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看得见
白蚁城，黑光区。
夜，浓雾如墨，弥漫在这座底城的街道各处，伸手不见五指。
错乱遍布的绿铜车铁轨在黑暗中如地面扭曲狰狞的黑褐色伤疤，就像血液已经干涸结痂。
在路边并没有路灯，因为底城的雾民用不上这份昂贵的光芒。
“嘶~”
乔铁根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他连忙将衣服紧了紧，从领口中拥挤出的热气抚摸过喉咙，感受到了一些暖意。
他决定不再等了。
取出手电筒，乔铁根大摇大摆地晃了一下前方，那里是一排破旧矮楼，也是他今晚的目标。
他并不担心手电筒的光芒会惊动屋子里的主人，这里是黑光区，生活在这里的都是雾民，即便在他们眼前点燃熊熊燃烧的火把，他们也无法看见。
乔铁根也是雾民，但跟别的雾民不同，他有一些自己的小机遇，因此也收获到一些别的雾民没有的东西。
比如，他能看见。
借手电筒穿透浓雾的微光，乔铁根很快便来到其中一座偏僻的破旧矮楼前。
这矮楼一看便是单户结构，从门口的两根导盲索，以及他踩点询问到的情况，这里只生活了一对母子。
家庭中没有壮年，还是雾民，乔铁根摸了摸口袋里略显沉甸的锋刃，觉得即便出现“意外”，自己也能迅速解决，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
“该死，这么臭，比我还不讲卫生啊……”
刚靠近破旧小楼，乔铁根便闻到寒风中席卷来一股腐烂的酸性恶臭，不禁心头暗骂一声。
他略微屏了一口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
小楼内静悄悄的。
他趴在墙上仔细聆听了片刻，确认屋里的母子都休息了后，正要行动，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不知道，应该是路过的人吧。”
嗓音有少年的青涩，但听上去却干哑而低沉。
这话极其突兀，乔铁根吓得一跳，转而有些恼怒，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口袋。
是被发现了么？
该死，雾民的耳朵果然好使。
乔铁根有些暗恼，但转而却挺起了身体，既然被注意到了，他索性也懒得装了，摊牌了。
偷不成，那就抢！
他现在有这能力。
在行动之前，他也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他特意挑选了这片偏僻的区域，就是因为在这里即便死上两个人，没十天半个月，巡查队也不会注意到。
“请他进来？还是算了吧，这么晚了。”
这时，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
乔铁根挑了挑眉，怀疑自己漏听了，他忽然想起先前也是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少年应该是在跟他母亲对话？
难道是他母亲的声音太轻？
但不管怎样，他肯定是被发现了。
望着眼前略显沉重的铁门，乔铁根轻咳一声，用楚楚可怜的语气哀叫道：“行行好，我的导盲索断了，迷路了，我摔断了腿，好不容易顺着你们的导盲索来到这里，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伤口？我流了好多血！”
“没什么可怜的，自己的导盲索断了能怪谁？”里面的少年说道，但从语气来听，似乎是在对他母亲劝说。
乔铁根：“……”
这该死的小鬼，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等会儿看根爷怎么收拾你！
既然苦肉计不行，乔铁根准备直接破窗了，速战速决，有手电筒照明，应该能在他们发出尖叫之前，让他们彻底闭上嘴。
“好吧好吧，我听妈妈的就是了。”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少年略显无奈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唉声叹气，乔铁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屋里深处慢慢走了过来。
乔铁根一愣，心头暗喜，果然还是女人的心肠软。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没听到那妈妈的声音，但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门后，他立刻摸出口袋里的匕首，已经做好准备。
等开门后便让那个无情的小鬼，再也不能“嚣张”！
啪嗒！
门锁的声音转开，铁门被拉开一道缝。
谨慎的小鬼……乔铁根心底刚吐槽一句，便感到一阵窒息。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糜烂恶臭，从大门内争相恐后地拥挤出来，几乎让他大脑瞬间缺氧到陷入空白。
这种恶臭就像腐烂的猪肉内脏混合堆积发酵的粪便，搅拌出的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扭曲气味。
即便是从小饱受底城恶劣环境影响的乔铁根，一时间也有点没扛住，感觉无法呼吸。
乔铁根摸向口袋的手掌，改为迅速捂住鼻子，同时用手电筒照去，看清了那可恶少年的模样。
看上去十七八岁，身材削瘦，明显营养不良，而脸部跟其他雾民没什么差别，下巴、双唇、鼻梁……再往上，便是发际线了。
在鼻梁跟发际线中间这部分，是一块完整的皮肤。
没有眼睛，
没有眉毛。
这便是原生雾民，无法看见，也不需要光芒。
“你腿断了，就自己揉揉，没什么事不要来麻烦别人，我们家也没有止血药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
乔铁根的脸有些发紫，不知是被恶臭熏的，还是被少年的话给气的。
“做人要善良！”
乔铁根咬牙切齿，刚开口便感觉恶臭朝自己嘴里灌入，感觉像是一下子生吞下无数腐烂的臭鱼，有种肠胃蠕动的呕吐感。
他急忙闭上嘴，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样，从口袋里毫不避讳地掏出匕首。
在他掏出匕首的那一刻，少年似乎听到了什么，无奈地说道：“妈妈，真要给他包扎？好吧，那就听妈妈的，我先回房间去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妈妈太过于善良，感到惋惜。
“哼！”
乔铁根冷哼着，不打算放过这小鬼，正准备冲上去背刺，忽然，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紧接着，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咯咯咯”笑声，明媚动人。
这笑声越来越清晰，由远及近，就像从无比遥远的地方以急速靠近过来。
渐渐的，笑声变成一个女子地声音：“他听到了，他听到了，他能听到了！！！”
乔铁根浑身寒毛竖起，用手电筒朝房间的黑暗中照去，他瞳孔猛地紧缩，看到了此生中最恐怖，也是最后悔的一幕。
……
清晨，阳光穿透浓雾，照在黑光区鳞次栉比的房屋上。
卧室里，少年七点准时起床。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便极其熟练的下床、穿衣。
尽管没有眼睛，但他对自己房间的熟悉，让他动作无比娴熟，没有导盲棍，也没有磕碰到任何一角。
来到房门口，他才稍稍停顿，然后一手扶着墙壁，沿着墙壁上的导盲线，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房间内的结构，让他很轻易便摸到了床边，他触碰了一下，发现妈妈的肌肤日益柔软了。
也许是他的动作，妈妈苏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略带几分起床的慵懒和温柔：“小深，已经起床了么，是不是饿了，妈妈这就去给你做饭。”
“我还好，不是很饿。”少年收回了手掌，轻声道。
“那也要吃东西，你还在长身体，不吃早餐怎么行。”妈妈嗔怪了一句，紧接着少年便听到悉悉索索的走动声音，离开了房间。
“妈妈，昨天门外的客人呢？”少年摸着墙壁回到客厅，在餐桌前坐下，随口询问道。
“那个人啊，已经将他送走了。”妈妈轻笑着说道。
送走……少年嘴角牵动了一下，沉默少顷，他叹了口气，道：“以后这样的人还是别让他们进来了，一看就不安好心，说不定腿断了都是装的！”
“小深，不能这样说话哦，那人不是也说了吗，做人要善良，我们要……帮助有需要的人哦！”妈妈温柔地教导道。
少年嘴角微微扯动，最终没说什么，恢复成面无表情地模样。
没多久，一份弥散着浓郁味道的食物递到了少年面前的餐桌上。
“做好了，你慢慢吃。”
少年摸向餐桌上的筷子，陷入了沉默。
“怎么不吃？”妈妈似乎察觉到少年的停顿，温柔地道：“这还是你之前吃的食材，味道跟先前一样，妈妈今天去买的菜不太新鲜，到时就留给妈妈自己吃，你还在长身体，我才不会让你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呢……”
“我知道。”少年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待在家里太久，想出去走走。”
“你怎么又有这样的想法？”
妈妈的声音微微一沉，似乎有些生气：“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外面很危险，你待在这里，有妈妈天天照顾你，难道不好么？”
外面危险……少年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家里才是最危险的吧…
他说道：“有妈妈照顾虽然很好，但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我就出去玩一小会儿……”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外面很危险，很危险！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妈妈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愤怒。
或许是太过激动，少年感觉妈妈的口水都溅到了自己脸上。
他伸手抹去，黏稠而湿濡。
见妈妈发脾气了，少年连忙道：“妈妈，你别生气，我只是待在家里太久，有些闷了。”
“闷？”妈妈露出略显疑惑的声音，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她的声音重新恢复温柔，道：“小深需要玩伴么？回头妈妈去给你找一些过来。”
少年连忙道：“不不不，妈妈，我只想一个人散散心，我才不需要玩伴，我最讨厌与人共处了！”
“也是，人都是很麻烦的……”妈妈自语。
就在他们交谈时，忽然间，小楼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又是断索的迷路者？”少年怔了一下，旋即微微轻叹了口气。
“这一次不是哦……”妈妈的声音传来，收敛起了对待少年时的温柔，反倒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酷。
第二章 墟
“该死，好浓烈的腐烂血腥气味，这里怕是已经成为屠宰场至少半年才能累积出这么刺鼻的气味！”
“就是这里没错！”
两道身影来到小楼前，却没有急于靠近，从眼前小楼里飘荡出的恶臭，就像无数黑色绒毛触手，延伸而出，令人窒息。
“队长，根据调查，最近接连失踪的几十口雾民，其住所分布的中心区，就是这里。”队员赵青棉推了推眼镜，脸色严峻地说道。
“畜生就是畜生，只懂猎杀，隐藏的手段破绽太多了。”楚白冷哼一声，道：“准备布置破墟装置，我能感应到，那东西就在这里面，藏在很深的地方……”
在他话落下时，后方三道身影分散开来，分别来到小楼的三面，呈三角形。
他们手里都抱着一个黑色箱子，此刻在小楼外的三个方位，将黑色箱子打开。
箱子像是由无数齿轮构造的精密仪器，随着开启，里面缓缓螺旋升起一个黑色圆柱体，随着“咔”地一声，圆柱体停止了旋转，紧接着猛地震荡出一股超音波般的力量，辐射向四周，肉眼不可见。
但周遭的光线，似乎悄然间变得暗沉了许多。
“已经封锁，破墟成功！”
一位身材魁梧的队员说道。
楚白微微点头，不用说他也发现了眼前的变化，随着破墟装置的笼罩和启动，在他眼前的小楼发生了一些特殊的变化，现实和墟界模糊的重合，隐藏在小楼内的真正面目，在此刻呈现了出来。
只见堆积在小楼门口的垃圾桶，变得虚化模糊，而垃圾桶内那些黑色垃圾袋也是如此，唯有垃圾袋内的东西，却在此刻清晰地呈现出来。
那赫然是一堆啃吃得并不干净的血肉骸骨，有断臂、手脚、头颅、还有怪异的肢体，有些明显是失踪的雾民遗骸，而有些却是未知的兽类。
“同类也吃么……看来是个大胃王啊。”楚白眯了一下眼眸。
“队长，那里面……好像还有个人在。”赵青棉忽然低声惊呼道。
楚白抬眼望去，眼前的小楼同样虚化，作为现实中的材料，在墟界只有模糊的虚影，并没有任何实体，无法触碰，也不会将其破坏。
而此刻在虚化得接近半透明的小楼内，能看到里面的所有构造，包括堆积在屋内各处，散落的模糊血块和啃吃得破破烂烂的骨骼，这些人类骸骨被啃吃时沾上了蕴含墟力的黏稠唾液，因此也清晰地呈现在了墟界中。
而在这堆满尸骸如地狱般的小楼内，客厅的餐桌处，却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少年。
这一幕极其诡异，跟周围地狱般肮脏血腥恐怖的客厅相比，那少年身边的餐厅和过道等处，仿佛是仅有的净土！
“是幸存者？”
楚白脸色微变，注意到那少年的模样，是个没有开眼的雾民。
“不对……”
楚白很快注意到异常，那少年的身体在墟界中呈现的较为清晰和真实，只有手足肢体的边缘位置，有些许虚化。
这足以说明，这少年体内蕴含大量的墟力！
看这程度，单纯在墟力的分量上，已经略微超越他们的预备队员级别了！
“他不是墟，是个幸运儿。”赵青棉注意到少年身上一些虚化的位置，若是‘墟’的话，在墟界中全身都会真实化。
“他在被墟饲养……”
楚白看到了餐桌上的一盘鲜红血肉，瞳孔微微收缩：“而且喂食的是墟兽……它居然是以自己的同类喂人……”
“那饲养他的存在……”赵青棉急忙四处扫视，小楼内是两房一厅格局，到处遍布像蛛网般的暗红色血管，一间房间较为干净整洁，从里面的衣物来看，应该是那少年居住的地方。
而另一间卧室，却如巢穴般聚集着大量黏稠血管，集中在房间墙壁上，像一根树桩！
在地面上散落着积满尘埃和黏液的女式衣物，床榻上还有半具严重腐烂的女尸，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小心！！”
陡然，楚白大吼一声。
小楼前的地面骤然裂开，在地面呈暗褐色的墟界中，一道身如蜘蛛，蛛腿却是纤白人手的狰狞身影，从里面冲出。
犹如从水里跃起的鱼儿。
其脑袋赫然是一张扭曲的人脸，獠牙尖锐，将下巴撑成尖锥，颈脖如巨蟒般极长，伸缩自如，朝赵青棉狠狠咬来。
“是C级墟兽，育魔姬！”
赵青棉脚底直冒凉气，感觉身体都僵硬了，速度快到他无法做出躲避的动作。
嘭地一声，他的身体被撞飞，撞开他的是楚白。
等赵青棉再次看去时，便见到楚白已经拔出斩墟剑，跟育魔姬交战在一起。
“快，帮忙！”
赵青棉急忙怒吼一声，召集另外三位布置好破墟装置的队员，一同朝育魔姬杀去。
激烈的战斗从小楼外打到小楼内，由于在墟界中，小楼的墙体皆是虚化，对战斗并无影响，他们能轻易穿梭，也不会造成破坏。
少年依然端坐在餐桌前，似乎毫无影响，不为所动。
但实际上，他的手指却攥紧了筷子。
他们是谁？
他们又算是什么？人类？！
望着那五个跟“妈妈”交战的身影，少年的内心掀起翻天覆地的巨浪，感到震撼的同时，却又涌出一阵激动到发颤的狂喜。
他就知道，这世上有这样的怪物，就会有克制这些怪物所对应的力量。
否则，人类早就灭亡了。
只是没想到，跟这些东西作战的，不是某种兵器，而是“人类”。
