切莫中了贼人的诡计,以至让圣人蒙羞!”
暴昭明白,孔亮刚才进来,肯定把自己接庄子的事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轻易的做出让步!
不过暴昭却没有徇私,坦然说道:“是不是刁民生事,那还有待考量,不过既然百姓有冤屈要伸,而且写了状纸,送到本官面前,那本官就没有不接的道理!”
孔严的脸立即黑了起来,“大人,孔家已经愿意让出码头,方便大人为朝廷做事了,
大人为何还要听信谣言,让我家先祖名声受辱?”
暴昭眼神锐利的说道:“税关乃是朝廷的事,与你孔家有何关系?
为百姓申冤,也是本官职责,不需尊驾指手画脚!”
第347章 恶贯满盈!
二人又是一番言语交锋,暴昭拂袖而去,也懒得与他多说。
是不是百姓故意诬陷,那不是他们孔家说了算的!
自己既然接了状纸,那就肯定会秉公处置,把案件移交给刑部。
至于刑部是“顾全大局”,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秉公处置,命令孔家归还土地,那就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了。
可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做好自己职责!
坐在包厢里面,孔严一脸阴沉。
孔亮站在一旁,试探着问道:“二爷,那个六品小官油盐不进,现在该如何是好?如果任凭他把状纸带回京城,恐怕会影响咱们家的名声……”
见他没有说话,孔亮继续说道:“二爷,您看要不要和狮子岭的胡当家,通通气儿?”
孔严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就是码头和田亩的事罢了,现在我们把码头交给朝廷,朝廷也不会深究,至于田亩之事……问题也不大!”
“就算真要有事,就让家里的周管事担着吧……”
孔家的地位毕竟在那里摆着,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过,朝廷都会给他们留下体面。
不过就是侵占了几百亩土地,为着这点小事,朝廷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毕竟在众人看来罪过不大,就算要严厉的处置孔家,朝臣和读书人也不答应!
到时候孔家推出来一个替罪羔羊,那事情就能完美收官了!
为着这点事,联络土匪响马伤害朝廷命官,那就太不值得了!
孔亮笑道:“二爷真是成竹在胸!小的佩服!周管事太老了,不但没什么用,还又臭又硬,他做下的事自然要他自己承担!”
这位周管事,是孔严的父亲孔希学身边的人,自从上一代衍圣公过世之后,周管事就成为了孔讷的心腹,
因为他和孔严不对付,二人有些矛盾,所以孔严就想让他做替罪羊!
“哼!”
孔严依旧气不平的说道:“既然他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在此事过后,我就让他瞧瞧孔家的能量有多大!”
“给我派人盯着他们!如果再有什么状况,及时禀报!”
“是,二爷放心就好!”
自从昨日暴昭接下状纸,答应替百姓申冤之后,码头上来往的客商和百姓,对暴昭等人的态度变得非常恭敬。
因为暴昭维护了他们的利益,赶走了孔家这个吸血鬼。
还有就是因为百姓觉得他是个好官!
在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
一个好官不但对百姓有益处,对商人也有大大的好处!
他们也从心里,对暴昭心生爱戴。
因此当他们经过码头关口的时候,都会主动申报货物的数量和价值,以便暴昭统计。
当日头西斜,满天晚霞的时候,码头上依然船只往来不断,一派热闹景象。
暴昭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说道:“李成,把这几天统计的数目整理一下,明日我们就得走了。”
“是,大人请放心,属下明白。”李成领命说道。
此时暴躁一脸疑惑,侧耳倾听,“李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成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凝神细听起来。
李成到底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大人,恐怕又出事了!”
“哐!哐!求青天大老爷申冤!”
“哐!哐!求青天大老爷申冤!”
“哐!哐!求青天大老爷申冤!”
“……”
铜锣敲响之声,和众人的喊叫声音由远而近,把码头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或是扶老携幼,或是衣衫褴褛,或是腿脚不便,或是身有残疾,或是满目疮痍……
一群百姓敲着铜锣,一步步走到码头。
在他们身前,人人的手中都举着一份状纸!
口中仍在不停的喊道:“求青天大老爷申冤!求青天大老爷申冤!”
李成看了这些百姓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满心复杂的说道:“大人,你要不要避一避?”
这番景象,连暴昭也都震惊住了!
如果说昨日的村民是有同样的冤屈,有同样的诉求,那么看着满目都是状纸,就知道这些人有多少的冤屈!
暴昭当然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可自己毕竟是朝廷命官,而且是心中正直的官员,哪能违背良心躲避!
众百姓来到暴昭面前,纷纷跪倒在地上,把手里的状纸举过头顶,一双双眼睛看着暴昭,满含祈求……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申冤!”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申冤!”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也是一位读书人,应当是個老童生。
暴昭赶紧将他扶住,这才发现这位老人家的右手没了,只留下半截空空的袖管。
“老人家,当不得如此大礼!您真是折煞下官了!”
这位老童生也是满脸沧桑,躬身行礼说道:“老爷,我们是曲阜的百姓,听人说来了一位青天大老爷,能为我们百姓申冤做主,我们走了一天的路,就是想恳求老爷申冤啊……”
在古代百姓申冤的门路,真的少之又少!
当他们听说有一位正直的官员,必然会心怀希望,就算长途跋涉,也会来到他面前,请求他为自己申冤的!
这也是暴昭在官场上时间太短,还没有学会那些老狐狸、老油条的伎俩。
若是他们昨日接了状纸,肯定就赶紧离开了!
因为百姓听说之后,必然会蜂拥而来,那自己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如果及时离开,还能落下一个迫切为百姓申冤的好名声!
望着跪在地上的百姓,暴昭真是满心愤慨!
曲阜!
圣人之地,孔庙所在,世受皇恩,也有如此多的冤屈吗?!
“老人家慢慢说,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状纸?”
老童生说道:“青天大老爷,他们人人身上都有冤屈,在曲阜周围地界,没有人敢为他们写状子,可老朽不怕,老朽的家人都死了,他们的状子都是老朽写的,今日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暴昭说道:“老人家,你们有何冤屈,慢慢说不着急……”
这位老童生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开口说道:“乡亲们,有什么冤屈都和大老爷说说吧……”
一个中年汉子头纸状纸,膝行上前,悲愤的说道:“大老爷,孔家抢了我家的地,说是他们家的祖产,
我兄弟找他们理论,被他们暴打一顿,因为伤的太重,回到家就咽了气!请老大老爷为我兄弟做主啊!”
另外一个男人也跪在地上,顶着状纸说道:“大老爷,小人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就是因为没有跟着孔家高价卖米,盘剥百姓,
他们就烧了小人的铺子,所有的家业一把火全烧没了,要不是小人全家跑得快,早就葬身火海了,请大老爷做主!”
一位老妇人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说道:“青天大老爷啊,求宁为民妇做主……,我儿子在孔家做工,替他们修缮祖坟,忙了半年把农活都耽误了……”
“可到头来他们连一分工钱都没有给,我那儿子几次讨要,他们都不肯施舍……
我儿子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可他们真是下死手啊,竟然活活将我儿子殴打致死,还说他行凶在先……”
“大老爷,我儿子死的冤啊……”
“民妇几次到官府申冤,可他们要么不敢管,要么说是我儿子罪过,大老爷,求您做主啊!”
暴昭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心中早就有些预料,可是当听到这样话的时候,还是觉得非常震撼!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孔家做的恶事!
虽然还没有经过审讯,也没有经过严格的调查,但是暴昭相信,孔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栽赃陷害地位尊贵的孔家!
此时一个四十来岁男人,和他的妻子一同膝行过来,二人高举状纸,
满腔痛苦的说道:“大老爷,小人家里是孔家的佃户,几个月前小女刚刚许配了人家,可不知道孔家的少爷在何处见了小女,
就强迫我女儿做他的小妾,我女儿死活不肯,那恶贼竟然带着家仆闯进小人的家中,将我女儿强暴……”
“大老爷啊,我女儿受不了这份屈辱,也没有脸面再见她的未婚夫,悲痛之下竟然投河自尽了……大老爷,求你卫生小女申冤做主啊!”
“……”
此时在码头一旁的孔亮,脸色一阵白一阵黑,心中又是惊吓,又是愤怒!
这帮贱民竟然敢跑到这里申冤!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看来以前对他们太客气了,整治的不够厉害,否则他们怎么还敢闹事!
这么多百姓,这么多案件,如果被捅出去,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一件恶事,凭这孔家和衍圣公的名号,还能够压下去,还可以找一个替死鬼。
可若是做了一百件恶事,被宣扬了出去,那就麻烦了!
孔家就很难撇清关系了!
孔亮知道事情的轻重,赶紧吩咐道:“去!快去把这里的情况报给二爷!这帮贱民真是反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
说完立即骑上快马,赶紧就朝着济宁城奔驰而去,
谁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第348章 响马(求订阅,求月票)
“啪!”
孔严愤怒的将茶杯摔在地上,大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百姓前去告状!”
“你们从曲阜到码头上百里,现在你们才得到消息!”
在听到孔亮的禀报,知道曲阜的百姓纷纷前往码头请暴昭申冤,孔严大惊失色!
那可是上百冤案啊!
而且一个个苦大仇深,上百案件聚集在一起,就是孔家也得脱层皮!
而且一旦传扬出去,孔家的名声就毁了!
所以,孔严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气愤的骂道:“那么多人到码头,你们是瞎子是聋子吗?!就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废物!”
孔亮赶紧说道:“二爷恕罪,谁也没想到他们,到现在还不肯善罢甘休,还想申冤!是小人疏忽了,请二爷责罚!”
“砰!”
一拳砸在桌子上,孔严面孔扭曲的说道:“这些贱民真是不知死活!孔家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竟然敢状告孔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旁的洪亮赶紧说道:“二爷,要不要我带人把这些百姓抓起来?就算暴昭拿了状纸,没有了苦主,谁也拿咱们没办法!”
“愚蠢!”
孔严气的骂道:“暴昭已经接了状纸,现在你就是把那些不知死活的百姓都杀了,也无法阻止此事!”
“一下子死了上百人,还都是和我们有仇怨状告孔家的,傻子都知道这事咱们干的!到时候朝廷震怒,那罪过就大了!”
作为一个强势的皇帝,就算没有了苦主,朱元璋和天下人也心知肚明!
谁不知道这是孔家干的!
到时候惹恼了朱元璋,孔家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孔亮焦急的问道:“二爷,就这么算了?这些百姓今天敢这么干,以后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孔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说道:“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帮贱民身上,而是在于暴昭!”
“只要我们把这件事按下,回头再收拾那些贱民不迟!他们敢拆孔家的台,我就要他们的命!”
目光极其阴狠的吩咐说道:“赶紧准备三万贯,给我准备快马,我要亲自前往狮子岭!”
