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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真真假假

    就连华大小姐都给吓了一跳,她知道皇帝给了三公主十名暗卫,十名侍卫,她们来的路上,她只看到随车的三名侍卫,而这皇子府虽然比上不皇宫大内,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来的,这两名暗卫是一直跟在她们身边,还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庆春不喊护驾,这些人就不会出来,可是只要喊一声,他们立刻就能从天而降。

    华大小姐拍拍胸脯,哎哟喂,下次可要小心了。

    那原本应是个俊俏后生,看穿著打扮像是小厮,只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美貌也打了折扣,被两名暗卫从床底下拽出来时,他还睡着,睡相并不好,嘴角还有白沫,可能是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大螃蟹。

    庆春连忙带着三公主和华大小姐退了出去,这地方不能待了,要立刻回宫!

    那个还在睡梦中的小厮,自是交给两名暗卫处置。

    二皇子赵谦病体支离匆匆赶来的时候,三公主一行已经到了二门,他自是没能见到。

    当着赵谦的面,两名暗卫把那小厮打得半死,只留一口气,然后冲着赵谦施礼,说声“打扰”,便飞上屋顶,也走了。

    赵谦咬牙切齿,当年他还没有出来开府时,他也有十名这样的暗卫。

    众所周知,本朝孝宗皇帝在没有封为太孙之前,一直长在秦家,这些暗卫的前身便是孝宗皇帝在宫外时的侍卫。

    孝宗虽然从一出生就被德宗内定了继承人,可是他却像普通世家子弟一样长大,为了不引起注意,德宗派去的侍卫便是以暗卫的形式出现,后来这个传统便一直沿续下去,每一位皇子和公主都有暗卫,只是这些暗卫只在宫外行事,且只听从皇帝调遣。

    皇子和公主开府之后,他们的安全由金吾卫负责,这些暗卫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正是因为暗卫是皇帝的人,所以赵谦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把人揍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

    当然,暗卫们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否则也不会给那小厮留下一口气。

    打了皇子府的人,和打死了皇子府的人,这是不一样的。

    赵谦气得胸口生疼,那小厮早就清醒过来,只是中途又被打晕过去,现在一盆凉水泼上去,小厮又醒过来,气若游丝:“小的……小的刚进那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

    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揍他,而二皇子就在旁边看着。

    赵谦一眼看到旁边簌簌发抖的白芷,白芷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她牙齿打着颤儿,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个时候,朱子惠也闻讯赶过来了。

    这事就是朱子惠安排的,虽然事情匆忙,可是该安排的他全都安排妥当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事情会变成这样。

    朱子惠皱着眉头,让白芷又说了一遍,忽然,他的眉头展开,问道:“连翘在哪儿?”

    白芷快要恨死连翘了,那死丫头仗着长了张老嬷嬷们喜欢的大脸盘子,明里暗里讥讽她的脸像锥子,一看就是个没福的。

    想想今天的事,白芷恨不得咬死连翘:“连翘早就跑出去给二殿下报信了,莫非她没去?”

    当然没去,赵谦一直让人盯着这边的动静,是盯梢的内侍给他报信的,他压根没有见到连翘。

    朱子惠点点头,他就觉得这件事好像哪里不对,看来就是在连翘身上。

    “去找,把那贱婢带过来!”

    趁着找连翘的功夫,喜闻乐见也被带进来了,这两个的经历和那小厮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是被人打晕的,而是子惠先生把他们叫过来的,说是怕华大小姐不肯进来,让乐见穿上女子的衣裳背对着门坐着,华大小姐看到屋里有女子,便不会有所防备,毕竟,华大小姐也只有十二岁,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等到华大小姐进了屋,喜闻乐见转身出去叫人,顺便把门关上,到时三公主和那个嬷嬷先后进来,便坐实了华大小姐与男人独处一室。

    “朱先生,小的不会穿女子衣裳,还是您替小人穿上的,您怎么不认帐了?”乐见气得想骂人了,朱子惠前腿刚走,外面就响起了女子的声音,来的根本不是华大小姐,而是宫女丫鬟们簇拥着的三公主。

    乐见后悔啊,那时他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而不是叫了喜闻帮他脱衣裳,他脱衣裳干嘛?

    是啊,他为什么要脱衣裳呢?

    “对了,朱先生,我想起来了,你临走时叮嘱我千万不要穿着这身衣裳就跑出去,让人看到就麻烦了。”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下意识地要去脱衣裳,他的脑袋里是进水了吗?为何当时就像傻子一样?

    朱子惠脸色大变,他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说是我让你换上女子衣裳的?真的是我?”

    “当然是您,不信您问喜闻,当时喜闻也在。”乐见说道。

    喜闻也频频点头,忽然却又摇摇头:“衣裳好像不一样,不是这身衣裳,可那就是您啊,您遮着半张脸,可我们也能认出您啊。”

    朱子惠气得七窍生烟,他是个书生,可这会儿也想打人了。

    “你们看到的那个人遮着半张脸,我大白天好端端为何会遮脸,你们平素里见过我遮脸吗?”朱子惠质问。

    喜闻看看乐见,乐见看看喜闻,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您是读书人,读书人都爱面子,所以干这种事,您觉得不好意思了呗。”

    “呸!”朱子惠一口老血涌上来,他差点被血给噎死。

    他会不好意思吗?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他有何不好意思的,再说,即使他真会不好意思,也不会羞愧得遮住半边脸的。

    这两个蠢货!

    “找人,找连翘,再找那个假冒我的人!”朱子惠恨恨说道。

    可是找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连翘,门子上也没有看到连翘出府,这连翘莫非是知道闯了大祸,插上翅膀飞走了?

    当然,连翘没有找到,那个遮着半边脸的假朱子惠,自是也没有找到。

    “看看那贱婢是不是自知活不了,跳井自尽了?”赵谦恶狠狠地说道。

第一六七章 又一个假货

    赵谦又气又恨,白芷和连翘都是他早就收用了的,是他的枕边人,因此,朱子惠才会让她们参与进来。

    朱子惠对她们放心,他对她们也放心。

    可是现在,连翘那个贱婢,却欺骗了他!

    他是堂堂皇子,他虽然不受宠,可他千真万确也是皇帝的儿子!

    大皇子处处踩他一头,那是皇长子,是他的大哥,他只能默默忍受;华静瑶令他缠绵病榻,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是他的表妹,他也只能默默承受;可现在,连翘这个爬床的贱人竟然也背叛了他,他岂能再忍?

    他要把那个贱人扒皮抽筋!

    “找到了,找到了!”

    连翘终于被找到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翘没有逃出府去,也没有投井自尽,她就藏在她屋里的箱笼里。

    连翘和白芷不同于其他丫鬟,她们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各有两个小丫鬟侍候着。

    为了找连翘,二皇子府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人,其中一个侍候她的小丫鬟起了贪心,连翘这个不要脸的,可得了二殿下不少赏赐,现在她跑了,说不定没有来得及把那些东西带走,于是这个小丫鬟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进连翘屋里,却意外地发现箱笼没有上锁,于是她就把箱笼打开,箱笼里有没有赏赐她不知道,她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连翘。

    “奴婢到处都找不到连翘姐姐,便想到她屋里看看,或许能有线索呢,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奴婢找到了她,二殿下,奴婢叫小红,今年十四岁了,奴婢……”

    白芷咬牙切齿,若不是当着二殿下,她一定会把这个叫小红的抓个满脸桃花开,她早就看小红不顺眼了,和连翘一样,都是个不要脸的。

    赵谦的注意力都在连翘身上,连翘还被捆着,眼泪鼻涕一起流,她的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原本的银盆脸变成了扒猪脸。

    “让她说话!”赵谦沉声说道。

    喜闻上前一步,取出了连翘嘴里的破布,原来竟是一只布袜子。

    “爱欧欧,鲁奔哇哇哇!”