战况十分激烈，育魔姬凶残无比，攻击凶猛，若在外界，造成的破坏足以轻易将整座小楼摧毁。
而五人以楚白为首，配合默契，在接连招架后，逐渐熟悉了育魔姬的攻击方式，渐渐找到了战斗节奏，逆转了劣势。
忽然，五人的打斗腾挪到少年的餐桌前。
餐桌是虚化的，不会被触碰到，但坐在餐桌前的少年，却是半真实，能够被触及！
“不好！”
楚白心中暗叫一声，打得太激烈，他顾不上拉扯场地，眼看几人攻击就要波及到那少年，他想收手也来不及了。
就当是战斗的牺牲品吧。
为诛杀C级墟兽做一份贡献，也算值了。
就在楚白动此念时，陡然间，那凶残扑杀的育魔姬，身体竟猛地冲刺，没有躲避楚白的攻击，反倒扑向少年。
赵青棉的剑收力不住，就要斩在少年身上，却被育魔姬用身体挡了下来。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啊啊！！”
育魔姬发出凄厉的尖叫，脸孔狰狞到扭曲，蓦然转动脑袋，撕咬向赵青棉，从其胳膊上撕咬下一块血肉。
“这……”
楚白等几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这头墟兽居然主动保护这个雾民少年？
他们虽然听说过，育魔姬有豢养其他墟兽和人类的习惯，但还从未见过会舍身为人类挡刀的墟！
“机会难得……”
楚白一怔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刺入育魔姬体内的剑锋，猛然转动，哗啦一声，沿着育魔姬的背脊剖开，鲜血和腐败的液体喷洒而出，充满腥臭。
伴随着惨叫，育魔姬的身体摔倒下来。
它如巨蟒般四五米粗的颈脖，摇摇晃晃抬起，望着眼前端坐在虚化餐桌前的少年，眼神带着无限温柔：“小深别怕，妈妈一定会保护亻……”
嘭！
楚白长剑甩过，锋锐的剑刃斩下了那颗脑袋。
巨蟒般的颈脖停顿了一下，最终软软地无力倒下，鲜血顺着颈脖流淌而出，浸染一地。
少年内心震动，但表情木然，似乎毫无所觉。
楚白没有停下，十分谨慎地补上两剑，将育魔姬的身体完全劈开，确认它彻底死掉，才放心下来。
随即，
他的目光看向旁边虚化餐桌前坐着的雾民少年，眼神有些复杂。
“幸好他是个雾民，看不见，也听不见，感知不到墟的存在，否则的话……”
“早就发疯了！”
旁边，赵青棉补充道，他扫了扫四周虚化的客厅房间，看到堆积在墙边的一堆堆腐烂的块状体和骨骼，头皮发麻，心有余悸：
“看到这样的场景，别说他一个孩子，就算是我都快受不了，幸好他是雾民，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估计他还以为跟自己朝夕相处，每天给自己做饭的妈妈，还是自己往日的妈妈，殊不知……”
他看向另一间虚化的房间，里面床榻上躺着的半具严重腐烂的女尸：“他的妈妈早就已经死了，被这育魔姬给吃了。”
“而且吃掉的是上半身，包括脑袋。”楚白看了一眼，微微眯眼。
“那个……”
旁边小心翼翼凑上来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小声地问道：“我们当他的面这样谈论他妈妈的死，会不会不太好……”
赵青棉看了眼青年，笑道：“小叶，这是你第三次出任务吧，没事的，以后慢慢就习惯了，何况这里是墟界，虽然他被这育魔姬饲养的体内淤积了不少墟力，但还没有开发，也没有开辟墟眼，听不到我们交谈的。”
青年愣愣地“哦哦”了两声，看了眼少年，眼中露出几分同情。
“好了，你们把这里记录一下，另外这育魔姬替这少年抵挡攻击的事，也要记下，那些老家伙应该会很感兴趣。”楚白甩了甩剑锋，收到背后作战服的凹槽内卡住。
“队长，那这孩子……”
“带回局里。”
说完，楚白转身率先离开了。
这就……走了？
餐桌前的少年怔住，内心有些狂乱。
他们不是来处理这些被称作“墟”的东西么？
那为什么……
我房间里的那只，他们不一起解决了？
第三章 墟秘局
没多久，十几辆巡查车辆将小楼附近包围得水泄不通。
身为副队的赵青棉负责这里的善后工作，毕竟是猎杀一头C级墟兽，若非队长楚白带队，他们几人今日也许是来送餐的。
“都收拾干净，别留下残余的碎末，免得吸引来别的墟。”
赵青棉指挥着周围的巡查卫兵，这些卫兵都是开过目的，不需要借助导盲索，也是维护底城治安的主要人员。
“唔，好臭啊！”
“天呐，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问，别多话，赶紧干活！”
数十号巡查卫兵在赵青棉率领的三位队员指挥下，将小楼外面的垃圾桶搬运、清理。
从那些黑色垃圾袋里翻找出大量的骸骨，有些沾染的血肉还在持续腐烂和发酵，让一些年轻的巡查卫兵当场干呕起来。
而一些老练的巡查卫兵，在两位队员的带领下，进入小楼内清理。
等看清小楼内的地狱惨状后，这些经验老道的巡查卫兵也忍不住两腿哆嗦，脸色发白，想扶墙又不敢扶。
因为墙上到处都沾黏着湿濡的碎肉、如某种动物的脏器、腐烂变质、带着酸性和浓烈到鼻子扭曲的臭味。
“这，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这就是‘那些东西’造成的吗？我的天！”
这些巡查卫兵颤颤巍巍，胆战心惊，对身边的两位专门负责解决这类“特殊事件”的人员，越发地敬畏，甚至多了些恐惧！
“快看，那里有个人！”
“是，是‘人’吗？！”
进屋的巡查卫兵都被客厅里的少年吓到，很难想象在这里炼狱般的场景里，竟有一个少年安详地端坐着，与周遭阴暗、血腥、污秽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别怕，他只是个幸存者。”一位队员出声安慰这些巡查卫兵。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少年局促地站起身来，抓着椅背，显得有些防备和紧张。
先前叫“小叶”的年轻队员上前，柔和地道：“你不要害怕，这里出了一些事，他们都是城里的巡查卫兵，来这里调查帮忙，不是坏人。”
“巡查卫兵？”少年紧张地道：“那不是犯事了才会上门吗？我跟我妈妈都很老实的，从来不做违法犯纪的事！”
小叶想到先前那育魔姬临死前对少年说的话和自称，显然，眼前这少年口中的妈妈，就是刚刚被斩杀的育魔姬。
老实么……小叶闻着周围刺鼻的腐臭腥味，微微苦笑，道：“跟你们没关系，这里有歹徒行凶，暂时需要你离开，跟随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歹徒？”
少年更加紧张了，虽然没有眼睛，但从不安颤动的身体能感觉到他的害怕，“那，那我妈妈呢？”
“你妈妈……”
小叶望着从身边经过，用担架抬走的一具半身严重腐烂的女尸，嘴角微微扯动，道：“她很不幸，遇难了。”
“不可能！”
少年一呆，旋即猛地大叫，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小叶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巡查卫兵招了招手，示意将少年带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少年被巡查卫兵拖走的时候仍在激动大叫：“我妈妈刚刚还跟我在一起，绝不可能出事！”
望着被拖走的少年，小叶暗叹了口气，道：“身为雾民，有时也是一件幸事。”
“没错，毕竟有些东西，看得太清楚只会徒增悲哀。”旁边另一个队员平静地道。
……
……
“姓名？”
“许深。”
“年龄？”
“18岁。”
“家庭地址？”
“黑光区莫奈街道月生小区13号楼。”
一间密室般的房间里，一男一女两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员，正在档案上记录着眼前少年的信息。
这篇档案的名称是——
望着眼前的少年，两位工作人员眼底露出几分同情，他们已经从作战部的同事那里听说了此次事件。
作为C级事件里的幸存者，眼前的少年遭遇了可怕的不幸，被C级墟兽豢养……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但唯一幸运的是，他是个雾民。
无法看见，才能在那恐怖的环境中保持正常，否则早就发疯大叫被吃了。
“请问，我妈妈真的出事了吗？”
这时，许深颤抖着询问道，虽然在来局里的路上得到安抚，但他显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二人对视一眼，年轻女子叹了口气，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很不幸的是，你妈妈早已去世了，根据巡查厅传来的尸检报告，应该是在三个月前。”
三个月……跟C级墟兽在一起生活了三个月……年轻女子心底暗暗悸动，看着眼前的少年愈发充满同情，还有几分莫名地敬佩。
她话刚说完，旁边的男同事用手肘碰了碰她，眼神示意。
年轻女子微微摇头，叹道：“迟早要让他知晓的，我们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男同事微微默然。
“三个月前？”
许深愣住，旋即大声道：“不可能，我妈妈今早还在跟我说话，你骗我！”
年轻女子凝视着他，认真地道：“虽然你很难接受，但是这三个月来，你所相处的，你听到的‘妈妈’，其实是一种怪物，名为‘墟’。”
“怪物？墟？”
许深错愕，旋即陷入茫然，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你被卷入C级墟兽事件，又吃了不少墟兽投喂的东西，体内器官早已被感染，但奇迹的是，你非但没有生病，反倒身体被墟力浸染，局里已经准备让你成为预备营的斩墟人员，到时你就会知晓了。”年轻女子说道。
斩墟人员……许深心头一动，想到了那五个跟“妈妈”交战的身影，原来他们被叫做斩墟人员么？
“这里是？”许深疑惑询问。
“这里是墟秘局。”
年轻女子眼神带着怜悯，道：“专门处理这种怪物事件，而今后你也将成为这里的一员。”
很遗憾，你只是个雾民，父母也离世了，你没有权力拒绝……年轻女子内心默默补充了一句，而且是作为作战部的成员。
墟秘局？
许深怔了怔，作为一个雾民，他从未听过这名字。
在他所掌握的知识里，巡查厅便是不可触犯的“天”！
但从先前种种……自己所在的这墟秘局人员，似乎地位比巡查厅的卫兵还要高？
专门处理怪物的么……
许深不禁抬了下脑袋，若是他有眼睛的话，他的目光此刻正好是看着眼前两位工作人员身后的上方…
那为什么你们后面的那只怪物，你们没有处理呢？
它看上去好像……比“妈妈”还恐怖啊！
短暂的沉静过后，许深慢慢地垂下了脑袋，试探性地问道：“墟有分好坏么？”
“好坏？”
两个工作人员一愣，彼此对视一眼，年轻女子冷着脸道：“墟是怪物，只会蚕食人类，一些残暴的，更会蚕食同类，你说这样的怪物，有好的么？”
那就是没有了……许深越发不敢抬头了，他低头道：“墟这么可怕，为什么有的人……好像看不见它们？”
年轻女子想也不想地道：“这是因为墟主要生活在墟界，一些弱小的墟才会游荡在现实与墟界的夹缝浅层中。
而越是强大的墟，越是生活在墟界最深的地方，即便是一些斩墟人员，也需要通过破墟装置，进入墟界中才能看到。”
许深心头一震，寒意从脚底袭上心脏，连头皮都微微发麻。
他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
这么说来……他们背后的那只，还有自己卧室里的那只，是隐藏在墟界深处，更可怕的墟？
年轻女子十分敏锐，察觉到许深身体的细微颤动，似乎被自己的话吓到，她知道自己说的只是与墟相关的常识。
但对初次接触的人来说，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她语气柔和下来，轻声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当你凝视墟的时候，墟也会察觉到你，你能感应到墟，说明墟来到了与你相同的世界层面，随时能对你发动袭击。”
“这世上有很多墟，但许多寻常人接触不到，尤其是你们雾民，你们看不见，因此除非是一些极其弱小的墟，游荡在现实当中，才会袭击你们，其余那些强大的墟，只要你没注意到它们，它们也不会在意你……”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想到眼前的少年一家，身为雾民，却遭遇了C级墟兽的可怕袭击。
这应该算是极罕见的个例事件了。
不可凝视……年轻女子的话让许深脑袋轰地一震，心中以往累积的诸多疑问，全都得到答案。
果然……他一直做的都是正确的。
不要凝视。
不要让它们知晓……
我，看得见…
……
休息了快一个月，打字时居然还是习惯性的敲出苏平~几百万字的身体反应，还是很难改啊~
第四章 疑点
许深第一次看见墟，是三个月前的早上。
他如往常般起床，来到客厅，吃上妈妈端上来的早餐。
那一顿早餐湿濡而伴随着淡淡的腥味，许深询问妈妈这是什么，得到的答案是新鲜的草莓。
尽管感到怪异和疑惑，但对妈妈的无条件信任，许深还是忍着不适吃了下去，毕竟，草莓他只听说过，但从未吃过。
这对生活在底层的雾民来说，是一种极奢侈的昂贵水果。
通常是那些大人物们才会随意享用的…
怀揣着期待和兴奋，许深小心翼翼品尝下去，得到的却是苦臭伴随腥味的口感，尤其是咬下去的时候，腥臭的浆瞬间爆裂开来，弥漫在他满嘴的唇齿间。
那一刻，他人生中第一次对那些大人物们的生活，失去了向往。
考虑到草莓的奢贵，许深还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但很快便觉一阵燥热，从肠道、从胃液中翻涌出来，一直延伸，顺着从心脏中泵涌出的血液，蔓延到全身四肢末梢。
他以为这是吃草莓的正常感受。
但紧接着，奇迹般的事发生了。
在他常年感受的虚无中，模糊的光亮出现了。
那光亮越来越清晰，许深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看见”了。
而那一次，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后悔，自己居然能够看见。
因为他眼前的“妈妈”，就是那模样狰狞丑陋、仅仅外表便足以令人做噩梦的育魔姬。
而他餐盘上剩下的一颗草莓，圆溜溜地，许深不知该怎么形容，但他知道，那绝不是植物的果实，而是一粒血肉！
直到后来，他“看见”妈妈在鼻梁跟发际线中间的位置，被称作“眼睛”的地方，那双眼睛……跟他餐盘里的肉粒颇为相似。
他才明白，自己吃下去的“新鲜草莓”究竟是什么。
尽管是第一次看见，但许深自然不会将育魔姬视作自己真正的妈妈。
因为他知晓自己妈妈大概的“模样”，或者说，知晓妈妈的身材和体型，是与自己相似的。
即便是天生的瞎子，也不代表毫无常识，何况眼前的……仅仅是外型，仅仅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甚至对颜色都没有判断和认知，却能由衷地从那可怕的外型上，感受到恐惧！
但他第一时间没有大叫。
也许是懵了。
也许是“看见”和“妈妈”等强烈冲击同时袭来，让他一下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他再次缓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于是他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自己第一次真实“看见”的世界…
再往后，他便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家里被这个怪物侵占。
此后的每一天，这个怪物都会带来一些新鲜的“菜”，给自己做早餐、午餐、晚餐，偶尔还会有一些“水果”和“零食”。
“妈妈”说自己还在长身体，要吃一天三顿。
许深想说，大可不必…
但他不敢拒绝，不敢激怒“妈妈”。
他试过抗拒，但看到愤怒的“妈妈”在家里四处爬动，在墙壁、在天花板、在卧室，到处的撞击着，敲打着。
他感到恐惧，生怕对方一怒之下，一巴掌甩到他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小身板，未必承受得起那能够拍裂墙壁的手掌。