孔亮也知道了之前的事自己做的不妥,想要将功折罪,立即请命道:“二爷,您身份尊贵,狮子岭那种贼窝去不得呀,
若是有了什么闪失,那还得了!二爷,让我去吧,胡当家的我也认识,一定能把事办成了!”
孔严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十分凝重的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亲自前往我不放心呀,休要多话,快去准备!”
“是,二爷稍等,我这就去!”说着就急匆匆的出了房门。
孔家家大业大,三万贯钱准备的非常迅速。
孔严便命令几个心腹押送着钱车,跟他前往狮子岭,并且派人提前通报。
等他们到了狮子岭的山脚下,响马头子胡万山也骑着马,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
还没有等走到近处,猛然之间从马背上取出一张大弓,弯弓射箭,
他所用的乃是响箭,响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当”的一声,响箭插入孔严面前的土里。
这一箭下去,就等于宣告主权,告诉孔严这里是谁的地盘儿,谁说了算!
孔严骑在马背上,彬彬有礼的拱手说道:“胡当家箭法如此了得,在下佩服!”
今日途经贵宝地,忘了给胡当家的打声招呼,实在冒昧……”
一句话,既向表胡万山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尊重,不会喧宾夺主。
同时也把自己摘出来,自己只是“经过”这里,被响马截了钱财,可不是自己勾结土匪,给他们送钱!
胡万山看见孔严,又立即满脸笑容,好像刚才的射箭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高兴的说道:“孔老弟,兄弟对你可是仰慕已久,难得今天老弟有雅兴亲自前来,在下可是荣幸之至!”
孔严看了看胡万山身后带来的土匪,不愿意暴露自己和他的联系,
客气的说道:“胡当家的客气了,在下怎么感恩拜会当家的呢,冒昧之举,还请胡当家恕罪!”
“孔老弟,马车上装的什么呀。”
“回胡当家的话,家里准备在别处做点生意,所以准备了三万贯送过去……”
胡万山一听有三万贯,立即乐开了花,将弓挂在马背上,
笑呵呵的说道:“孔老弟,咱们兄弟都是老相识了,你给兄弟我送些钱,何必遮遮掩掩的,当真令人好不爽利!”
“啧啧啧,三万贯,属实不少啊。”
你要撇清关系,我非让你撇不清!
孔严眉头微蹙,见胡万山身边的响马也都面露笑容,似乎是在取笑自己的谨慎。
心中有些不悦,不过脸上却没有怎么表现出来,而是说道:“胡当家的说笑了,谁不知道胡当家的独霸一方,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见胡万山仍旧是一副嘻嘻笑笑的模样,孔严变说道:“胡当家的,借一步说话如何?”
“好,那咱就和孔老弟叙叙旧!”
有的人身旁的响马说道:“孔老弟身份尊贵着呢,你们就不要跟过来了!”
二人都翻身下马,一同向远处走去。
“孔老弟,这够远的了吧,他们听不到!”
孔严回头看了看,直到确定周围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才安心。
“胡当家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弟需要谨慎一些,还请当家的见谅!”
胡万山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孔老弟不必担心,我这些兄弟个個都靠得住,没有人会乱嚼舌头,咱们中间的事也不会传出去,你尽管放心就好!”
“有胡当家这话,我就安心了……”
“三万贯,又是一桩大买卖啊,贤弟这次能够赚不少钱吧?”
胡万山和孔严打过交道,知道他一次付这么多钱,预计对方的收益肯定会高得多!
孔严却说道:“这次是赔本的生意,没有赚头,就是想请胡当家的帮个忙而已。”
胡万山笑道:“不知道贤弟这次想让我们怎么帮忙?”
孔严故作轻松,非常随意的说道:“就是想请当家的替我杀个人,他身边有一些随从,我不好下手,所以就想到了胡当家的,
事成之后,剩下的三万贯即可奉上!”
送来的这三万贯是订钱,付款一半,这也是他们先前约定好的。
胡万山盯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样的目光让孔严觉得很不舒服,不过他仍旧表现的风轻云淡,
胡万山笑呵呵的说道:“贤弟,既然你肯出六万贯杀几个人,那说明对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否则不会那么值钱的……”
“也别藏着掖着了,你还是给我透个实底儿吧,要不然我是心里不痛快啊。”
六万贯买凶杀人,这命也太贵了!
普通人能值这个价钱?
“贤弟,伱告诉我对方的身份,我才知道怎么去杀他,否则这中间要是出了纰漏,责任可不在我……”
听到这话,孔严也只能如实相告,如果他知道了暴昭的身份而临时变卦,
或者暴昭还有什么底牌,是他没有意料到的,以致让暴昭等人逃出生天,那事情就糟了!
于是便说道:“时不相瞒,此人名叫暴昭,乃是户部的六品主事,奉命要在济南府设立税关,
可是在他手上却捏着我家里的把柄,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可谁都想清静不是?”
“朝廷命官?还是个京官儿?!”
胡万山惊讶的说道:“贤弟呀,你是嫌老哥哥我活的命长是不是?这要是惹恼了朝廷,只要有人说一声就能把我的山寨给剿灭了,风险实在太大……”
“这么凶险的事,可得加钱呀……”
“这样吧,你再加四万,凑个整数,十万贯,这事儿我替你办了!”
这简直就是加钱居士的节奏!
十万贯花出去,当真让孔严觉得肉疼!
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孔家人出面,否则牵连太深,孔家就洗不干净了!
所以只好忍痛说道:“好,只要你杀了他们,剩下的钱立即送来!”
“好说好说!贤弟真是痛快!我就喜欢贤弟这样的人!”
孔严叮嘱说道:“胡当家的,这件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绝不能让暴昭活着!而且嘛……”
看着胡万山,孔严郑重的说道:“他们使遇见了打家劫舍的山匪强盗,才导致上面的……”
“此事绝不能和孔家扯上关系!”
胡万山笑呵呵的说道:“贤弟放心!他们是死于非命,和孔家有什么关系?”
孔严满意的点了点头,望着已经黑暗下来的夜空,满脸狰狞,眼睛之中透露出来凶残的目光……
孔严连暴昭等人死的原因都找好了,毕竟古代山贼众多,冲过往官员下手的也不算稀奇!
只要暴昭和那些状纸进不了京城,没人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孔家就能够抹除剩下的隐患!
孔严所带来的东西被响马给“抢了”,他也就只能原路返回。
“孔亮!”
听到呼喊,孔亮立即拍马上前来到孔严身边。
孔严牙齿紧咬,满腔怒火的吩咐说道:“回去之后,立刻查一查都有谁请愿申冤,递了状纸!”
“是,小人明白!”
第349章 夜长梦就多
“大人,我们接了这么多的冤情案件,这桩桩件件都是指向孔家,我担心有人会狗急跳墙,对大人不利。”
“所以属下觉得,还是今晚趁着黑夜离开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驿站里面,李成看了看坐在灯下的暴昭,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暴昭面色发紧道:“你觉得孔家的人,有胆量攻打驿站,杀害朝廷命官吗?”
李成说道:“这次的案件实在太多了,每一位百姓都有冤屈,只要这些案件上午交给朝廷,孔家就很难脱身,
就算是皇恩浩荡宽恕他们,也会在让他们伤筋动骨一阵子。”
“如果朝廷真的秉公处理,要还百姓以公道,就算还保留衍圣公这块金字招牌,可所有涉事的孔家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砍头,有多少人要发配边疆!”
顿了顿,李成继续说道:“可是若是想方设法除掉大人,让这些状纸到不了京城,他们就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相比起来,还是行凶杀人比较划算,大人,如果我是孔家的人,也会选择铤而走险的。”
暴昭愤怒的说道:“他们如果真的这么做,就不怕牵连整个孔家吗?!”
李成叹息了一声,“大人,朝廷不会拿衍圣公本人怎么样,所以无论如何衍圣公没事,
可孔家的其他人就不同了,在生死面前他们只会考虑自己,不会考虑家族会如何……”
李成是武将出身,看惯了太多的生死,也知道在生死面前人是多么的自私。
“唉,生死考验,最为触动人心……”
暴昭感慨的说道:“你说的对,这些人能够做下这等恶事,就说明在他们里面无忠无义,早就把做人的尊严和良知摆在一边了,像他们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忍住心里的悲伤,暴昭说道:“你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离开!”
“是,属下告退!”
暴昭所居住的驿站还是在济宁城外,与运河码头的距离更近。
在昏暗的油灯下,暴昭看着桌子上白茫茫的壮志,和一个个鲜红的手印,他的心中觉得非常伤痛。
每一份的状纸就代表了一件冤情!代表了百姓所受到的冤屈!
暴昭真的很不理解,作为世代受到朝廷册封,并且多方赏赐的衍圣公孔家,最不缺少的就是钱财!
朝廷对他们多方恩待,许多的土地都不用缴纳田税,也因为曲阜是圣人之乡,所以多年下来孔家累计了许多田地。
而且一般大户人家,都会让家族里面的人打理生意,这也会大大增加收入。
所以光凭正规的渠道,就足可以维持孔家上下的锦衣玉食、奢华享乐!
暴昭不明白的是,他们已经这么富贵了,为什么还会贪得无厌呢!
除了贪爱黄白之物所犯下的罪,还有许多是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罪过!
他们可以仗着家里面的权势,随意打杀百姓,随意奸污妇女,这就不是贪婪,而是凶残、无耻!
到现在暴昭还能够想起来,自己当初学习圣人之道的时候,对孔夫子的学说是何等的敬佩,何等的尊重。
作为孔圣人的后代,孔家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家先人的学说,不会没有读过圣贤书!
却没有想到,圣人后代,竟然是一帮蛇鼠犬类!
这真是太让人失望……
若是孔圣人在世的话,看到子孙后代的这番情形,不知道会不会痛心难过?
暴昭心里伤痛,是因为他读的是圣贤书,追求的是圣人之道,所以无形之中对孔家也非常敬仰,
现在却发现敬仰的对象原来那样邪恶不堪,那样残忍不耻!
“唉……”
暴躁长叹一声,收起了心中的感慨。
站起身来,把桌案上的状纸卷起来,装进皮袋里面。
驿站里面备有马匹,因为要连夜出发,也惊动了驿卒。
因为随从护卫的人比较少,遇上普通强盗还能够应付,而且一般人也没有胆量敢劫杀朝廷命官。
本来想着让驿卒也跟着护送回到京城,可以想到这里距离马头太近。
这里的驿卒会不会被孔家的人收买,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暴昭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手里牵着马的缰绳,暴昭紧了紧身上的皮袋,那里面可是装着一百多份状纸,装着一百多个家的希望啊……
李成见状说道:“大人,把他交给我吧,如果遇见什么事,大人也好脱身。”
李成这么说,是因为对方的目标一是暴昭本人,二是这些状纸。
到时候暴昭背着皮袋,很容易成为对方的靶子,吸引对方的注意。
那么暴昭就凶险了!
