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喜被
饭菜是马红英跟陈金生两个精心准备的，为了能做出一桌像样的菜，两个人还专门请教了镇上开饭馆的同乡。
这一桌菜很有龙水当地的特色，有句话叫一方水土一方人，其实也可以说一方水土一味菜，同样的食材只是在不同的环境里用了不同的水，做出来的味道就会截然不同。
陈星锐正在长个子的时期，饭量大得惊人，被他带着，再加上饭菜可口，晚上众人不由都吃得多了。
沈宜言开始心情复杂，连头都不敢抬，后来吃饭不得不抬头，他也不能去看让他内心挣扎不休的元祁，就只能去看星锐，这一看，他就不由对比起来了。
在他那里住的时候，他们吃多少，陈星锐就吃多少，现在看来，这孩子应该都没吃饱过吧？
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之后，沈宜言也越发确认了自己弟弟在这个家里很受宠爱的事实。
他们都吃不下了，陈星锐一个人也吃得很自在，不管是那边的陈大叔还是马阿姨两个人看着陈星锐的时候目光都是慈爱的。
这里才是弟弟的家。
比他记忆里没有发生变故前的家还要好。
“我们出去消消食吧。”
吃得满足，陈星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站起来之后就立刻提议。
“姐，哥，你们先歇息会，我先去把碗筷刷了。”
说着话，他就开始收拾起了碗筷，马红英争也争不过他，只能任他端了碗盘。
沈宜言倒是想帮忙，只是大叔拦着他，连阿姨都要背着他，还有星锐在那边捣乱。
“你们俩坐坐啊。”
马红英看了一眼趁机又钻到厨房里要跟儿子一起刷碗刷锅的陈金生，无奈笑笑，留下来陪元祁他们两个说话。
“我听你们公司过来的小姑娘说你辞职了……”
马红英擦了擦桌子，还是忍不住关心了起来。
她私底下也想让孩子问问，但是想到元祁跟孩子一直联系着，要是能说的话肯定早说了，不知道不说是因为不想告诉孩子让他担心还是怎么的。
饭桌上听到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事也让她更加关心这个问题了。
“嗯，在公司里有点累了，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在安洛大学当老师，这样寒暑假都能休息，待遇福利都不错，还能做些兼职。”
元祁也没打算瞒着陈家夫妇，报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只报喜不报忧。
马红英也不懂得这些，但是听到元祁说要现在已经在大学当老师，以前也当老师，但是那是偶尔当一次，现在可是正式当老师，她脸上便乐开了花，“当老师好啊，你这孩子是得好好休息，以前太忙了，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外面出差，钱都花在路上了……”
了解了元祁的现状，马红英心中就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去看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孩子他哥。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这孩子沟通，在医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不爱说话。
不过，再不说话也是个好孩子，现在也得打算打算了。
“工作也稳定了，嗯，你们俩是怎么打算的？”
马红英硬着头皮问。
这俩孩子都是没有父母做主的，又都是知根知底的，还有感情，年纪也都不小了，该成家了。
她年长，虽当不了正经的长辈，但这种事情总得有人关心关心。
沈宜言听到这话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过山车又冲到了高点，眼看就要落下，他不受控制的看了一眼元祁。
元祁接收到沈宜言惶恐的视线，却丝毫没有在车上时那种发堵的心情，相反，她这会儿心情好得不得了。
婶子可真是好助攻。
她虽然也没办法往前想那么多，沈宜言能不拒绝她就已经是她现在最大的奢望了。
她抿唇笑了笑，“还没有具体的安排，到时候一定会提前给您说的。”
“好。”
马红英原本是想听沈宜言说的，这事怎么也得男孩子有个章程，但是见元祁说了后孩子哥哥也没有反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加把柴。
孩子她亲哥也得上点心才是。
“我这边有今年秋天收的新棉花，镇上老李家也有蚕丝，我看着质量都不错，过两天就去弹弹给你……”
沈宜言在元祁开口说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听到那模棱两可的语句后才勉强放松了两口气，但不等他放松下来，就听到了这段话。
“喜被就包给我吧，到时候你选被面，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就买了寄过来，婶子给你缝，保管比他们店里做得好！”
喜被？喜被！
沈宜言被这两个字砸得完全回不过神来。
元祁乐不可支，她一面应着婶子，一面忍不住打量沈宜言的表情，越是看他，她就越觉得好玩。
说话间，陈星锐已经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走走走！我们出去吧！老爹快点！老妈也快点，哥！姐！”
光是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到每个字后面一定都是个大大的感叹号，陈星锐有多高兴，在场的没有一个感受不到。
见儿子进来，马红英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反正她的意思也差不多传达了。
元祁看了一眼沈宜言，大大方方就又挽了他的胳膊。
沈宜言正六神无主间又见到星锐这么高兴不免就有些走神，直到元祁挨近，他才反应了过来。
也许是这些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元祁挽着，也许是他的心思还没有完全收回来，直到注意到前面陈星锐回过头挤眉弄眼的怪样子，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来的时候不想告诉陈家的事现在已经全都告诉他们了，而且话里话外催着他们尽管定下来的意思他也没能反驳。
龙水是旅游大镇，出门散步可去的地方多得是。
只是一走出门就有认出元祁的，少不得要停下寒暄。
停下来寒暄，就不可能注意不到元祁挽着的沈宜言。
他们一起见到的人多了，可能沈宜言以后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推开她，这固然是好的，可是看着沈宜言被这么多人包围着却不能说一句话，元祁更加心疼。
寒暄了两句后她就赶忙告辞拉着沈宜言拐到了小路。
陈星锐他们在后面帮着说了话，这才赶了过来，不过只是落在后面，跟他们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
似乎是刚才围着他问话的人有些多了，偏偏又问起他们两个的关系，这些都给了沈宜言负担，元祁发觉沈宜言格外沉默之后便松开了他的胳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跟以前有关
沈宜言只觉得胳膊上一轻，低头一看元祁松开了他的胳膊，他不明所以，失落却陡然钻了出来。
然而，不等他的失落完全成型，元祁就绕到了他另一边同他十指交握起来。
她的手有些凉，贴过来的时候让他也被冰得颤了一下，沈宜言来不及多想就赶紧包住了她的手。
“你的戒指呢？”
元祁被沈宜言回握了一下立刻就觉察出了不对了，她抬起了两人的手一看，沈宜言这手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就是为了能握他这只手才特意换了位置的。
元祁不由自主往后看，是不是掉到哪里去了？
小路上虽然有路灯，但也不是很亮，元祁转头便问沈宜言，“我们回去找找……”
话没说完，沈宜言沉默又平静的表现让她陡然明白了过来。
是他自己摘了吧？
元祁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她没有再回头张望，也继续往前走了，虽然也没有松开手，却也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保持着好心情了。
多数时候，她要是对着他沉默下来就一定是不高兴了。
沈宜言心里明白就算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收起戒指，但明白也没办法让他不失望。今天弟弟那么开心，弟弟现在的父母也都那么开心，元祁也是开心的，但是两次难过都是因为他。
他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什么也不做现在就到了这么多人都知道的程度了。
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倘若没能一直在一起，元祁要面对多少压力？
人言可畏，到时候他要怎么做呢？
明明手指还紧握着，可是她的手好像无论如何都暖不热，而他的心也像是撕开了一个大洞，冷空气一直往里面灌着。
沈宜言忽然有些想逃避现在。
这个念头只是刚冒出来就又被他压下了。
元祁都没有松开他的手，他如何能松开手呢？
他们两个人之间异样的氛围，走在后面的陈家人是看不出来的，他们只能看到两个人亲密拉了手，般配无比。
陈星锐还想过去当个电灯泡，但不管是老爹还是老妈，两个人都死死拉住他。
看着自己从小那么喜欢的姐姐跟记忆中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在一起，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明明姐姐是自己的，哥哥也是自己的，可现在他们在一块的话，谁都不是他的了。
这时候明明是找他们两个八卦的最好时机啊。
还好的是即使这两人一块散步，还是要有有分开的时候。
回家的时候要进门，元祁自然不能再像路上那样挽着沈宜言了，而回到家里就已经是十点多了，陈家阿姨直接就开始安排晚上住宿的事。
她以前也会偶尔留在陈家住上一晚，陈家虽然是老房子，地方却足够大，房间自然也多。
陈星锐已经憋了一路，眼见自己哥哥跟元祁姐分开，他把沈宜言领回自己房间就立马出去凑到了元祁那里。
“姐，你跟我哥你们的戒指是我哥给买的吗？是情侣戒指还是求婚戒指？”
还不等自己妈妈赶人，陈星锐就已经把话问了出来。
听到陈星锐提起戒指，元祁倒是愣了一下。
星锐见到了沈宜言的戒指？
她还以为沈宜言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摘了戒指。
也是啊，如果沈宜言一早就摘了戒指的话，陈星锐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呢？她自己原先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沈宜言肯定不会告诉星锐的。
“你哥哥买的。”
想到是被星锐看到戒指之后，沈宜言才偷偷摘了，虽然心中还是介意沈宜言把戒指摘了这件事，但是比起刚才，元祁的心情就好受得多了。
马红英一看元祁不反感跟儿子提起自己的事，就笑了笑，“我去看看星锐房间，他非得跟他哥一块睡，我再去看看屋里还缺什么不。”
“姐，你以前可说过不瞒我的。”
陈星锐见老妈走了就更加没有顾忌了，他十分自觉地扯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元祁身前，摆出了准备听故事的架势。
“你啊。”
元祁拍了下陈星锐的肩，却拿这样的他没有办法，自从知道他是沈宜言的弟弟之后，她心中对陈星锐的亲切感就又多了几分。
她不知道有多感激陈星锐的存在，也很感激陈家夫妇。
如果不是他们收养了星锐，如果不是星锐自己也一直都很上进，那沈宜言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就算他们两个重逢了，沈宜言也只会逃开。
别说现在他不肯信她喜欢他的事，就是在一起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哪怕她愿意陪着他继续找下去，或者愿意跟他一起来承担弟弟的事，他也不会给她机会。
星锐跟陈家阿姨叔叔才是造就他们两个在一块的基石。
“说吧，想知道什么？”
元祁靠在桌边，单手托腮，挑了下眉。
“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吧？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高中同学……贾闰哥说，上高中的时候哥就喜欢你了，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还说你们这10年都没有见过面，当时是怎么了？”
陈星锐也不客气，他心里有一堆的话要问，说着先说什么，却一连问了好几句才能勉强耐下心来听元祁回答。
星锐想知道的还真不少。
元祁抚了下头发，有些发愁从哪里开头。
不过要说起当年的事就又让她想到了那天在公寓里的事情。
那天的事到现在其实也没有解决，她知道沈宜言不想提，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用语言让他相信。
那些话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但是，星锐不一样。
元祁打量了一下陈星锐，其实他们哥俩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只是她以前也没怎么见过沈宜言不遮脸的时候。