于是接下来，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封闭式营养喂养……
……
……
许深的思绪慢慢回到墟秘局，记录室。
“关于这次事件，还有一些疑点，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记录一下。”这时，年轻女子凝视着许深说道。
虽然她看不见许深的眼睛，也知道许深看不见她，但她还是保持了平常的动作习惯。
许深心头一跳，“看到”对方的凝视，有些压迫感传来。
但很快他便慢慢安慰自己，自己没有眼睛……这是坏事，但有时也是好事，无法让人从他眼神中读取到他的想法。
就像这年轻女子眼里先前浮现过的怜悯、同情，许深都尽收眼底，也能由此感受出对方的内心。
“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这些都是要入档案的，也是为往后类似的事情，提供一种参考和借鉴，有贡献价值。”年轻女子认真说道。
贡献价值……贡献出去了还有价值么？许深心中默默想着，嘴上却答应得很快：“我一定会配合的。”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妈妈被墟替换了么？”年轻女子语气慢慢变得凌厉起来。
空气瞬间变得紧绷。
许深忽然感觉这不是记录，而是审讯。
那种缺乏安全感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桌子下的手指微微攥紧，但两秒后又缓缓舒松开来。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许深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这几个月，妈妈的性格有些变了，但我以为，或许是妈妈发生了某些工作上的事，才导致性情变化。”
“工作上的事？它……还能跟你聊工作？”
年轻女子一愣，狐疑地问道。
许深微微摇头：“妈妈三个月不去上班，就算它不说，我也能猜到啊…”
年轻女子：“……”
“好，那第二个问题，墟喂给你吃的东西，正常人都能吃出不对吧，你为什么能吃得下？而且，你就没有怀疑过吗？”年轻女子眼神再次锐利起来，似乎要为自己找回气场。
许深回答道：“当然吃不下，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吐出来，但妈妈生气了，发了很大脾气，逼着我吃，我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妈妈照顾我很辛苦，所以我不想惹妈妈生气，虽然难吃，但我还是吃了。”
“至于怀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妈妈？”
年轻女子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这么说……这小子是个大孝子？
似乎也是。
根据她得到的资料，眼前的少年从小失去父亲，其父亲在外面务工遇难，从小被母亲拉扯大，在这底城的险恶环境下相互取暖，的确会跟妈妈感情很深。
“你已经16岁成年，参加分配下来的工作两年了，每天上班稳定，忽然你妈妈让你旷工三个月，你难道不质疑吗？”年轻女子再次问道。
要是他有眼睛就好了……年轻女子紧盯着眼前的雾民少年，心中感到暗暗惋惜，眼睛能暴露很多东西，虽然她同情这少年的遭遇，但从这次事件中的信息来看，有太多疑点，让她觉得，这少年也许早就知晓，其母亲被墟兽替换了。
尽管……这样的猜测很不可思议。
毕竟若是当真知晓的话，这少年肯定会惊动墟兽，然后被杀。
不可能如此和谐相处三个月。
“我也觉得奇怪，但妈妈一直说外面很危险，不让我出去，我总不能不听妈妈的话吧？”
许深叹气，有些低落地道：“何况工作没了还能再找，但妈妈就只有一个啊，而且它是为了我好……”
年轻女子有些无言以对。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旁边的男子看到许深低落的情绪，给年轻女子使了个眼色，摇摇头道：“他毕竟刚刚经历这么多，又接受了这么多新的信息，别再为难他了，他只是雾民，又看不见，何况那可是C级墟兽，伪装的本事就算是我们，都未必能分辨得出来，更别说闭着眼了……”
“可是……”
年轻女子有些不甘心，她总感觉里面有些蹊跷，没有原因，也许仅仅是女人的第六感。
“而且再过两分钟，就下班了，我可不想加班。”
男子抬起手臂舒缓了一下身体，对年轻女子笑了笑道：“别忘了他以后也会是咱们的同事，而且还是作战部的人员…”
年轻女子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好吧。”
二人起身，跟许深客气了两句，将他送出了记录室。
望着少年被外面等候的作战部同事带走，年轻女子依然心有不甘，道：“我总觉得里面有些奇怪的地方没问清楚，从现场拍来的照片，你也看到了，简直是地狱！
在这种环境下跟墟兽生活三个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除非他真的心大，而且是个大孝子！”
“嗯。”男子点头，看了看手表，问道：“下班想去吃什么，我请你啊。”
“……”
第五章 开墟眼
“怎么样，还记得我么？”
等待在记录室外的青年，冲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许深笑了笑，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表露了自己的情绪。
记得……你不是那个小叶么？许深默默看了一眼，说道：“声音有点熟悉，是先前的那位先生吧？”
“看来你记性挺好，没错，我叫叶守。”
叶守温和地看着这个刚刚遭此大劫的男孩，又抬头看了一眼相送到门口的两位文职科的同事，用眼神询问，得到答案后，对许深说道：“他们已经跟你说了吧，真正的情况。”
“嗯。”许深低沉回应。
“看来你很坚强。”叶守赞叹道。
他知道，骤然失去至亲，又一下子接触到这些世界的真面目，寻常人都会感到崩溃，难以适应，他当初便是如此。
但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四五岁的男孩，却表现的较为沉静，加上其身体的特殊性，好好培养的话，未来也许会有一番作为。
前提是能一直活下去……叶守心中默默补充了句。
“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吧。”叶守对许深说道。
“好。”
叶守当即抓住许深的手臂，“这里没有导盲索，我来给你带路，等你情绪稳定了，局里会帮你开启墟眼，到时你就能看见了。”
包括能看见墟……
许深任由他牵着，脚步慢慢试探性地行走着，尽管他现在就看得清清楚楚，但从小缺乏安全感，加上陌生的环境，他选择伪装和沉默。
这是对自我的保护。
而且，今天从那年轻女子口中得到的讯息，也证实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墟眼……是什么？”
许深好奇询问。
是自己现在这样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自己已经开了，还能再开？会不会被察觉到？
“来，下楼，这里是楼梯……”
叶守扶着许深，道：“虽然你是雾民，但你应该知道，有些人是天生就具备双目的吧？那些都是内城里的大人物，而像我们这样的雾民，如果运气好，认识某个大人物，或是得到某个大公司重用的话，也是有机会后天开眼的。”
“只是开眼的费用极其昂贵，对一般的雾民来说，与大人物即便同处一条街道，也宛如相隔了两个世界，因此想开眼基本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昨晚那个夜访的倒霉蛋就是后天开眼么……许深思绪回撤了一下，旋即诧异地问道：“你也是雾民？”
叶守笑了笑，“要不是雾民，谁会待在墟秘局的作战部呢。”
他又接着道：“但这样的开眼，只是普通开眼，仅仅只能看到世界的表象，而且目视的距离非常一般，在全城浓雾弥漫的情况下，七八米外就只能看到一团轮廓，除非是在自己家里，将浓雾排干净。”
“而我们要开启的墟眼，既能看到世界的表象，也能通过注入墟力，看到浅层的墟界，以及游荡在浅层墟界和现实交替间的墟！”
“而且，墟眼受浓雾的干扰较低，十几米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墟力越强大，看到的越远，像队长就能看清几十米外的东西，哪怕是只小飞虫。”
叶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向往和羡慕。
许深忽然问道：“那你能看到多远的距离？”
“呃……我啊，我就十几米吧。”叶守轻咳了声，自觉幽默地道：“十几米外可就六亲不认了。”
跟我差不多……许深心中暗道，同时感到一丝疑惑，按照对方的说法，墟力越强看到的越远，同样看到的墟界越深。
那为什么先前那位队长，却没看到自己卧室里的那只墟？
他看的距离并不远，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墟力，跟眼前的叶守差不多？
但又诡异的是，他能看见隐藏在极深层墟界里的墟…
这是“妈妈”投喂的效果么？
许深不知道。
对墟的了解，他感觉自己还处于刚接触“常识”的阶段，只能以后再慢慢深入探索。
“马路对面就是我们作战部，等你开墟眼就知道了，那里可比文职部大多了！”
二人离开文科部大门，许深看到对面也是类似的墟秘局招牌，但在门后面，却是一片高耸巨大的建筑，跟身后仅仅四层高度的文职部差距迥异。
叶守拉着许深穿梭马路来到对面。
“今后你就是我们作战部的成员，等你通过预备役的考核，将来咱们就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了，好好加油吧。”叶守轻笑着道。
许深先前也听那两位记录员提起过，犹豫道：“我能不加入么？”
叶守一愣，旋即叹了口气，他能理解这男孩的想法，说道：“跟墟作战的确很危险，在这里的人，除了一小部分仍坚持着想要为亲人复仇的人外，其余的大部分，即便最初怀抱着仇恨，但是见识过墟的模样后，也都想要退出了。
可惜，
我们在底城，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是雾民，没有选择权，不像文职部的那些家伙，虽然被卷入墟兽事件，但背后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有选择的余地。”
他看了许深一眼，“像今天给你记录档案的二位，那位女士叫苏雅，来自内城，从出生就具备眼睛，他们说，这叫基因好，但我只知道，这叫命好！”
“所以她被卷入了墟兽事件，家里动用一些钱财后，就给她调到了咱们文职部，只需要做一些安全的文职工作就行。”
说着，他再次叹了口气。
许深微愣，问道：“卷入墟兽事件，就必须加入墟秘局么？那这里的人……都跟墟兽接触过？”
叶守微微点头，看了他一眼，道：“看卷入的层次深浅，比如我们与墟兽作战的话，即便你就在旁边，但如果打斗没有波及到你，你也看不见，毫无所觉的话，仅仅是路过的路人，那么就算是浅层次接触。”
“但如果你的亲人，或是你自身，跟墟兽有一些接触，比如被袭击过、触碰过，让你意识到，这世上有一些诡异且不正常的存在，就算是深层次接触了。”
“像苏雅就很不幸，她亲眼目睹了墟的模样，因此必须带回局里，既是任职，也是观察。”
“观察？”许深疑惑。
“毕竟亲眼见过墟的模样，即便暂时看上去无事，但谁也不知道，她过段时间会不会突然神智失常，或是疯疯癫癫，到处宣扬。”
叶守看了许深一眼，道：“像你这种，虽然没意识到你身边的妈妈早已被取代，也没见过墟的模样，但你吃了墟投喂的东西，体内被墟力浸染，比深层次接触还夸张，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
不过虽然不正常，但对我们作战部来说，却是个非常好的苗子啊……他心中默默道。
这也是队长发话将许深带回来的原因。
作战部……太缺人了。
许深沉默了片刻，道：“那如果是执意不加入呢？”
“那就只能关押了，关押到觉得‘正常’为止……”叶守微微耸肩，看了许深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要不是哥怕这个，你觉得我还会在这儿？
“……”
叶守见许深被打击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别这么丧，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尽情享受吧，虽然咱们作战部是危险了点，容易死人了点，人员替换频繁了点，但只要努力一些的话，以你的资质，活到队长那年纪是大有希望的。”
可那位队长看上去也才三十多……许深心中吐槽，忽然感觉“妈妈”说的很对，外面的确很危险！
本以为离开了家里，就能得救。
谁知道跳入了更大的囚笼中。
“走，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处，你先休息两天，等局里安排好，就会给你开墟眼。”叶守笑着说道。
许深死气沉沉地跟着他，心情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只能说是极差。
叶守带着许深进入作战部，给他介绍作战部的各个区域，有图书馆、娱乐休息区、训练区、员工宿舍等等。
看到许深情绪低沉，有点心不在焉，叶守想到眼前的男孩今天刚得知至亲去世，多半也没什么心情，便没带他逛游，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直接带着许深来到员工宿舍，这里都是单房，每人一间。
“这会儿其他人都去训练了，等你开墟眼后，也会跟他们一起参加训练，你今天先休息休息。”叶守对许深说道：
“被子不够，或缺什么别的东西，跟宿管提就行，另外你家里能用的、干净的东西，我让巡查厅那边都帮你打包收集起来了，回头让文职部那边的人去帮你拿过来，你自己挑挑。”
“好，谢谢叶大哥。”许深连忙道谢。
“走了。”叶守摆手。
……
……
许深在作战部居住了下来。
期间自己家里的东西，由文职部的人员送了过来，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剩几件因不太合身而没沾上鲜血的旧衣物，几部雾民游玩的盲棋。
但如今他能看见，这种盲棋反倒没了玩的乐趣。
此外，还有他跟妈妈这些年积攒下的钱。
数了数。
28304卢克币。
基本没少，看来那些巡查厅的人员，并没有从中摸鱼。
他们是知晓，自己会加入墟秘局，怕自己将来找麻烦才不敢么……许深暗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今后灰暗的人生，不禁摇了摇头，将这些积蓄收好。
这笔钱足够他吃喝十多年了，只要不生病…
但现在，他更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么久。
转眼两天过去。
第三日的一大早，许深的宿舍房门被敲响，接到了通知。
第六章 凝视
“看来没找错，新人么，上面说来了个特别的家伙，应该就是你吧？”
邓峰看着眼前房门里走出的男孩，很年轻，还是雾民的模样，显然就是新来的家伙。
许深面色木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上身穿着黑色紧身短衫，胸口有一个剑锋的log，已经被汗水浸透，衬出健硕的肌肉线条，看来是刚从训练场那边过来。
“你是？”
“我叫邓峰，上面让我带你过去开墟眼，你叫什么？”
“许深。”
“许深是么，走吧，我们边走边说。”邓峰抓住了许深的手臂，这里没有导盲索，打扫卫生和修补设备零件等事，都是让文职部的后勤科负责。
毕竟在这里寻常交谈会涉及到‘墟’的存在，让雾民来这里干活颇有不便。
许深任由他搀扶着，脚步保持着探索性地向前迈进，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