暴昭却摇了摇头说道:“状子是我接下来的,那我就要把它们安全的交给朝廷,这是我的职责,也是对百姓的承诺。”
李成却坚持说道:“大人,正是事关百姓的冤屈,所以大人才要交给属下,请大人放心,就算拼上性命,属下也一定不让状子遗失!”
暴昭却说:“我意以定,不必多说!”
李成见他这样果决,也就不再勉强,而是对驿卒说道:“你们这里也备用的皮袋吧,都拿出来给大家背上!”
这皮袋是装重要信函和公文用的,说是袋子,其实是用牛皮做成筒状,一头密封严实,一头加上盖子。
所有的接缝处,都用朱漆和牛筋熬制成的胶汁涂抹,等胶干了之后,就把接缝堵的严严实实。
这样做出来的皮筒,既能防水,在一定程度上也不怕烟熏火燎,就算是寻常的刀剑砍上去,也不会轻易斩断。
驿卒领命,赶紧进屋拿了五六個皮筒出来。
李成说道:“大家都背上!”
这几个随从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没人多问,立即从驿卒手中接过皮筒,系在身上。
众人都已准备妥当,在暴昭的一声令下,众人策马扬鞭,便朝着南方而去……
因为天色较黑,即便是打着灯笼也照不了多远的地方,而且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靠着淡淡的月光,还有马匹的眼睛,摸黑前行。
“这帮老爷,真是会折腾人!连夜出发也不怕栽了跟头!”
忙活完的驿卒,一边关上驿站的大门,
一边说道:“这也不怪他们,那么多人状告孔家,他们接了那么多的状子,不害怕才怪呢!”
“要我说,这位大人可不简单,哪怕得罪孔家也要为百姓申冤,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对呀,孔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没人敢管,但愿这次有人管管吧……”
“你们啊,想的太天真了!天下的文官读的都是孔家祖宗的书,那还不站到孔家这边替他们说话?”
“也是哈,就怕状子带回京城也是石沉大海,说不定这位大人还会受到弹劾呢……”
“文官的尿性,谁不知道!可惜这么一位大人了……”
“噔噔噔噔……”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传到耳中,这些本来就已经准备回去歇息的驿卒,瞬间变了脸色!
接着就听到马蹄声奔到了驿站门前,“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跑!动作快点儿!”
这几个驿卒赶紧跑到旁边的房间拿出配刀,抽刀出鞘,脸上写满了惊慌不安。
有大胆的驿卒,鼓起勇气顺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外面火把闪烁,足有五六十人堵在驿站大门前面。
再加上围住驿站的那些,对方来了足足百人以上!
有响马禀报说道:“大当家的,已经把驿站围起来了,他们跑不了!”
胡万山骑在马上,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好!那今天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去叫门!”
四五个喽啰立即持刀来到驿站门前,“砰砰砰!砰砰砰!”把驿站的大门连锤带打,敲的震天响!
高声喊道:“快开门!快开门!识相的就赶快把门打开!爷爷还留你们一条性命!要不然等我们撞开了门,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那五六个驿卒更加害怕,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配刀,可双手泌出的汗液,却让他们觉得怎么也无法握紧。
胡万山当然不会傻到去撞门,那太费时费力了!
“翻墙进去!”
一声令下,这些响马立即掏出了带绳子的钩子,顺着绳子翻过墙头,落到了驿站里面。
随着驿站里面的响马越来越多,就朝着大门处赶去,到了那里才发现那些驿卒。
驿卒见对方人多势众,自然不敢拼命,就被那些响马赶到一旁,大门也顺势被他们打开。
接下来这些响马就把驿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见到暴昭等人。
消息传到胡万山的耳中,他这才知道对方已经连夜出逃了!他们竟然这样警觉!
胡万山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恨得咬牙切齿。
赶紧吩咐说道:“快去看看,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了!”
作为经验丰富的响马,能够根据地上的马蹄印就知道对方朝哪个方向走了,而且还能知道对方走的大致时间!
不一会儿,就有人前来禀报说道:“大当家的,兄弟们发现了马蹄印,是往南边走的,会不会是那个狗官?”
胡万山招呼手下了喽啰说道:“追!跟我去追!夜里他们跑不远!”
“快走!都跟上!”
第350章 夜奔
“大人,驿站恐怕出事了!”
暴昭等人正借着月亮的光亮赶路,走着走着李成回身查看,突然说道。
暴昭也回过头,只见众多的火把将驿站围了起来,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呼唤之声!
这显然不是驿站的驿卒,也不是寻常能够发生的事!
驿站出事了,就代表孔家的人出手了!
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肆无忌惮!
暴昭觉得非常心寒,心中对孔家的好感早就荡然无存了,现在他们又做出这样藐视朝廷的事,简直无法无天!
现在的暴昭,只有满心的厌恶和痛恨!
李成对几个随从说道:“不相干的东西都扔了,减轻战马的负担,口衔枚,静声!”
一声令下,他们就把身上的东西全都丢在了地上,用来减轻重量。
谁都知道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恶战,这个时候不能够有任何累赘,战马的速度快一分,就有一分成功的机会。
并且掏出一枚木核放在口里,防止发出声音。
李成对暴昭说道:“大人,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的,咱们得快快赶路了!”
暴昭点点头道:“快走!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这些状子安全进京!”
几人一踢马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李成命令道:“张猴子,快去前面的卫所,请他们派兵前来接应,莫惜马力!”
张猴子个子比较小,人也长得瘦弱,以前也是斥候出身,所以对于通风报信和夜间赶路都比较熟悉。
因为嘴里面有木核,张猴子点头行礼,策马扬鞭,发出沉闷的响声,战马吃疼疾驰而去。
也只有斥候才会在夜间纵马狂奔,快速赶路,因为他们身负使命,所传递的消息关系重大。
所以哪怕会有马失前蹄的危险,现在也顾不得了!
可是对于暴昭等人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但无论如何,也将马匹的速度大大提高。
胡万山等人发现驿站空空如也之后,就立即率领手下的喽啰骑马来追。
山东之所以出现“响马”这类的土匪强盗,是因为黄河多次在这里泛滥,导致农田被淹,村庄被毁,
百姓活不下去,就做了土匪强盗。
再加上在山东境内有几条山脉,一大片都是山区,更加便利土匪藏身其中,也给官府除贼带来很大的困难。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此地的人历来性格豪爽,直来直去,铁骨铮铮,快意恩仇,在太平年景也是个好汉子,
可要是遇见天灾人祸,实在活不下去了,那就反tnd!
为大唐开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里面,就有五位山东籍。
其中大名鼎鼎的秦叔宝、程咬金、李積,据说均为响马出身。
唐末黄巢大起义横扫天下,摧枯拉朽,一下子就将唐末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这位空前绝后的流寇,也是响马一类。
还有宋代梁山一百零八将,更是让世人对于山东响马的仗义豪侠、义薄云天佩服至极。
要知道水浒传里面那些地名,例如阳谷县,梁山,景阳岗,都和山东有莫大的关系。
再加上朱元璋在山东实行马政,每五户人家就要养一匹马,所以这也导致山东的马匹数量极多。
尽管质量参差不齐,可对于古人来说,也是非常便利的交通工具。
因此,这多项的原因加在一起,就产生了赫赫有名的“响马”!
“快点,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此时的胡万山骑在马上,带着四五十骑,也在抹黑追赶暴昭等人。
尽管举着火把,可是光亮能够照到的地方仍然十分有限,所以他们也不敢全力奔跑,
战马急速奔跑之下,若是一個不小心栽倒了,那可是要命的!
原本在码头附近,负责查看胡万山有没有杀死暴昭等人的孔亮,此时也跟着胡万山的人马追赶。
毕竟胡万山没有见过暴昭本人,也需要孔亮的指认,
再加上暴昭身上的那些状子,都是指控孔家,所以绝不能落在胡万山的手里,唯恐对方以此要挟自己。
因此孔严就命令孔亮,要在暴昭死后,不动声色的拿回来。
这也是孔严只对胡万山说要杀暴昭等人,却没有提到状子的原因。
此时孔亮焦急的说道:“胡当家的,咱们加快马力追吧,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胡万山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你懂什么!要是全力追赶,兄弟们得坠马而死多少人?!我怎么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孔亮咬了咬牙,凑近一点儿说道:“胡当家的,人不会白死,只要能杀了暴昭,一切都值得!孔家必然不会让大当家的失望!”
胡万山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人死了,孔家可以做出补偿!
不过他还是摇头说道:“就算全力追赶,马也跑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马力耗尽却没有追上,就功亏一篑了!”
而且就算是全力奔跑,马跑不多长时间就会被累倒,就不能接着赶路了。
所以古代骑马最好的就是匀速行进,才能够让战马保持体力,跑得更远。
孔亮赶紧说道:“大当家的,按照马蹄印来看,他们就在前面不远!肯定能追上的!
现在不是爱惜马力的时候,要是等他们躲进卫所里面,就会有卫所的兵马保护他们,到那时候就真棘手了!”
这也由不得孔亮不着急,如果暴昭真的进入卫所里面,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百户所,就不是胡万山这些人能够攻下的!
关键是胡万山也没有胆子攻打!
做土匪强盗是一回事,可要是攻打卫所,就形同谋反,这是通天的事,官府会将他们立即剿灭!
孔亮见他仍旧无动于衷,赶紧再加一把火说道:“大当家的,真要是让对方给逃了,不仅我们孔家麻烦,大当家响当当的名声也会跟着受累,会让英雄好汉耻笑的……”
“闭嘴!你少tnd在这煽风点火,惹恼了老子先宰了你!”
胡万山骂道:“老子怎么做不用你指手画脚!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先拿你祭旗!”
孔亮吓得赶紧缩了回去,不敢再挑拨。
虽然心中有气,可胡汉山仍然觉得孔亮说的在理,自己已经接下了这单“生意”,
而且还出动这么多人马,如果最后却搞砸了,自己的名声真的会受影响,别的响马也会耻笑自己……
绿林好汉也讲究一个脸面,讲一个义字!
所以胡万山喝道:“小的们!放开缰绳给我追!一定要把前面的猎物留下!”
旁边的二当家担心的说道:“大哥,兄弟们没有多少好马,跟不上啊……”
虽然响马的马会多一些,可也达不到一人一马,所以追来的只有四五十人,
而且在四五十人里面,矮马和驽马居多,平时赶路代步还行,真要跑起来就不成了。
可现在胡万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说道:“骑好马的弟兄们先追,剩下的在后面跟着!时间不由人,快追!”
一声令下,十四五匹马就迅速追赶起来。
就这样,双方在黑夜之中你追我赶,一年持续了几个时辰。
李成一边赶路一边向后面查看,看见火把越来越近,隐约还能看见人影,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非常危急了。
赶紧说道:“大人,贼人追上来了!我们也得赌一赌了!”