    或许是舌头被禁锢得久了,已经不会动了,连翘过了好半天,才含糊不清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昨天晚上她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被人叫了起来,黑灯瞎火,她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后来那人拿了个什么东西塞进她的鼻孔里,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就已经在箱笼里,嘴巴被堵着,身子被捆着,叫唤不得,动弹不得。

    先前那个嬷嬷把连翘拽到屏风后来,片刻后出来,说道:“禀殿下,那丫头身上的勒痕很深,有的地方已经发青了,少说也勒了五六个时辰。”

    五六个时辰,也就是说连翘没有说谎,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她一直都在箱笼里。

    那么那个说华大小姐来了小院子,又把众人也引到小院子里的那个连翘,又是谁?

    活见鬼了?

    连翘有分身术?

    还是……那是个假的?

    喜闻乐见看到的朱子惠是假的,那么大家看到的连翘当然也有可能是假的。

    “你看到的那个确定是连翘?”赵谦看向白芷。

    事实上,三公主和宫里来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连翘,她们是从白芷口中得知那人是连翘的。

    而后来的嬷嬷和两个内侍,则是按照原定计划,听到连翘和白芷的尖叫声就冲进来。

    她们当时听到的是两声尖叫,只要其中有白芷,那么另一个当然就是连翘。

    所以关键是在白芷身上。

    白芷怔了怔,她道:“那么大的一张银盆脸,不是连翘还能是谁啊。”

    银盆脸吗?

    “再说了,早上朱先生叫奴婢和连翘来安排这件事时,朱先生不是也见到连翘了吗?”想把黑锅扣到她身上,做梦!一定要把朱先生也拉进来。

    朱子惠也怔住了,没错,按照真连翘的说法,她在夜里就被关进箱笼了,那么今天早上他见到的那个连翘,就已经是假的了。

    也就是说,他是安排假连翘去做事的。

    “我……她是殿下的侍婢,我岂能盯着细看,只记得她生得面若银盆,一脸福相而已。”朱子惠把手里的鹅毛扇子摇得呼呼作响。

    喜闻盯着他的鹅毛扇子,想到了被推出去打板子的乐见,忍不住吸吸鼻子。

    今天他们见到的那个假朱子惠,也拿着这么一把鹅毛扇子,所以啊,只准许你看到生着银盆脸的,就认定那是连翘,就不准我们看到拿着鹅毛扇子的人,就认为那是你吗?

    喜闻和乐见亲如兄弟,乐见挨揍了,喜闻就想让朱子惠也挨揍。

    二殿下非常信任子惠先生,定然不会让他挨板子的,嗯,不管了,先把朱子惠拉进来再说。

    “对啊,小的亲眼看到连翘姑娘是从朱先生那里出来的,当然不会有疑问了,连翘姑娘去引华大小姐过来,咱们在小院子里见到朱先生,所以才会信以为真的。”

    瞧瞧,就是因为你朱子惠,我们才会上了连翘的当。

    朱子惠脸上如同四季飘过,他感觉到赵谦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他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说,今天在二皇子府里,不但出现了一个假朱子惠,还有一个假连翘。

    假朱子惠是遮着半个脸的,可那个假连翘却是露出脸来给大家看的。

    当然,她一定是要露出脸来的,否则谁会注意到她有一张大大的银盆脸呢。

    白芷的心里锣鼓喧天,虽说她也有点怀疑自己当时的眼神,但是仔细一想,她看到的那个人绝对是连翘,就是连翘,她和银翘一起进府,一起爬床,一起相爱相杀到如今,即使不是因为那张面目可憎的银盆脸,她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连翘。

    天呐,这世上竟然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莫非连翘还有个孪生姐妹?

    “连翘没有孪生姐妹,她的老子娘就在西市口摆摊子,她家里的祖宗几代全都查过。”

    若是没有查过,又岂能让她陪皇子睡觉?

    能陪皇子睡觉的,哪个不是查得仔仔细细的?

    “易容,这是易容!”朱子惠恨恨地说道。

第一六八章 让她坏了名声

    易容,这就是易容!

    华大小姐在心中呐喊。

    天呐,若不是亲眼看到连翘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也不能相信,千面人屠的易容术竟能如此出神入化。

    不过,她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连翘。其实她并不知道,那张脸和真连翘像不像,可是她能从白芷的反应里看出来,那一定是极像的。

    至少在她们一行离开二皇子府之前,连翘的身份没有被识破!

    华大小姐想要为自己喝采了!

    她真是慧眼识珠啊,她不但在诸多骗子中一眼相中了李少白,而且她还认出了千面人屠李补儿。

    “哈哈哈!”华大小姐仰天大笑。

    笑声戛然而止,她看到马车里的三公主和庆春正在惊讶地看着她。

    华大小姐摸摸鼻头,她一时喜形于色,忘记身在回宫的马车上。

    “我就是想起今日之事,一时气愤而已。”华大小姐神情肃穆。

    三公主和庆春面面相觑,一时气愤哈哈大笑?气笑了?

    三公主伸手拉住华大小姐的手,关切地问道:“表姐,你不要为了两个奴才气坏了身子,他们不值得。”

    华大小姐无语啊,三公主莫非以为今日之事全是喜闻乐见那两个奴才搞出来的?

    莫非前世的姐姐也是如此?

    对啊,姐姐善良纯洁,一定是这样的啊。

    华大小姐抚额,她拉着三公主到二皇子府走这一趟,不就是算准了赵谦会搞些小把戏,想让三公主认清赵谦的丑恶面目吗?

    莫非三公主还是没有看出来?

    华大小姐只好看向庆春,无论三公主是否看出来,庆春是肯定是清楚的。

    一个没有背影的小宫女,能在杀人不见血的后宫里毫发未伤走到如今,若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那她早就死得连骨头都烂没了。

    前世的庆春,在三公主和太后全都死了之后,依然能全身而退。

    果然,庆春叹了口气,对三公主说道:“殿下,今日之事,单单是两个奴才是做不出来的。”

    三公主疑惠地抬起头来,睁着大眼睛等着庆春说下去。

    庆春欲言又止,又是一声轻叹。

    华静瑶明白了,以庆春的身份,是绝不会当着三公主和她的面,指摘一位皇子的。

    可是庆春不能,但她能啊!

    她是华大小姐,以前斯文守礼现在连死人都敢挖的华大小姐啊,她只有十二岁,她还是个口无遮拦的孩子啊!

    嗯,她差点又忘了,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真是一个好身份。

    “啊,我知道了,是二表哥,天呐,是二表哥让喜闻乐见假扮女人的,也是二表哥让那个男的藏在床下面,吓唬三公主和我的!”

    华大小姐大惊小怪地拍着小胸脯,太可怕了,原来是二表哥啊。

    她眼睁睁地看到三公主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前世的姐姐不傻,她只是太单纯,这一世的三公主也不傻,她只是不知道人性会如此可怕。

    “那个男人,那个藏在床下的男人,是他安排的?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三公主看着华大小姐,是了,琳琳告诉过她,就连她在玉带河落水的事,也是赵谦一手策划,那是一个局。

    琳琳说过,赵谦安排那个局,是为了接近她,接近昭阳长公主,借助昭阳长公主之力,博取皇帝和太后的欢心,最终坐上那张龙椅。

    可是现在,赵谦为何会这样做,他这是要坏了她们的名声吗?

    “三公主只有八岁,又是尊贵的公主,这名声坏不到你头上。”华大小姐说道。

    走进那屋子的只有三公主和华大小姐,三公主只有八岁,又是赵谦的亲妹妹,名声坏不到她头上,那么坏了名声的,就是华大小姐了。

    不,原本会进入那个小院子的,就是华大小姐!

    三公主的脸色更加苍白:“那个叫连翘的丫鬟说你进了那个院子,她是真的以为你会进去的,所以才叫了我们过去,而如果你真的在那院子里,就会被我们看到你和那男人……”

    三公主不敢说下去了,怎么会这样?