“等会儿等你开墟眼后，就能看见了。”邓峰是急性子，尤其是开墟眼后，摆脱了导盲索，走路飞快，能肆意感受风在身上抚过的感觉。
此刻对慢吞吞行走感到无可奈何，不过趁这时间，他打量起身边的男孩，上面说的特别的家伙……表面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他微微凝视，试着用墟眼窥视。
只见他黑色的瞳仁中心，掠过一抹雾气，黑色的瞳孔似乎颜色变浅了一些，有种虚无失神的感觉。
而在墟眼的窥视下，邓峰顿时看到了让自己毛骨悚然的诡异场景。
身边这男孩的身上，竟弥散着浓郁的墟气，时时刻刻散发出来，如同恶灵身上浓重的怨气飘荡…
难怪从刚刚靠近他时，就感觉到一阵阵莫名凉飕飕的感觉。
邓峰有些震撼，顿时明白上面说的“特殊”是什么原因了。
他控制住墟眼，逐渐沉静下去，眼眸也再次恢复成黑润的颜色，他忽然感到一丝拘谨，暗暗庆幸对方还好现在还不能看见，否则被他看到自己的失态，自己这个资龄领先他五个月的“前辈”，好像会有点丢人。
他轻咳了声，道：“我就住在你旁边，喏，那边就是我的宿舍，话说这几天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今天刚来的吗？”
“我来了好几天了。”许深乖乖回答道：“只是一直待在宿舍里没出去。”
“哦……也是，这里没导盲索，你行动不便，不过没事，很快你就能看见崭新的世界了！”邓峰笑着道。
他觉得任何雾民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感到兴奋和期待，他当初便是如此，虽然卷入墟的事件很悲痛，但也被这种消息给冲淡了许多。
对于“看见”，是所有雾民一生的向往。
但很遗憾，邓峰发现在许深的脸上，竟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喜色。
也是……肯定早就有人告知过他了。
“那个……”
十多分钟后，行走中的许深忽然迟疑着开口，道：“我们要这样直走过去么？”
邓峰一愣，看了看前方草坪和草坪尽头的建筑，道：“是啊，那边就是开墟眼的地方了，你是不是觉得紧张？没事的，开墟眼很快的，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何止是紧张……许深感觉双腿跟灌铅了一样，内心有些崩溃和恐惧，为什么在这里也有墟，几天前那只不是刚离开么……
邓峰并不知道，他三天待在宿舍里没出来，并不是因为没有导盲索…
“我们……能绕路么？”
许深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小声地试探性问道。
在他问出口时，他明显“看到”，那只匍匐在草坪上，浑身湿漉漉如蜈蚣般由上千颗人头脑袋组成的东西，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上千颗惨白的脑袋，以及充血的眼球，似乎在凝视着……自己。
你真的确定，要就这么过去吗？
许深暗暗吞咽了一下口水，想到那个叫苏雅的年轻女子的话，不可凝视…
不能让它意识到，自己看见了它…
邓峰：“？”
绕路？
明明能直走，我为什么要绕路？？
邓峰一脸奇怪地看着身边的男孩，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你想去别的地方游逛下？”邓峰给许深找到一个原因，摇头道：“马上就开墟眼了，等你能看到再去玩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话说怎么感觉你对开墟眼一点也不期待的样子啊？”
许深：“……”
强烈的恐惧攥住他的心脏，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何况，那只墟似乎注意到自己了，如果特意绕路的话……会被察觉到吧？
他控制着浑身的肌肉放松，让扑通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表情始终是木然，这让他心底不禁暗暗感激陪伴自己三个月的“妈妈”。
在那种环境下，让他慢慢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反应。
“没，我很期待，我们快点过去吧。”许深连忙道：“我刚刚只是以为前面的路不好走…”
“这只是草坪，不是泥潭，专门请人修剪过的，你放心吧。”
邓峰恍然过来，笑着道：“咱们这里是墟秘局，虽然危险，但待遇什么的没得挑，可不存在外面那种脏乱的破路。”
“嗯嗯，那我们走吧。”许深连连点头。
看到许深激动和期待的模样，邓峰这才感觉，这才是一个正常男孩该有的反应，他很满意，扶着许深向前大步走去。
随着接近，许深的身体不自禁地紧绷。
他不断内心默念，保持冷静。
邓峰没看到，说明它跟自己不在一个层面，它不会袭击自己…
没事，会没事的，
肯定会没事的…
“妈妈”说的对，外面真的太危险了……
这只比妈妈看着还要恐怖得多…
许深满脸兴奋和期待的模样，身体的肌肉也在逐渐放松，但依然有些紧绷，尤其是从那只墟的下半部分身体中穿梭而过。
上千颗脑袋随着他的移动而凝视着他，如芒刺背。
许深不敢回头，一直向前走。
邓峰感觉，先前还小心翼翼探索前行的男孩，忽然似乎行走得比自己还快了，果然，先前的冷静都是伪装的，对于能够看见，哪有人会不兴奋呢？
很快，走到了草坪尽头。
“慢点，这边有台阶，别急。”邓峰笑着道。
许深慢慢放松下了身体，果然，不在同一个层面，没有袭击自己…
他放心下来，点了点头，跟随着邓峰的牵引，走上台阶，经过回廊，来到了一栋建筑前。
这建筑外表是白色墙砖，两层楼，占地面积极大，至少四五百平，门口写着“墟兽研究所”五个字。
门口没有人看守，这里是作战部的内部区域，算是整个底城区最安全的几处地方之一。
“王大爷，这位是新人，我带他过来开墟眼。”邓峰上前，对门口摇椅上靠着酣睡的老头说道。
“呼噜zzzz……”
老头的鼾声极响。
邓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了声，疑惑地道：“咦，璃姐姐怎么来了？”
“嗯？黑丝？在哪？”
正在酣睡中的老头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四处张望，等看到眼前只有两个呆头小子后，才明白自己被耍。
怒瞪了邓峰一眼，老头拿起旁边的拐杖，恶狠狠地道：“又是你小子，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三条狗腿，滚！”
第七章 璃姐
邓峰连忙陪笑，道：“王大爷，您消消气，我不是故意过来打扰您的，这边有新人过来开墟眼，您看看……”
老头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邓峰身边的许深，忽然咦地一声，脸上的不耐略微消散许多，轻哼道：“看来又是一个倒霉蛋，还是倒霉透顶的那种，你们直接进去就行了，里面有人。”
“好嘞！”邓峰连忙应一声，拉着许深进入研究所。
等进去之后，邓峰才悄悄对许深说道：“你别见怪，王大爷就是这样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
“嗯。”许深微微点头，没有在意。
“以后你来这里，要是王大爷为难你，你就报璃姐的名字就行了，他最怕……”邓峰又十分八卦地透露了一个小秘密。
但没等他说完，门口传来王大爷的怒喝声：“我只是老了，不是聋了！”
邓峰吐了吐舌头，连忙拉着许深走远。
穿过研究所空荡的厅廊，邓峰带着许深来到里面的一处双扇门口，推开门，里面光线透亮，有不少身穿白褂的身影，在一台台奇形怪状的设备前操作。
其中一些设备有单独的透明玻璃房隔绝，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而那些机器前，有不少都堆积着一些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
鲜红的肉块、某种兽类的头颅、凹折而锋利的硬肢……
还有的瓶子里，盛满蠕动的扭曲爬虫。
许深微微深吸了口气，对眼前的景象既感到恐怖，又感到新奇，但他表情木然，没有任何表露。
“训练员？来这里做什么……哦，是送新人过来的是吧。”
一个中年白褂男子注意到二人，等看到许深的模样，便明白了过来，能进入这里的雾民，大多数是新来的成员。
“你可以出去了。”
中年男子走过来，对邓峰说了一句，旋即抓住许深的胳膊，道：“跟我来，走慢点，别撞到这里的东西。”
邓峰连忙对许深说道：“别担心，你跟他过去就行，我去外面等你。”
“哦，好。”许深答应一声，显得呆呆愣愣地，任由那中年男子拉着自己向前。
很快，中年男子将他带到最深处的一间紫色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道：“璃姐，有新人过来开墟眼。”
过了几秒之后，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像是刚睡醒，道：“知道了，进来吧。”
中年男子当即推开门，只见里面是一个三十来平的房间，显得有些凌乱，环绕墙壁的长桌上堆满了杂乱的文件，墙上钉着各类怪异的东西，有奇特的小丑面具，还有一些模样狰狞的头骨，以及散乱蓬松的毛发…
在房间中央，是一张硕大的机械躺椅。
在躺椅两侧是金属环和类似绷带的黑布，能够轻松束缚住上面的存在。
许深心头微微发紧，感到一丝紧张。
脑海中莫名联想到外面那些在设备前堆积的血肉。
“哟，轮廓还不错。”
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猫性的慵懒声音传来，带着饶有兴趣的语气。
许深看到机械躺椅旁的另一张休息软椅上，坐起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随着其起身，丰满挺拔的身线随之凸显出来，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衣服却是敞开的，没有系扣，里面是一套黑色紧身服，露出光滑平坦的小腹，下身是牛仔短裤。
许深的目光像被什么牵引，不自觉地滑落到牛仔短裤的下面，那是一双剪刀般笔直的美腿，裹着黑色丝网。
黑丝？
许深顿时想到了门口的王大爷，不禁暗暗点头…
看来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他们口中提到的那位“璃姐”了。
尽管是第一次见，但美好的东西，第一次就足以令人惊艳。
“你先出去吧。”
眼前的女子对给许深引路的中年男子说道。
就像他对给许深带路的邓峰那般随意。
中年男子连忙应了一声，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随即将许深推进门，顺手再将门拉上轻轻关起。
不知为何，许深感觉对方似乎像在逃…
“许深？”
璃姐起身走了过来，白褂如风衣，黑丝加红色高跟，看上去随意而潇洒。
“你知道我名字？”
许深惊讶。
“你的资料，今早就已经送到这里了，虽然这里没人敢随便进来，但还是要基本核实一下。”璃姐来到许深面前，在个头上，竟比许深还略高半个。
当然，这有高跟鞋加成的原因，但不得不说，她本身的修长身材，对一般身材的男性来说，就极具压迫感。
许深打量着眼前的璃姐，看上去顶多二十四五的样子，但刚刚的老男人居然也叫她璃姐，看来地位非凡。
“骨相不错。”
让许深略感不适的是，璃姐忽然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摆弄他的脑袋左右晃动，来回打量，眼中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感觉，好像在欣赏一块肥美的肉啊…
察觉到许深略微的抗拒，璃姐弯眉微挑，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旋即拉着许深的胳膊，走向那机械躺椅，随意地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眼睛？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从你的轮廓来看嘛，我觉得你适合单眼皮，看上去会更冷酷一点。”
“但双眼皮的话，会更深情一点，估计会迷倒不少小女孩。”
许深：“……”
“要不，就给你来个双眼皮吧，我比较喜欢小奶狗型的……”璃姐转身笑眯眯地道。
“那个……”许深有些不太自然，这就是开墟眼的流程吗？怎么感觉毫无关联……
“什么是双眼皮，什么是单眼皮？”许深问出心中的疑问。
“这个……”璃姐似乎噎了一下，以前她都是随便开一个，从没有这么跟人沟通过，也忽略了……这个新人连眼睛是什么模样，估计都不知晓，顶多是从其他老雾民的口中，道途听说。
“那姐就替你做主了吧。”
璃姐拍了拍机械躺椅，道：“过来坐好，别紧张，开墟眼很快的，如果过程里感觉到一点点疼痛，不要慌，那是你的眼睛在成型，你会逐渐感觉到一些光亮。”
许深如提线木偶般，被她安排着坐在机械躺椅上，尽管还没有眼睛，但能看到他的局促和不安。
开墟眼……跟自己现在的状况，会有冲突吗？
会因此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特殊”吗？
“别紧张。”
璃姐看到许深的模样，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像在安慰。
“……”许深感觉到被侵犯了，但又不确定。
“来，躺下。”璃姐扶着许深慢慢躺在机械躺椅上。
许深看着她用躺椅两侧的金属环和伸缩性极强的黑布将自己双手、双腿牢牢束缚住，忽然间对她刚说的“一点点疼痛”表示强烈的怀疑。
“姐姐，开墟眼要多久？真的不会痛么？”许深忍不住忐忑地问道。
璃姐微微一笑：“很快，一般新人的话，通常30分钟左右，像你的话，体内墟力这么浓郁，甚至快赶超一些老队员了，在开墟眼时，这些墟力会成为阻碍，但不用担心，姐姐的技术很好，顶多一个小时就能搞定。”
你还没回答我痛不痛呢……许深心中默念。
“咦，我的手套呢？”
在许深准备认命时，听到璃姐四处搜寻翻找的声音：“墟源液去哪了，注射器……哦，手套在这，怎么掉地上了。”
许深：“……”
第八章 测验
许深不仅对疼痛表示怀疑，更对这位璃姐的技术，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没多久，璃姐终于准备妥当了。
“本来想给你打上一针麻醉剂，但可惜找不到了，就这么来吧，反正也不怎么痛。”璃姐来到机械躺椅前，此刻这躺椅更像一个手术床。
而且是专门针对那些会激烈挣扎的困难户……
找不到了……许深微微深吸了口气，就这么草率的省略了这个环节？
我能等，您不再继续找找？
啪！
机械躺椅侧边像机械臂般弯曲高举的大灯忽然亮起，刺眼的光芒，让许深选择了闭眼……虽然他此刻没有眼睛，但当他选择封闭那种“窥视”的感觉时，就能够重归黑暗。
璃姐没有再说话，似乎认真了起来。
许深内心不自禁地紧张起来，感觉到一双纤细冰凉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丝滑手套，触摸着自己的脸部。
尤其是在他“看见”的那个部位轻轻抚摸。
明明内心非常紧张，但许深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念头却是，你那手套从地上捡起来，洗过么？
好像没听到水声……那就是没洗过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陡然一道尖锐冰凉的东西，从他脸部划过。
划得极其缓慢，以至于许深能感受到那份锋利……这是一把刀！
非常锋利的刀！
此刻正切割着自己鼻端跟发际线中间的部位。
许深不禁“睁眼”看去。
果然看到一柄锋利的小刀，正在划拉，就像是直接划在他窥视的“眼球”上。
这种感觉极其恐怖，换做常人早就吓到哆嗦挣扎了，但许深只是轻吸了口气，便镇定了下来，神色依旧木然。