现在习惯了沈宜言在她面前毫无遮挡，再去看星锐就很容易察觉他们长相相似，也很难再记得以前沈宜言的样子了。
那个样子的沈宜言跟星锐其实也有关系。
元祁拉了陈星锐的手，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高中时候的事跟你小时候也有关系，你要听吗？”
陈星锐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过去倒流
他要去了解过去吗？
陈星锐不由自主抬头看过去却在触及元祁姐全然包容的目光时陡然像是找到了什么支撑。
人一定要有过去吗？要去记得自己的过去吗？
他觉得是需要的，虽然在老爹老妈身边的他很幸福，但是总有些时刻他感觉到不安。
没有过去，不，刻意忘记过去的他就像是知道有一枚在炸弹在那里，只是奈何不了才只能装作没看见。
知道自己现在只用认一个哥哥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庆幸那是枚哑弹，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他反而越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哥哥的现在的情况，进而对过去又开始有了莫名的探究。
他自己记起来的只有零星片段，连最开始怎么被拐到那里的，他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记忆很抗拒，他自己也根本不愿意回想。
可是，那些愉快的，或许是因为被拐时曾被他反复回忆，哪怕当时年龄很小，现在也都记得清楚，在那些记忆里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哥哥”。
优秀的，开朗的，包容的……哥哥。
最后来找他的也是哥哥，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还对他这么好，哪怕现在也是，他看得出来哥哥总是觉得对不起他，但是他也知道无论如何当初应该都只是意外。
他其实也自私，不太想现在的生活改变。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他回避的过去，甚至他，都对哥哥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连现在跟元祁姐在一起，哥哥也没有自信。
说不定连在一起都是元祁姐主动的。
如果一直要元祁姐主动……他虽然有些嫉妒姐姐被他抢走了，可是现在更不想他们将来有一天分开是因为哥哥跟他的过去。
陈星锐愿意听她讲过去，元祁心中有些欣慰，但是心情也更加沉重起来。
想到过去，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场梦，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梦里她也没能留住人的痛苦却牢牢留了下来。
她现在也怕，自己留不住人。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你哥哥原先是我们永平市成绩最好的学生，每次联考的时候都是排名第一，他在的学校也是我们永平市最好的高中……我跟你哥哥不一个学校，我中考的时候没有考好，去你哥哥那个学校的话，福利待遇就没有后来我待着的十一中好，我那时候刚没了妈妈，也没有人愿意负担我，自然要去一个补助更多一点的学校……”
陈星锐其实一早就知道元祁姐没有妈妈，后来见了报道就更了解元祁姐的家庭了，但是早知道不意味着再次听到她提起以前的事就能做到心静如水。
他情不自禁晃了晃元祁的手指，没有出声说任何话，但是要说的话都在眼睛里了。
元祁安抚一般地冲着笑了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才接着往下缓慢地说，“我知道你哥哥，是因为我有朋友，跟你哥哥在一个班里，她，特别喜欢你哥哥，跟我聊天的时候总是要说上很久，那时候你哥哥特别阳光，人缘也特别好，家境优越，长相又好，学习又好，是公认的校草……”
阳光？
陈星锐根本没办法把这个词跟现在的哥哥联系到一块，但是跟记忆中却是相符的。
他不自觉抓紧了元祁姐的手，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虽然元祁姐说话的时候，嘴角也是淡淡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笑容。
甚至说到这里的时候，元祁姐好像突然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了，又好像是太过难过以至于梗得说不出话来。
陈星锐忽然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了，只是不等他出声，元祁姐就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跟刚才的话并没有接上。
“我见到你哥哥的时候，他已经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头发都留到这里，挡住了半个脸，总是低着头，走路也是拖拖拉拉的，在班上也从来都不学习……在教室里的时候总是要趴在桌子上，要么就是看一些杂书……”
元祁慢慢回想着以前的事，当时的心情一下子就倒流回来。
“我跟他的家庭背景类似，所以他转学到了我那个班里，老师就跟我说明了他的情况，把他也安排在了我后座，想着让我照顾……但是，我一开始接近你哥哥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他……”
元祁用力咬了下嘴唇，嘴唇立刻就泛白起来，“我那时候有些迁怒他，我那个朋友……跟你哥哥在一个班的朋友……大家都传，是因为向他表白，被拒绝后想不开……去世了……”
陈星锐听到这里，眼睛不自觉地睁大，心也被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
这是他完全没有猜到的事情。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的疑问也更多了。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还能相互喜欢上？
哥哥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愧疚感吗？
愧疚拒绝了向自己表白的女孩，导致了悲剧，所以有了负罪心理？
姐姐既然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又跟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喜欢上了哥哥，为什么现在还能做到跟哥哥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心结都解开了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堵在了陈星锐心中，这是现实中的事情，可要比小说里，比电视剧里演的都要令他觉得不能相信。
沈宜言呆呆地站在帘子外，厚厚的毛毡帘子遮挡着视线，却也没办法隔绝声音，而他的手还保持着挑起帘子的动作上。
马阿姨要收拾屋子，让他来找元祁他们玩儿，他也确实不知怎么跟对方相处，又想着元祁或许还在生他气，就急忙戴上了戒指想让她高兴起来。
只是不等他进门就先听到了元祁对着陈星锐讲的话。
他没有打算告诉星锐以前的事情。
他也以为星锐根本不想知道，如果换做了是他，他也不想知道。
可是，星锐其实是想知道的。
要不然元祁也就不会接着说下去了。
他其实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情，更怕提起那些事情，可是这一刻听到就让他动弹不得，更没办法进屋打断他们。
不只是因为过去太过痛苦，还有，她说要告诉星锐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那天在公寓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但是他相信她又不敢去相信。
现在对着星锐，她会怎么讲呢？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沉浸在思绪里，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帘子后面的沈宜言。
而从儿子房间出来之后一眼见到站在门外不肯进去的沈宜言，马红英只想着儿子在里面问元祁什么，只当沈宜言是不好意思进去，就也没打扰，悄悄进了自己的屋子还关上了门。
里面的元祁没有人干扰，外面站着的沈宜言更不会有人打扰。
他们的过去，就在这个夜里，一点一点从元祁口中重现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避不开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元祁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也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显得平静，
“我那个朋友对我很重要，我一个人去了十一中，以前认识的同学除了在县里的，剩下的大多都跟你哥哥他们一个学校，那么多人，可是只有那个朋友，她会关心我，会一直跟我聊天，鼓励我……我在十一中过得并不好，因为是免费生，又因为是单亲家庭，一开始就备受排挤，整整一学年我都没有一个朋友，我那个在一中的朋友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朋友……”
元祁压了压开始有些发涩起来的眼睛，勉强笑了一下，
“我那时候以为她那么黏着我，被我冷落也不远离，肯定也是需要我的，就像我需要她一样……”
“但是我却是跟其他听八卦的人在一样的时间知道了她离去的消息，在那之前，她最后跟我一次聊天还是好好的，我什么都没看出来，我也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种感觉特别糟糕……我知道她去世的消息后第一次去了一中……明明就在一个城市，我之前却一次也没去找过她……从那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睡不着觉，很生气她这样就放弃了，又很难过自己根本都没有察觉她的痛苦，很后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见到你哥哥的时候，我也被传言影响着怪罪他，可实际上见到他，认出来他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见到的他会是那个样子的，跟我朋友中形容的完全就像是两个人，他过得那么的不好，让我如何打着正义的旗号去讨伐他？同样都是面对了我朋友的死亡，他都变成了那个样子，我却还跟个正常人一样，甚至我的生活比之以前都要顺遂……”
“我自己其实一直都很介意朋友因为表白被拒绝而自绝的传言，我也根本不相信那是我朋友会做的事情，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管我怎么想去知道，都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连她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乎，她也并没有指望我帮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寻找……”
“传言里说他玩弄感情，可是我知道不是，我朋友很单纯，只是远远看着他就很高兴，跟我描述的那些交集在我看来也都只是自己加了滤镜，所以我没办法真的去怪他……见到你哥哥那么不好，我就告诉自己他已经得到了惩罚，可是要承认你哥哥得到了惩罚，就好像在说我自己犯了错还没有赎罪一样……”
元祁揉了揉额头，即使是现在，回想起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年自己的心路历程，她也会觉得难堪，更别说这样直接说出来了。
“你哥哥那时候并不好接近，我在默默观察了几天后就想放弃的……我也不是真的丢了理智，也不认为我自己就能代替谁来惩罚他，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还是在有接近你哥哥机会的时候，别有用心的接近了他……”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越是跟他接触，就越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我那个朋友是真的很喜欢你哥哥，她是一个特别心软，内向的孩子，总是不愿意给别人添一点负担，我实在没办法相信她会因为表白被拒绝后就拿生命来报复……她喜欢你哥哥就像是把你哥哥放在神台上供奉一样的虔诚的喜欢着，一点儿不好听的话都不愿意听我说……她也是一个很固执的女孩子，说过的话，哪怕错了，她都会坚持下去……我不相信她真的只是因为拒绝就轻生……”
“而且你哥哥，我也想不通他到底会怎么会变成我那时看到的那个样子呢？他一个人住，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根本不在乎自己，别人推搡辱骂，他也不当一回事，不吃饭不喝水疼到额头冒汗也不动一下……老师托我照看他时只告诉了我他没有了妈妈，我以前也听朋友跟我说过，说沈宜言的妈妈是一个漂亮得跟明星一样的人……”