    华大小姐却似毫不在意,她笑着点点头,道:“对啊,好在我没有走进那个小院子,才没有让他们奸计得逞。”

    庆春想起那随后冲进来的嬷嬷和内侍,心里一阵冰凉。

    如果今天华大小姐真的出了事,而她带着三公主又当场看到,太后会把这事捂住,怎么捂呢?三公主还小,随便编个故事就能瞒过去,而她,还有那两个宫女,恐怕是不能活了。

    庆春背脊生寒,她看向华大小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

    好在华大小姐没有在她们到来之前走进去。

    三公主咬着嘴唇,她觉得她是明白了。

    当初玉带河落水的事情被琳琳识破了,所以赵谦恨上了琳琳,他想要毁掉琳琳,用那个藏在床下的小厮毁掉琳琳。

    虽然她的记忆并不完整,她甚至无法完全感受到记忆中的那个自己,可是她却知道,女子与男人,尤其还是个年轻的男人独处一室被人发现,是一件多么不堪的事。

    “表姐,你……你真聪明,”三公主由衷地说道,如果不是琳琳聪明,逃过一劫,那么这个时候,她们可能在抱头痛哭。

    就连庆春也觉得庆幸,多亏华大小姐够聪明,否则华大小姐受影响的只是亲事,而她则是要把小命也搭上。

    不,太后会把这件事捂住,那么华大小姐的亲事也不会受到影响,除非她要嫁的人是皇子!

    想到皇子,庆春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这才是二皇子安排这件事的原因?

    不仅是她,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认为,华大小姐迟早是会嫁进宫来的,说不定还会做太子妃,做皇后。

    可如果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三公主这个证人,当然,二皇子和他府里的人也是证人,太后会把知情人灭口,可也不会杀了二皇子,那么即使太后疼爱这个外孙女,恐怕也不会让她嫁给自己的皇孙了。

    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不能有任何名声上的瑕疵的。

    庆春为自己突然的发现还心惊,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

    二皇子不想让其他皇子迎娶华大小姐,所以他才会布下这个局,他不仅要令华大小姐有瑕,他还想利用三公主。

    庆春照顾三公主大半年了,早就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有了感情,想到二皇子连三公主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利用,她就一阵心疼。

    三公主是二皇子的亲妹妹啊。

第一六九章 狗奴才带坏我孙儿

    三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被华大小姐抱进怀里,庆春看到相拥着的小姐妹,心里略松,好在华大小姐人聪明运气好,没有中计,连带着三公主也能全身而退。

    华大小姐在心里叹息,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好运气,她之所以会来二皇子府,就是为了让三公主看清赵谦的丑恶嘴脸,所以即使赵谦没有动手,她也有所安排,既然赵谦动手了,那她便将计就计。

    今时今日的赵谦还不足以招贤纳士,他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加之尚未封王,皇子府里没有长史,更没有大大小小的官吏,虽不致于漏成筛子,可是华大小姐想要搞到一张舆图,也不是难事。

    昨天晚上,李少白和李补儿父女便混进来了。

    没错,骗了喜闻乐见的假朱子惠就是李少白,而令所有人全都没有看出破绽的假连翘当然就是李补儿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偎在华大小姐怀里的三公主终于缓过心神。

    她虽然拥有一部分前世记忆,可是在那记忆里,她最终也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没有失去丈夫,没有失去父母,也没有失去自由和尊严。

    而她对赵谦的感情,也只限于情窦初开。

    清秀俊逸的表哥,对她千依百顺的表哥,与她有了婚约的表哥。

    华大小姐一直都在暗暗观察着三公主,她从三公主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愤怒和失落,接着便又看到了委屈。

    三公主哭了,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没事没事,想哭就哭,你是公主,又是小孩子,你想做什么都行。”华大小姐着重在小孩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当小孩子多好啊,三公主至少还能再当好几年的小孩子,而她顶多还有两三年了,唉。

    “我真的想做什么都行?”三公主仰起小脸。

    “当然啊,你想养狗养猫养鹿,养面首都行。”华大小姐说道。

    三公主眨眨眼睛,然后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华大小姐大吃一惊,她原以为三公主会提出把赵谦揍一通的要求,可小朋友却只是哇哇大哭。

    对了,她怎么忘了,三公主虽然换了芯子,可是芯子里的姐姐记忆不全,现在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已,而并非那位被禁在朝华宫的华皇后。

    庆春却松了口气,见华大小姐张着嘴不知所措,便安慰道:“三公主哭出来就好了,没事没事。”

    是啊,哭出来就好了,只要别憋在心里,那就没事.

    三公主一路哭回慈宁宫,见到太后,她跪在太后脚边,哭得声嘶力竭。

    “这是怎么了,我的儿,你快别哭了,这么哭下去要哭坏身子的。”太后吓了一跳。

    三公主终于不哭了,靠在太后的腿上,抽抽噎噎却说不出话来。

    庆春走过去,跪在太后面前,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太后拿了帕子给三公主擦眼泪,指节微微发白,她紧闭双唇,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熟悉她的人全都知道,太后动怒了。

    “瑶瑶,你过来。”

    太后看向远远跪着的华静瑶,华静瑶跪行到太后面前,神情悲戚,一言不发,如同一朵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趁着这个机会把赵谦踩死?做梦!

    赵谦是谁?他是皇子,除非他谋反失败,除非他弑兄杀弟暴露,否则今天的事情再来上十次,他也顶多就是挨骂、禁足、罚俸!

    三公主前世出入宫闱,这一世长在宫闱,华大小姐能想到的事,她自是也想到了,所以她除了嚎啕大哭,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华大小姐没有大哭,只是默默垂泪,然后,在太后怜爱的目光中,她抽泣着说道:“外祖母,二表哥府里都是坏人,他们能欺负佳卉和我,也能欺负二表哥,二表哥平日在府里,也不知过得什么日子。”

    太后心里像有什么落了地,她舒出一口气,恨恨说道:“那些东西何止是欺负他,还要教坏他。”

    难怪老二文不成武不就,以前还以为是他天资有限,现在看来就是他府里的那帮东西带坏了他,让他学了些后宅里见不得光的手段。

    孙子好,那是自家的遗传好,孙子不好,那就是别人教的。

    傍晚时分,慎行司的人便来了,他们带走了二皇子府的四名管事嬷嬷和二十六名内侍,其中包括二皇子的乳娘、两名六品女官和两名七品太监。

    次日一早,朱子惠没有出现,赵谦心里隐隐有了不祥之感,连忙打发人去了朱家,朱家正乱成一团,原来朱子惠昨晚宿在小妾屋里,今天早上小妾醒来,发现朱子惠已经断气了,二皇子府的人登门时,朱太太正抓着小妾的头发往墙上撞。

    “朱先生的尸体没有外伤,朱太太认定是小妾害死了朱先生,一定要去报官,小的暂时给拦下了,告诉她要先问过二殿下。”

    赵谦冷哼一声,报官?那女人是疯了吗?

    正在这时,外面有丫鬟跑进来:“二殿下,不好了,乾清宫的人来了!”

    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莫非是来宣旨的?

    一想到昨天慎行司的人来拿人时的那副嘴脸,赵谦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乾清宫来的是几个太监,赵谦认识为首的那个,是劳公公的干儿子路新。

    路新给赵谦见了礼,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圣上口谕!”

    赵谦连忙跪倒……

    半个时辰后,喜闻乐见、白芷和连翘的尸体便从二皇子后门悄悄抬了出去,裹着草席,运到乱葬岗早早埋了。

    朱子惠的太太最终也没有报官,朱家甚至没敢发丧,私下里拿了赵谦给的一笔安家费,朱太太卖了小妾和朱子惠的几个通房,带上儿女和金银细软,护送着朱子惠的棺材离开京城,回了香河老家。

    几天后,由劳公公和黄公公亲自挑选的一批内侍和丫鬟进了二皇子府。

    赵谦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承尘怔怔发呆,几乎是一夜之间,他的人全被父皇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他的乳娘也被慎行司给发落了。

第一七零章 有人来送礼

    “来人!”赵谦有气无力地叫道。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面孔的丫鬟,一双眼睛像贼一样,恨不能把他刺个窟窿。

    “滚,滚,给我滚!”赵谦大怒,顺手拿起床上的瓷枕朝那丫鬟扔了过去,瓷枕落在地砖上,摔得粉碎。

    慈宁宫里,三公主正看着华大小姐,问道:“表姐,你怎么识破奸计,没有跟着那个叫连翘的丫鬟去小院子的?”