跟先前的三个月相比，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而且……疼痛似乎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烈。
许深的视线越过手术刀，看到俯身低头、专心致志的璃姐，却看到她的表情……好像并非是那种认真而凝重。
反倒像是带着一种异样的狂热，嘴角微微裂开，灵活的舌头不停舔食着鲜红的嘴唇，呼吸也变得急促。
那呼之欲出的胸口，更是不断微微前倾。
这感觉，怎么像是在切割餐盘里的一块美味肉食？
许深心头一跳，在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怀疑，现在做的这些，跟开墟眼真的有关联么？
很快，殷红的鲜血从眼前染开，就像隔了一道透明玻璃，在视线前晕染开来，逐渐将他能看到的画面笼上朦胧的猩红。
“嗯？”
璃姐望着没什么反应的男孩，弯眉微微挑动了下，有些意外。
他没感觉到疼痛？
有意思，有意思……
虽然嘴上说是“一点点疼痛”，但璃姐知道，切割开皮肤可不是一点点那么简单，至少来到这里开墟眼的那些新人，在这个环节每个都是要死要活的大叫挣扎，在她的喝令下才强忍着痛苦老实下来。
然后她便会借此，说出教给这些新人的第一课——
如果连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的话，你们将来还怎么跟墟兽战斗？还怎么去面对墟？！
但此刻……
这话却找不到由头来说了。
她的手指顺着男孩的脸部划到颈脖、胸口，感受到那紧绷而细微颤动的肌肉，知道眼前的男孩在克制和忍耐。
身为一个雾民，这样的忍受能力，的确是超乎常人了。
她嘴角微微抿起，眼眸中闪烁出更为异常的兴奋，就像是看到甜美可口的佳肴。
脸部的刀锋划痕暂停了。
许深感觉到自己“眼睛”部位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除了疼痛外，还有一些“凉爽”的感觉。
这时，一道轻微地刺痛，从肩膀传来。
许深感觉有什么东西注射到自己身体里了，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液体，顺着肩膀涌入，似乎跟自己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熟悉的炽热。
就像是油遇到火焰，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那种炽热以肩膀为原点，辐射性地延伸到胸膛、手肘、颈脖、脑袋等全身。
许深顿时感觉自己体内有种躁动的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像沸腾的开水，在肌肤下面咕噜咕噜地冒泡！
他浑身都“沸腾”了！
这种沸腾，让许深感到无比肿胀地难受，跟这相比，脸部的划伤都只是蚊虫叮咬一样。
他的身体绷得笔直，手掌攥紧成拳，青筋凸起，双腿也在轻轻颤抖，在极力克制也极其细微的挣扎！
看到躺在身下的男孩身体终于起反应了，璃姐潇洒地拔掉了注射器，随手丢到一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但很快，她便发现这男孩的身体又逐渐克制住，沉静了下去，那紧攥的拳头，也似乎慢慢地松开。
前后才只持续了五秒不到。
体内那么多墟力，加上墟源液的引爆，应该会难受到发疯才是……璃姐眼中露出一丝困惑，要说能忍耐脸部割伤的疼痛，她还能理解，可这种墟力沸腾的刺激，是全身性的刺激，没道理那么快就恢复平静吧？
“嗯？”
璃姐很快发现了原因，眼前男孩的眼睛部位，里面的血肉正飞快地蠕动。
纤细的血肉组织，如沾着绒毛的蚯蚓，在快速地扭动、纠缠、彼此融合，蜕变，正在形成眼球的原始形状。
这么快就凝聚眼睛了？
璃姐有些意外，这反应太快了，是因为墟力导致的加速成长么？
眼前的新人是罕见特例，她也找不到别的原因，只能默认是这答案了。
许深能这么快放松下来，并非是能忍，而是他感觉浑身“沸腾”的炽热，在刚刚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地朝自己“看见”的部位涌去。
那感觉就像是撑爆的气球，在一瞬间释放。
也像是吃坏肚子，肚子绞痛难忍，但在蹲下的那一刻，只剩下一泻千里的痛快。
在许深“看见”的位置，像是有两个漩涡般，将那种沸腾的炽热气息，无脑地狂肆吸收进去，逐渐地，许深感觉到那里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裂、生长。
这时，璃姐的手掌落下，捧起了许深的脸。
“别动哦，现在是关键时刻。”璃姐轻声道。
我一直也没动啊……许深心中默默道。
很快，许深再次感受到那柄锋利小刀，在自己脸部划动的痕迹，约莫五分钟左右，璃姐说道：“张嘴。”
许深迟疑着张开嘴。
一粒冰凉的片状物丢入他嘴里。
“吞下去。”璃姐说道。
许深抱着怀疑地态度，但还是乖乖吞了下去。
“不要试图有‘睁眼’的念头，现在伤口在愈合……”璃姐说道。
许深感觉对方将自己的脑袋抱起，有东西环绕着自己的脑袋缠绕，他没有试图去“看见”，而是乖乖等待。
“我错判了你的墟力平复速度，居然20分钟就结束了，比一般人还快。”璃姐的声音逐渐离远了一些，按照许深先前观看到的房间布局，应该是坐回到了自己的那张摇椅上。
你的粗心，我能理解……许深心中默默道。
不过，听到这么快就结束，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开墟眼，这就完成了？
对雾民来说，一辈子求而不得，梦寐以求的“看见”，仅仅只需要这么短暂、这么迅捷的过程？！
“我就说了，姐姐的技术很好，怎么样，不是很痛吧？”璃姐轻笑着道。
许深对前半句表示质疑，但对后半句还是认同的，回答道：“的确不是很痛。”
璃姐开心地笑了起来，道：“等会儿你能看见了，就知道姐姐给你割的双眼皮，究竟有多漂亮了！”
许深表示困惑：“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璃姐想也不想地道：“你以前看不见，不知道美丑，等以后你能看见了，就知道能够欣赏到美丽的皮囊，该是多么舒服的事了。”
许深闻言，不禁有种想扭头看看她的欲望。
的确，他目前为止看到的人中，还没有谁仅仅从“看见”上，就让他感到愉悦，眼前的璃姐算是除妈妈外，目前唯一的一个。
“差不多了，以你的墟力程度，应该已经愈合了，让姐来瞧瞧……”璃姐将脱掉的手套随意丢到一旁，满怀期待地走了过来。
许深听到她的语气，感觉她比自己还兴奋…
感受到对方先前的种种，许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等等。
但对方已经将他环绕在脑袋和眼睛上的布拆了下来，顿时间，许深感觉到一阵微弱光亮传来，在机械躺椅侧面的那颗大灯关闭了，是旁边墙上的小灯照来的昏黄光线。
跟先前“看见”的感觉，好像没有差别……许深心中暗暗道。
随后，
便听到璃姐赞叹地声音传来：“果然是副好皮囊。”
许深：呵呵。
“伤口已经愈合了，你可以睁眼了，你试着慢慢地，一点点睁开，慢慢适应下。”璃姐带着兴奋地说道。
许深先前虽然能看见，但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现在要“睁眼”，他还真有点陌生，只能试着对大脑发出信号，同时感受着脸部上似乎明显多出的东西。
“睁太快了……”璃姐连忙说道。
许深看到璃姐一脸欣喜地站在自己面前，然后便看到她捧起自己的脑袋，左右摇晃打量，发出赞叹地声音。
“不愧是我的杰作……”
……是我妈妈的才对，许深心中默默道，你只是画龙点睛…
“怎么样，感受如何？”璃姐笑嘻嘻地道。
看来这种感觉，就是睁眼了……许深心中暗暗道，旋即试着左右看了看，这时注意到墙壁上挂着一个小镜子，道：“我能去照照镜子么？”
“可以……等等，我这里的不行，会把你照出事的，这些东西可不安分…”璃姐笑了笑，道：“等回去你再慢慢自己欣赏吧，现在你已经开眼了，但目前是真实的眼睛，至于你的墟眼如何，还需要去测验一下。”
我才不会对镜子欣赏，我只想找找睁眼的感觉……许深心中腹诽了一句，听到测验，略感一丝紧张：“怎么测验？”
璃姐笑了笑，在墙上某处头骨后面似乎按动了一下，紧接着低沉轰隆声响起，房间里面的一处墙壁竟缓缓打开，赫然是一扇金属门。
难怪房间如此杂乱，唯独那边墙没有挂东西。
“走，跟我来。”
璃姐带头走去。
在金属门后面，是一条蜿蜒往下的地下通道。
通道两侧是光线微弱的壁灯，照在通道台阶上，有点阴森的感觉。
许深只能乖乖跟上。
12层台阶……许深心中默数。
走到最后一层台阶，眼前是一处光线昏暗的地下室。
但许深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处地牢！
墙上到处悬挂着各类器具，弯钩、尖刺、五十公分长的剪刀……这些器具上都或多或少沾了干涸的血迹。
“能看到墟，才能证明开启了墟眼，否则就只是寻常肉眼罢了。”
璃姐指向地下室另一边：“你看看那边的墟，把它的样子描绘出来，越详细越好。”
许深转头望去，在那边有一道道深黑色的铁栏。
在铁栏后面，伫立着两道狰狞的身影。
呃，这两只……
你让我描绘哪一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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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劝告
望着那一大一小的两只墟，许深有些犯难。
同时，他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万一……
这里其实只有一只怎么办？
他虽然能看到墟，但却无法判断出墟的强弱等级，只知晓越是没人能看到的墟，越强大可怕。
许深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那个……你能不能给点提示？”
“？”
璃姐疑惑地看着他，提示？你以为是让你答题么？
我还得给你暗示下解题思路？
“你该不会看不见吧？”
璃姐怀疑地看着他，这有点没道理啊，墟力这么浓郁结果没开出墟眼？不可能……自己的技术绝不可能失败！
“要是看不清就凑近点，没事，关在里面呢，你应该能看到铁栏杆吧？这里面混入了墟石粉末，能够囚禁住墟。”璃姐说道。
凑近也不行啊……许深心中发苦。
看着许深犯难的模样，璃姐当真有些惊了，真的看不见？
“一点都看不清么？连触角也看不到？”璃姐忍不住道。
触角？
许深一愣，连忙打量过去，他的目光极为隐晦，不敢在两只墟身上定睛停留，只是朝那个方向快速地扫了一下。
让许深惊喜的是，这两只墟，只有一只是有触角。
但有触角的，居然是那只体格看上去较大的，反倒是那只小的墟，静静地匍匐在地上，看上去没什么危害。
“他触角旁边，好像是有甲壳？”许深询问道。
璃姐有些无言，你没长眼睛吗，能看见就看见，不能看见就不能看见，还带靠猜的？不过，许深的描述倒也没错。
她无奈地道：“你继续。”
看来是对了……许深心中彻底放心下来，开始依照触角和甲壳延伸，将这只墟的模样描述了出来：
触体上沾着细微的绒毛软须，遍布全身，黑色甲壳覆盖体表，甲壳上有极细微的暗色纹络，胸口处有张怪异笑容的惨白人脸，但比一般的人脸大上一倍，嘴里的牙齿在18颗以上，尖锐细长，后槽牙上还沾着肉丝和腐败的表皮残渣…
听着许深滔滔不绝的描述，璃姐从一开始松了口气，到后面逐渐感到一丝怪异，到最后甚至想打断许深。
这……看得也太仔细了。
果然，能完完全全看清每一个部位么？
这可是D级墟兽啊…
璃姐看了许深一眼，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种认真端详地打量。
刚开墟眼就达到如此程度，未来也许有望达到‘那种’程度吧……
“好了。”
等许深描述完，璃姐说道：“看来刚开始你的墟眼还没完全适应，但现在既然你能看见就行，我就说了，姐的技术很好。”
是我自身的原因吧……许深心中默默道，你只是帮我开了个双眼皮…
“以你的状态，要不了几年，就能达到队长级的水准了，未来可期，好好加油吧！”
璃姐摸了摸许深的脸颊，笑盈盈地道。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动手动脚……许深微微后仰了几寸，躲过对方的魔爪，客气地道：“谢谢姐姐的帮忙。”
“没什么好谢的，这是我的工作，走吧。”璃姐笑了笑，踏着高跟鞋转身而去，身姿曼妙。
许深望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道：“璃姐，你平时也会来这里么？”
“这是姐的游乐场，当然会来‘玩玩’。”璃姐头也不回地道。
许深看到墙上四周悬挂的刑具，加上那只大墟身上遍布的裂痕伤口，有些明显还是刚留下的，不会超过一天。
他心底感到一丝寒意，这位璃姐的爱好还真是独特。
不过，接触下来，虽然对方毛毛躁躁，做事不靠谱，还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
但总的来说，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善意。
许深跟了上去，面色犹豫。
很快，二人顺着台阶回到了先前开墟眼的房间。
等金属墙门合上，许深才小心翼翼地隐晦道：“璃姐，以后没事的话，还是不要经常去下面了吧，太危险了。”
“危险？”
璃姐转过头，满脸笑容：“你是指关押在下面的墟吗？这只墟对你来说，的确是有点危险，毕竟是D级，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单独斩杀它，等再过一两年估计差不多了，但对姐来说，这可是非常棒的玩偶哦。”
许深暗暗苦笑，他说的危险可不是指那只大的。
不过，从璃姐的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这位璃姐看来除了会开墟眼外，自身还是一位身手非常了得的斩墟者？
“璃姐，不管怎样，下面太阴暗了，跟墟接触难免会有危险，而且听说墟会吸引墟，万一有别的墟被吸引过来，岂不是很危险……”许深再次劝说道。
璃姐挑了下眉，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行了，你的好意姐心领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在训练营可要好好锻炼，这样以后出去才能活久一点，姐可不想看到自己亲手割的双眼皮，那么快就腐烂了。”
你真会聊天……许深心中暗道，不过他的心底却温暖了一下。
“等你训练期结束，要去参加考核时，记得来姐这里一下，姐送你一个小礼物。”璃姐笑吟吟地道。
“什么礼物？”许深一愣。
“到时就知道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姐也要睡觉了。”
璃姐伸了个懒腰，身材的完美曲线在许深眼前表现的淋漓尽致，让许深不禁多看了两眼。
来之前你好像是刚睡醒吧……许深心中吐槽，但还是再次道谢，随后乖乖帮对方带上房门离开。
璃姐躺在摇椅上，颈脖完全延伸后仰，180度朝下地望着关闭的房门，眼眸中露出几分思索，“这家伙，难道是感知到了旁边的那只？应该不会吧，那只小可爱可是C级的啊……”
……
……
来到了墟兽研究所外面。
许深听到了熟悉的呼噜声，侧头一看，王大爷睡的正酣。
“你出来了……咦！”
旁边，邓峰的声音随着他的人一同出现，刚看到许深，他便有些惊诧，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这家伙，看不出长了眼睛以后，还挺好看的。
心底顿时感到一阵酸意。
“你还在啊。”
“当然，你现在墟眼开好了，我还要带你去见教练呢。”邓峰说着看了一眼旁边酣睡的王大爷，连忙拉着许深离开，“走，边走边说。”
二人沿着原先的路返回。
许深心头微微紧张起来，但走出台阶后，发现先前待在草坪上的那只墟兽已经不见了，仿佛先前都是幻觉。