元祁注意到星锐的手抖了一下，她心中了然，便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跟你哥哥是一样的处境，所以越是接触就越是被对方吸引，他喜欢我，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我根本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可是越是知道我自己的感情，我越是没办法面对他……”
“后来他也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情，他不肯多说，我知道的也就那么一些，但那些事就足以让我后悔我自己的举动了……我的朋友那天是去找他递了一封信，他当时猜到了就没有接过来，认真说了一句抱歉后转身走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这件事被政敌拿来攻击当时正在升职关键时期的父亲，明明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因为他，但是影响了父亲仕途的他就只能休学在家里呆着，而父亲跟母亲两个人又因为父亲的婚外情闹起了矛盾……”
元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嗓子依然发紧，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沙哑无力起来。
“沈宜言告诉我，弟弟跟他的关系特别好，大人们闹成一团，弟弟就越发黏着他，发现他不开心，不吃不喝，弟弟就偷溜出去想给哥哥买好吃好喝的哄哥哥开心，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然后事情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糟糕了，因为大儿子在学校声誉尽毁，丈夫又有婚外情，小儿子又丢了，母亲很快就因为抑郁症进了疗养院，待了没多久就轻生了……”
陈星锐听到前面的时候，鼻子已经酸涩起来，到了这里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
哪怕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可是记忆里有些片段他确实清楚的。
元祁轻轻摸了摸陈星锐的头发，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具体的事也应该等到星锐以后有准备了跟沈宜言他们两个自己沟通，她现在讲的只是她没办法避开的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主动
听过后，他反而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陈星锐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做好接受之前自己生活的准备，他抹了抹眼睛把刚才涌上的情绪全都先压了下去。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需要关心的还是元祁姐的事情，他们有着这样的过往，现在在一起是因为心结都打开了吗？
“姐，你跟哥十年都没有联系过了，现在在一起会不会有些仓促？”
陈星锐问出的话也是沈宜言心中的疑问。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元祁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有些相信元祁当初是喜欢他这件事了，可是已经隔了十年，这样的喜欢难道真的能一直保留着吗？
他也不是质疑元祁的喜欢，只是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他生活中来来往往的还是过去的那些人，自然而然没办法割断跟过去的关系，他也不舍得。
但是元祁她遇到过那么多人，有过那么光明的生活，为什么还会来找他呢？而且他们中间横亘着的回忆又不是多么好的事情。
“我们在高三就分开了……但是我一直都很后悔，偷偷跑到你哥转去的学校看过，高考之后还特意跑到那个学校看了你哥上了哪个学校……他跟我约定了以后要好好学习，不会像我遇到他的时候那么颓废……看到那个学校贴的光荣榜上你哥上的学校之后，我心里就更加后悔了……”
“但是我也没办法面对他……大学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去了他的大学好多次，但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人……一面希望能够碰到他，一面却没办法真正豁出去去找他……这些年我其实已经开始放弃了再去这样折磨自己……”
元祁扯了下嘴唇，没能笑出来，却只叹了一口气。
“可是……清醒后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心里只觉得生命太过脆弱，要问我自己，想要完成什么，又遗憾什么，我心里想到的就只有他……当你告诉我是他冲进火场救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这一次再错过他，那我这一辈子真的可以一个人自己过了……”
“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他来主动对我好，为我付出，所以……这一次也该换我主动了……”
沈宜言听到这里后就不敢再听下去了。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戒指，逃命一般的回了房间里。
她是真的喜欢他。
她也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
她跟他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沈宜言失魂落魄一般坐在书桌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
陈星锐原本是跟哥哥说了晚上要好好聊聊的，但是从元祁姐那里出来之后，他就完全没了要说话的心思。
回到屋里后见到哥哥正坐在他的书桌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陈星锐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有些心虚起来，他一找元祁姐说话就完全忘记了哥哥。
“哥。”
他轻声叫了一句，走过去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虽然元祁姐只是简单提了一句，还刻意避开直接提到他，他也清楚哥哥变成这样未必没有他的原因。
可就是这样，哥哥居然也没有迁怒他，当时作为他监护人的那位爸爸都已经放弃了，这个哥哥却一连坚持了快十年。
哥哥现在也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这期间找他遇到的事情，连贾闰哥哥都不肯跟他多说。
在遇到现在的老爹老妈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幸运，现在看来，他也是真的幸运，他遇到的所有的人都是真心地在爱护他。
沈宜言听到弟弟的脚步声之后就匆匆站了起来，这会听到他叫他，他就匆匆点了点头。
“那，哥……我们洗漱去吧？”
陈星锐压了压心里的情绪，努力笑了出来。
沈宜言点了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陈星锐口中倒是没有停歇过，但是也绝口不提跟元祁说的话，沈宜言倒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后，陈星锐看了一眼自己的床，挠了挠头，他原本是想跟亲哥夜谈的，才一再通过微信磨了亲哥答应跟他住一块。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时间。”
沈宜言不等陈星锐开口就先说出了口，其实这句话他想了很长时间。
陈星锐如释重负点点头自动滚到了床里面。
事实证明，两个大高个挨着又都没有睡意的情况下，不说话是一件极尴尬的事情。
“哥？”
陈星锐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轻声叫了一声。
沈宜言下意识应了一声后就后悔了。
但是屋里也没有开灯，陈星锐也看不到他，听到他也没有睡，就支了头面朝着沈宜言的方向，“哥，我知道你跟姐在一块的时候真的特别高兴……我以前就很想让元祁姐变成我亲姐，现在也算是实现愿望了……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元祁姐姐，你，我，还有老爹老妈……”
只听声音，沈宜言都能听出来弟弟有多高兴。
沈宜言再一次摸到了手上的戒指，小小的一只，放在手上却比整只手都要有存在感。
他真的能给元祁幸福吗？
他能够回应她的喜欢吗？
他原先一直觉得，但凡有外人知道了，肯定都不会看好他们的。
可是现在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连陌生的人都没有一个不祝福的，至少面上都是这样。
他是想为她好，可是如果这样为她好的结果就是让她更加伤心难过，那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哥，你要再主动一些……”
陈星锐想了又想，一咬牙还是劝了起来，“元祁姐那么好，你要是不对她好一点，会有人跟你抢的。”
她当然相信元祁姐的话，可是只有一方主动的话，那该有多么的累？
元祁姐很体谅哥哥，但是哥哥也得意识到才对，不能一直缩着，也不能这么不自信。
元祁姐还说现在轮到自己付出了，虽然他也知道那肯定是哥哥以前对元祁姐很好很好，但是，他现在只看到了哥哥的原地不动。
不管是公布他们在一起的消息还是刚才他跟元祁姐聊了那么久，哥哥都没有找过来，都让他没办法一句话也不说。
第一百四十章 星星很多
沈宜言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弟弟，他能做出的反应只是将手里的戒指握得更紧。
陈星锐停了停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他有些失望，但是也并不怎么意外。
他今天也观察到了的，哥对着姐也不怎么说话。
姐跟哥私底下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但凡当着人前都是这样相处的，他就没办法不担心。
姐还不让他跟哥说他们两个说的话。
陈星锐趴在了枕头上，他依然没有睡意，哪怕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也想同哥说些别的。
不谈他们两个的过去，应该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聊的。
不过，他现在最想跟哥聊的还是元祁姐。
“哥，元祁姐有没有给你讲过我们怎么认识的？”
陈星锐转移了话题，沈宜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轻声说了句，“讲过。”
得到了回应，陈星锐的情绪就高涨起来。
“哥，你想不想知道元祁姐那时候什么样子？”
星锐问的又是他没办法拒绝的问题，但是要承认……想到星锐刚才担忧的声音，他还是开了口。
哪怕只得了一个字，陈星锐也大受鼓励。
沈宜言不知不觉就完全转向了弟弟那边。
屋子里光线黑暗得也足够他此刻面对着弟弟而不用担心什么。
但是听着弟弟口中元祁跟他相遇的经历，对比起来那天元祁跟他说起来时的云淡风轻，沈宜言心中又变得酸胀起来。
遇到星锐的时候，元祁还没有大学毕业，她也不像他，有那么幸运的起点，她现在所拥用的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他若没有去找星锐，只是待在自己的家里，或许他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正因为他见过年少时候的她如何为生活奔波，也知道底层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他才更加清楚跟他同龄的元祁有了这样的成就需要付出多少。
听到星锐佩服地说起元祁带着一群大学生旅游怎么得心应手，说起遇到滑坡滞留路中后，元祁怎么一个人安抚了一车人，说起元祁怎么照顾途中生病的旅客以至于病好了后对方一定要认她当女儿……
这些都不是他从元祁那里听到的，也不是他能够从任何途径打听到的。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坚强，从少年时候就是这样。
沈宜言悄悄地将拳头抵在了心口，戒指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也不能满足。
星锐很崇拜这样的元祁，他也是，少年时候就觉得元祁很厉害，能在别人都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不幸之后还能赢得那么多人支持喜欢的人，怎么不让人崇拜呢？
陈星锐说到了几点，他就听到了几点，可是几年的经历，怎么可能是几个小时就能说得完呢？
后来，星锐便睡着了。
沈宜言并没有睡意，过去的记忆跟现在的记忆在一起交织着，心里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沉沉的，让他觉得再躺下去就要呼吸不过来了一样。