暴昭紧了紧身上的皮筒,道:“我们快走!”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扬起鞭子抽在马臀上,马匹吃疼,开始发力狂奔。
二当家的张开大口伸出舌头,让空气和舌头接触,几个呼吸之后,又把舌头缩回,在嘴里面来回蠕动。
“呸!”
一口吐沫吐了出去,禀报说道:“大哥,灰大,他们就在前面!”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响马,胡万山用鼻子闻了闻空中的气息,
立即喊道:“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快追!”
因为马在奔跑的时候会扬起地上的尘土,马越多扬起的尘土就越大,如果再碰上天气晴朗,没有风吹,
那么空气中的尘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散的。
尘土沾上舌头,还有进入鼻腔的感觉,和平常空气完全不同,所以人们也会根据这个来判断距离。
暴昭也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在这危急关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马失前蹄,只能发力狂奔。
王安石在他所写的《骅骝》中说道:
“龙德不可系,变化谁能谋。骅骝亦骏物,卓荦地上游。怒行追疾风,忽忽跨九州。”
描写的就是好马奔跑的速度和距离。
作为在动物当中,四肢修长,肌肉发达的马,是最适合奔跑的。
可是再好的马,也做不到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而且公认跑得最快的马,也只是擅长短程冲刺,可不能长途奔跑,因为他的耐久力很差。
而且最好的马,用不停歇的速度,也只能跑一百公里,这已经是极限了。
况且暴昭等人所骑的马,也不全都是最上等的,再加上快速奔跑,马匹的体力消耗极大,
所以跑了一段时间之后,马匹就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口中吐起了白沫,速度也降了下来。
李成担忧的说道:“大人,不能再跑了,再跑马就得倒下了!“
“我知道前面有一个小驿站,我们在那里坚守吧!”
暴昭也知道这是上策,便说道:“好,快走!”
终于在马匹的体力耗尽之前,暴昭等人赶到了那家驿站。
只不过,这里的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孤零零的在道路旁边。
里面也只有三个驿卒,能够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
可李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将暴昭藏进屋子里面,又派了两个随从护卫。
他们几个就和三个驿卒一起守在院子里面。
第351章 暗箭难防!
这场仗,注定不好打。
驿站里面满是兵器碰撞的响声,和呼喊,以及惨叫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那十几匹骑着快马的贼人赶到,李成等人仗着弓箭,还有不错的身手尚且能勉强支撑。
可是随着对方那些骑着驽马的贼人陆续赶来,李成等人也越来越吃力。
因为那些响马从各处翻过围墙,进入驿站之中,他们也不得不缩小守护的范围,
渐渐的,那些响马蜂拥而上,李成等人也只能进入驿馆的小楼,守护在二楼的楼梯周围,不让对方上来。
在一楼的地上,除了有响马的尸体之外,还躺着那三名驿卒,他们都是被这些贼人杀害的。
胡万山手持大刀,此时非常恼怒,自己十几个弟兄都被他们杀了,而且还有几个受伤未死的,
这么算下来,自己一下子就折损了十六七人!
关键是能够骑马的,都是自己手下的精锐和心腹,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胡万山用刀指着楼上的暴昭,喊道:“我们只图财不要命!你们若是能够下来主动投降,我保证不伤害你们的性命!
如果冥顽不灵,到时候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暴昭被李成等人挡在身后,见他们也身受刀伤,尽管杀敌不少,可他们一个个也都身上挂彩,
有两位随从也受了重伤,现在只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
暴昭说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劫杀朝廷命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胡万山笑道:“什么朝廷命官,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是土匪强盗,打架劫舍是我们的本行,有什么胆子大不大的!”
暴昭为了拖延时间,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乃朝廷户部六品主事,有官职在身,念在尔等无知,本官也不愿深究,还不速速退去!”
“退去?”
胡万山哈哈笑道:“你要是朝廷命官,爷爷还是皇帝老儿呢!赶快交出你们随身携带的财物,下楼投降!”
“到时候,自然有人会给你们家里捎信儿,让他们拿钱赎人!几位,还是性命重要啊,赶快投降吧!”
暴昭见对方故意不认自己做官的身份,便说道:“我们若是投降焉有性命!你们也是受人之托,被人收买,才做这些亡命之事吧?”
“岂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害朝廷命官形同谋反,那可是要被抄家灭九族的!
别人送给你们钱财,就是要让你们送命!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吗!”
暴昭明白,像这种事孔家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毕竟风险太大了,还是买凶杀人最为划算!
而且看他们的形事,也不像是一般仆人家丁,所以暴昭料定,他们肯定是被收买的响马!
站在后面的孔亮,脸上蒙着面巾,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害怕胡万山珍被暴昭的话吓住,就赶紧说道:“需要危言耸听!还敢称自己为朝廷命官,真是可笑至极!
废话少说,你们若是再不投降,我们就攻上去了!”
暴昭见众多贼人里面,只有他带着面巾,
便伸手一指,厉声说道:“你是孔家的人吧,为何藏头露尾,当真是无胆鼠辈!”
孔亮心中一惊,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赶紧朝脸上抹去,
直到确认自己脸上的面巾没有掉,对方并没有看见自己的面孔,这才松了一口气。
孔亮立即矢口否认说道:“伱说什么?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胡乱攀咬!”
暴昭看到他那紧张的模样,就更加确认了!
愤怒的说道:“你们孔家是受皇恩,朝廷待你们不薄,可你们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残害百姓的事,简直让圣人蒙羞!”
“你们有什么脸面去见孔家的列祖列宗?有什么资格成为读书人的楷模?!圣人有你们这等子孙,当真可悲可叹!”
当着众人的面被骂,孔亮的脸上也挂不住,知道言多必失,再说下去恐怕就真把孔家暴露出来了,便冷哼一声我在多说。
暴昭依旧不肯放过他,怒喝道:“卑鄙小人,敢做不敢认吗?!枉你孔家也是圣人之后,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不如没卵子的!真给你家祖宗丢人!”
“哈哈哈……哈哈哈……”
胡万山笑着对孔亮说道:“你看,人家都把你们孔家认出来了,何必再遮遮掩掩!反正他们都快死了,怕什么!”
孔亮一只手捂着脸上的面巾,吭吭哧哧的说道:“胡当家的说笑了……,这些人实在可恶,快把他们杀了吧!”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胡万山也知道不能多耽搁,便对暴昭说道:“看你也是有些骨气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赶快下来投降,到山寨里面给我做个军师,我可以饶你不死!”
“痴心妄想!”
暴昭道:“我乃朝廷命官,岂可从贼!我劝你还是赶紧投降,我可以为你求情,或许皇恩浩荡能够留你一命!”
胡万山摇摇头,略带几分惋惜的说道:“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我就成全你!杀!”
谷鏚
一帮喽啰立即朝着楼梯奔上去,另外一些人搬来了梯子,或者靠着飞钩攀到二楼,
李成等人根本就守不了那么大的范围,所以不断有人冲上二楼和他们混战在一起,而他们也苦苦支撑,狼狈不堪。
暴昭也捡起一把长刀,除了自保之外,也趁着间隙挥刀出击。
胡万山看着自己的属下一個个被砍倒,脸色也难看至极。
这些都是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啊,虽说他们都是牺牲品,可是没了手下,自己还怎么逍遥快活?
若是被其他的响马盯上,说不定就会有被吞并的危险!
躲在一旁的胡亮脸色阴沉,悄悄拿起一把弓,将弓箭瞄准了暴昭。
李成几人正在生死关头,面临敌人不断的砍杀,虽然也在极力的保护,可仍然不能十分周全。
而且他们也不敢离开楼梯躲到屋子里去,因为那样大队的响马就会顺着楼梯冲上来,到时候就毫无生机了!
孔亮拉满了弓弦,看准时机,手掌一松,“嗖”的一声弓箭飞驰而去!
李成听到弓弦响动之声,急忙想要过去保护暴昭,可已经晚了,
暴昭正在挥刀抵抗敌人,突然之间身体被什么力量牵引,拽着他向后退,
还没有等他站稳脚步,胸前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当真是痛彻心扉,而全身的力量也似乎被这痛感抽走了……
低头一看,一只弓箭正射在自己的胸膛上……
“保护大人!”
李成几人见状,大惊失色,立刻将暴昭扶住,只见他双眼紧闭,十分痛苦。
既然都心惊胆战,他们身为随从护卫,如果抱着出了什么事,他们难逃干系!
就算活着回到京城,朝廷追究起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啊!死去!”
一卫随从抱起一只八仙桌子,迎着楼梯上的贼人就砸了下去,
因为桌子是实木制作的,所以很有分量,一下子就把楼梯口的贼人砸的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这个随从趁机用刀猛砍楼梯的梁柱,几刀下去就砍出来一个大大的豁口,
再加上楼梯上的贼人聚成一团,对楼梯的压力本来就极重,在经过这么一砍。
突然“咔嚓”一声,楼梯瞬间断裂,在惊呼之声中,楼梯破裂散架,上面的贼人也纷纷跌落下去!
贼人的身体砸在一起,再加上楼梯的木板,立刻就将几个人压在了下面,虽然没有砸死人,但也有两个受了伤。
“废物!蠢货!”
胡万山气急败坏地骂道:“一个个酒囊饭袋!要你们有什么用!给我滚开!”
“兄弟们,给我杀!”
因为楼梯断裂,贼人无法从楼梯攻打,李成几人的压力顿时减轻许多,趁此良机,拼了命要将杀上楼的贼人杀绝!
哀兵必胜!
如果暴昭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活不成,所以立刻激发潜力,纷纷以命搏命。
楼上的贼人接连不断的被砍翻在地,发出惨烈的哀嚎。
胡万山面目狰狞的看了看楼上,折损这么多兄弟,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咬咬牙,便挥手示意楼上的人下来。
得到大当家的命令,楼上的贼人连滚带爬,顺着栏杆跳了下去,虽然跌倒有些狼狈,可总比送命要强!
孔亮见状赶紧说道:“大当家的不能退呀!只要在冲杀一阵,就能把他们全都杀了!”
胡万山没有理会他,而是吩咐说道:“找些柴火过来!把这栋楼给我烧了!爷爷就不信烧不死他们!”
说着就要带众人退出小楼。
孔亮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手下再死,想要保存实力而采取火攻。
可火攻的速度毕竟不如用刀杀人啊!
所以孔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说道:“大当家的,他们已经没力气了,用火烧还得一阵子,太慢了!还是让弟兄们冲上去杀了他们吧!”
“砰!”
胡万山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指着他怒骂道:“狗杂碎!闭上你的臭嘴!老子如何杀人还用得着你指指点点!”
“别以为你们孔家拿了钱就是爷,再放一个屁,老子先砍了你!”
第351章 买凶杀人!