许深暗松了口气，虽然能伪装，但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装的像，不会被识破。
何况，
就算装的再像，谁也不能保证墟不会发神经，陡然降临随意袭击。
“怎么样，璃姐漂亮不？”邓峰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许深。
许深还以为他要询问自己开墟眼的事……
“很好看。”许深如实回答道。
邓峰笑了笑，一脸你小子赚到了的表情：“璃姐虽然性子古怪了点，但只要璃姐不说话，不行动，安安静静地待着，绝对是咱们墟秘局最美丽的一道风景啊！”
你就直接说她死了最美就好……许深心中默默道。
……
……
刚了解到，新书榜主要是靠追读上榜的，也就是说像以前那样养书等肥宰杀对新书期太伤了……还是希望大家经常看看哈。
以后每天两更稳定在下午5点同时发，有加更另算……不熟悉规则，我果然还是太粉嫩了
(ノへ￣、)
第十章 五个等级
“我们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要跟墟兽作战么？”
许深没有让话题在璃姐身上继续停留，转而询问起正事。
“这个你暂时不用担心。”
邓峰笑了笑：“我们只是预选队员，跟墟兽相比，等同于是襁褓璃的婴儿，是个宝宝，哪怕是上面评定的最弱小的E级墟兽，对咱们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
“要接触墟的话，至少得训练满五个月以上，在临近最后考核时，教练才会安排墟兽当陪练，给我们实战，但也都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E级墟兽。”
说到此处，他笑了一下，道：“你别看是最弱小的墟兽，还是半死不活的，但很多人第一次跟墟兽训练时，可都是负伤，甚至还有重伤的，毕竟现在咱们能看到墟了，那些墟的模样，你是没见过……光是站在你面前就让人腿抖。”
他摇了摇头，一脸唏嘘，对许深投去到时你就知道了的目光。
许深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好奇道：“这么说，在这里只训练五个月就要考核？”
“不，是六个月。”邓峰说道：“前五个月训练，最后一个月准备考核，通过的话就分派出去成为正式队员。”
“那没通过呢？”
邓峰微微耸肩：“那就是天天考核，直到通过，或是……”
他没说下去，而是拍了拍许深的肩膀，道：“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尽力通过，如果第一次没通过的话，听说后面的考核，也等同于实战了……而且还没有老队员带领，那样情况只会更糟糕…”
说到这，他表情略显凝重。
许深听明白了，看来想摆烂是不可能了。
“你刚说的墟兽评定，是怎么评定怎么划分的？”许深再次好奇问道。
“怎么评定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墟兽分五个等级。”
邓峰眼神中闪过几分忌讳，道：“最弱小的就是刚提到的E级，其次是D级，再往上，分别是CBA三个等级，但我们通常最高能接触到的，就是C级！”
“C级就是天花板，一旦遇上，非死即伤，除非有队长级的人物带队，准备充足，才能解决。”
ABCDE……许深心中从高到低默默记下五个等级，疑惑问道：“为什么最高能接触到的就是C级？那B级跟A级的呢？”
邓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那自然是冲破天花板的级别了，估计当我们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根本不存在接触一说，就算是队长遇到，估计都够呛…”
许深心中暗暗凛然。
B级墟兽，连队长都无法解决？
那自己卧室里的那只……还有文职部里那只，以及先前草坪上那只……应该至少都是C级以上吧？
否则的话，在这斩墟人员的老巢中，堂而皇之地出现，却没引起任何骚动，只能说明，其所处的墟界深度，已经远远超越了这里最强战力所能看到的极限……
“别想那么多了，对咱们来说，就算是D级都属于灾难级别，遇到就是死。”
邓峰拍了拍许深的肩膀，担心给他太大压力，安慰道：
“但好在咱们的斩墟行动，通常是以队伍的方式跟墟兽作战，以多欺少，咱们一开始只会狩猎一些E级墟兽，慢慢增进实战经验，虽然也有危险，但只要小心一些，在训练营好好锻炼，还是能够保障安全的。”
许深慢慢点头。
看来像“妈妈”那样的级别，已经是非常可怕了。
难怪当时是那位楚白队长，亲自带队。
“那我们的训练内容主要是？”
“等会儿就你知道了。”
邓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淡淡薄雾弥漫的巨大建筑。
在这墟秘局里的雾气明显比外面淡薄许多，但依然影响视线。
“到了。”
邓峰带着许深进入通道，在幽暗绵长的通道另一头，传来阵阵呼喝的训练声，越来越清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训练场馆。
场馆里有各类奇特的训练设备，有六个训练场，其中一个有半透明的防护笼罩，似乎是封闭训练用的，只是那里的地板上，有浸透的暗红鲜血，似乎是长年累月，已经染进了石板当中，无法完全擦洗干净。
此刻，
除了那封闭训练场外，其他四个训练场上都站着服装打扮跟邓峰相似的身影，用统一的制式剑器，彼此交战，碰撞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还有一个训练场上，没有对抗训练，只是重复挥剑、劈砍等姿势。
顺着训练场边，邓峰带着许深来到一处观战棚前，这里坐着一个光头中年人，环抱着膀子靠在椅上，半眯着眼神，像是瞌睡，又像是在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教练，新人我带来了。”
邓峰小心翼翼地说道，身体甚至不自禁前倾弯腰。
中年人的目光从场上转移过来，看了一眼邓峰身边的许深，眼眸中掠过一抹虚无，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你就是那个特殊的新人吧，果然很不错。”
中年人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笑容：“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既然接触到墟，就没有回头路，希望你好好努力，你这样的资质，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许深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件斩杀墟兽的利刃，而且是品质极佳的那种。
“我会努力的，教练。”许深乖乖点头。
“以你的条件，在这里最多待两个月，就要转正式队员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中年人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表情看上去顿时严肃中透露着压迫和威慑。
许深一怔，愣道：“两个月……能学会么？”
“只要你脑子不笨，不偷懒，足够了。”
中年人说道：“在这里最难学的是如何发动和掌控体内的墟力，对其他人来说，需要先经过一个月的累积，积攒到微量的墟力，再去感知和发动，聪明点的花两个月就能掌握，不聪明的可能要三个月。”
“但对你来说，一个月就足够了，至于锻炼体魄，掌握斩墟术这些，都是小事。”
“等你熟练掌握墟力发动，身体素质超越常人，其他人需要反复练习的斩墟术，对你来说是信手拈来，入门轻轻松松。”
“……”许深有些无言，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原来他们说的好胚子，是指自己“出货”速度快么？
旁边的邓峰也是一阵哑然，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他倒不羡慕许深，虽然说不得不努力训练成长，但心底里谁都不愿意提早转正，毕竟那可是在砧板上跳舞。
当然，训练营里那少数几个疯子除外。
“虽然你只待两个月，但你放心，其他人该有的东西，你也会有，并且是按六个月的额度给你。”
中年人微笑着道：“今天你刚开墟眼，体内墟力浮躁，还不适应，你先回去休息，明早7点正式集合，不要迟到了。”
许深松了口气，他的确还不适应自己刚开的“眼睛”，有时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处于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的。
当你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就会有这样的困扰。
就像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时，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睁开了。
“那教练再见。”许深道别。
中年人点点头，又坐回到椅子上，望着准备送许深离开的邓峰，瞪了他一眼：“你想去哪？他已经长眼睛了，还需要你送么？”
邓峰身体一哆嗦，连忙陪笑，转身跑回了自己的训练场。
……
……
从训练场离开，回到宿舍。
这里的宿舍房间跟雾民房不同，不但标配了镜子，还有灯。
许深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睁眼闭眼。
听上去有些奇怪，睁眼还需要练习……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一般人睁眼，大脑发射一个信号，就像触碰到一个开关，但他却有两个开关。
闭上眼皮是一个。
闭上眼皮依旧能看见，将那份“看见”也选择关闭，是第二个。
许深要熟悉这两种感觉的差异，毕竟大多数人判断开关是否打开，取决于是否有光亮映入视线，而不是通过感知眼皮的开阖来掌握。
对许深来说，眼睛是摆设，他只是不能让这摆设露馅儿…
很快，时间来到第二天。
许深昨晚睡得早，也起得早，看了眼宿舍墙上悬挂的时钟……他看不懂。
身为雾民，不但不识字，对一些正常人眼里的常见物品也无法理解。
但许深前几天就已经注意到，外面其他楼里的训练员前去训练时的骚动声，正好在时钟指针的某个位置。
而现在离那个位置，已经接近。
这应该就是7点。
虽然很多东西不懂，但跟其他雾民一样，天生缺乏安全感让许深无比细心和敏锐，对外界的事物格外的留意和仔细。
快速洗漱后，许深换上昨晚送到宿舍门口的训练队服，来到训练场馆。
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提前到了。
很快，其他人在短短两三分钟里陆续涌来。
许深数了数，一共28人。
这是否意味着，短短六个月里，有28个家庭遭遇了墟兽事件？而这还只是作战部的，不包含文职部。
“我还怕你迟到，去叫你呢。”邓峰赶来，看到许深已经在场馆里，松了口气，笑着道：“你可别看教练昨天笑嘻嘻的，真迟到了少不了挨罚。”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许深笑了笑。
很快，教练到场了。
先前还散乱的人瞬间快速凝聚，排列成一个方队。
邓峰将许深拉扯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其他人看到许深，明白是刚到的新人，也没说什么，毕竟大家刚来时都是菜鸟。
在大魔王的压迫下，他们有种集体抱团取暖的味道。
教练扫了一眼全场，目光在许深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点头，旋即道：“老规矩，先绕场十圈，热热身。”
“是。”
众人齐声道。
骤然响亮的声音，让队伍里的许深吓了一跳。
“许深，出列。”教练对许深叫道。
“是。”
许深连忙大声回道，旋即走出了队伍。
“夏静湘，你也过来一下。”教练对另一个方向叫道。
“是。”一个冷冽的女子声响起，从队伍里走出。
“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我脸上有吃的？”教练大声喝斥道。
……
第十一章 掌控
队伍立刻朝着一个方向，绕场奔跑起来。
“你们俩过来。”教练两手交叉在胸前说道。
许深有些疑惑，走了过去。
旁边叫夏静湘的女子微微皱眉，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这位是新人，刚好你的队伍里人数不多，就交给你带领了。”教练说道。
果然……夏静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教练，我们队都是老人了，再过一个月就要考核转正，现在塞个新人累赘过来，是不是不合适？”
“他不是一般的新人，如果你带领的好的话，也许他能跟你们一起转正。”教练微笑说道。
不一般？夏静湘挑了下眉，转头看向身边的许深，眼眸暗沉下去，变得虚无。
很快，她便明白教练说的不一般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浓郁的墟力……他真的是新人？”夏静湘感到几分不可思议，这比她五个月所累积的量还要大！
“他经历的情况有些特殊，总之，这段时间，你负责监督他的修行进程，另外多照顾一下。”教练毫不避讳地说道。
夏静湘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很快便平静下来，道：“行。”
“好，你去吧。”
夏静湘看了许深一眼，转身加入了绕圈队伍中。
“在训练营的修行，主要分四个部分。”
光头教练正式地对许深说道：“体能训练、斩墟术、墟力掌控、墟兽知识！按照常规，刚加入的新人，需要跟他们一样，从基础的体魄开始锻炼，然后是斩墟术。”
“等一个月后，累积注射了两管净墟剂，体内积攒到微量的墟力时，才开始感知和学习掌握墟力。”
“至于墟兽知识，这个等你训练完，回到宿舍或空余时，自己去死记硬背就行，实际上这类知识也不多，只要不是弱智，在训练之余的两三个月，基本都掌握和熟悉。”
“而你的情况。”
光头教练神色平静：“你已经累积到足够充沛的墟力，今天就直接从墟力感知开始训练，至于体魄，普通肉体再怎么锻炼，增强的速度和幅度也极为有限，远不如融入一点墟力得到的增幅多，更多是让我们适应身体的力量。”
许深乖乖听着，等他说完，才好奇问道：“教练，净墟剂是什么？”
“过两天统一发放时，你也会领取到。”
光头教练说道：“其他人跟你的情况不同，他们只是卷入墟兽事件，虽然有的经历也很悲惨，但依然只能算是普通人。”
“开了墟眼，体内会有微末的墟力，但量太少，只能够支撑墟眼的短暂开启，至于想让墟力自如地融入身体其他部位，就需要更大的量了，因此需要注射净墟剂。”
“量越多，越好感知和掌控。”
“而净墟剂，就是提升墟力的东西，非常珍贵，现在你们是新人阶段，局里都是免费无偿发放给你们份额。等转正之后，这东西会算在你们的收入里面，或是你们完成某些紧急任务，才会得到的奖励。”
许深暗暗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宝贝。
而且……开墟眼居然需要墟力支撑么？
“所以说，并非针对你，而是像你这样的情况，在这里久待下去，毫无意义，以你的量，一个月就能感知掌控了，想要再提升，就是实战经验。”光头教练再次说道。
许深点点头，表示明白。
“掌控墟力训练的第一步，就是锻炼开阖墟眼。”
光头教练说道：“要控制好尺度，一般的新人刚开墟眼，不懂闭合，会墟力耗尽昏厥过去。墟力融入我们身体后，就跟我们的肉身和精神都挂钩了，当墟力耗尽，我们甚至会比普通人更虚弱萎靡，懂么？”
“懂了。”许深点头。
“行，现在你就试着找找自己刚开墟眼时的感觉。”
“等你能熟练开启墟眼了，再慢慢将这种感觉保留，转移到身体的其他部位，等什么时候能自如转移到任何一处，就说明你已经初步熟练掌控了。”