陈家的卫生间在院子里，沈宜言给自己找了借口就披了羽绒服轻手轻脚出了门。
出了屋子后站在外面是真的冷，但是仰头却能看到一片繁星。
景区的空气也是真的好，冷冽又清新，沈宜言即使知道冷，也有些不舍得离开。
“沈宜言？”
突然听到元祁的声音，沈宜言不由苦笑了下，他怎么到了站在这里也能出现幻听的程度。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就出来了？”
元祁也没有睡着，听到外边有动静，她也躺不下去。
但是，她也没想到出来的会是沈宜言。
走近后借着昏暗的光发觉沈宜言只是披着羽绒服出来了，她不由关心地拉住了他的手。
她只是比他晚出来了几分钟而已，他的手居然已经是冷冰冰的了。
是真的元祁。
沈宜言呆了下，双手都被她拢住，切切实实感受到的暖意，也让他更加确认她就在面前。
她怎么也出来了？
沈宜言有些慌，只是心里又奇异地感觉到了安定。
在房间里的时候，其实他特别想要见到她。
元祁也看不清沈宜言表情，但是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站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他心情可能不好。
其实她心情也有些低沉。
跟星锐说完那些事后，她心里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是这样的事情压在心里太久，她跟沈宜言说过没被他相信后，即使跟星锐说过被相信了，她也没觉得解脱。
手一时半会可能也暖不热，元祁索性抱住了沈宜言。
婶子特意给她买了加厚的棉睡衣，她还特意套了婶子放在屋里的军绿大衣出来的。
刚才一个人站在这里冷得好像都要僵硬起来，现在怀里多了一个人就好像抱住了一个暖炉，他的手又被她放在了她的衣服里，沈宜言不自觉把手攥了起来，想要留住这些温暖。
两个人挨着的地方倒是一点也不冷，但是没贴在一块的地方就像是浸在了冷水里。
尤其是脸，元祁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冻得失去表情管理的功能了，要不她为什么会想流泪？
她不想真的流泪，就只能脸埋在了沈宜言的衣服里，停了一会儿，她闷声问他，“你为什么出来？”
沈宜言的目光还停留在天空上，他心里乱极了，听到她问不自觉就回了，“这里星星很多。”
这是她未曾预料到的回答，元祁愣了一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他怀里侧头看过去，果然是繁星点点。
算起来她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夜空了。
抬头仰望着这样的夜空，多看上一会儿就好像自己的烦恼都算不得什么了。
元祁摸索着又去拉了沈宜言的手，戒指碰在一块发出了一声脆响，悦耳至极。
“沈宜言，你说过不会拒绝我，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元祁抬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了两人之间，认真地问。
沈宜言怔了下，郑重点头。
“那我们结婚吧！”
如同身边落下了一颗炸弹，耳朵听不到声音，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沈宜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想要的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沈宜言。”
元祁仰头看着沈宜言，这样的光线下，她其实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还是想要看着他说。
想要跟他长久待在一块，这一个念头，每当跟他相处一次，每当分开后再次见到，都会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冒出来。
想要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不再分开，想要固定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用他们的感情，用世俗的眼光都确定下来……
即使将来都是一个人，即使风险都要一个人承担，即使现在相处的时间太短，即使他现在还不相信她……
可跟沈宜言在一起，她原本的计划完全都不用不上，她冲动又急切却不后悔。
让她后悔的时候就只有没能更进一步。
今天在看到沈宜言光秃秃的手指的时候，她真的万分后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没能早些公之于众。
“我们两个像你弟弟一家这样生活，像大叔跟大婶那样好不好？”
元祁等不到沈宜言回答，她也不气馁。
在他面前，她已经算是被拒绝过很多次了，他到现在也是很坚定的保持着距离，现在她说得这么突然，他反应不过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元祁还在继续说着。
即使听不到回应，她也愿意把这当成一场梦，在梦里说自己的心愿不是再正常不过？
“我们两个可能没办法像大叔跟大婶这样一直厮守着……我在安洛，你在遂安，不过正常情况下，我周六、周日、寒暑假都有时间，离遂安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这是我目前能够找到的最清闲又离你最近的工作了……”
元祁说着就又把脸凑到了沈宜言衣服边，外面实在太冷了，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脸都冻得有些发麻了。
她一动，沈宜言就更加紧张，不过等她贴了过来，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冰凉的脸颊，他才明白过来。
他自己披了羽绒服出来，帽子是戴着的，这会儿倒比她要好受得多。
沈宜言心思偏移了一分，不由抬手拢了拢衣服，将她往怀里带了两分。
虽然依旧没有回应她，但是这样体贴的动作就足以支撑她将自己的这些想法继续说下去了。
元祁抿了抿嘴唇，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没办法闲下来，以后也不可能全职待在家里……还会经常出差，因为单身太久了，朋友也远比别人要多，维持关系也需要时间跟精力……虽然一个人过也可以很丰富，但是我也没想真的一个人过，没有父母可以回去看望，也没有兄弟姐妹，亲戚……关系也太复杂了……我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却又希望另一半最好跟我差不多情况……我虽然也可以跟长辈们相处，但是一旦成家可能就不是我能处理好得了……”
“我，其实这些年也相亲过，朋友们也没有断了给我介绍对象的念头……”
元祁察觉到沈宜言突然又开始僵硬起来，她不由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沈宜言不自在地把目光从元祁身上又移回天空。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就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予她幸福，也想在拥有的时候追求长久，他明明贪婪得不得了……他明明也知道元祁有众多的追求者，在她昏迷期间向她示好，在她的私人平台里留言的更是不在少数。
但是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再想过这些事，甚至也没有怎么从元祁的社交平台再发现那些示好的信息。
他一面想着只要她肯过来就行，一面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
这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她是认真的。
所以，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元祁没抬头去看沈宜言，也没打算再讲下去，她也不是想着让他吃醋。
那些人，朋友给她介绍的大多还是很好相处，她和其中的一些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沈宜言现在愿意让她真正公开的话，那她现在也会少上些许烦恼。
只是通过自己的朋友传还远远不够。
“今天已经是元旦了，是新年的第一天，我会每天都向你求婚的……”
元祁看了一眼手表，笑着仰头对沈宜言说。
“我们两个人的情况，彼此都熟悉，应该也不会再遇到另一个人能让我们再坦白自己那些年的处境……我一直也都相信，如果不了解我的过去是不可能真正接受现在的我……”
“我也不知道，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不算是最好的选择，你看我又要出差，又要在外地，就算结婚了，也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不会每天照顾你，就算到了周六日寒暑假，可能学校还会有其他的安排……和我这样的人结婚，可能结婚了也跟现在没有什么区别……”
元祁轻轻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默默付出，我也没能为你做什么，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有的时候恨不得你立刻就答应我，有的时候又觉得你这样才对……”
沈宜言不自觉抬手，却又不知要落到哪里好。
他不想听她这样说，更不想听到她叹气，不想见到她这样不自信的样子。
可偏偏她的意思是求婚不自信，难道他要告诉她他非常愿意，让她自信起来吗？
一开始没能说出话来，到后面沉默下来就更加接不上去，沈宜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沉默，让元祁放弃了，她竟然也沉默下来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站在冬夜里。
他的脸也冰得开始刺疼起来，手脚也冻得有些发僵，可是因为紧紧抱着她，怀里倒是暖着的，心里却更是滚烫。
沈宜言心里在剧烈挣扎着。
他原先可以这样站那里不动，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元祁喜欢的人，更不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元祁想要一个跟她一样没什么长辈的对象，她还想要一个能包容她出差包容她事业心的对象……
他都可以的，她想要的那些，他都可以，他可以保证的。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一起，他觉得非常的好。
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跟另一个人一块生活，哪怕那个人是元祁，可是如果像是这样，两人一周里见上一两次，见面的话又总是可以在一块，他自己肯定是开心的。
如果她也是像他这样的开心，这样的生活，如果婚后也是这样的，似乎真的挺好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他们的过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陈星锐自然心情高兴，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元祁姐也那么的高兴，明明昨天一直到他离开，元祁姐还是在强颜欢笑。
蛋糕是元祁姐跟哥哥两个人给他订的，中午做饭的时候，是他们一家人都参与了的。
原来哥哥也会下厨，但是哥哥太细致了，也跟贾闰哥哥说的那样，哥哥做什么都一丝不苟，洗个菜也要一点一点的搓叶子，实在让人头疼。
而他作为一个准高三生，没去厨房逛上两圈，就被赶回房间学习了，在他被赶出去的时候，哥哥也被赶了出去。
有哥哥陪着，他倒不觉得一个人无聊了，就算要坐那学习，他也想到他们面前学。
沈宜言坐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厨房那边的动静，陈家夫妇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一开口嗓门儿都不低，但是都是笑声，应该是跟元祁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吧？
“哥，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他们一进了书房没一会儿，陈星锐就拿了书去请教沈宜言了。
沈宜言瞥了一眼，见是数学，才看了过去。
“是这样啊……”
陈星锐看了一半就明白过来，他伸手接了哥哥递过来的笔，满脸钦佩，“哥，你好厉害啊，为什么你跟姐都一样？都毕业这么几年了，还能做出来高中的时候的题？”
沈宜言听到陈星锐提起元祁，不自觉就想到元祁高中时候学习的劲头，他的脸色又柔和起来。
陈星锐说完之后也不管沈宜言回不回复，一边看着题，一边就又随口跟沈宜言说起了闲话，“我知道的其他一上大学的哥哥姐姐，要是再让他们看我的书，他们都不一定能给我回答出来了，你跟姐还都能给我解出来我自己都不会的题……”
或许是因为当年学习的时候太过痛苦？
沈宜言在陈星锐安静了下来之后，却忍不住多想了起来。
事实上这些年下来，最痛苦的时候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元祁应该跟他是一样的。
就像她昨晚跟他说的，如果对方不了解自己的过去，她也根本没办法，也不会再有勇气敞开心扉去告诉一个人了。