    华大小姐想说那个连翘是我派去的啊,但是她环顾四周,庆春和另外几个宫女正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那一道道小眼神,无不闪烁着好奇的光茫。

    华静瑶叹了口气,后宫的生活太枯燥太无聊,这些宫女们无时无刻都想听八卦。

    前世她在宫里当宫女的那几年,也是这样的。

    华静瑶清清嗓子,对三公主说道:“这让丫鬟把人引到屋子里,然后再叫人过来抓奸的情节,其实是非常老套的,早几年的话本子里几乎本本都会有,只要你们多看几本书,也就知道了。”

    三公主张了张嘴,四下看看,然后压低声音,对华静瑶说道:“表姐,你不要总看话本子,那个不好。”

    华静瑶见她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便觉得可爱极了,于是好奇地问道:“那我应该看什么书啊?”

    三公主一本正经:“列女传、女戒、女训,若是表姐把这些全都读完了,那还可以读读金刚经。”

    华静瑶怔住,怔住,怔住……

    三公主见她不说话了,摸摸自己的小鼻子,她说错了吗?她的记忆里,这些都是她前世常读的书啊,都是好书,莫非琳琳不喜欢?

    华静瑶回到长公主府,就见史乙早就在等着她。

    “姑娘,好消息,张若溪的案子已经判了。”

    华静瑶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张若溪一案结案的日子。

    虽然早就猜到结果了,她还是问道:“斩立决?”

    史乙点头:“对,就是斩立决。”

    张山长的案子一发,张二老爷和张五老爷便上了请罪折子,张氏族里也将张若溪族谱除名,这样一来,无论张若溪是死罪还是发配,张氏一族都不会受到影响。

    张若溪死后,张家没有来收尸,他到死也没有想到,给他收尸的是苗红。

    不过,张家虽然表面上与他划清了界限,但还是替他在距离京城二百余里的地方买了坟地,苗红陪着秀秀扶灵出了京城,张十一和张十二早就带着人等在半路,帮着他们将张若溪葬了。

    张四太太没有和张若溪合葬,而是由张二太太和张三太太张罗着,在京郊三十里的地方单独葬了,虽是孤坟,但是离京城很近,清明中元,秀秀都能去拜祭她。

    这个案子到了现在,终于全部了结,华静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她又想起了小狸,当初破这个案子的时候,小狸全程都陪着她,直到案子在顺天府审结,她跟着大皇子和秦崴去江南春庆功,然后她便把小狸弄丢了。

    想到小狸,当然也就想起了沈逍。

    华大小姐忽然发现,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沈逍了。

    从那天在慈宁宫里见过他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也不知道那个祸害还活着没有。

    华大小姐咬牙切齿,她的小狸不知所终,沈逍那祸害却还好端端地住在国公府里。

    忽然,她啊的一声,她怎么忘了,她爹的那幅宝贝画还没有找到。

    她先是想去找沈逍要朱禄,然后在宫里见到沈逍,接着在宫里又见到了三公主,再接着就是去二皇子府和赵谦那渣男斗智斗勇。

    她这边大显神威,却把她爹的那幅画给忘记了。

    谁让她接连遇到两个渣男,于是把正经事给忘了。

    华大小姐又悔又恨,悔的是不该被沈逍那渣渣乱了心神,恨的是她竟然因为赵谦那渣渣忘了正事。

    华静瑶连忙打发史丙去折芦巷,那幅画当然还没有找到,华三老爷却已经从丢画的悲伤中缓过来了,还让史丙带话给女儿,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个当回事,那画再好,也是身外之物。

    华静瑶还是觉得郁闷,她觉得她还是应该去找一趟沈逍,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那画是朱禄偷的,这事不能就这样完了。

    华静瑶正要带上甲乙丙丁去永国公府找沈逍要人,小夏就从外面飞奔着进来。

    “姑娘姑娘,有人来给您送礼。”

    “送礼?”华静瑶有些诧异,身为长公主府的大小姐,给她送礼送东西的大有人在,大多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可是听小夏的口气,这个“有人”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直接说是某夫人某小姐吗?

    “送礼的没有留下姓名,就是说把这个给您。”

    小夏说着,拿出一只长长的匣子。

    史甲见了,立刻伸手接了过来,对华静瑶说道:“小的到外面看看。”

    华静瑶点点头,叮嘱道:“小心一点。”

    虽不能算是江湖儿女,可是这点常识还是懂的。即使不懂,话本子也是看过的。

    但凡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匣子啊,盒子啊,那里面十有八、九是会藏着东西的,有飞刀,有暗箭,有暴雨梨花针,据说还有火药。

    匣子一打开,砰的一声,地动山摇,留下一地的胳膊腿儿。

    按照华大小姐的叮嘱,史甲找到一片空地,那匣子上面没有锁,远远地拿根长竹竿把匣盖拨弄开,然后等着等着等着。

    等了大约一刻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暗箭,没有飞刀,也没有暴雨梨花针,更没有火药。

    史甲这才走过去,把匣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画轴。

    当着华大小姐的面,史甲和小艾把画打开。

    匣子一打开,砰的一声,地动山摇,留下一地的胳膊腿儿。

    按照华大小姐的叮嘱,史甲找到一片空地,那匣子上面没有锁,远远地拿根长竹竿把匣盖拨弄开,然后等着等着等着。

    等了大约一刻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暗箭,没有飞刀,也没有暴雨梨花针,更没有火药。

    史甲这才走过去,把匣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画轴。

    当着华大小姐的面,史甲和小艾把画打开。

第一七一章 两人皆避嫌

    华三老爷喜极而泣!

    这幅画是真的,上面有他加盖的私章。

    华静瑶冷眼旁观,看她爹看着那幅画一副千里寻子终于找到的模样,她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她爹和那画才是一家人。

    “爹啊,您看仔细了,这画真就是您丢的那幅吗?”华静瑶再次确认。

    “真的,千真万确。”华三老爷眼珠子像是粘在画上,舍不得离开。

    华静瑶叹了口气,不死心地说道:“那我走了。”

    “嗯。”她爹头都没回。

    华静瑶无奈地出来,冯娘子捧了一碗绿豆汤过来:“姑娘,您喝一碗消消暑吧。”

    华静瑶接过来一饮而尽,冲着冯娘子道声谢,带上甲乙丙丁出了折芦巷,不打扰她爹与那幅画互诉相思了。

    站在折芦巷外,华静瑶忽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

    原本想去永国公府找沈逍兴师问罪,现在画都回来了,她还去做什么?

    原本想和她爹一起庆祝这画失而复得,可她爹摆明没有功夫搭理她。

    进宫找三公主?昨天刚去过,毕竟那是皇宫,总不能天天去。

    “沈逢的案子如何了?沈大老爷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华静瑶问道。

    “沈大老爷已经回来了,今天出殡,那案子没有进展。”史乙说道。

    华大小姐轻轻挑了挑眉毛,案子没有进展是肯定的,沈逍就是一只不死老妖。

    想到沈逍,就想起小狸,她的小狸也没有踪影。

    华静瑶的心情顿时不好起来,对甲乙丙丁说道:“去别院吧。”

    折芦巷和昭阳小筑同在甘石桥,离得并不远,自从上次离开以后,华静瑶便没有再去过。

    “那天小狸躲在骡车下面,还是我把他弄进去的。”

    史丁忽然开口,甲乙丙一齐瞪他,你不说话会死吗?

    史丁摸摸脑袋,他没有说错啊,瞪他干嘛?

    因为离得不远,华静瑶没有坐车,主仆几个溜溜哒哒往昭阳小筑去。

    “华姑娘?真的是华姑娘!”