这场仗,注定不好打。
驿站里面满是兵器碰撞的响声,和呼喊,以及惨叫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那十几匹骑着快马的贼人赶到,李成等人仗着弓箭,还有不错的身手尚且能勉强支撑。
可是随着对方那些骑着驽马的贼人陆续赶来,李成等人也越来越吃力。
因为那些响马从各处翻过围墙,进入驿站之中,他们也不得不缩小守护的范围,
渐渐的,那些响马蜂拥而上,李成等人也只能进入驿馆的小楼,守护在二楼的楼梯周围,不让对方上来。
在一楼的地上,除了有响马的尸体之外,还躺着那叁名驿卒,他们都是被这些贼人杀害的。
胡万山手持大刀,此时非常恼怒,自己十几个弟兄都被他们杀了,而且还有几个受伤未死的,
这么算下来,自己一下子就折损了十六七人!
关键是能够骑马的,都是自己手下的精锐和心腹,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胡万山用刀指着楼上的暴昭,喊道:“我们只图财不要命!你们若是能够下来主动投降,我保证不伤害你们的性命!
如果冥顽不灵,到时候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暴昭被李成等人挡在身后,见他们也身受刀伤,尽管杀敌不少,可他们一个个也都身上挂彩,
有两位随从也受了重伤,现在只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
暴昭说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劫杀朝廷命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胡万山笑道:“什么朝廷命官,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是土匪强盗,打架劫舍是我们的本行,有什么胆子大不大的!”
暴昭为了拖延时间,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乃朝廷户部六品主事,有官职在身,念在尔等无知,本官也不愿深究,还不速速退去!”
“退去?”
胡万山哈哈笑道:“你要是朝廷命官,爷爷还是皇帝老儿呢!赶快交出你们随身携带的财物,下楼投降!”
“到时候,自然有人会给你们家里捎信儿,让他们拿钱赎人!几位,还是性命重要啊,赶快投降吧!”
暴昭见对方故意不认自己做官的身份,便说道:“我们若是投降焉有性命!你们也是受人之托,被人收买,才做这些亡命之事吧?”
“岂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害朝廷命官形同谋反,那可是要被抄家灭九族的!
别人送给你们钱财,就是要让你们送命!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吗!”
暴昭明白,像这种事孔家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毕竟风险太大了,还是买凶杀人最为划算!
而且看他们的形事,也不像是一般仆人家丁,所以暴昭料定,他们肯定是被收买的响马!
站在后面的孔亮,脸上蒙着面巾,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害怕胡万山珍被暴昭的话吓住,就赶紧说道:“需要危言耸听!还敢称自己为朝廷命官,真是可笑至极!
废话少说,你们若是再不投降,我们就攻上去了!”
暴昭见众多贼人里面,只有他带着面巾,
便伸手一指,厉声说道:“你是孔家的人吧,为何藏头露尾,当真是无胆鼠辈!”
孔亮心中一惊,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赶紧朝脸上抹去,
直到确认自己脸上的面巾没有掉,对方并没有看见自己的面孔,这才松了一口气。
孔亮立即矢口否认说道:“你说什么?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胡乱攀咬!”
暴昭看到他那紧张的模样,就更加确认了!
愤怒的说道:“你们孔家是受皇恩,朝廷待你们不薄,可你们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残害百姓的事,简直让圣人蒙羞!”
“你们有什么脸面去见孔家的列祖列宗?有什么资格成为读书人的楷模?!圣人有你们这等子孙,当真可悲可叹!”
当着众人的面被骂,孔亮的脸上也挂不住,知道言多必失,再说下去恐怕就真把孔家暴露出来了,便冷哼一声我在多说。
暴昭依旧不肯放过他,怒喝道:“卑鄙小人,敢做不敢认吗?!枉你孔家也是圣人之后,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不如没卵子的!真给你家祖宗丢人!”
“哈哈哈……哈哈哈……”
胡万山笑着对孔亮说道:“你看,人家都把你们孔家认出来了,何必再遮遮掩掩!反正他们都快死了,怕什么!”
孔亮一只手捂着脸上的面巾,吭吭哧哧的说道:“胡当家的说笑了……,这些人实在可恶,快把他们杀了吧!”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胡万山也知道不能多耽搁,便对暴昭说道:“看你也是有些骨气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赶快下来投降,到山寨里面给我做个军师,我可以饶你不死!”
“痴心妄想!”
暴昭道:“我乃朝廷命官,岂可从贼!我劝你还是赶紧投降,我可以为你求情,或许皇恩浩荡能够留你一命!”
胡万山摇摇头,略带几分惋惜的说道:“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我就成全你!杀!”
一帮喽啰立即朝着楼梯奔上去,另外一些人搬来了梯子,或者靠着飞钩攀到二楼,
李成等人根本就守不了那么大的范围,所以不断有人冲上二楼和他们溷战在一起,而他们也苦苦支撑,狼狈不堪。
暴昭也捡起一把长刀,除了自保之外,也趁着间隙挥刀出击。
胡万山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被砍倒,脸色也难看至极。
这些都是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啊,虽说他们都是牺牲品,可是没了手下,自己还怎么逍遥快活?
若是被其他的响马盯上,说不定就会有被吞并的危险!
躲在一旁的胡亮脸色阴沉,悄悄拿起一把弓,将弓箭瞄准了暴昭。
李成几人正在生死关头,面临敌人不断的砍杀,虽然也在极力的保护,可仍然不能十分周全。
而且他们也不敢离开楼梯躲到屋子里去,因为那样大队的响马就会顺着楼梯冲上来,到时候就毫无生机了!
孔亮拉满了弓弦,看准时机,手掌一松,“嗖”的一声弓箭飞驰而去!
李成听到弓弦响动之声,急忙想要过去保护暴昭,可已经晚了,
暴昭正在挥刀抵抗敌人,突然之间身体被什么力量牵引,拽着他向后退,
还没有等他站稳脚步,胸前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当真是痛彻心扉,而全身的力量也似乎被这痛感抽走了……
低头一看,一只弓箭正射在自己的胸膛上……
“保护大人!”
李成几人见状,大惊失色,立刻将暴昭扶住,只见他双眼紧闭,十分痛苦。
既然都心惊胆战,他们身为随从护卫,如果抱着出了什么事,他们难逃干系!
就算活着回到京城,朝廷追究起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啊!死去!”
一卫随从抱起一只八仙桌子,迎着楼梯上的贼人就砸了下去,
因为桌子是实木制作的,所以很有分量,一下子就把楼梯口的贼人砸的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这个随从趁机用刀勐砍楼梯的梁柱,几刀下去就砍出来一个大大的豁口,
再加上楼梯上的贼人聚成一团,对楼梯的压力本来就极重,在经过这么一砍。
突然“咔嚓”一声,楼梯瞬间断裂,在惊呼之声中,楼梯破裂散架,上面的贼人也纷纷跌落下去!
贼人的身体砸在一起,再加上楼梯的木板,立刻就将几个人压在了下面,虽然没有砸死人,但也有两个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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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蠢货!”
胡万山气急败坏地骂道:“一个个酒囊饭袋!要你们有什么用!给我滚开!”
“兄弟们,给我杀!”
因为楼梯断裂,贼人无法从楼梯攻打,李成几人的压力顿时减轻许多,趁此良机,拼了命要将杀上楼的贼人杀绝!
哀兵必胜!
如果暴昭真的有个叁长两短,他们也活不成,所以立刻激发潜力,纷纷以命搏命。
楼上的贼人接连不断的被砍翻在地,发出惨烈的哀嚎。
胡万山面目狰狞的看了看楼上,折损这么多兄弟,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咬咬牙,便挥手示意楼上的人下来。
得到大当家的命令,楼上的贼人连滚带爬,顺着栏杆跳了下去,虽然跌倒有些狼狈,可总比送命要强!
孔亮见状赶紧说道:“大当家的不能退呀!只要在冲杀一阵,就能把他们全都杀了!”
胡万山没有理会他,而是吩咐说道:“找些柴火过来!把这栋楼给我烧了!爷爷就不信烧不死他们!”
说着就要带众人退出小楼。
孔亮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手下再死,想要保存实力而采取火攻。
可火攻的速度毕竟不如用刀杀人啊!
所以孔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说道:“大当家的,他们已经没力气了,用火烧还得一阵子,太慢了!还是让弟兄们冲上去杀了他们吧!”
“砰!”
胡万山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指着他怒骂道:“狗杂碎!闭上你的臭嘴!老子如何杀人还用得着你指指点点!”
“别以为你们孔家拿了钱就是爷,再放一个屁,老子先砍了你!”
第352章 生死
孔亮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哪里还敢乱说。
这些响马就把小楼围了起来,将一捆一捆的柴火堆在小楼下面,又把能够找来的油,全都泼了上去。
“贼人要用火攻,大家捂住口鼻!”
李成等人拿来驿站里面的被子枕头,撕扯成为布块,当做口巾,又打翻茶壶将水淋湿上面,
至于楼上的茶水不够,也难不倒他们。
立即解开裤子,把自己那温热的糟粕淋了上去。
他们在夜里骑马奔跑了许久,方才又是一阵打斗,根本没有时间如厕,所以体内储存的水源非常充足。
暴昭已经昏了过去,李成探了探脉搏,又试了试他的鼻息,也是一脸忧愁。
几根火把扔在火堆上,不一会儿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将整个驿站照耀的如同白昼。
烟气上腾,也迅速笼罩着整个小楼。
楼上的李成等人只好用湿巾捂住口鼻,
明明知道暴昭受伤,气息比较弱,可他们也没有办法,也只能用淋湿的布遮住他的脸。
可即便是这样,随着火势的加大,升起的烟尘更大,灼热感也越过越加深。
一旁的孔亮看着小楼着火,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时间晚一点儿,可暴昭依然会丧命其中!
二爷交代的那些状纸,也会被大火付之一炬!
这就功德就圆满了!
回到曲阜之后,再想方设法收拾那些不安分的人,自己必然更得二爷的器重……
胡万山看着燃起的熊熊大火,哈哈笑道:“还不出来,那就等着被烧死吧!害得我折损那么多兄弟,便宜你们了!”
就在这时,有个小喽啰惊慌失措的跑来,禀报说道:“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打过来了!”
“大当家的,官兵打过来了!”
他的呼喊把土匪们吓了一跳!
官兵来了?!
胡万山一把抓住那个喽啰,愤怒说道:“住嘴!休要大呼小叫!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小喽啰禀报说道:“大当家的,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赶来,应该是官兵来了,咱们快撤吧!”
胡万山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快步前去查看,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来了一队人马,手持火把,正在快速移动。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肯定骑了快马,要不然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
可现在是夜里,如果不是官兵要解救暴昭等人,不可能冒着坠马的风险这样极速!
此时的胡万山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边是官兵将近,一边是燃着熊熊大火的小楼,
有大火阻挡,就算现在想要立刻上楼,把他们都杀死,也不能够了!
二当家看官兵马上就来了,着急的说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犯不着和官兵死磕呀!”
三当家苦苦哀求道:“是啊大哥,兄弟们今晚死的太多了,要是再死人,咱们山寨就没有人了!大哥,听兄弟一句劝,撤吧!”