也许是被她的这句话蛊惑，他才会在冻得受不住了后两个人要回到屋里去的时候像是着魔了一样告诉她，“我能不能考虑一下？”
中午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给陈星锐过了生日，陈星锐有多高兴就不必再说了，沈宜言也很高兴。
他跟元祁两个人向往的生活一模一样，事实上越是相处，他就越是感激陈家夫妇。
即使是没到高中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跟弟弟在一块的生活也没有现在弟弟一直有父母陪伴来得幸福。
陈家夫妇两个都是很淳朴的人，也许是发觉了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两人对着他就变得越发热情起来，一再邀请他过年的时候过来。
沈宜言心里也明白，如果他不打算让弟弟认回以前，也不想离弟弟太远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认成亲戚，那，自然就要在过年来拜访。
他也拒绝不了这样的热情，而且，他也听不得元祁偷偷跟他说，“我们俩到时候都过来吧？我过年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好了……”
她只是提了这么一句，也许只是为了让他答应下来，但是在回去的路上，元祁靠在他的肩上的时候，他却一直都没办法从这句话里出来。
他又想到了高中时候的事情。
他最开始对元祁就有一点印象，是因为老师说班上有一个女孩子的处境跟他是一样的。
他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生活，这时候有人告诉他，还有人跟他一样，他不自觉的就关注了，再说人就在他前面坐着，他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只是真正有印象的时候却是过了好久后，他在超市里碰到她在做促销。
他一个人生活，没办法不去超市采购。
他也不喜欢在人多的时间段过去。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眼就看到了她。
最先认出来还是因为声音，他并不能记得元祁的样子。
一箱奶有多沉，他是知道的，他自己一个人拎回住处，走的路还算不得长，手都勒得厉害，可是那时候的元祁却一个人推了一整车。
就算那种推车是有轮子的，可是光看上面摞起来的数量，他就没办法相信这是坐在他前面那个瘦瘦的女孩子能推动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认错了人。
但是，声音、体形都对上了，再加上他在那一刻也突然想到了老师提过元祁的家庭情况。
他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天，第一次脱离了那种绝望的状态，看到了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路，甚至从眼前这个努力的女孩子身上，他奇异地感觉到了自己拥有的原来还有这么多东西。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幸运了，可是原来跟他一样处境的她过得那么的糟糕。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缘故，他选择了跟在她身后，从下午的一两点一直到晚上结束近十点，他都一直守在了那个超市，守在能够看到她的地方。
最开始老师说她跟他的家庭情况是一样的，他是真的在意，只是一见到人之后，他就没办法有认同感了，有着那样的笑容，有着那样的人缘，怎么可能是跟他一样处境的人？
在末班公交车里，拥挤的像是书中所说的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里挤着，在那个他从来都没有去过，但是也清楚知道地点的城中村里下去。
他默默的跟了她一路，看到她在污水垃圾组成的路上穿梭着，拐进了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巷子，他顾不得地上有多脏，又要跟她保持距离，又要保证不跟丢人，一开始并没办法注意周围的环境，可是跟了没多远突然就看到了她敲门，然后就在污水坑的前面进了门。
旁边邻居敞开着的门让他很轻易的就知道里面的房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连他现在住着的客厅都比元祁进去的这个房子要大得多。
他盯着面前的污水坑看了很久都没办法相信，他前面的这个脸上总是笑容，在班里也很是受欢迎的女孩子，原来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原来在周六日都要这样的生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不一样
而自己一个人回去的路上，也让他的心中更加震撼起来。
在这个他从小生活的城市的角落里原来有着这么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艰辛生活。
他对路况不熟悉，路灯也不怎么明亮，等他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里的被明亮的灯光照到，他才发觉自己裤子上溅了多少泥点，鞋更是因为不小心踏进了泥坑里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怪味。
如果按照他往常的习惯，这样的裤子跟鞋他肯定都要直接扔了的，但是就在他准备打包的时候，眼前忽然就又飘出了她小心翼翼躲避泥坑的身影。
他有洁癖，其实也是很小心的，但就是这样还是避免不了，那她呢？
就算在那里住再久，也不可能走过泥泞的路上，衣服鞋子还不会脏吧？
如果是她不小心溅到泥坑里，难道她也能这样随意的任性的就把衣服跟鞋子都扔了吗？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把衣服跟鞋子扔了，而是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手洗。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话，哪怕是现在，要么是送去干洗，要么是家政阿姨过来打扫。
这也算是他第一次手洗，等到他洗完之后，身上穿着的衣服也都报废了。
光洗衣服，他就洗到了凌晨1点。
到了睡觉的时候又是照常的失眠，但是又跟以往不太一样，他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只是第二天醒来之后，他不自觉的就又去了她工作的那个超市。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发觉他，哪怕到了寒假的时候她也没有换工作，寒假里，她几乎是天天都要去，他也几乎驻扎在了那个超市。
过年的超市也更加忙碌，每一天过去，他都觉得今天的她比前一天还要辛苦。
一个人要搬运那么多东西已经很辛苦了，他只是站上一天回去后小腿就酸痛，她却每天都是如此，可是更辛苦的还是要跟人打交道。
无缘无故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有，不小心碰到疼得面目狰狞还要坚持下去的时候也有，从超市出来之后站在公交车上都能靠在栏杆上睡着，到第二天，还要更加忙碌的时候更是常态。
可是，她总是能用笑容掩饰，总是能够忍耐下去，甚至总会争分夺秒的口中念念有声，明显就是在复习知识，站上公交车的时候，手里也总是会摸出来一页知识点什么的记着。
他跟着她的时间越久，心里的震撼就越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努力这么坚强的女孩？
因为经历的事情，他原本已经对异性感到恐惧，也感到厌恶，可是她确实跟他认识的那些异性都不一样。
可其实她也收拾打扮啊，甚至比他们学校的女孩子还要讲究，会刻意换发型，会描眉涂唇膏，还会上课照镜子，但是他都不讨厌。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出名的学生，学习好的，长得好的男孩子总是更受欢迎，而这个学校还远没有他的学校校风好，即使他趴在桌子上也能听到附近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哪个班的男生谁谁学习最好，长得好之类的，就像是他原先在自己的学校被女生叽叽喳喳围着讨论一样。
他从来没有听到她跟别的女生讨论过，但是他知道这个班上有好几个男生都喜欢她。
这不是很难发现的事，他在这个班上的同桌就特别喜欢她。
每天都要给她送牛奶，每次被拒绝都不气馁，到了要搬书动桌子的时候，打扫卫生的时候就更是殷勤了。
她的同桌们总是跟她说什么要是我被这样追求，肯定早就答应了之类的话。
但是她连拒绝人都能处理得很好。
他看到了她是怎么拒绝喜欢自己的人，如果他也能够早些知道，能够早些遇到她，或许他身上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一早就能在那些女生起哄着说喜欢他之类的话的时候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拒绝，如果一开始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是不是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观察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不知不觉就从原先那种绝望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但是他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人，即使是明显知道她在他心里不同，他也不敢跟她说话，除了完成学习任务的时候有一点交集，他们其实连普通的同学关系都不如。
真正有了交集的时候，也正是到了过年的时候。
他没有了家也没有地方可去，过年的时候连饭馆都关门了，他也不会做饭，就买了整箱整箱的泡面放在了家里，不用去学校，连超市也都放假了，他就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他出了门就到了她家附近，原本他只是想转一转就回去的，却没想到还没走到地方就跟她面对面了。
看到她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他动弹不得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也认不出来，可是街上光秃秃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是认出来了他。
她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又直直地冲他走了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两步，可不知道为何却又停住了脚步。
而她走到他面前两步就停下来的举动，更是表明了她就是认出来了他。
他现在都记得她站到他面前的时候，那惊喜的眼神，她先继续往前走了，他跟了上来，她也没有拒绝。
天空忽然下了雪，安静走着的她却突然开心起来，他偷偷的观察着她，看到她笑出来的时候，心忽然也跟着轻快起来。
她去了他的房子里，跟他一起过了年。
自始至终，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也没有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他跟着她的事，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说，可是却默契地开始频繁在寒假里见面了。
她跟别人不一样，走一段路都要拉着他学习，两个人就站在关着门的商铺屋檐背风处学习，一开始他根本没有带书，她硬要把自己的书塞给他，直到他带了自己的书，她才做罢。
哪怕被她逼着在寒风里学习，那个寒假，也是他那段日子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笑了啊
沈宜言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身上又熟睡起来的元祁，目光中的情意完全没办法再掩饰下去。
那时候他只觉得快乐，后来分开的时候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孤独，在人人都阖家团圆庆祝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归宿。
或许，他们的缘分是注定好了的？
哪怕是因为叶宝珠才有了联系，哪怕中间的事情都是痛苦的，上天还是不会一直只让他痛苦下去。
沈宜言悄悄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等他再理一理，理一理他都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空闲的，元祁是请了假过来的，回去就要直接到安洛。
沈宜言也没有充足的时间，不过他现在不跟元祁去安洛是因为他想要回去找贾闰商量一下。
从小到现在二十多年都在一块，贾闰跟他的兄弟没有什么两样。
他现在要做的决定不只是关系到他自己的一生，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承担跟元祁在一起的一生，他需要贾闰帮他分析。