    身后有声音传来,几人回头,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路边的一座茶楼的窗户里,伸出来两颗熟悉的脑袋。

    张十二少和巩六。

    华静瑶冲着他们点点头,正在这时,那窗子里又挤进一颗脑袋,正是骆仵作。

    “华姑娘,老秦也在,今天他请客。”

    巩六话音刚落,华静瑶已经走进茶楼。

    她还没有忘记,他们几个还要一起查沈逍呢,虽然遇到一点点挫折,可是不能知难而退。

    秦崴果然也在,华静瑶有些奇怪,问道:“你们不用上衙吗?”

    没等秦崴开口,巩六抢先说道:“秦家别院出事了。”

    “出事?”华大小姐瞪大眼睛,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崴轻声说道:“今天早上,在别院的一口水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并非是别院的人。”

    “尸体?哪座别院?”华大小姐吃了一惊,秦家在甘石桥有两座别院,一座与昭阳小筑相邻,别一座则是在凤阳书院的后山上,也就是张家那座别院旁边。

    “就是你家旁边的那座。”巩六抢着说道。

    华大小姐原本正要去昭阳小筑,现在听说发现尸体的别院就是昭阳小筑相邻的那座,她顿时兴趣大增,极不厚道地对秦崴说道:“既然尸体是在你家别院发现的,所以你要避嫌,索性在这里喝茶?”

    秦崴含笑点头,指着骆仵作说道:“他也要避嫌。”

    “为什么?”华大小姐好奇地问道。

    骆仵作无可奈何,道:“因为那个死者是我家的亲戚。”

    “啥?”华大小姐又一次张大了嘴巴,这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她回忆了一下,整整十卷《骆英俊探案录》里好像没有这个案子,井中深尸的案子倒是有三个,可是似乎和这个不一样。

    “骆家的亲戚?近亲?远亲?”华大小姐问道。

    “近亲,是我的表哥聂元慎。”骆仵作说道。

    华静瑶倒吸一口凉气,难怪骆英俊没有把这个案子写进书里,那个死者是聂元慎,那当然不能写出来了。

    聂元慎,太仆寺少卿,平安侯的弟弟,庆王府女婿,明慧郡主仪宾,同时也是建明伯府老夫人的亲侄儿,骆仵作的表哥。

    这的确是骆家的近亲,很近的亲戚。

    而这位的身份既是勋贵又是皇亲,还是朝廷命官,他的案子也的确不适合写进话本子,让世人围睹。

    华静瑶又看向秦崴,问道:“那么现在这个案子是由黎府尹亲自督办?”

    “不,是大皇子在办。”秦崴说道。

    华静瑶松了口气,既然办案的是大皇子,她就能跟着看热闹,可若是换成黎府尹,她就只能听结果了。

    她堆起一脸假笑,亲手给秦崴倒了一杯茶,说道:“秦大人,讲讲吧。”

    秦崴一脸的无奈,谁遇到这种事都只能无奈了。尸体是在自己家里被发现的,而自己还要因为这个案子在这里闲喝茶。

    “今天早上,大厨房的下人去打水,发现井里有人,打捞上来之后,却无人认识。最后还是小常管事认出来,这人是聂元慎。”

    “小常管事以前见过聂元慎?”华静瑶问道。

    秦崴道:“常家原是罗太夫人的陪房,早就脱籍,子孙中还出了两个秀才,但是常家每一代都会有人留在秦家做事,小常管事十二岁便进府了,一直都在九芝胡同,前年才来到别院做管事,他从小就跟着我们兄弟进进出出,京城里各家各府,他大多都能混个脸熟。”

    华静瑶又问:“聂元慎和你们家的关系如何,或者是平安侯府与你们的关系如何?”

    华静瑶没有问庆王府,因为庆王府与秦家之间是什么关系,整个京城全都知道。

    当年德宗皇帝和胞妹,也就是那位做过秦家宗妇的老公主,就是庆王府救下来的。

    如今宫里的一家子,连同秦家嫡房,全都是那位老公主的后人。

    秦崴摇摇头:“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和平安侯府没有交情,算不上通家之好,逢年过节送送年礼,也是因着骆家的关系。”

    秦家和骆家是通家之好,而平安侯府聂家则是骆家的姻亲。

    华静瑶又看向骆仵作,道:“骆仵作你请节哀。”

    骆仵作挥挥手,咧开嘴笑了笑,顿时变成开花馒头:“我和他虽是表兄弟,可是也没啥交情。”

    他有啥可节哀的,他和聂元慎又不熟。

    在平安侯府的人看来,建明伯府这一家子全都不靠谱,没有一个争气的,人家和他们打交道都嫌丢人。

    “有一年,我跟着两个哥哥去平安侯府拜年,恰好宫里赏了一堆东西,我那时还小,指着其中一盏灯说这灯我家也有,结果就被人嫌弃了,我家那灯是我家自己买的,人家那灯是圣上赏的,不一样。后来我做了仵作,过年的时候,他们家的几个孩子看到我就远远避开,我傻乎乎地拿着压岁钱给人家,人家都不要,说是家里大人说了,一定要好好读书,否则就要像我一样去做仵作。”

    华静瑶有些心疼骆仵作了,真没想到骆英俊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往。

    “后来呢?”华静瑶问道。

    “没有后来了,人家这么嫌弃我,我若是还要厚着脸皮往人家眼前凑,那不就是没脸没皮吗?从那以后,逢年过节我也没有登过平安侯府的大门,他们家来给家母请安,我也没有过去陪客。”骆仵作笑着说道,他早就看开了。

    “这么说来,你和聂元慎也没有交情了?”华静瑶又问。

    骆仵作把大脑袋摇成拨浪鼓:“人家是仪宾,又做了少卿,而我只是个小小的仵作,连俸禄都没有,和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还能有什么交情可言。”

    一旁的巩六闻言哈哈大笑:“岂会没有交情,你和聂元慎现在不就有交情了吗?上午你给他验尸了,哈哈哈!”

    秦崴一声干咳,正色道:“死者为大,不要调笑。”

    巩六伸伸舌头,道:“好大的官威啊!”

    华静瑶问道:“既然聂元慎和秦家也没有交情,那他怎么就死在那口井里了?对了,他是淹死的还是死后被扔进井里的?”

    最后那句话,华大小姐是问骆仵作的。

    骆仵作道:“是死后被扔进去的,他的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了,身上有很多外伤,生前吃过不少苦头,死因则是颈骨折断,应该是被人大力掐断的。“

    华大小姐又是一惊:“他死得这么惨?”

    虽然没有被分尸,可这死状也够惨了。

    骆仵作叹了口气,道:“聂家的人和我们家恰好相反,他们家特别会教育孩子,所以全都能文能武,聂元慎弓马骑射全都不错,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却被人挑断手筋脚筋,那么杀他的人,要么有很多人,要么就是武功远远高过他。

    “其他的呢,你们查出什么了?”这句话,华大小姐是问向面前这四个人的。

    秦崴和骆仵作一起苦笑:“没有其他了,黎府尹得知死者是聂元慎,就让我们避嫌了,接着我们就来到这里喝茶,再之后就遇到了华姑娘你。”

    华静瑶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想不想知道聂元慎是谁害死的,他的尸体又为何会在秦家?”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想知道,而且必须要知道。

    见两人没有直接回答,华静瑶又问秦崴:“你能保证杀人凶手不是秦家人吗?”

    秦崴很无奈,只好说道:“当然不能。”

    “你们两人要避嫌,我不用,秦大人,你能请我去你家别院做客吗?”华静瑶问道。

    秦崴哪能猜不到华大小姐在想什么呢,他道:“当然能,不过我想华姑娘最好先去见见大皇子,大皇子那里或许已经查到线索了。”

    这个时候,大皇子应该已经回顺天府了。

    “我想先去看看那口井。”华大小姐说道。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华大小姐已经站在那口井前了。

    骆仵作说道:“井边有很多脚印,没办法,这口井没有枯,每天都有下人来打水。”

    井边的确没有线索,骆仵作查过,后来大皇子带着尹捕头过来,他们也查过。

    昨天最后一个来这里打水的,就是今天发现尸体的那个,他是大厨房的,每天都是他来打水。

    这两天别院里没有住着主子,因此也没有人晚上要热水洗澡,那人还是在晚饭之前来打水的,晚饭之后他便没有来过。

    而别院的护卫亦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虽然没有主子住在这里,但是夜里还是照常巡逻,护卫们分成两班,每班十人,围着护院巡视,皆没有发现有何不妥。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在秦家别院里,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走吧,咱们去顺天府。”华大小姐说道。

    她正愁无处可去,无事可作,瞧瞧,现在不就有了?