孔亮看到他们商议撤退,立即吓得浑身颤栗!
原本以为杀了暴昭等人只不过是手到擒来,根本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也是孔严愿意请土匪截杀暴昭的原因!
可是现在却出了变故,这些土匪居然要撤退!
你们走了,那孔家怎么办!
到时候朝廷彻查,孔家就会加上一条勾结土匪,杀害朝廷命官的大罪!
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反而变得更坏!
所以孔亮也顾不得了,赶紧说道:“大当家的不能撤!你答应我家老爷要杀了狗官,
大当家的,你是英雄好汉,可不能言而无信,让人耻笑啊!
“砰!”
二当家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愤怒的骂道:“住嘴!你tnd什么玩意儿!拿了钱是买我们兄弟的命吗!
要不是你们孔家作恶多端,我们那么多兄弟就不会白白死了!”
三当家的也气恼的说道:“我们不是你们孔家养的狗!今晚这笔账以后再给你们算!大哥,快走吧!”
孔亮急忙爬到胡万山身边,抱着他的腿说道:“大当家的不能走啊!你们要是走了,这件事泄露出去,孔家就得担上大罪!”
“大当家的,让几个兄弟冲进去把他们杀了,或者等一会让火烧死他们!大当家的,火已经烧到二楼了,只要坚持一会儿就行了!可不能功亏一篑呀……”
见胡万山仍然不为所动,又赶紧说道:“大当家的,钱不是问题,我们孔家再拿出五万……不,十万贯!拿出十万贯!只要拖住这些官兵就行了!”
“你想让我们整個山寨陪葬吗?!”
二当家“砰”的一脚,将他踢到一旁,
愤恨的说道:“和官兵打仗,那就是起兵谋反,那是要诛杀九族的!我们兄弟就是有命挣,也没命花!”
“大当家的,千万不能撤……啊……”
孔亮还要再说,可是三当家抽出佩刀,一刀就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孔亮的头颅滚到一边,眼睛还睁的很大,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
“阴险小人!死不足惜!大哥快走吧!”
那队官兵显然也看到了驿站的大火,知道情况紧急,所以又提高了速度。
并且高声喊道:“杀!杀!杀!”
这样的喊杀之声响彻在每一个土匪的心中,也让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惊恐!
已经没有余力和官兵对上了!
而且他们毕竟只是山野土匪,谁敢和官兵开战?
所以一个个吓的连连后退,若不是害怕山寨的规矩,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官兵领头的百户看到这些响马,高声喝道:“贼子猖狂!拿命来!杀!”
在他身后的士卒也齐声喊道:“拿命来!杀!”
二当家的拽着胡万山,“大哥,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万山也知道事不可违,心中不甘,有极为愤怒的吼道:“风紧!扯呼!”
土匪们听到命令,悬着的心这才落地,赶紧骑上马匹,转身就走!
胡万山骑在马上,又看了一眼小楼,当真是又羞又恼,一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在官兵的注视之下奔腾而去。
“百户大人,要不要追?!”
领头的百户看着响马离去,道:“救人要紧,快快救人!”
现在他们也顾不得那些响马了,立即冲到驿站里面!
这个百户明白,就算是把那些响马全都杀了,也抵不上救人的功劳!
那可是储君的心腹啊!
对于一个没有门路的人来说,就等于没有升官的机会!
可能要在原职上蹉跎一辈子,也得不到任何的晋升!
今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猛然就砸到自己头上,说什么也得抓住!
可是当他们冲进院子,看见整座小楼着了火,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因为谁也不知道,功劳还在不在……
如果“功劳”不在了,那他们也难逃干系!
这些时日以来,朱允熥终于把工部的事务,了解的比较详细了。
也和商贸司的铁铉制定了计划,毕竟要开商号,需要使用大量的钱财,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此外还要保证货源的供应,哪里是需要商号独自才采买运送的,
哪些是可以就近进货的,都要做个规划。
在户部大堂里面,户部和工部的主要官员都到齐了,此外还有神机营的盛庸和耿睿,以及徐辉祖。
此时盛庸禀报说道:“启禀殿下,神机营第一批选取的军士已经入营了,人数为六千七百八十一人,
在接下来的训练当中,会淘汰一千七百八十一人,留下五千人作为神机营的第一批士卒。”
当初朱允熥告诉朱元璋,神机营初期最好是有三万兵马,朱元璋也答应了。
现在选取的是这三万兵马的第一批,毕竟兵马训练不是一蹴而就的,一下子涌入太多的人,就很难保证训练的质量。
这会让神机营的实力大打折扣。
朱允熥点头说道:“神机营要尽快展开训练,我那一千护卫也要投到训练里面,这样会快一点,也能够保证士卒的战力!”
“这五千兵马训练合格之后,再加入第二批,不要着急,兵马就是用来打仗的,训练上刻苦一些,总比在战场上送了性命要好!”
“是,属下遵命!”
“这是属下和耿睿,按照殿下的指示制定的训练章程,请殿下过目!”
说着,盛庸拿出一个奏章,起身放到朱允熥面前的桌案上。
朱允熥拿起奏章看了看,说道:“暂且按照这上面的训练吧,日后在练兵的过程中再看看有哪些短缺,有哪些需要调整的。”
这里面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明朝士兵训练的方法,
在经过和盛庸、耿睿等人讨论之后,让他们制定的计划。
不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神机营是新式的军队,训练和作战的方法也会和传统军队有所差异。
毕竟冷兵器的排兵布阵,和热兵器的排兵布阵差别很大。
朱允熥吩咐说道:“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要看到成效,到时候我亲自前去检验,若是兵马威武雄壮,赏!若是一塌糊涂,可是要受罚的!”
“殿下赏罚分明,属下佩服!属下绝不让殿下失望!”
盛庸和耿睿立即起身行礼,以表决心。
“三个月之后,就看你们如何交账了!坐吧!”
“多谢殿下!”
作为主上,很重要一个点就是要做到赏罚分明,这样才能够让底下的人知道怎么做。
他们会知道如何做会得到奖赏,也知道做不好会受到责罚,这样才不会松懈懒惰。
盛庸询问说道:“殿下,现在这些兵马入营了,最缺的就是火枪子药,不知道何时能够配齐?”
朱允熥转向工部尚书秦逵,道:“秦尚书,军器局是归工部管的,五千杆火枪和配备的弹药,什么时候能够配齐?”
第353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秦逵拱手回答说道:“回禀殿下,军器局这也是第一次生产这种火枪,各方各面都不成熟……”
“再说五千杆火枪,实在太多了,按照现在的进度,短时间之内很难完成……”
朱允熥眉头微皱,感叹说道:“五千尚且如此艰难,那何神机营何时才能扩军三万?看来在火器上,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才行。”
又对秦逵说道:“还请秦尚书盯好军器局,按照以往的进度确实不快,这我也知道,不过还请勉力……”
“神机营的希望可都在军器局,秦尚书,呵呵……您可是神机营的贵人啊,他们谁想要火枪,不得求着秦先生!”
秦逵赶紧说道:“不敢不敢,属下愧不敢当……”
耿睿对秦逵行礼说道:“秦尚书,以后可要仰仗您了!我在您这里先拜庙门,这制作出来的火枪您可得先给我呀……”
盛庸故意板起脸来,不悦的说道:“都给了你,那我怎么办?!总不能用烧火棍子吧!”
“秦尚书,别听他的!我也在您这儿烧炷香,到时候还行请多多照应!”
秦逵笑道:“你们二位真是折煞我了,这是跟殿下合起伙来取笑我呀。”
“呵呵呵,哪里哪里……”
此时瞿陶匆匆的走进大堂,面色有些异样,躬身行礼禀报说道:“殿下,暴昭出事了!”
众人心中一紧,暴昭不是去设立税关了吗,会出什么事?
朱允熥没有问何事,而是先问暴昭:“说,暴昭现在如何了?!”
瞿陶回答说道:“回禀殿下,暴大人身受箭伤,失血过多,在徐州经过大夫的医治,可是仍然比较凶险,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朱允熥赶紧命令道:“王忠,快去太医院请太医前去救治!一定要保住暴昭!”
“还有,让他不必急着回京,先保住性命再说!”
“是!奴婢遵命!”
王忠知道情况紧急,领了命令便急匆匆的向太医院赶去。
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是不敢轻易移动的,况且这个时候道路非常颠簸,可能本来没事,却因为赶路丢了性命!
朱允熥目光一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保证好好的为何会受到箭伤?!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害朝廷命官!”
瞿陶便将李成带入大堂,李成行礼之后禀报说道:“启禀殿下,暴大人在济宁府勘察税关的时候,发现孔家的人在码头设关收税……”
原来在卫所的兵马赶到,救出暴昭以后,就在他们的护送之下进入徐州城。
因为暴昭的伤势很重,也立刻找来大夫医治,把暴昭安顿好之后,李成就骑上快马回到京城禀报。
李成就将在济宁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诉说,众人也听得眉头紧皱,若非发生在暴昭的身上,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人之后,尊贵无比的衍圣公孔家,竟然会做出这么多恶毒的事情!
如果是寻常的权贵大户人家,狗屁倒灶的事情肯定也有,毕竟在大树底下,不一定什么鸟就会在那里乘凉!
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
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哪个大户人家的亲戚朋友不是盘根错节,数量众多,再加上底下的管事下人,
难保不会有谁仗着权势行凶作恶,可即便是这样,孔家的罪行也让人听着心中惶惶!
而且居然还有胆量勾结土匪,劫杀朝廷命官!
这样的做法,简直无法无天!
李成将传递消息的皮筒呈上,说道:“启禀殿下,这是暴昭大人在济宁府接到的状纸,全部都是状告孔家的,请殿下过目!”
瞿陶过去接过来,将皮筒打开,抽出一打厚厚的状纸。
眼睛扫过状纸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动作也慢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朱允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允熥压住心头的怒气,道:“拿来给我看看,看看孔家到底做了多少恶事!”
瞿陶拿着状纸,犹豫着说道:“殿下,这些状纸……是百姓用自己的血按了手印,有血腥气,殿下还是不要看了……”
血书!
此话一出,众人的心立即揪了起来!
一旦写了血书,那就不是普通的冤情了!百姓这是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状告孔家呀!
这才是多大的冤情!
朱允熥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来,走到瞿陶面前,双手接过状纸来,
目光所及,触目惊心!
状纸上所留下的血指印就像是一记记重拳,狠狠的砸在朱允熥的心口上,让他觉得胸中憋闷,很是疼痛!
朱允熥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看过的状纸递给瞿陶,
瞿陶明白殿下的意思,便将那些状纸递给郁新、傅友文和秦逵等人……
当他们看到那些案件的时候,心中也大为震撼,这些都是孔家的恶行吗?
衍圣公家居然能够做出这等事情吗?