睡一觉醒来后就要分开，这种感觉格外让人惆怅。
两人为了能在一块坐车，结果就是都要转车。
离开车还有些时间，但是看着时间流逝就格外的让人心焦。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
元祁抱着沈宜言的胳膊，两人出来得晚，候车厅里也没坐的位置了，只能站在一边等着。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这样抱着他，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紧贴着他说话。
“你总是觉得我哪哪都好，却不知道在我看来你也是这样……”
感觉到沈宜言不自在地动了下，元祁就把手也塞到了他手心里，“我不足的地方你能弥补，你不足的地方还有我……你最担心的不就是人际交往吗？这些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的人际关系那么简单，我肯定能适应，而我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到了遂安，还在安洛，以前的关系不会影响我们的现在跟将来……”
她说的话总是太动听，更别说现在说的还是这么动听的话，沈宜言不想自己盯着看，却没办法挪开目光。
在沈宜言这样专注而不自知的目光中，元祁只觉得自己心中满是勇气。
“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沈宜言，你只有现在可以慢慢想了……我看中的人不会再让出去，也不会再慢慢等了。”
沈宜言特意选的是比元祁晚出发的车次，看着元祁上车之后，他满脑回响的都是元祁离开时说过的话。
等到车开走的时候，元祁的电话也进来了，只是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其实他也是一样的，总觉得不说什么也能明白她在想什么，可是偏偏又要有一个东西表明他们两个是连通的。
打着电话却不开口说一句话，明明是很奇怪的事，但是处在热恋中的人是不会觉得奇怪的，做什么事他们都不觉得奇怪。
听到对方那边的动静就好像是陪在对方一样的心情会让分开变得没有那么难熬下去。
不得不先挂断电话的那一方是元祁，比起沈宜言，她总是有更多的社交，这或许是以后她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注意。
而她现在还要更努力地让沈宜言早些答应她的求婚，所以临挂电话前，她又给沈宜言灌了一堆甜言蜜语。
她自己走在路上，也不算是在公众场合，就算说着甜言蜜语自己脸红了也不用担心骚扰别人，元祁就没有什么顾及了。
但是听着的人却要比她这个说着的更加的不自在，哪怕是戴着耳机，沈宜言也怕这些话被别人偷听到了，也害怕这句话里露出来的幸福被别人瞅到了就会减少。
电话是挂断了，录音他却留着。
就这么循环听了一路到了家里的时候，在贾闰过来的时候，他竟然不自觉笑了出来，自己还没有察觉，对面的贾闰已经僵硬得跟个石头似的。
“你没事吧？”
贾闰用自己的清醒无比的脑子担保，他绝对没有看错，可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看到沈宜言笑得这么自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些年随着一次次找星锐失望，沈宜言也越发面瘫了，他自己也对沈宜言笑出来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他居然看到了沈宜言的笑容，就像是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鲜活起来了，让他如何能立马就接受过来？
沈宜言疑惑地看着贾闰。
“你刚才笑了啊！”
贾闰说着还提了一下自己的嘴示范，“你还这样笑的！”
沈宜言怔了下，他笑了吗？
但是他也没有心思细想这个问题，贾闰在家里正好和他的心意。
他迫不及待的想跟他商量，想尽早确定下来，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他想从贾闰那里确定他有没有这样的资格。
“你又笑了……”
贾闰抓了抱枕过来抱住，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沈宜言看到这个样子的贾闰，不自觉的唇角的弧度就更大了一些，这次他自己也意识到了，抬手摸了摸脸后，他就没有再遮掩下去。
“贾闰，我很高兴……”
沈宜言握紧了手指，说了一遍之后又强调，“我很高兴……”
“元祁她跟我一样一直都喜欢我……”
“她问我要不要结婚”
“我想等考虑清楚之后回复她……”
“贾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你帮帮我，我到底能不能做到呢？”
“你知道我现在房子只有这两套，车也只有两辆，存款的话我还没有算过，这些年一直花着并没有存下来多少，现在应该也只有六位数了……如果比之前花更多的时间在工作上，应该能赚更多……”
……
贾闰目瞪口呆地听着从沈宜言口中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难以反应过来，只是听到这里后，还是社畜的他忍不住抬了手制止了人。
“等等等等……你别说这么多，你让我缓一缓！”
“你这是要把你以前没说的话都给补回来吗？你也得给我个反应的机会啊？等一等啊，等一等！让我理一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避不开的人
贾闰虽然强迫着自己听着，可是现在脑子里乱极了，光第一句话就已经让他反应不过来了。
“那，你们两个相互喜欢了……那，之前她瞒过你的叶宝珠的事情，她也跟你提了吗？”
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一回想，问题就过来了，贾闰不由坐直了，郑重地问。
提到叶宝珠，沈宜言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她跟我说了，上周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也喜欢我，这次我又听到了她跟星锐说话……”
“她比我更早遇到失去妈妈的事情，又一个人去了十一中，没有一个朋友，只有叶宝珠会关心她……”
“但那也不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报复你的理由吧？”
尽管很不忍心，贾闰这时候也不能只给沈宜言鼓励，他努力控制着语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并不怎么好听。
“没有，她没有怪我……”
沈宜言听不得贾闰误会元祁，“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连我自己，当时只要想到报纸上的话都会觉得我是真的错了……叶宝珠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没了……跟她有点关系的人，应该都是一样的心情，愧疚，有负罪感……我跟她其实并不熟，因为那些报道被联系在了一块儿，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怪谁……现在想来我也真的有错……”
贾闰就知道只要提起这个名字就没办法不沉重。
沈宜言实在是一个太容易心软，太容易为别人着想的人。
当年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他跟沈宜言形影不离，叶宝珠追上来的时候拿出了信，他也看到了。
当时他也觉得惊讶，叶宝珠在班里安静的似乎没有存在感，怎么会突然追上来要递这种跟表白一样的信？
但是这样的场景他又再熟悉不过，虽然有些惊讶会过来表白的人是叶宝珠，但是对于结果他却并不觉得意外。
当时他就在想，还是沈宜言太温柔了，那么认真地跟叶宝珠道谢，连拒绝表白信都是委婉的。
就是因为他总是去照顾别人的心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这些只顾着自己满足的女生过来打扰。
全程下来连两分钟都没有，沈宜言就又过来找他了，那件事对于他们两个都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沈宜言他其实很不喜欢被女生追着表白，也很不喜欢处理这样的事，过来之后就不愿意再提，只有他觉得惊讶，当时往后面又看了一眼。
正因为他看了一眼，所以他才知道叶宝珠把那封信撕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看到的事也并没有跟沈宜言说，当时他自己也并没有在意，可是谁能想到那封信会成为媒体名正言顺攻击沈宜言的理由呢？
“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就该怪叶明珠……”
贾闰打断了沈宜言，“我们都知道叶宝珠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轻生的，那时候国庆放假放假了那么多天，如果是在学校遇到的事，能遇到什么事，让她来学校不到几个小时就绝望了？那封信我见到她丢了，为什么会被翻出来？谁知道她写了信又一直跟在后面，就算叶明珠不承认，难道最后不是他们家里拿出来的吗？”
贾闰想起当年的事就一肚子火气，“她要是不心虚，转什么学校？早自习叶宝珠没有过来，是谁说的叶宝珠去厕所了？如果不是叶明珠撒谎，老师会忽视这件事吗？老师会不去宿舍找人吗？”
“行，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她自己先看到了轻生的叶宝珠被吓到了，可是她一回家，她的东西就立马全都收拾走了……是谁能够一直盯着你还对叶宝珠的事那么了解呢？”
“叶明珠跟我们从小到大在一块上学，最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倒想知道她现在良心上过得去吗？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她还能睡得着觉吗？连警察都找不出来证据的事，他们凭什么来怪罪你……”
“死者为大，我是不该再评价什么，可是我觉得沈宜言你就算恨她也是应该的……”
贾闰想到因为叶宝珠的事让沈宜言都经历了些什么，就根本没办法一直可怜他们的这个同学。
“别说了，贾闰……”
沈宜言捂住了额头，他自己也不愿去回想那些事，只要提起来，自己就会像是陷入了泥潭里面，怎么也看不到出去的希望。
贾闰住了口，但是怎么也坐不下去，心中激荡的情绪让他恨不得咆哮出来。
“元祁她……”
沈宜言沉默了一会儿，先开了口，“她跟我是一样的心情，她心中的负罪感比我更重……对于我只是班上面目模糊的同学，而对她来说却是她那时候唯一的朋友，关心她，能鼓励她……也许就像是贾闰你对我一样重要，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放弃过我，在连我的亲人都不肯要我的时候，只有你会一直关心我，哪怕我不理你也会一直联系我……”
贾闰跟着沉默了下去，其实沈宜言不说，他也知道自己对沈宜言多么重要，正是知道沈宜言多么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可是如果元祁跟沈宜言的处境相似，那叶宝珠跟他一定不一样……
算了，已经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叶宝珠跟他们一样都是年少不懂事的人。
贾闰心里叹息了一声，他也不是不能明白元祁的处境。
“贾闰你是知道我的，那时候连你的关心我都不想接受，如果不是真的对我好，我怎么会一头扎进去呢？”
沈宜言轻轻地笑了一下，知道了元祁也是喜欢着他的时候再回忆那些让他曾经也觉得痛苦的事情，就好像多了一层保护，他竟然也没觉得那么抵抗。
“在那个新的班级上，别人说我甚至朝我动手都是她拦着的，在知道我跟着她关注她的时候，她就逼着我学习……我不愿意在学校考试，她也从来都不逼我，只是一再让我保证高考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考试……我一个人被赶出去住，不知道怎么生活，她就一点点教我……我向她表白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不喜欢我，现在才知道她跟我是一样的心情，觉得自己不配……她那时候哭得很惨，让我觉得我自己格外失败，对人表白能把人吓成这个样子，可是我又知道她很在乎我，知道她是想跟我维持这种朋友的关系，逃开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我自己已经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接近我，却又觉得如果她能够留到我身边，我不会去想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且我也是真心想照顾她，我有多少钱，有什么东西我全都告诉她了，她那么缺钱也没有同意……”
时间真的很奇怪，当时痛苦得让他一分钟都在那个地方呆不下去，现在想来却有了丝丝缕缕的甜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的条件
沈宜言放松地靠在了沙发上，他也没有盯着贾闰看，可就是这样的姿态，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过一次。
贾闰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他想挪开目光却又没办法挪开。