    秦崴和骆仵作既是要避嫌,便不能正大光明跟进顺天府,两个人坐在江南春里等着,华静瑶则和巩六张十二少一起进了顺天府。

    他们是来看望大皇子的。

    当然,听说他们来了,大皇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他心里挺高兴,这个案子正没有头绪,表妹过来这是帮忙来了。

    寒喧几句之后,双方便切入正题。华静瑶开门见山问道:“表哥,聂家那边查到什么了?聂元慎这么一个大活人,整夜未归他们不知道吗?”

    大皇子说道:“已经查过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聂元慎已经失踪七天了。平安侯府一直都在悄悄找人,还向太仆寺告假,说聂元慎病了。”

    华静瑶奇道:“聂元慎失踪这么大的事,平安侯府为何没有报官?莫非他们刚开始时知道聂元慎去了哪里?”

    大皇子无奈地摇摇头,道:“你猜对了,聂元慎和明慧郡主吵架,明慧郡主把聂元慎轰出来,聂元慎对明慧郡主说,她若是不跪着求他,他就不回来,结果他就真的没回来,明慧郡主起先也没在意,过了三天还是没见到人,就让人去小院子里找人,去了才知道聂元慎只在那里住了一晚便没有再去。”

    华静瑶无语啊,还真有这样的事?

第一七二章 铁桶一般的一家人

    “明慧郡主和聂元慎夫妻关系如何?又是为何吵架?”华静瑶问道。

    大皇子道:“聂元慎爱马如命,府里有十几匹良驹,明慧郡主也喜欢马,他们能够结为夫妻也是因为这个共同爱好,成亲后自是关系融洽,是京城里出名的贤伉俪。那日他们之所以会吵架,是因为聂元慎要把府中一匹良驹送去太仆寺配种,明慧郡主不肯,二人便吵了起来。”

    华静瑶眉梢轻挑,微笑道:“看来是为了一点小事啊。”

    “对,就是因为一件小事才争吵起来。”大皇子说道。

    “他们夫妻膝下有孩子吗?”其实华静瑶是重生之后才知道聂元慎和明慧郡主的,可也只限于知道而已,对他们府里的情况并不了解。

    大皇子道:“他们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子,名叫聂正琪,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了?成亲了吗?是在读书还是已经领了差事?”华静瑶原本以为聂元慎的孩子年龄很小,没想到竟然已经十七岁了。按理说,以聂正琪的出身和年纪,她不应该没有听说过。

    聂正琪和张十二、巩六差不多的年纪,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或许他们两个认识呢。

    大皇子叹了口气,道:“聂正琪小时候曾经落水,救上来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落下病根,从此后缠绵病榻,从不出门,若不是聂元慎的这个案子,我甚至已经不记得他了。”

    大皇子说到这里,语气里有几分自责。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聂正琪,小时候也曾经在一起玩过,只是隔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记了这个人。

    华静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皇后娘娘是庆王府的表姑娘,那么聂正琪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外甥了吧?”

    大皇子笑了,道:“瑶瑶总算是理清这些亲戚间的关系了,有进步啊,没错,皇后娘娘和明慧郡主是表姐妹,聂正琪则是我的表弟。”

    不过,大皇子并非皇后所出,也没有养在皇后膝下,他和聂正琪虽是表兄弟,却没有血缘关系。

    “咦,这就奇了,既然是亲戚,这么多年连你也不记得他了,看来聂正琪病得还真是挺重的。”

    这几个月来,华静瑶没少和大皇子打交道,大皇子这个人就是那种能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记住的,因此他说他不记得聂正琪,华静瑶才会觉得稀奇。

    大皇子惭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忘记聂正琪的,直到聂元慎死了,他才想起聂元慎和明慧郡主还有一个儿子。

    “那么聂元慎有没有妾室、通房或者外室?”华静瑶又问。

    若是几个月前,大皇子听到自家小表妹有此一问,定然会吓一跳,可现在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道:“聂元慎只有一个妾室,是明慧郡主的陪嫁丫鬟,比明慧郡主还大两岁,那妾室没有生育,平日里深居浅出,大多时候都是在明慧郡主身边服侍。至于外室,目前还在调查,并没有头绪。据我所知,聂元慎是个马痴,除了马以外,他没有其他业余爱好,既不好酒也不好色,据说有一次应酬,整整两个时辰,他都没和身边的清倌人说一句话,连衣角子也没有沾到。”

    华静瑶干咳一声,排排坐两个时辰,连衣角子也没有沾到?大哥,你告诉我,聂元慎出去应酬是不是随便带一块铁板,把自己和那清倌人隔开了。

    “聂元慎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同窗、同僚或者亲戚朋友?”华静瑶问道。

    “聂元慎人缘很好,太仆寺上上下下,从人到马,全都和他关系很好,除此以外,聂元慎平日里走得最近的,应该是他的姐夫,曾经翰林院的王青,对了,王青擅长画马,与华三老爷或许认识。”大皇子说道。

    华静瑶微微蹙眉,难怪骆仵作说起聂元慎时是那种口气,这个聂元慎摆明就是那种轻风拂过不沾尘的官场中人,他和谁都交好,也就是和谁都不是特别要好,而他走得最近的却是一位翰林。

    他不站队,别人也挑不出他的毛病,这种人一般都能在官场上走得很远。

    也难道聂元慎即使是在太仆寺这种看似没有前途的地方,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可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死得那么惨呢。

    “明慧郡主呢,她在京城里和谁关系好?有没有牌搭子手帕交?”就连太后都有孟老太君和大长公主这两个几十年的牌搭子,更别说宫外的这些命妇了。

    “明慧郡主成亲之前喜欢骑马,整日与马为伴,即使成亲以后,她蛮是如此,平日鲜少出来应酬,京城里的夫人闺秀们大多与她不熟。”大皇子差点脱口而出,德妃娘娘有一次说起明慧郡主时,直接说她是个怪物。

    华静瑶点头,原来明慧郡主竟然是京城贵妇圈子里的清流啊,难怪她平时也很少听到这个名字。

    忽然,华静瑶的眉头皱了起来,大皇子见了,问道:“瑶瑶,怎么了?”

    “大表哥,你有没有发觉,聂元慎一家三口就像与外界隔绝起来一样。说起他们,除了知道他们喜欢养马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聂元慎和所有人关系全都不错,可除了一个两袖清风的翰林以外,便没有与之走近的人;明慧郡主更是没有朋友没有闺蜜,连应酬都不参加;他们唯一的儿子长年卧病在床,就连亲戚朋友也不记得他了,还有聂元慎唯一的妾室,平时也是深居浅出,大表哥,你猜蚊子能飞进他们家吗?”

    大皇子怔了怔,瑶瑶说得没有错,聂元慎这一家三口,看似一清二楚,实则却如铁桶一般,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正在这时,尹捕头回来了,大皇子连忙叫他进来。

    尹捕头说道:“聂元慎离家后第一晚住的那个小院子,是聂正琪出生那年,老平安侯赏给孙儿的,最初没有人住,后来租出去,去年才收回,现在住在那院子里看房子的,是明慧郡主的陪房刘七一家子。据刘七所说,因那宅子离太仆寺很近,聂元慎偶尔也会住在那里,而这次只住了一晚,次日他没去,刘七还以为他回府了,因此也没有在意。”

第一七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们把那个小院子里里外外查了几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聂元慎的房间在他走后的次日便收拾清扫过,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不过,聂元慎看过的一本书,书页打开,扣在桌上,刘七的儿媳妇说那天她进屋打扫时,桌案上有一本书,那书是打开扣在桌上的,想来前一天晚上,聂元慎一直在看这本书。房间里只有这一本书,刘七的儿媳说她以前没有见过,应该是聂元慎那天带去的。卑职把书带回来了。”

    说着,尹捕头把用纸包着的一本书拿了出来。

    “明珠记!”华静瑶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聂元慎看的会是正儿八经的书,再或者也是养马经之类的,却没有想到,这竟是词话本子。

    大皇子也有几分好奇,他拿起那本书翻了翻,笑道:“想不到聂元慎还看这种书,我原以为这种书是专门写给小姑娘们看的,瑶瑶,你看过这本书吗?”