许深：“……”
找找开墟眼的感觉？
听教练这么一说，他感觉自己好像到现在为止，没有用过墟眼。
璃姐的确帮他“制作”出了眼睛，但他用眼睛窥视墟的时候，从来没感觉到墟力流逝，也没有任何其他异样。
就是很正常的……看到。
“有疑问么？”
“呃，没。”许深不敢表露。
“行，小夏的训练场在那边，你先去那边慢慢练吧。”光头教练指了一处训练场。
许深点点头，小跑过去。
望着仍在绕圈的众人，他挠了挠头，有些犯难。
这问题……好像也没办法询问别人。
虽然璃姐不太靠谱，但他倒没有怀疑璃姐的技术，只是他不会用。
等等……许深陷入沉思和回忆。
在开墟眼时，他感觉浑身燥热沸腾，那应该是墟力，而最后这种力量冲向自己双眼的位置……那种感觉，莫非就是调动墟力？
他忽然想到，每次吃下“妈妈”为他准备的三餐和水果时，体内都会有轻微地灼热…
这种灼热，跟开墟眼时很像。
许深不禁仔细感受着自己腹部，甚至用手轻轻抚摸起来。
慢慢地，许深忽然感觉，自己肠胃深处，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被点燃，被唤醒…
温暖的感觉涌出，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咚咚咚跳动，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喷发出来，不禁吓得一跳。
随着惊醒，那种灼热的感觉立刻如潮水般褪去，恢复平常。
“这……”许深有些惊到，难道说刚刚的感觉就是墟力？
他试着再次模拟刚刚的状态跟感觉，脑子里回想着“妈妈”投喂的那些食物，以及那些食物的味道。
很快，他的身体再次出现了反应。
灼热的感觉从肠胃里涌出，流通全身，许深这次没有阻止，而是在心底呼唤更多。
很快，他浑身都有种炽热的暖意。
许深试着将这股暖意凝聚到双目上，很快便感觉，自己的眼眸发热发烫，但奇怪的是，他眼前的视线并没有发生变化。
“我这算是……在用墟眼么？”许深不确定，可惜没有镜子。
他又反复试了试，苦于没镜子反照，只能放弃。
他转而尝试将这股灼热力量，凝聚在手脚上。
而操纵这种感觉，他发现自己只需要默想，“妈妈”给自己投喂的食物，从身体里顺着肠道，流通到某处。
比如流通到手指上，那股灼热的感觉，便像是受到牵引般，凝聚在手指上。
“我全身都被‘妈妈’的美食包围……”许深脑海中想着，顿时感觉浑身表层肌肤炙热无比。
……
……
在许深沉浸于感受墟力时，十圈热身已经结束。
夏静湘选择的是20圈，她一直对自己的要求高于旁人，教练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只要不影响他安排的其他训练指标就行。
超额不管，少了你试试。
“夏老大，你是认真的吗，让这个新人加入咱们这组？我们还一个月就考核了，他就算再特殊，对我们来说也是累赘啊！”
“就是，而且我也没看出这家伙有什么特殊啊，我还用墟眼看了，你说的墟力浓郁……好像没看到啊？”
两个队员陪同着夏静湘一同来到训练场，他们在夏静湘的规矩下，也不得不跟着跑了20圈。
“你看不到？”
夏静湘挑眉，眼眸暗沉了一下，用墟眼窥视，顿时发现，先前环绕在那男孩身上浓郁的墟力，此刻竟都消失了。
第十二章 超凡
“怎么回事？”
夏静湘有些惊了，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还缠绕全身的浓烈墟气，转眼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难道是先前自己眼花？
还是说，他在这短短片刻，就学会了掌控墟力？
夏静湘有些惊疑，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收敛得如此隐蔽，就算是已经初步熟练掌握墟力的她，都不可能办到。
她没有胡乱猜测，径直走到许深面前：“你的墟力呢？”
……
许深正在想象着“妈妈”的美食‘汤汁’，从全身表皮逐步渗透到自己体内的骨骼上。
忽然听到声音，他微微一愣，抬头便看到眉头紧锁的夏静湘。
“墟力？”
许深刚刚就测验过，自己无法看到墟力，他的墟眼好像被自身能够“看见”的“眼睛”所取代。
而其他人，似乎能从自己身上看到墟力。
从昨天邓峰的反应，包括教练介绍时，眼前这位夏姐看过自己后的反应。
许深做出推测，先前的自己，应该全身显露出他们说的墟力。
而在刚刚，随着他幻想着‘汤汁’的融入，那种炙热的感觉也都渗透到肌肤下面，粘黏在骨骼上面。
她说看不到……难道是因为这个？
许深心思转动，表情却始终处于麻木状态，看上去像在发呆，眼神也没有焦点，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挠头道：“我刚试着开启墟眼，但没掌握好……”
教练说过，微量的墟力只能短暂开启墟眼……也就是说，调动墟力集中在身体某处部位，是会消耗掉的。
“开启墟眼？”
夏静湘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显然是没掌控好，只知道开，却不知道如何关闭。
这也是新人刚练习墟力时最常见的状况，就像拧开了水龙头，却不知如何再拧紧，导致墟力耗尽虚脱！
她心中暗松了口气。
不过，这家伙才是新人，第一天就能感知到墟力，并且调动开启墟眼……夏静湘心中暗暗涌出几分嫉妒。
但她也知道，以这男孩体内墟力的量，要感知到并且调动，比一般人要简单许多。
“你现在还撑得住么，没有墟力的话，你先练练斩墟术吧，或是去其他训练场，看看其他人的练习，了解了解。”夏静湘冷漠地说道。
许深见她相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暗松了口气。
他选择隐藏自身的情况，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听他们说掌控墟力很难。
如果知道他不是墟力耗尽，而是集中掌控在自己体内……自己“出货”的速度估计还会提前。
“谢谢夏姐，我还能行。”许深想了想，道：“我想学斩墟术可以么？”
“我们没义务教你，你太基础了，什么都不懂，夏老大说的对，你先去旁边的训练场看看别人是怎么练的，先自己熟悉熟悉。”
旁边，另一个中年人说道，神色间略有不耐。
许深微愣，看到对方有些厌烦的眼神，虽然他第一次看到那种神色，但他明白了过来。
“我知道了，谢谢。”许深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另一个青年见许深还算识相，也没再说什么，摇摇头道：“希望他不会影响到咱们考核。”
“行了，我们也开始训练吧，今天你们俩一起进攻。”夏静湘冷声说道。
二人面面相觑，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那夏老大，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十分钟后。
“夏老大，能不能休息下，您是能继续，但我们快不行了啊……”
……
……
另一边，许深绕着训练场游逛起来。
他发现光头教练坐在观望席，除了偶尔看他两眼外，也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似乎看出他体外没有墟力，并且判定他是墟力耗尽了。
看来，我得时刻维持着，不能让体内的‘汤汁’撒出来……许深心中默默道。
他一边时刻掌控者体内的墟力，一边观望其他训练场上的情况。
最外围的训练场，上面六七个人正在锻炼体能，做各种运动。
第二个训练场上，四五个人在用剑劈砍、斜刺、动作重复，还有的在练一套剑术。
第三个训练场，有人练剑术，有人坐着闭目，似乎在掌控墟力。
第四个训练场同样如此。
而第五个训练场，也就是他刚离开的夏静湘的训练场，除了夏静湘小队外，还有另一个小分队，五个人，邓峰也在其中。
此刻他们正两两用剑术对决，一人观望指点。
他们出手速度极快，如风雷般，行动迅捷，已经超出常人。
不过……
这样的身手，在“妈妈”面前，也只是滑溜点的菜品，稍微用力点就能抓牢。
许深渐渐明白，邓峰说的C级天花板是什么意思。
差距太大了……
回想起自己被解救出来时看到的交战画面，那五个人跟怪物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那位队长，已经有接近于“妈妈”的速度了。
许深收回思绪，望着二三两个训练场，上面的人正在练剑招式。
他看了一会儿，走到旁边的器材架上，这里有多余的剑器，他随手拔出一柄，本以为是铁器较重，结果他一抽便发现，竟轻如棉花。
许深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手里的剑。
用手指轻轻敲打两下，发出轻吟，的确是铁器。
但……过分轻了。
“等等，不是剑的问题……是我的手。”
许深很快发现，自己的手臂骨骼变得更为炙热了一些，在他握剑的时刻，手臂骨骼上的‘汤汁’紧紧覆盖着骨骼，似乎因为发力而缩紧。
是墟力带来的增强？
许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当即试着想象‘汤汁’从手臂骨骼滑落下去，转移到另一只空闲的左手上。
沉……
手里的剑迅速地沉重起来，他手臂的肌肉也随之发力，这次是用上肉身的力量了。
这剑至少20斤，好在许深是雾民，从小吃苦，也工作两年有余，锻炼了不少力气，虽然感觉沉重，但还是能挥动。
果然不是剑的问题，是墟力掌控导致的巨力，才使得剑变轻盈。
“差异居然这么大……”许深心中暗惊，内心不自禁有些兴奋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超凡的力量。
他又试着想象美味的‘汤汁’回流到右手上，很快，手里的剑快速变得轻盈，直到如捻着一根羽毛。
许深想要挥舞，但及时忍住了。
他现在是墟力耗尽的虚脱状态，若是被教练看见可不得了。
“难怪说体能锻炼无用，普通肉身再怎么练，长年累月也只能增加一些力气，而这墟力仅仅一部分，就带来非凡的力量……”许深暗暗道。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测验下，自己在墟力覆盖下的力量，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但眼下只有等回到宿舍才能试验了。
很快，上午的训练结束。
众人来到训练场馆旁的餐厅吃饭。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教练不是让你加入夏静湘的队伍么？”邓峰端着餐盘，找到单独坐在一张桌上的许深，诧异地道。
许深微微笑了笑，道：“我习惯了一个人吃饭。”
“那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邓峰放下餐盘。
“没事。”
邓峰瞧了眼远处的夏静湘三人围坐的一张餐桌，微微摇头：“听说她遭遇挺惨的，在这里修炼是出了名的拼命，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你也别太在意，反正训练结束，以后都在不同队里，也未必有机会再见。”
“嗯。”许深点点头。
第十三章 考核
“我看你墟力耗尽了，怎么样，今天的训练顺利么，第一天居然就能调动墟力，果然厉害。”邓峰笑了笑。
虽然初始对许深的特殊有些吃味，但他对这个乖巧的新人，还是颇有好感。
许深心中一动，好奇问道：“邓哥，墟力耗尽的话，能恢复么？”
“当然能。”邓峰笑着道：“这你别担心，墟力耗尽只会让我们虚脱，严重的话会昏厥，但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首先，你要搞清楚墟力是什么性质。”
“什么性质？”
“没错，如果说墟力是一股气，或能量，那么为什么我们会有墟力呢？”看着许深疑惑的眼神，邓峰笑着道：“因为我们体内的器官，已经转变，能够储存墟力，也能够吸收外界游历的墟力，简单来说，就像器官自己进食一样。”
“当器官进食饱了，对我们来说，就是墟力吸收满了。”
“等耗尽墟力，器官感到饥饿，就会自己觅食吸收。”
他停顿了一下，道：“当然，听说正式成员内部，有某种秘法，能够主动加快恢复墟力的效率，还有就是靠净墟剂来恢复。”
许深明白过来，不禁想到“妈妈”的美食。
他能够拥有墟力，按那位叶守的说法，是靠那些美食感染积攒而来。
如果能再吃到那些“菜肴”的话……对我来说，也能恢复墟力吧？许深心中默默想着。
感受过墟力带来的超凡力量体验，他发现自己对“妈妈”的那些美食不再有排斥的感觉，反倒此刻回想起来……有种口水分泌的冲动。
跟邓峰又闲聊了一会儿，吃过午餐，休息半小时，众人又陆续回到了训练场馆。
下午依然是重复的训练。
“三天后，赵源他们将准备参加考核！”
光头教练忽然将众人召集过来，他目光环视，冷漠地道：“这次考核，依然有三个观察位，上次参加的是赵源他们三个，这次……”
他声音陡然变大：“夏静湘，祁天明，许深，出列！”
许深一愣，连忙踏出队伍。
夏静湘眼眸中闪过一抹激动，飞快出列，但听到许深的名字时，却不禁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她微微错愕，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这次的机会，就交给你们三个，好好珍惜，等回来后你们就要进入第六训练场，真正与墟兽实战训练了！”光头教练扫过三人，冷冷地说道。
众人错愕，望着出列的三人，皆是面面相觑。
夏静湘跟祁天明他们都认识，是老成员了，得到这次机会无可厚非，但那个男孩……这不是昨天刚来的新人么？
“教练，会不会搞错了？”
有人按耐不住，虽然摄于教练淫威，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他才刚来，墟眼都不会开阖，让他去观战考核？！”
“是啊教练，他今天刚练，就将墟力耗尽了，这种机会不是该给我们这些老人么？”夏静湘队伍里另外一位成员说道。
“教练，这不公平！”
第五训练场的其他几人，都显得有些激动和气愤，只有邓峰表情错愕，他看了眼许深，便沉默无声了。
其他几个训练场的人默默相望，虽然吃惊，却不敢出声，只是脸上同样表露出质疑。
大家都是新人，凭什么他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公平？”
光头教练冷笑。
他的声音让骚动顿时止息。
“就凭人家体内的墟力，超过你们在场任何一个人！你们要在这里训练六个月，而人家只需要两个月！”
光头教练冷哼道：“等他熟练掌控墟力，马上就能投入战斗，而且战力会超过你们任何一人，这理由够了么？”
众人错愕，震惊地看着许深。
邓峰只是暗叹了口气，知道教练说的没错。
短暂的沉寂后，夏静湘身边的中年队员咬着牙道：“教练，我不服！”
“大家都是经历相同，被波及到墟兽事件，凭什么他能得到那么多净墟剂？难道就因为他有钱？如果用钱能买的话，我也可以买！”
此话一出，得到全体的认同。
“没错，这不公平！”
“凭什么他能开小灶？”
“我们面对墟兽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再次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众人越说越气愤，包括那些刚来一两个月的新人，也都出声附和了，有种悲愤眼红的感觉。
夏静湘听到全场的愤怒质疑，嘴角微抿了下，余光掠过身边，带着冷笑和蔑视。
“你们以为，他的墟力是跟你们一样，靠注射净墟剂积攒来的？”
光头教练目光如冷电，扫过每张脸孔，但凡被他双目注视到的人，都不自禁地闭上了嘴。
“如果你们能够跟C级墟兽在一起生活三个月，运气好的话，你们也能得到像他这样的一身墟力，你们想试试么？”光头教练眯着眼寒声道。
全场顷刻间熄火。
众人瞠目结舌，大眼瞪小眼，错愕地看着教练。
转而，
目光慢慢挪到前方那少年的背影上。
跟C级在墟兽一起……生活三个月？
天！
这还不得疯掉？
不少人脑补出那种可怕的场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邓峰眼珠一凸，险些惊呼出声，他错愕地看着许深的背影，终于明白这家伙身上如此浓郁可怕的墟力，是从何而来。