这样的沈宜言啊……
“贾闰，你知道吗？她去找过我，很多次……”
沈宜言努力想要平静地说出来，可是声音还是颤抖了。
“如果我没有换号码，如果我也再坚持一下，或许就不会是到现在才知道了。”
贾闰才刚见了两眼少年时无忧无虑沈宜言的样子，这会儿怎么能忍心看到他又陷入到难过中？
也是在刚才，他才又意识到他是钻牛角尖了。
沈宜言跟元祁在一起真的那么糟糕吗？
他陪着沈宜言这么多年都没能改变沈宜言，元祁不是轻易就做到了？
他也隐隐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办法进一步帮到沈宜言，他的人生过得很顺遂，那些大道理他即使懂也都是片面的。
能触动人心的从来都不是嘴上功夫。
沈宜言现在都开始能自如地谈起当年的事情了，他现在到底还在多想什么？
如果元祁真的跟沈宜言分开……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分开的理由……
“现在不是刚好吗？要是再往前一些，星锐还没有找到，你们两个在一块儿难道不累吗？我还不了解你吗？要是没有找到星锐，你愿意拖累她吗？”
贾闰是最了解沈宜言的人，一句话就这样沈宜言从那种遗憾中拯救了出来。
沈宜言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贾闰的话。
“所以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刚好。”
贾闰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也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的缘分果然是上天注定好的。
要不然就他们两个这样，谁也没对外人说过的，怎么可能再走到一块呢？
“既然你们两个都是相互喜欢了，也没有什么外在拖累，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这个没出息的，连婚都让人家求了！”
贾闰没好气地白了沈宜言一眼，“与其想这么多，你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求婚，你还拒绝了……哎……”
沈宜言也对这件事觉得不自在，事实上如果不是元祁对着他说了那么多，他也不敢想这么多。
“会不会太快了，我跟她现在才相处了连一个月都没有到……”
沈宜言犹豫着问，“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她最好的选择，我不想耽误她……”
话音未落，他就被贾闰捶了一记，“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糊涂呢？人家都这么主动了，心意都完全袒露出来了，你还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这拖延……但凡换个人早就放弃了！”
贾闰是故意这么说的，但看到沈宜言被自己吓得脸色都变了起来，他赶忙回转，“你听我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不是真的喜欢，谁会莽撞的做选择……你们两个之间既然相互喜欢，中间谁都没有再谈过，那不是已经等于了解对方十年了……而且你自己说说，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可是男女朋友相处的，你难道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宜言立刻摇头。
贾闰紧跟着继续“怂恿”，“我来给你分析一下你的条件，咱就搜一下现在网上女孩子对结婚对象的要求，你就知道自己的条件有多好了……”
沈宜言还是有些不相信贾闰说的话，但他还是顺从地跟着贾闰看了起来。
“你看，都看经济条件，这一点你们两个都完全没有可挑剔的，哎呀呀，你不要以为自己现在挣钱这么轻松，觉得大家都跟你一样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二十七八岁的人了，现在手里的钱才刚刚过了十万，要房没房，要车没车……你再想一下你们两个，元祁有多少钱？估计也不少，你自己手里也有存款，你们两个又都有房子都有车，现在还有什么要额外支出的吗？”
贾闰见沈宜言不说话就继续往下分析，“你看，接下来是人品跟责任心，这一点你们两个都不用再说了，你这边为了找弟弟坚持了10年都没有放弃，在火场里救她的时候更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对婚姻对她是绝对负责任的……至于元祁，虽然还不了解她，但是你看看她在网上的风评，你再看看她那天在火场里的举动，你就该知道她是一个负责任的人，那么负责任的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跟你说起感情的事，你怎么能相信她是没有做好要担起责任的准备呢？”
沈宜言没有吭声，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他自己就是没办法想下去，他完全没有自信。
贾闰见沈宜言的神色已经开始松动起来，他就又说起来女孩子们都关注的一条，“你看看这上面，女孩子们都怎么说的，结婚后哪怕没有感情，也希望对方长得好看一点，这样不至于生气的时候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而且大家都觉得身高也特别重要，关系到下一代……”
“你的长相就不用我多说了，身高就更明显了，你的外貌拿出去至少能把全国90%的男人都打败，我说到这点，你能自信了吧？”
贾闰开了个玩笑后，丢开平板，转而认真跟沈宜言分析了起来。
“我也能够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但是，沈宜言，我觉得你的这些担心完全都没有必要……你是不是在担心以后跟外人相处的事情？你也跟我说过你们两个的条件，像你们两个，基本上都不用再烦恼亲戚的事情，那只剩下你们两个自己相处的朋友的话，到底都是外人，他们也没办法干扰你们两个人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你一直是在克制自己，有种经历过不幸的人就不能再幸福的这样的心态，你想想，如果你这种想法是对的话，那岂不是你也是在要求元祁永远不能幸福了？”
贾闰重又捞了抱枕过来，“说真心话，我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但是，你要是能尽早结婚，我也能松口气……你没有个归宿，我怎么忍心去找对象呢？”
沈宜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们明明是同龄人，贾闰甚至比他还要小上几个月，可是待他却如兄长一样。
他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如果元祁那么坚定，贾闰也是看好的话，那他真的就可以有勇气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如愿以偿
在学校，工作日的时候，元祁倒是清闲的，到了周六周日，她反而最忙。
平时她也没有察觉，等到现在要谈恋爱了，她才觉得自己原先把时间排得太满了。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人，又没有家人只能依靠朋友的人，她原先应下的聚会，参加的活动实在太多，哪怕现在她已经筛选了一些，还是有不得不去参加的，再加上在尚游的项目。
从龙水回来后，整整一周她都没能抽出时间去找沈宜言，沈宜言也忙，每次通电话开通视频，看到那边沈宜言冲她说起没办法过来时愧疚的表情，她都要闷上好一会儿才能调节过来。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十天，虽然再忍两天就能见面了，但元祁实在忍不下去了，从安洛到遂安其实也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她宁愿熬个夜，明天早上再赶回去。
抱着这样的念头，元祁直接在下班后就坐车回去了，她的行李都已经在拖着沈宜言视频着帮她收拾寄了过来，跟着她的行李一起寄过来的，还有沈宜言房子的门卡。
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答应下来她的求婚，但是门卡都给了她，这无疑不是一种进步。
也正是因为他把门卡给她了，她才越抓心挠肺的想去他身边。
到了遂安，她先去了花半里，她准备换一身衣服再过去。
但是还没上楼，她就有些惊讶起来，她的房子里居然亮着灯光。
大概是沈宜言在这里吧，元祁想着，脚步就更轻快起来。
她说了不用管她的房子，沈宜言却是一个见不得房子落灰的人，在电话里也跟她说过自己会过去给她打扫卫生。
可是有这打扫卫生的时间还不如过去见她一面呢。
元祁发觉自己真是越发挑剔起来了，严格来说，去见她怎么着也得四五个小时才能回来。
到了门前之后，她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元祁蹑手蹑脚过去开门。
门铃的声音没办法掩饰，她也正担心被沈宜言发觉，但是一进门之后她就愣住了。
屋里放着轻快的音乐，触目所及都是气球与彩带，屋里鲜花的气味也特别明显。
客厅的地上也都是气球，两个人忙得专心致志，根本也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到了门边的她。
元祁好不容易才挪开了视线却一眼就看到了客厅墙上的表白气球，她不由自主抬手捂住了嘴。
“我得休息一下……沈宜言，你也休息一会？还有一天时间呢，肯定充足着……我们家里都已经装扮好了，到时候不管她先去哪里，肯定都能成功的……来喝……啊”
贾闰握着酸痛的胳膊站了起来正准备去倒水，一眼却看到了站在玄关处的元祁，他不由惊叫了一声。
沈宜言头也没抬地继续打气球，直到听到惊呼声，才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气球就爆了。
啪的一声将三个呆愣的人都惊醒了过来。
贾闰挠了挠脸，这原本是给人惊喜的，惊喜还没弄完，人就出现了。
更尴尬的是，这么感动的场景里面出现了他这一个电灯泡。
贾闰恨不得遁地逃跑，但是这会儿他只能笑着打招呼。
“你回来了啊。”
元祁勉强分神冲着贾闰笑了一下后就又转向了沈宜言。
贾闰更觉得自己像电灯泡了，他还想跟沈宜言交代一句，但是沈宜言也跟个木头似的矗在那里，明显是不会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了。
“我先回去了啊。”
贾闰说着就拿了衣服穿上，匆匆拐回去拿了自己的手机，路过摄影机时犹豫了一下他就直接绕开了。
元祁完全没有心思留人，见贾闰体贴，她只能歉疚说了声谢谢。
贾闰摆摆手就关门了，走了两步后，他又弯下腰提了提自己匆忙之下穿得别扭的鞋子，想到那两个人都快粘在一块的视线，他不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宜言听到贾闰要走才往门边走了两步，但是对上元祁的视线之后，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做好了。
他努力回想着跟贾闰排练过好些次的表白，但是转头再看到这一地纷乱的气球，墙上还没有贴好的彩带，他就忍不住扶额。
他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原本算着她回来的时候，他会去接她，应该会直接去他那里，所以他那里就收拾好了，后来他又想到万一她要先回这里的话，那她肯定也不知道拒绝，只能回这里的话，这里肯定也要收拾，早知道就早些过来收拾了。
元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连鞋都没有换，外套也没有脱，见到沈宜言手足无措站着，她心里只觉得可爱。
哪怕房间里还没有收拾好，可是这个时间段在这里收拾房间还是这样的氛围，沈宜言想做什么，她哪怕并不能精确猜到，可是隐约也知道他也是在回应她的，这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激动的元祁又扑过去抱住了人，但是没一会儿她自己就被热得受不住了，她还穿着厚外套，屋里的暖气又开得足，不热才怪。
她不得不先换外套，才刚脱下，旁边站着的沈宜言就接了她的外套挂了上去，又专门给她拿了拖鞋。
元祁抿唇笑着，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样的甜。
“还没收拾好……”
沈宜言挠了下头，见到元祁盯着客厅，她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有这个就够了……沈宜言，我……”
元祁已经很满意了，能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沈宜言，还是这样的场景下见到，这根本就是美梦。
或许她再努力一次两次就能如愿以偿了……
沈宜言睁大了眼，这些天被她一直表白的练出来的直觉令他立马就觉察到她要说什么了，他赶忙出声打断了她。
“元祁，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单膝下跪，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自己私底下练过很多遍，这会儿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但是跪下去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装戒指，连花也不在手边，沈宜言立马僵住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最幸福的时候