    华静瑶没有回答,而是把那本书翻开几页,找到一页插图,说道:“这是我爹画的,不过我能证明,我爹的原画比这个要强出许多,这雕版雕得不行,白白浪费了我爹的好画。”

    词话本子一印便是几百上千册,内里的插图则是画师画出来后,再由雕版师傅照样雕出刻版,再行印刷,每本书里会有几幅或十几幅插图,雕版师傅的工作量很大,因此难免会有偷工减料,比如那女子裙子上的皱褶,原画上有五条,他们雕时却只有两条,画中裙袂飘飘的灵动,也就没有了,看上去呆呆板板,毫无灵气。

    “嗯嗯,我知道,华三老爷的画是极好的。”大皇子连忙说道。

    《明珠记》讲的是一位大家闺秀李明珠,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外室妹妹李明兰抢了丈夫,丈夫休妻,娶了李明兰,她气血攻心一命呜呼。李明珠死后,重生七次,第一次重生成前夫的妹妹,姑嫂大战八十回合,妹妹招了女婿,女婿勾引了嫂嫂李明兰,于是妹妹成功把李明兰赶出家门,前嫂嫂和前夫成了夫妻;第二次重生她成了丈夫的老娘,五十岁又生一子,并且告诉长子,你其实是在垃圾堆里捡来的;第三次重生,她成了丈夫的弟弟,也就是老娘五十岁生下的那个儿子,那老儿子一个不小心,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这事还被人知道了,他哥的名声毁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总之,这本书里李明珠重生七次,报复了妹妹和丈夫,第七次时她遇到一个貌比潘安的书生,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明珠记》是华三老爷画的第一本书,为此,这本书上市后,华大小姐还让史乙买了一百书,长公主府里但凡认识字的丫鬟婆子人手一本。

    华静瑶也抽空看了这本书,她看过的话本子也不少了,但像这本书这样胡说八道满嘴放炮的,她还是头回看到,所以她一边看一边骂,一边骂一边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这本书看完了。

    她又一次想起骆仵作对聂元慎的评价,聂家人不但嫌弃骆仵作,也嫌弃那不务正业的建明伯府,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人,那位连清倌人的衣角子也碰不到的聂元慎,竟然会看这么一本书,一本让华大小姐都嫌弃的书。

    “大表哥,我看过的话本子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我很少会开骂的,毕竟人家写书也不容易,可这本书也太狗血了,每一个剧情全都狗血,简直是天雷滚滚,我不信聂元慎会看这本书。”华大小姐忿忿说道。

    大皇子摇摇头,道:“我也不信,连你都认为狗血的书,他当然更不会看了。”

    华静瑶眨眨眼睛,总觉得大皇子的这几句话哪里不对。

    她把那本书拿起来,又翻了翻,指着作者的名字,说道:“这个作者叫乱花,这名字也太古怪了,不如查查这个作者吧,说不定聂元慎之所以会看这本书,只是因为这个作者呢。“

    “乱花?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大皇子还是头回看词话本子,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写这类书的人不是应该是叫李小渔,关小卿吗?乱花,乱花钱吗?

    大皇子立刻吩咐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尹捕头便带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进来。

    “大殿下,他就是乱花,明珠记就是他写的。”尹捕头说道。

    华大小姐冷眼旁观,简直不想直视了。

    这大胡子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那胡子连同他的头发全都乱糟糟臭哄哄的,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写词话本子的。

    在华大小姐的心目中,写词话本子的人,要么是怀才不遇的白面书生,要么就是放浪形骸的风流才子,怎么会是个抠脚大汉呢,这以后还让不让人看话本子了。

    “你就是乱花?”大皇子问道。

    这还是大皇子第一次亲自办案,以前虽然也办过,可也没有像这样,连这么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人都要亲自询问。

    大汉显然是被刚刚尹捕前的那句“大殿下”给惊住了,直到大皇子连问三遍,他猛的反应过来,立刻双膝着地跪了下去:“小人乱花参见大殿下。”

    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也是回答他就是乱花了。

    “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明珠记是你写的吗?”大皇子再问。

    乱花道:“小人名叫王乱花,就是京城人氏,住在麻子胡同,明珠记就是小人写的,小人写这本书赚了二十两银子呢,嘿嘿。”

    闻言,华静瑶微微眯起眼睛,她问道:“李明珠的妹妹为何会叫李爱珠?”

    乱花怔了怔,说道:“这有啥为什么啊,就是小人当时随便取的。”

    华静瑶轻轻一笑,冲着大皇子点点头。

    大皇子把手里的折扇合上,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胆狂徒,竟然假冒乱花,你有何企图,从实招来!”

    大汉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是乱花。”

    华静瑶冷笑:“李明珠的妹妹是叫李明白,根本不是李爱珠。”

第一七四章 我只是个抄书人

    “小人记性不好,就连早上吃的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本书是小人前些日子写的,里面有些什么人,小人也忘了,只记得有个李明珠,至于她妹妹是叫李爱珠还是李明白,小人刚刚的确是记错了,这会儿想起来了,她妹妹就是叫李明白。”

    大皇子已经懒得再听这大汉胡说八道了,他叫来尹捕头,沉声说道:“此人胆敢在本皇子面前信口雌黄,先打四十大板,再行审问。”

    尹捕头应声,叫了衙役过来。两个衙役二话不说,便按住大汉肩头,大汉方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他要挨板子了!

    四十大板啊,那是能要了他的性命的。

    “大殿下饶命,小人冤枉,那本造孽的破书并非小人所写,小人是代人受过。”

    这飞来横祸一定是那本破书招来的,一定是!他在坊间曾听人说起,前朝有个读书人写了一首诗,官府根据那首诗认定他包藏祸心,意图谋反,所以判了斩立决。

    那首诗只有二十个字,而这么一本书的字数,要比那诗多了许多倍,二十个字都能意图谋反,一本书那更是谋反了。

    大汉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他要去抱大皇子的大腿!

    可是那两个衙役的大手就像铁钳,让他动弹不得。

    “冤枉,小人冤枉!”

    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大皇子和华大小姐不约而同捂住了鼻子。

    大皇子嫌弃地对两个衙役道;“把他带出去弄弄干净。”

    别人是吓尿了,这位直接是给吓屙了。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汉重又被带上来,他的三魂六魄早就吓跑了一半,再次看到大皇子,不用盘问便自己全都招了。

    他的确是叫王乱花,也的确住在京城麻子胡同,但这本《明珠记》也的确不是他写的。

    他虽然长得不像读书人,但他却的确是个读书人。他爹活着的时候,便在麻子胡同外面摆了一个代写书信的小摊子,后来这小摊子传给了他,他便是做着代写书信的营生。

    有一天,来了一个少年,那少年穿著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小厮给了他一卷书穰,让他代为抄写,那卷书稿全部抄一遍,给他二十两银子!

    这种生意他不是第一次接了,以前也有那写得一笔烂字的人,让他代为抄写,只是这个小厮出的银子更多而已。

    他虽然是读书人,可自幼长于市井,有些事不用问也能猜出几分。

    “小人当时就怀疑那书一定是哪家公子小姐悄悄写的,担心让家里长辈说他们不务正业,便花了银子雇小人抄书。小人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一本反书!”