夏静湘表情微微一滞，有些呆住，不禁看向身边的少年。
“教，教练……你说的是真的？”有人忍不住问道。
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他们都不敢想象。
光头教练冷哼道：“你们觉得我是那么幽默的人，会跟你们开玩笑？”
的确不是……众人心中集体暗道。
随即看向那少年，眼神中除了震撼外，更多了几分隐晦的忌讳。
他们都知晓了墟兽的分级，D级已经是灾难级，C级的墟兽更是恐怖无比，队长级出手都有可能牺牲，更别说……跟这样的怪物在一起生活三个月。
是生活啊……
“现在还有异议么？”光头教练冷哼道。
众人噤若无声。
在第五训练场，少数两位还有些不甘，但也明白，仅凭自己抗议也没什么用。
这机会本来极有可能是他们的，但现在只能拱手让人了。
“第一天就能调动墟力，虽然耗尽了，但也超出我的预期。”光头教练看向许深，表示嘉奖，只是他的表情除了略微缓和外，看上去依然严肃冷酷。
转而，他看向夏静湘，道：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必须让他自如的掌控墟眼开阖，否则的话，你跟他都不用去了！”
夏静湘心头一凛，有些不愿，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第十四章 覆盖
“你也是，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要懈怠。”光头教练转头对许深说道。
许深点点头，“是。”
下午，训练照常。
夏静湘看了眼身边的许深，发现这个男孩的神色一如往常，先前教练说过，他跟墟兽一同生活三个月……不用细想也知道，这必定是极其悲惨的经历，甚至是噩梦，但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你去哪？”
夏静湘叫道。
“我去看其他人练剑啊。”许深转头，略带疑惑地道。
夏静湘凝视了他一眼，冷着脸道：“刚教练的话你也听到了，三天里必须熟练掌握墟眼的开启，你今天墟力耗尽，千万不要再试着自己练习，等明天我会教你。”
“嗯。”许深点头。
夏静湘微微皱眉，心中感到一丝无奈和烦躁，挥手道：“行，你去吧。”
许深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真看不出来，这家伙能跟C级墟兽在一起生活三个月。”
在许深离开后，旁边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道。
他看向许深的眼神中带着猜疑，更多的是忌惮，教练不太会骗人，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少年……也许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哼，别多想了，管他什么，我们练好自己的！”夏静湘冷哼道。
二人当即不敢再多说。
时光飞逝。
第一天的训练就这么结束。
许深的脸上有些倦容，跟随着众人一同离开，路上邓峰前来陪伴，顺便给他祝贺恭喜，同时也关照许深在参加考核时要小心，另外还有掌握墟眼方面不懂的，可以随时去问他……这倒是个热心肠的朋友。
回到宿舍楼，跟邓峰道别后，许深便回到自己房间。
他脸上的疲倦不是装的，一整天时刻想象着“妈妈”的菜肴游荡在自己体内，他感觉思维都有些呆滞，若非那些菜肴的味道，让他刻入骨髓，他很难做到如此长久持续的维持。
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这么累……许深心中想着，摇了摇头，他刚回到房间便浑身放松下来，躺在床上，控制在体内炙热的感觉也迅速沉寂下去。
等休息了半个小时后，许深才感觉精神恢复一些，当即翻身坐起，再次想象着那些美食在自己胃液里游荡。
很快，炙热的感觉浮现出来。
许深先是想象菜肴的“汤汁”，溅到自己的眼球上。
那炙热的感觉顿时像是受到牵引，迅速朝双眼凝聚而去。
双目炙热，而眼前的视线并没有受到影响，既没有因此变得清晰，也没有任何其他异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试着将墟力浮现在皮肤表面。
但从双目看去，自身表皮一切正常，并没有他们说的墟力。
许深只能得出结论，他现在并没有发挥出墟眼的“视墟”力量。
不过，当他对照镜子时，却看到自己的眼眸从黑色，变得虚无，像死灰，失去焦点。
这眼神跟其他人开墟眼时一样。
“只有其表，却不具备墟眼的‘视墟’能力……还是说，这部分能力，被我自身‘看见’的能力所覆盖了？”许深若有所思。
根据目前的测验来看，他觉得极有可能。
好在，表象能体现出来，他至少不会显露出“异常”。
“只是这样的话，以后无论什么等级的墟，在我眼里都一样，无法判断……”许深有些苦恼，万一不小心招惹到强大的墟，那就是死路一条。
暗叹了口气，许深有些无奈，他自身的异常无法找人诉说，只能以后自己慢慢摸索，也许未来总有解决的办法。
不管如何，今晚的测验，许深可以确定，他已经自如掌控墟力。
只要他想象“妈妈”的美食，就能让墟力凝聚在全身任何一处。
此刻，
他将眼里的墟力转移，分散到体内的五脏六腑，包括全身骨骼上。
很快，那股炙热的力量分散，弥漫全身。
许深试着向前短距冲刺。
嘭地一声，随着他脚步踏出，房间地板竟被踏碎！
他身影一晃，急刹之下险些跌倒。
“好快……”
许深忍不住低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振奋。
他又试着将墟力逐步凝聚在全身各个部位，让这些部位单独发力，很快，他便感受到墟力带来的可怕增幅。
拳头挥舞如残影，力量大到一根手指便能轻松托起床脚。
没有别的重物能够测验，但许深感觉，自己此刻若是全力打出，估计墙壁都能撼动！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估计能一拳打死。
随着运动，许深感觉那股炙热的感觉在微弱地消散，显然，这就是墟力的消耗。
若是单纯凝聚在体内，而自身不剧烈行动的话，基本不会耗损。
这也是他能在体内维持一天的原因。
又测验了片刻，许深保留了一些墟力，便美美地上床睡觉了。
睡梦中，许深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而“妈妈”则趴在自己床脚，凝视着他，不断地质问着他，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离开家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深蓦然惊醒。
便看见外面已经天亮，而此时他发觉自己还没睁眼，当即将眼皮睁开，告诫自己要习惯用肉眼去看待世界…
深吸了口气，许深将残留的噩梦画面从脑海中甩掉。
起床，洗漱。
许深看了眼时钟，快到集合的指针那里。
他迅速换衣出门。
训练场上，众人陆续到来，在7点时，已经全都集结完毕。
教练踩点过来，依旧是十圈热身。
这次许深也跟随其中，跑到第五圈时，许深就已经气喘吁吁，等到八圈时，他感觉浑身汗水湿透。
此刻他没有控制墟力，在其他人用墟眼窥视之下，他应该是墟力弥散在身上。
许深没有冒然调动，只能靠着肉体硬撑着跑完。
“等你掌控墟力，到时就不会这么吃力了，今天我先来教你怎么掌控墟眼，你要仔细听。”
热身结束，夏静湘带着许深来到训练场，让另外两位队员先互练，自己则带许深来到一旁，认真地看着他。
“嗯。”许深昨晚体会过墟力的增幅，自然明白这点。
若是调用墟力的话……刚刚他应该能以极其夸张的速度跑完十圈，而且一点都不会累。
“墟力在体内，这么说很抽象，你很难理解也很难感受到，而我们每个人第一次感受墟力时，最清晰的感觉，就是开墟眼的时候。”
夏静湘教得极其认真，道：“你要回想你开墟眼时的感受，那一刻就是墟力在墟源液的引导下调动的感觉，你好好回味，想象这种感觉在自己体内，逐渐的回归到眼睛，要想象那种感觉重现，并且是极其清晰的。”
许深微微点头，想象着美食的汤汁溅在眼球上，很快，他的眼眸变得虚无。
夏静湘一怔，没想到许深进入状态这么快，竟然听自己说一遍就掌握了？
她急忙道：“你现在已经开启了，关闭墟眼的话，就是想象这种感觉消退，或是让自己的思绪转移到别的事上，你集中想一个别的事情，你的墟力就会慢慢退散。”
“好。”
许深将墟力收敛，回落到体内。
夏静湘：“……”
这就掌控了？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教一遍就能开关？！
第十五章 到场
“你……”
夏静湘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言语，哽了半响后才道：“你再重复下试试？”
“嗯。”
许深乖乖听话，看上去十分乖巧。
这是被“妈妈”豢养后造成的后遗症。
很快，他模拟着刚刚的感觉，墟眼开阖。
“……”
夏静湘彻底无言。
如果说第一次是运气好，那么第二次还这么熟练，只能说明许深已经真正掌握了。
这就是体内墟力丰厚的好处么……夏静湘心中暗暗有些妒忌，虽然知道对方的墟力，来自于其恐怖的遭遇，但看到如此巨大的好处，她甚至觉得眼前的男孩是幸运的。
毕竟，他没有死。
却平白得到这样的一身墟力。
“好了，既然你已经熟练掌握，你自己再熟悉下这种感觉，以后就将这种感觉，转移到身体其他部位，等你全身都能熟练转移，就具备跟墟兽作战的能力了，只差经验。”
夏静湘忍着心底的不适，冷漠地说道。
“好。”许深点头。
夏静湘没再理会许深，转身找另外两位队员训练了。
虽然许深的表现让她嫉妒和不爽，但从教练的任务来看，她还是暗松了口气，这样至少不会拖累到她三天后的观察名额。
见夏静湘没带自己训练，许深也没说什么，他一边开启墟眼，一边观察其他人的剑术跟战斗。
经过昨晚测验，许深发现自己的墟眼虽然无法看到墟力，但视觉的捕捉能力却增强了许多。
观察平常较为安静的画面无法感受到差异，但看到自己挥舞拳脚时的高速残影时，却发现能捕捉到每一处细节。
此刻，在他墟眼凝视时，其他人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跟单纯肉眼观察比要缓慢几倍，能够看清每一个动作。
在这种缓慢的观察下，许深能看到他们的一招一式，即便是一些刁钻招式，也能够想到躲闪的办法。
毕竟再精妙凶狠的攻击，在被放慢识破后，正常人都知晓如何躲避。
……
……
三天很快过去。
早上七点集合后，许深跟夏静湘、祁天明三人被光头教练单独叫出来。
其他人继续照常训练。
“赵源他们运气不错，考核的时间在白天，他们已经在墟兽出没的侦查地点，你们现在过去，路上不要多话，一切听从指挥！”
光头教练严肃地看着三人。
三人都是点头。
即将面对墟兽，但三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惧意。
夏静湘眼中带着期待和某种仇恨的光芒，而叫祁天明的青年跟许深则是神色如常，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反应。
“你要好好看，好好学。”光头教练看了眼许深，特别关照道。
得知许深仅在开墟眼的第二天就自如掌握墟眼开阖，他对许深多了几分柔和，让其他饱受光头魔王冷脸摧残的众人，都是暗暗嫉妒和感慨。
“我会的，教练。”许深点头。
“去吧，车子在大门口，有负责这次猎杀任务的正式队员在等你们。”光头教练挥手道：“别让人家久等了。”
“是！”
三人齐声道。
夏静湘说完便迅速朝场馆外走去，祁天明偏头对许深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许深紧随其后。
望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场馆的幽暗通道中，光头教练眼眸微微闪动：“局里钦点的名额，小家伙，有些人指望你能成为第二个白爷，坐镇咱们分局，你可要加油了……”
……
……
许深跟随着夏静湘跟祁天明的脚步，前往作战部门口。
途中经过一处喷泉池时，他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但看到前面的二人毫无停滞地走过，还是暗暗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快速追赶上去。
平静，平静……
他心中不断默念。
终于，从那诡异的身影下穿梭而过。
“没有，这里也没有……”
经过时，许深耳边似乎还听到了某种低喃。
很快，三人来到作战部外。
这里停靠着一辆黑色武装车，车辆宽敞，地盘较高，能轻松容纳五六人。在车辆顶部有一个窝漏似的金属盘，缓慢旋转，像是在接受什么信号。
车窗摇下，驾驶处坐着一个黑色风衣男子，肤色黝黑，满手老茧，眼神略显阴冷。
“就是你们几个？进来吧。”
“好。”
夏静湘胆子虽大，但在正式斩墟队员面前，还是感到一丝紧张和局促，点头后便迅速上车。
祁天明跟许深紧随其后。
三人都坐在宽敞的后座。
车内后者是对排，夏静湘坐在左侧，祁天明跟许深坐在右侧，明明许深跟夏静湘是训练小分队，但此刻反倒显得跟祁天明亲近许多。
夏静湘见状，也不以为意。
尽管许深资质很好，将来前途不错，但斩墟者不需要搞什么人情世故。
巴结、恭维、拍马屁结交……这些在文职部需要考虑的事，在作战部统统不需要。
在面对墟兽时，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力量！
这是夏静湘被卷入墟兽事件时，最深的感受。
……
嗡！
车辆发动。
车内却十分安静，开车的男子没有说话，夏静湘跟祁天明也不敢冒然开口。
直到车辆向前行驶后，过了几分钟，一直沉默开车的男子才道：“听说你们里面，有个新人？”
夏静湘跟祁天明微怔，不禁看向许深。
“呃，我就是。”许深愣了一下后，立刻回答道。
“听说你跟C级墟兽在一起生活了三个月，你还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开车男子略带趣味地问道。
许深微微沉默了下，只嗯了一声。
祁天明跟夏静湘却是心中暗暗吸了口气，他们只知晓许深跟C级相处三个月，却不知眼前的少年，居然还将墟兽当作自己妈妈……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二人看向许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怪异。
“能活下来，真的是幸运啊……”开车男子似乎在感慨，轻笑一声，道：“局里对你很看重，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别浪费了局里给你准备的资源。”
“我会的。”许深认真说道。
活下去……他一直都在努力这么做。
无论要经历什么，他想活下去的心，比任何人都强烈。
“看来你在局里很出名啊……”祁天明笑着对许深低声道。
许深也感觉到了，微微笑了笑。
夏静湘微皱了一下眉头，没说什么。
“好了，说正事吧。”开车男子声音冷漠下来，道：“这次你们作为观察者，只是过来累积经验的，到场了千万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还有就是不要乱走、乱说话，没有我们的信号，不要随意开启墟眼！”
夏静湘疑惑道：“为什么，这样的话，我们不是跟木头人没什么区别？”
“你如果不想当木头人，可以当一个死人。”开车男子冷漠地道：“让你们过来观察，是让你们知晓，斩墟是一个怎样的过程，将来你们会有心理准备。”
“另外，不让你们开墟眼，是怕你们冒然开墟眼，看到不该看到的墟，会被攻击，到时我们来不及照顾。”
“千万要记住一句话，当你凝视到墟的时候，墟也会注意到你！”
夏静湘脸色微微变了变，想到自己卷入墟兽事件时的种种，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
“好了，到了。”
车辆在一处老旧的街道上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