以前她的生活里，虽然也有让她觉得幸福的时刻，可都是很平淡的幸福，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
元祁眼眶有些湿润，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拉起来了沈宜言，紧紧抱住他，毫不羞涩地连声答应下来。
沈宜言原本还正不自在着，被她紧紧的抱着，他也能听到她丝毫不比他慢的心跳声，他轻轻抬了手，第一次落在了她的腰间收拢了起来。
她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纤细，哪怕收拢了手，他也总觉得不知足。
“什么时候结婚？”
元祁不想破坏这时候的气氛，但是她也更不想让他再犹豫下去。
说的话都被抢了，沈宜言不免有些失望，但是心中更多的却是满足。
“我都听你的。”
沈宜言握住了元祁的手指放在了心口，目光之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喜欢，“只要你不嫌弃我……”
元祁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宜言，心跳得越发欢乐。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心动不已，只是现在他愿意跟她说这些话，她反而有些羞涩来了。
不过这些天追求他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顽强地顶着红苹果脸承认了自己的心意，“我想越快越好，我们先领证吧？婚礼的话，我们只请最近的朋友吃一顿饭就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我也不想有那么多人过来。”
沈宜言安静听着，目光也越发柔和起来，其实元祁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都是因为他自己犹豫不决才逼得她总要强迫自己厚着脸皮来主动。
“我不想委屈你，婚礼要好好准备，别人有的，我都想你有……”
元祁根本不知道沈宜言是到底怎么想通了的，但是想通了的沈宜言，她根本招架不住。
真是奇怪，她自己说的话比这更加甜蜜，她也没这样害羞过，现在只是听到这些话，她就脸烫得抬不起来了。
他们两个就像是反过来了一样，元祁窝在他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了，沈宜言却有一堆说不完的话，如果不是摄影机突然发出了声响，两个人还不知道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一直在录着的啊。”
元祁借着查看摄影机的功夫给自己扇了扇风降温。
沈宜言也忘记了这回事。
摄影机是贾闰非要摆上的，说是得记录。
没想起就罢了，现在让他开着摄像，他是做不到的。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都被记录了下来，他连多看一眼摄像机的勇气都没有。
见沈宜言还想要继续收拾地上的气球，元祁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拦着了，他就算想去忙，却还是要拉着她坐在身边。
她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比起现在忙这些，她更想立马就去领证。
跟沈宜言在一起她又开心又满足，为什么不能早些出嫁呢？
尽管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成家后跟现在有什么区别，但是如果不往前迈出这一步，她也不可能知道。
只是，她又怕说得太多让沈宜言改了主意。
患得患失中熬到了沈宜言收拾完气球?彩带，元祁没等沈宜言开口就自觉过去让他给她拍照，又拉着他合照了一通才跟着他回了他的住所。
这里布置得要比花半里更加精心，元祁正看得目不转睛的时候，沈宜言就把戒指拿来了。
同样的动作却依旧让她激动不已。
没有手捧花，但是沈宜言领着她看了他这些天给她收拾出来的花池。
这些他都是瞒着她悄悄做的。
元祁看着花池里一片生机盎然，心中也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迅速绽放起来。
她欣喜的眼神总算让沈宜言心中没了挫败感。
两人当晚就商量起了婚事，元祁恨不得明天就结婚，沈宜言却十分慎重。
元祁不得不拿回点儿自己的理智，跟着认真考虑起来。
领证，她希望尽快确定下来，沈宜言却一定要坚持先办婚礼再领证，哪怕她一再跟他保证自己跟他在一起特别特别开心，他也想要让她多一些考察他的时间。
元祁实在拗不过他，也没办法坚持。
她从来没有想过结了婚还要离，但是沈宜言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婚礼却比领证麻烦多了。
哪怕两个人商量再三最后决定只请亲戚好友过来，依着黄历，最快也要定在寒假里。
寒假里大多数朋友都能过来，也不影响星锐学习，而且，她也不必去请婚假，毕竟她才刚开始工作。
其实这也是为了迁就她，毕竟她的朋友太多，而沈宜言列的名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考虑完了朋友就不得不说起双方现在的家庭，原本这个才应该放在前面，只是他们两个都下意识避开了。
“我这边没有长辈出席……”
沈宜言抿了下嘴唇，有些歉疚地摸了摸元祁的头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一直照顾我的贾闰的爸爸妈妈过来，还有，我在一中时候的班主任蔡老师……”
不知道为何，一听到蔡老师跟贾闰的爸爸妈妈，元祁就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要跳出来，她不由皱眉捂住了头。
沈宜言立刻就发觉了。
“哪里不舒服吗？”
元祁摇了摇头，那些片段闪得太快，她也记不清楚。
“好啊……我很想认识照顾你的长辈们。”
元祁冲着沈宜言笑了一下，组织了下语言才慢慢开口，“我自己这边，我爸我不打算让他过来，我舅舅家……大表姐估计会过来……其他的就没有了。”
两人的情况还真是相似。
沈宜言听到元祁说到自己舅舅家也不过来，哪怕元祁表现得很正常，他心中也止不住的心疼起来。
她这么的好，哪怕只在他身边付出了这么几天就让他没有办法抵抗了，可是她在她的舅舅家都付出了多少年，现在也根本没有得到一点儿好。
他虽然不能知道全部，可他知道的那些都表明元祁有多看重她舅舅家。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不会照顾人，会好好学的……”
沈宜言笨拙的安慰让元祁心里更软，她用力点了点头，只觉得此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永平
准备婚礼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光是定下婚礼日子就花了好几天时间。
她原本觉得定在寒假还有很长时间，但过年结婚的实在太多，要不是她在酒店也有自己的关系网，还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酒店承办婚宴。
时间地点确定后，她跟沈宜言两个就开始发请帖，沈宜言就那么几个朋友，通知过后就清闲起来，元祁却是手机里电话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原本还说要跟沈宜言一起准备婚礼，到最后也都全落在了沈宜言身上。
沈宜言乐此不疲，也许是准备婚礼跟人打交道多了，他虽然依旧不爱说话，但是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连贾闰每天看着也还是觉得惊奇，就更别说隔几天才能见到他的元祁了。
他们确定婚礼时间的这个周末，元祁打算一个人回永平，也告诉沈宜言了。
但是，到了周五，沈宜言还是过来了。
“我跟我爸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但是血缘关系没办法斩断，还是要回去通知他一声，一声不吭只是现在省事了，以后只要回去就要听一堆闲话……他生病后脾气越发不好了，要是见到他迁怒你，我会很难过的……”
元祁软语劝着沈宜言，她还是想一个人回去。
他们虽然都同父亲断绝关系了，但她这边因为父亲现在又成了独身一个人还得了病就不得不维持住联系，但这并不代表就有感情了。
为了一个没有感情，只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让沈宜言陪着她遭受那些不开心，完全没有必要。
沈宜言也能理解，将心比心，如果他现在带着元祁回去，元祁也只能受委屈。
“我陪你回去，不过去看。”
他想了想，做了让步，但是不过去是不可能的，他明知道她回去不会好受却呆在原地，这怎么可以？
元祁还是不想沈宜言过去，但是，沈宜言已经好些年都没有再回过永平了。
她现在不想他回去，可是她也有想他陪着她一起回去的时候。
这次就当让他适应了。
这样想着，元祁心里就松动了。
而且，如果可以，他们两个也应该亲自去邀请贾闰爸爸妈妈还有蔡老师参加婚礼。
“那我们有时间的话再去看望一下蔡老师他们吧？”
元祁不知道沈宜言有没有这么打算，她只能自己先试着提议。
她说得小心，但是沈宜言的表情还是告诉了她答案，他完全没有想过。
元祁暗暗叹了口气，她正准备把话岔开，沈宜言却定定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元祁除了抱抱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连她每次回到家里看到不熟悉的家还会触景伤情，更别说遇到过那么多糟糕事情的沈宜言了。
或许是谈及了过去，沈宜言的情绪明显低沉下来，晚上收拾过行李，元祁便执意留沈宜言住在公寓。
沈宜言无可奈何地看着堵着门怎么也不让步的元祁，如果想要离开的话，他确实是能够离开，但是一想到明天要回去，他就有些抗拒一个人呆着。
他知道她是想陪着他，越是清楚就越是无力抵抗。
只是公寓实在太小，元祁的存在感也太强。
沈宜言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做到躺下的。
这跟他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对元祁说的是，一直到领证，他还想跟她就像之前一样相处，但是，现在他就越界了。
沈宜言无措地抬起手盖着额头却依然连呼吸都不敢。
元祁也紧张，但是，旁边的沈宜言大气也不敢出，却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就是怕他一个人回去又胡思乱想才一定要留他在这里的。
现在看来，她对他的影响力可比那些沉重的过去要多得多。
元祁转头看了一眼直挺挺一动不动的沈宜言，悄悄伸手去拉他。
才刚碰到，沈宜言就抖了一下，这让元祁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沈宜言有些羞赧地转过头，可元祁的笑声还在，她又试图来拉他，沈宜言只能坐了起来。
可是他坐起来反而方便她接近了，元祁挪了一下就揽住了沈宜言的腰，见他捂住了眼睛，她更加没脸没皮了，“这可怎么办呢？沈宜言，再过半个月你不会还这样吧？”
沈宜言惊愕地移开手看过去。
屋里还留了一盏床头灯，所以他能够清楚看到元祁眼里笑出来的水意，他又是羞恼，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温馨。
她被他盯着，明知道他是不会越界的，却还要冲他眨眼，表情十足的无辜天真，可是那笑容却满是狡黠的意味。
沈宜言不受控制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她夸张地叫疼，在他担心地看过去的时候又扒在了他身上。
怕她碰到，沈宜言下意识揽住了人，然后就挣不开了。
她越来越喜欢挑战他的自控力，有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的爱玩爱闹，但是，这个样子的她确实可能是谁也见不到的。
明明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应该变得成熟稳重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何相处得越久，两个人都变得幼稚起来。
他自己也是，哪怕知道她在工作，也想坐在她身边，她待在身边，他就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手，像是对待玩偶的小孩。
不过，平时亲近可跟现在不一样，她就算穿了睡衣也没多厚。
为了转移自己对怀中温香软玉的关注，沈宜言一把拉起被子把她裹住了，这才继续揽着人靠在床头。
她好像没有睡意，这样被他包着也闷闷地笑，他原本还有些难受，听着她笑，不知不觉就也放松了起来。
她说想回去拜访贾叔叔，阿姨还有蔡老师，他既然答应了，就该同说一说的。
沈宜言抿了抿唇，在元祁安静靠上他肩膀安慰他，“没事，回去后还有我呢，跟人打交道的事都交给我……”
他握紧了她的手，终于攒够了开口的勇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贾闰爸爸妈妈，我从小就认识，蔡老师其实也认识得很早，我还没有上高中之前就请过蔡老师当竞赛老师指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