在大堂之上,除了偶尔发出的翻动状纸声音之外,一片静谧。
安静得落针可闻,静得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等到这些案卷看完,朱允熥慢慢的移动脚步,回到椅子上坐下,在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愤怒,
可就在这样平静的面容之下,却压制着滔天怒火!
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诸位,状纸你们也看了,请各位直抒胸臆吧。”
众人默默的没有说话,这样的消息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他们还在震撼当中,一时之间没有缓过神来。
过了一阵,朱允熥又说道:“我想知道,这些状纸,是百姓们故意栽赃诬陷衍圣公家,还是真有其事!”
徐辉祖脸色阴沉,压制着心头的怒气说道:“殿下,百姓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诬陷孔家!依属下看来这些冤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盛庸也说道:“殿下,曲阜孔家世代簪缨,若是行得端坐得正,百姓怎么可能用血书告状!这些禽兽不如的行径,孔家绝对难逃干系!”
耿睿眉头紧皱,拳头紧握说道:“殿下,孔家做下这等恶事,简直有辱圣人门风!百姓肯定是受到他们孔家的毒害!”
铁铉“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行礼说道:“殿下,属下虽然读的也是圣人之书,可孔家这样的作为,实在可气可恼,属下请殿下下令,严厉惩处作恶的凶徒!”
齐泰眉头紧皱,开口说道:“殿下,暴昭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有人敢半路截杀!”
“还烧毁驿站,杀害官吏!这样的罪过时在太大,如果不将他们绳之以法,朝廷法度何在!臣请严查此事!”
“一般的土匪强盗,绝对没有这样的胆量!这里面是否有人勾结匪类,还很难说!”
工部尚书秦逵也说道:“殿下,无论如何,企图伤害朝廷命官,杀死士卒,这样的罪过实在恶劣,朝廷一定要深究!”
“那些土匪强盗必要名正典型,才能彰显朝廷的威严!”
秦逵顿了顿又说道:“殿下,恐怕贼人敢如此明目张胆伤害朝廷命官,就是要阻止这些状纸和暴昭入京!”
朱允熥双手紧握,心中满腔愤怒!
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暴昭是户部的人!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心腹!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敢下此毒手!
这简直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当真以为皇帝老迈,储君年幼,就拿不动屠刀吗!
朱允熥愤恨的说道:“一百余份状纸,一百多件案情!而且这还是曲阜的百姓听到消息之后,立即赶去申冤的!”
“还没有来得及写状纸,没有来得及赶到济宁的有多少?迫于孔家的权势,只能忍辱受屈的又有多少?!”
“啪!
朱允熥一把将茶杯扫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当真以为杀了暴昭,阻止这些状纸进京,就能平安无事了?!就以为朝廷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们维护一方?!”
命令道:“瞿陶,传孤王命令!刑部尚书杨靖,会同督察院御史前往山东!既然有人状告衍圣公家,为了圣人的名声,也要彻查此事!”
“让他们立即赶赴山东,现在就出发!”
“是!属下遵命!”
瞿陶领命,手扶腰刀,出了大堂前去传令。
朱允熥继续说道:“徐辉祖,立即派兵巡视山东,准你节制山东三司!所有兵马悉数听你调遣!”
三司指的是地方的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分掌各省军、政、司法权力。
明初曾沿袭元朝的行省制,洪武九年改行省为承宣布政使司,承宣布政使司下设府和直隶州。
府以下有县和属州,各直隶州以下有县,形成了一个省府州县四级制与省州县三级制并存的大体格局。
后分设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三司。
“是,属下遵命!”
朱允熥从张辅的手中接过来吴王剑,向徐辉祖走去,徐辉祖见状赶紧跪在地上,其他人也离开座椅,起身行礼。
朱允熥将吴王剑放到徐辉祖手中,说道:“凡山东大小官吏,若有不听号令,私自行事,准你先斩后奏!”
第354章 衍圣公的黑料
“若有人胆敢互相包庇,杀害告状的百姓,无论是谁,都按谋逆论处!准你格杀勿论!不必请命!”
徐辉祖郑重的接过来,道:“殿下放心,手下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徐辉祖走了,奉命带兵离开,前往山东。
可是在大堂上的众人,却还没有从惊诧之中缓过神来。
要知道殿下所赐的那是吴王剑啊!
是朱元璋平定天下做吴王时候的配剑,这把剑的意义太大了!
就算是朱元璋现在所使用的配剑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就如同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时所用的赤霄宝剑一样,乃是皇权的象征!
带着这把剑,徐辉祖就是把山东的大小官员杀个干净,底下的士卒也会奉命行事!
只要徐辉祖等人一到,孔家就没有翻案的机会!殿下这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孔家留啊!
由此可见,在殿下的心中对于孔家有多么痛恨!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朱允熥,脸色依然非常沉重。
有刑部和都察院前去查案,再有徐辉祖带兵奉命节制山东军、政、司法,
就算是被调查的对象是孔家,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诸位,都说孔家是圣人之后,世代衍圣公,这其中有何说法?!”
齐泰回答说道:“殿下,朝廷册封圣人之后,被称为衍圣公。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叫衍圣公。在汉高祖十二年,封孔子的第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
“自此孔圣人嫡系长孙便有世袭的爵位,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也不尽相同。”
“按照史书记载,孔子后裔袭封之人者,均为孔子家族世代嫡长子。圣人在汉魏曰褒成、褒尊、宗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
“北齐尊称为恭圣,后周、隋并封邹国,唐初曰褒圣,开元中,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
顿了一下说道:“那时候孔子后裔也被分为文宣公,北宋至和二年,太常博士祖无择上书,说是将其先祖孔子的谥号加在他后裔身,此事不妥,应当加以纠正。”
“宋仁宗采纳这个建议,遂诏有司,确定册封孔子后裔为衍圣公,令世袭焉。”
““衍”寓意圣裔持续衍展、世代繁衍无止境,代表了帝王尊孔崇圣的至高境界。”
朱允熥点了点头,又问道:“以前听人说孔家有什么“三公同存,二宗并立”,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作为饱学之人,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算太难。
可谁都不明白,殿下这么问究竟有何用意!
殿下真的是好奇知道?
还是别有所图?
因为这里面涉及孔家的丑事!
铁铉主动行礼说道:“殿下,所谓“三公同存,二宗并立”,是“衍圣公”爵号问世后,女真人和蒙古人为了笼络人心,便争相窃取。”
“以至于宋朝、金、元,每个都拥“衍圣公”,一在衢州、一在开封、一在曲阜……”
“宋徽宗时期,孔子的第四十七代嫡长孙,孔端友袭封为衍圣公。不过很可惜,在他袭封不久就出现了乱世的局面,那个时候金兵大举南下,
衍圣公孔端友为了保住孔家的传承宝物,所以携带着南下,投奔在临安建立南宋的宋高宗赵构。”
“金人占领了北方,为了赢取读书人的人心,也想要扶植起一位衍圣公,以此证明他们才是正统王朝。
“所以金人便将孔端友的弟弟,孔端操的儿子孔璠册立为衍圣公。因为孔瑞友当初南下的时候,他的弟弟一门是留守孔林和孔庙的,
并没有跟着他南下,因此也就成了金人利用的筹码,扶持起来另一位衍圣公!”
“因此在这個时候就出现了南北两宗的局面,南面是孔瑞友这一只,他们是孔子正经的嫡长子孙系。”
“而北边是孔端操这一系,因为他们霸占着孔林和孔庙,也收获了一些人心,与南边的衍圣公分庭抗礼。”
朱允熥突然开口问道:“也就是说曲阜孔家是金人所立的衍圣公之后了?”
铁铉点点头说道:“殿下说的不错,他们确实是金人所册封的。”
“哦,,原来如此……”
朱允熥对铁铉使了个眼色,又看看了一眼秦逵。
铁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对工部尚书秦逵说道:“秦尚书,接下来我了解的就不甚清楚了,请大人讲一讲如何?”
朱允熥之所以让秦逵诉说,是因为工部归自己管理,但秦逵毕竟是朱元璋提拔任用的臣子,和自己的关系并不亲昵。
再加上孔家在士林之中的影响极大,朱允熥要想对付孔家,就必须要得到更多朝臣的支持!
只有让秦逵参与其中,他才会成为自己的同谋,那时候不但不会反对,还能够成为助力!
这也正是人在做事的时候,要拉别人下水的原因!
秦逵一副谦虚的模样说道:“铁大人客气了,这等事并不太难,大人何必谦虚。”
铁铉连忙摇头说道:“在您面前我始终是个学生,怎么敢班门弄斧,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秦逵用眼神瞟了一眼朱允熥,知道是皇太孙的意思,便也不再推脱。
开口说道:“金人南下,导致衍圣公分为南北两支,后来等到蒙古人南下的时候,衍圣公的情况再次发生了转变。”
“那个时候在曲阜孔庙居住当家的衍圣公是孔元措,他是金人扶植起来的,可是蒙古人南下进攻金朝时,他害怕受到牵连,所以不得不南下避难,
便从曲阜跟着金朝到了汴梁,而曲阜的孔庙,则让他的族兄孔元用来负责打理。”
“在《金史》中记载道:“书索翰林学士赵秉文、衍圣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及归顺人家属,蒲阿妻子,绣女、弓匠、鹰人又数十人。”
“蒙古人打到了曲阜,发现衍圣公去了汴梁,不能为他们所用,就在曲阜当地自行设立了一位,他们把孔元用、孔之全父子俩立为衍圣公。”
“到此时衍圣公的状况就比较复杂了,在南宋有孔端友这一脉的衍圣公,在金朝有孔元措这一脉的衍圣公,
后来蒙古占领曲阜,又有了孔元用这一脉的衍圣公,这也是人们常说的三公同存。”
“蒙古人打下了汴京城,金朝的衍圣公孔元措被蒙古人活捉了,此后孔元措又被蒙古人立为了衍圣公,
之前他们立的衍圣公孔之全就被废掉了,充任了曲阜令。这么一来南北两宗衍圣公的局面再次出现。”
秦逵停了一下,再次看一下朱允熥。
只见他面含笑意,正一脸讳莫如深的盯着秦逵,似乎是在给予鼓励,别像是别有所图……
看到他的眼神,秦逵顿觉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挪了挪身子,殿下就这样盯着,他也不好停下,
只好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元朝建立之后,元成宗再次将孔之全的长子孔治,立为了衍圣公,这个时候天下就只有一个衍圣公了。
“孔治死后,他儿子孔思诚袭封衍圣公,但是孔家的人对此却很有异议,他们上书表示,孔治的儿子孔思诚是庶出,不应该继承衍圣公。”
“元仁宗派人去调查,最后终于将孔思晦确立为孔子的嫡长子孙。”
“这位孔思晦,是孔子的四十九代孙,是孔拂的长子孔元孝的嫡长孙,而孔思诚是孔拂次子孔元用的嫡长孙。”
“因此,孔思晦才是嫡长子孙,因而被元仁宗封为衍圣公。”
说到这里,秦逵停了下来,端起茶杯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一副不准备再说的模样。
朱允也并没有勉强,含笑说道:“秦先生说了这么久,必然口干舌燥,铁铉,还不给秦先生添杯茶。”
“哎呀,看我这记性,还是殿下想得周到!秦先生,请!”
铁铉说着就拿起茶壶,要给秦逵倒茶。
“多谢殿下,铁大人客气了……”
衣服好穿,戏活难做!
这杯茶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呀!
秦逵知道喝了这杯茶,就等于在处理孔家的这件事上,就要站在皇太孙殿下这边了!
很多事根本不用明说,只要一个细小的动作就可以了!
这就是后人所追求说话的艺术,而在古代这帮顶级文人手里,更是玩的炉火纯青!
秦逵不知道皇太孙如何处置孔家,虽然孔家作恶多端,可是他们毕竟是圣人之后,
如果处理的太过了,那该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出面劝阻,还是出言支持?
实在让人为难啊!
可是殿下赐茶,自己不喝又不行!
只能心中暗叹一声,双手将茶杯递了过去,接受了殿下释放的善意……
做臣子的,也很无奈……
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刚才听你们所说,曲阜孔家从汉朝开始就受到朝廷礼遇,天下任何一家,都没有他们那样尊贵显赫!”
“孤王不明白的是,孔家既然是圣人之后,就应当懂得礼仪廉耻!懂得忠孝节义!每当改朝换代,都可以看见一班仁人志士,可以慷慨赴死,以报皇恩!”
“一个王朝覆灭以后,那些忠臣义士,绝对不会为新朝效力,他们会跟随这个王朝一起殉国而死!”
朱允熥愤恨的说道:“可是,一千五六百年来,孔家却从来没有人,却从来没有人愿意舍身赴死,共赴国难!这实在令人费解!”
第355章 大汉奸!
几人都没敢作声,殿下这话太狠了!
翻译过来就是,孔家的人怎么不殉国而死!
朱允熥手按在桌子上的那些状纸上,含怒说道:“历代衍圣公,没有一个刚烈之士,没有一个英勇之人,更没有一个忠义之臣!”
“如果说传承的都是汉人王朝,那还罢了,最起码没有动摇华夏民族之统治,可当金兵南下,蒙古入侵中原的时候,堂堂孔家竟然为虎作伥!”
“心甘情愿为外族鹰犬走狗!如此卑躬屈膝,没有丝毫气节,如何称得上衍圣公!”
衍圣公虽然一直号称是古代文坛领袖,可是却毫无文人的风骨和气节。
特别是每当中原面临异族入侵时,衍圣公府总是选择在第一时间投降。
为了保住衍圣公的爵位,甚至不惜卑躬屈膝!
衍圣公府这种左右摇摆的态度,数数两端的行为,也是最为后世的人所诟病。
最可恨的就是在明清交接的时候,那时候清军南下,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
当时的衍圣公孔衍植,立刻向顺治皇帝发来祝贺的表文,庆祝鞑子占领中原统治了汉人!
要知道明朝给衍圣公的待遇是历朝最高的,也给了他们最尊贵的待遇!
可即便是这样,孔家的人依然没有任何的感恩,那时候崇祯皇帝的尸体还没凉透,他们就做出了倒戈相向之事!
而且南明政权还有比较大的势力,如果有天时地利人和,划江而治,成为第二个南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孔家没示好没有忠心,立即就改换了门庭!
还有最令人气愤的,就是剃发易服的命令下达以后,孔衍植也曾委婉地希望圣人一脉,可以避免剃发的事情。
结果遭到了多尔衮呵斥,孔衍植为了讨好清朝,就带头剃发易服,要给天下人做了一个表率!
这和汉奸、走狗、二鬼子有什么区别!
既然孔家这样配合了,清朝也没有辜负他们,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不但承认衍圣公在明朝时的一切特权,
还破例允许其在紫禁城骑马,在御道上行走!
已经这般恩待,孔家总会忠心了吧?
不!
作为一個普通人,你根本无法想象孔家的无耻程度!
清朝灭亡之后,袁世凯复辟帝制的时候,衍圣公孔令贻连发两封“劝进电”。
在电文中要袁世凯“早日登极,以慰民望”。
后来到了张勋复辟的时候,孔令贻又拍电报说“恭承明诏日月重光毅力诛猷普天同庆”。
卢沟桥事变之后,全面抗战爆发,孔子第七十七世孙孔德成,更是写出了“江川珠泗源流合,况是同州岂异人”的无耻诗句!
这诗的意思就是告诉全国百姓,不要抵挡日本人啦,这是民族融合,日本人不是外族,不算入侵!赶快投降吧!
鼓吹中日“同文同种”,讨得日本欢心!
曲阜沦陷,孔令煜立即宴请日军侵华头目田嵨、久保添、冲田、鲇川、漆谷、奈良等人,以加强“中日友善”。
那时候,以孔子的后裔们为代表的儒家,不仅担任了日本侵略华夏的助手的角色,
而且还承担了日本对华夏进行军事侵略和政治迷惑的“文化政策顾问”这类的重要角色,
大肆宣扬中国面对日本应遵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尊崇和祭拜孔子,成为了日本侵略中国所必须进行的重要手段。
这样为虎作伥的汉奸,朱允熥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们连根拔起!
朱允熥转向郁新,问道:“孔家在朝廷里面也有品级,户部负责发放官员的俸禄,对此应该清楚吧!”
众人都纷纷看向郁新,殿下这是要让郁新站队了!
因为户部没有尚书,郁新这个侍郎就户部的门面,在朝堂上说话也很有力量,所以也要拉他入伙!
郁新顿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殿下已经把孔家骂到这样的程度了,简直就是恨不得孔家去死啊!
接下来殿下会如何为暴昭报仇?
如何对付孔家?
从殿下的态度来看,肯定会降下雷霆之怒的!绝对会让孔家伤筋动骨!
看了一眼桌案上摆放的状纸,郁新行礼说道:“回禀殿下,朝廷册封衍圣公唯一品,位列文武百官之首。”
“洪武元年,陛下下令,让孔氏子孙皆免差发,洪武七年又允许孔家“修治其田产,荒芜者悉蠲其税”,让他们不必缴纳赋税……”
“并且考虑到孔家乃是圣贤后裔,对待触犯朝廷律法之人,也要屈法以宥之。”
不用缴纳不弄缴纳各种赋税,还不用参与任何劳役!
朱允熥不悦的说道:“历代的衍圣公,都是如此吗!”
郁新喘了口气,回答说道:“洪武元年十一月孔希学袭封衍圣公,进衍圣公官秩二品,官阶为资善大夫,
置官吏掌书、典籍、司乐、知印、奏差、书写各一人,又立孔、颜、孟三氏教授司,置教授、学录、学司各一人。”
“又设立尼山、洙泗两书院,各设山长一人,免去孔氏子孙及颜、孟大宗子孙徭役,又命其族人孔希大,哦,他就是孔西城的孙子,为曲阜世袭知县、官阶承事郎。”
“直到洪武十四年,孔希学病卒之后,他的儿子孔讷成为现在的衍圣公,是为一品。”
“关于衍圣公的品级,宋仁宗时期衍圣公为从八品,元朝时为三品,陛下恩待孔家,擢升衍圣公为一品大员。”
朱允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哦,孔家原来也不是一直这么受到恩待呀……”
又眉头微蹙道:“现在的衍圣公,都是传子孔思晦一脉,可是我听底下的人嚼舌头,
说是孔子的第五十四世孙孔思晦,这位衍圣公的身份……有些争议,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着,眼睛就飘向了傅友文。
众人都看向了朱允熥,殿下这是不准备轻易放过孔家啊!
历史上元、明时期的衍圣公,乃至以后的,一直都在孔思晦这一脉传承了下来,没有中断过。
不过他的血统却一直饱受争议!
他的出身更是一个谜团!
傅友文看得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殿下就把最难搞的工部尚书秦逵,拉到他那一边。
这也幸亏是他拉得早,要是这个时候,秦逵还不一定有有胆量“入伙”呢!
毕竟殿下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郁新也表态了……
孔家最秘密的一段,也最硬的一块骨头,这是留给自己了呀……
不过聪明如傅友文,立刻就知道该如何站队了!
躬身行礼说道:“殿下,关于孔思晦的出身,按照孔家族谱记载,说他是孔元孝的嫡长孙。
“可是却没有说到他的父亲孔浣,关于孔浣的记载基本为零。
元史也只是记载孔思晦,字明道,孔子五十四世孙也。资质端重,而性简默,时,读书已识大义。……家贫,躬耕以为养,虽剧寒暑,而为学未尝懈,远近争聘为子弟师。”
傅友文看了看朱允熥,又看看众人,
鼓起勇气说道:“有不少人传言传言而已,孔思晦压根就不是孔元孝的嫡长孙,只是蒙古人用自己民族的孩子,代替孔家子弟,世袭了衍圣公。”
朱允熥说道:“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是蒙古人的孩子呢!那岂不是说现在的衍圣公,也是蒙人后裔了!”
“这等道听途说之言,就不要再说了!若是被人听了去,信以为真那该如何是好!”
傅友文连忙说道:“是,微臣失言,请殿下责罚!”
“今日畅所欲言,而且衍圣公是蒙人后裔不过是传言而已,你据实禀报,有什么可责罚的!”
“多谢殿下……”
此时王忠进入殿中,禀报说道:“殿下,刑部尚书杨靖,右都御史曹铭求见。”
“宣!”
杨靖和曹铭进入大堂,行礼道:“微臣杨靖、曹铭,拜见殿下!”
“二位免礼。
“多谢殿下!”
杨靖问道:“殿下,方才内臣传令,让微臣前往山东查案,微臣想要看一看状子。”
朱允熥吩咐王忠把状纸拿给他们,二人看到状纸之后,也表现得非常震惊!
那么厚一沓,得是多少冤案啊!
“殿下,这……这些全都是状告孔家的?”
简单的翻看了一下状纸,杨靖不可置信的问道。
铁铉接过话来,回答说道:“二位大人,为了保护这些状纸进京,我们户部主事暴昭大人,
被土匪强盗半路劫杀,他们烧毁驿站,杀死士卒,就连暴昭也身受箭伤,生死难料……”
杨靖明白,这些肯定是孔家干的!
不等他回过神来,朱允熥便说道:“二位大人,这么多人状告孔家,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这些案件属实,那么衍圣公孔家……”
“不过,是孔家争着做了恶事,还是有人栽赃陷害,诬告他们,都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圣人之后,应当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毫无人性之事!应当也不会勾结土匪贼寇,劫杀朝廷命官!”
“孤王想着不能够让圣人的名声受损,不能让衍圣公背负骂名,所以就劳烦二位走一趟,把这些案件,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总要还孔家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