    他抄的时候不经大脑,也只是对那本书有个草草印像,否则不会连李明珠妹妹的名字全都不记得。

    大皇子和华大小姐交换了目光,原来这人竟然以为那是一本反书。

    “那小厮先付了五两订金,说好一个月后来取,小人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可也童叟无欺,待到一个月后,便把已经抄好的书交给了他,他也把余下的十五两给了小人。又过了几天,那小厮又来了,小人以为又有生意了,没想到这一次,他不让小人抄书了,而是让小人拿了这本书去万卷坊,只要小人把书交给万卷坊,并且一口咬定这书是小人写的,就给小人五十两银子。”

    大汉说到这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都怪小人,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五十两银子,一时起了贪念,就答应下来。”

    “万卷坊?秦家的万卷坊?”华静瑶插口说道。

    是了,她怎么忘了,秦家不但拥有当世最大的藏书楼天心阁,而且秦家还有两个印坊,一个是与官印并称的天心阁,还有一个就是万卷坊。天心阁印的都是经书史籍,万卷坊所印却很杂,也常有词话本子。

    可是《明珠记》却并非由秦家的万卷坊印制。

    当初她买了一百本,自是知道的。

    “对啊,小人就是去了秦家的万卷坊,当时接待小人的是一个管事,他把书稿收下,就让小人走了。小人从万卷坊出来,刚刚拐了一个路口,就看到那个小厮,那小厮真的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全都是白花花的现银,小人拿着那装银子的匣子,腿软手软,生怕被小偷盯上,跑进钱庄子,把银子换成银票这才心安。”大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也不知道他是热的还是吓的。

    华静瑶扬起手里的那本《明珠记》,在大汉面前晃了晃,说道:“可这本书并非万卷坊印制,你又当如何解释?”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后来小人在坊间看到那本书,还特意买了一本,小人也发现那书上没有万卷坊的标记,可小人也没有多想。”大汉又开始后悔了,大皇子和这位姑娘,该不会让他把那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的七十两上缴吧。

    华大小姐问那名大汉,道:“你在万卷坊见到的那名管事姓甚名谁?”

    大汉说道:“他姓梁,那名小厮让我到万卷坊找梁管事,只需把书搞交给他就行。”

    大皇子再次叫来尹捕头,说道:“他的口供你都听到了?去查吧,速去速回。”

    尹捕头出去,大皇子便又叫来一名擅画人像的属下,带着大汉下去,把那名小厮画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尹捕头便把印坊的人带来了。

    第一个传进来的是汇文斋的大掌柜和一名管事。

    《明珠记》便是由汇文斋刻印的。

    华静瑶记得华三老爷说过,他之所以接到这画插图的活儿,是江南给介绍的,江南和汇文斋的东家有几分交情。

    身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东家,江南认识的人自是不少。

    来人是汇文斋的大掌柜和管事,并非东家,想来也不一定认识江南。

    “《明珠记》是小号刻印的,小号还专门请了名家绘制插图,又从杭州重金聘请了雕版师傅,虽然这本书上市大卖,可是因为刻印的成本过高,至今也才刚刚回本。”大掌柜说道。

第一七五章 暴毙的梁管事

    华大小姐在一旁不由撇嘴,你们请的雕版师傅看上去也不怎么样,想来不是名家,白白浪费了我爹的好画。

    “那么这本书的作者你们可曾见过?”大皇子问道。

    汇文斋大掌柜道:“回大殿下,这本书最初并非是小号接的,而是由万卷坊转来的,因此小号并没有见过此书作者。”

    “万卷坊转来的?没有见过作者,你们是如何支付稿酬的?”大皇子不解。

    汇文斋大掌柜解释道:“不怕大殿下您笑话,小号早年在京城名不见经传,只能靠着帮那些大刻坊干点小活勉强活口。直到最近两年,因着小号印了几本销量很好的词话本子,那些书局愿意代卖小号的书,这才在京城里有了名声。小号的东家知恩图报,感谢那几家大刻坊当年出手相助,因此,小号手头的活儿再多,也要抽出人手来,接下那几家大刻坊转过来的稿子,万卷坊便是其中之一,这本《明珠记》便是万卷坊转过来的,小号只管向万卷坊支付一干费用便可,小号只管接书,书是小号印的,可是作者却是人家万卷坊的,无论这本书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小号也不会与作者见面,这是行规。”

    大皇子不明白了,不问不知道,原来刻坊印书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那么这本书,你们给万卷坊支付了多少银子?”华大小姐问道。

    管事拿出带来的帐册交给大掌柜,大掌柜翻到其中一页,双手呈到大皇子面前:“大殿下请过目,小号支付给万卷坊一百两银子。”

    果然,帐册上写得清清楚楚,这笔银子就是支付给万卷坊,而不是乱花本人。

    第二个被传上来的是万卷坊的胡掌柜,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名管事,一名姓王,一名姓方,却独独没有王乱花口中那位姓梁的管事。

    万卷坊是秦家的产业,秦家五个房头全都占股,这股份的比例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只要五个房头还在,这股份便也在。如今管理万卷坊的是秦家三房的二老爷秦宙,他是秦崴的从叔,胡掌柜则是秦家的世仆,平日里打理琐事的便是胡掌柜。

    大皇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胡掌柜,问道:“贵号可有一位姓梁的管事?他为何没有一起过来?”

    胡掌柜忙道:“回禀大殿下,小号确实曾经有一位梁管事,但是他三个月前不幸离世了。”

    “什么?”大皇子眉头微动,华大小姐也欠起身子。

    梁管事已经死了?这件事也太巧了。

    华大小姐想起来了,华三老爷开始给这本书画插图,就是在大约三个月前。

    “梁管事是秦家的世仆,还是从外面请的?他是哪里人氏,又是如何死的?”大皇子沉声问道。

    胡掌柜说道:“回禀大殿下,梁管事算不上是府里的世仆,但也有些关系。他名叫梁义,他的娘子原是三房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和梁管事是自幼订亲,梁管事是通州人氏,父母双亡,幼时住在叔父家中,叔父死后,他便独自出来谋生,先是在通州的一家铺子里,存了一点钱后,便自己开了个小铺子,成亲以后夫妻二人一起开铺子,无奈生意不好做,铺子关门后,他娘子便求到老夫人面前,想在府里给丈夫谋个差事,恰好万卷坊这边缺人,梁义读过书,会算帐,又自己开过铺子,人也机灵,二老爷让小人看过,小人也觉得他还行,就让他来了小号,先是给管事们帮忙,三年后正式让他做了管事,唉,他是去年才当上管事的,没想到刚刚一年,便……他是在回通州老家给叔父上坟的路上,从马上摔下来摔死的。”

    秦家是世家,万卷坊又是老字号,这样的地方不会随随便便用人,就像这个梁义,也算是知根知底,而且进了万卷坊之后,磨练了三年,才终于做上管事。

    华大小姐看向胡掌柜,问道:“他是骑马摔死的?当时有人看到吗?”

    “有的,梁义是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回通州的,据说原本是想坐车回去,可是他的小儿子想要骑马,梁义觉得到通州也不远,便去驿站租了三匹马,父子三人骑马回去。据他的大儿子所说,走在半路上时,梁义的马突然惊了,父子三人之中,只有梁义的骑术尚可,两个儿子都是不久前才学会骑马,根本没有能力追上那惊马,待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时,只看到梁义倒在路上,已经断气了,那匹惊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对了,发现梁义尸体的地方已属通州地界,当时通州县衙还派了仵作前往,证实梁义确实是摔死的。”胡掌柜解释得非常详细,显然当时秦家也派人去仔细调查过了。

    华大小姐看向胡掌柜,问道:“他是骑马摔死的?当时有人看到吗?”

    “有的,梁义是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回通州的,据说原本是想坐车回去,可是他的小儿子想要骑马,梁义觉得到通州也不远,便去驿站租了三匹马,父子三人骑马回去。据他的大儿子所说,走在半路上时,梁义的马突然惊了,父子三人之中,只有梁义的骑术尚可,两个儿子都是不久前才学会骑马,根本没有能力追上那惊马,待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时,只看到梁义倒在路上,已经断气了,那匹惊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对了,发现梁义尸体的地方已属通州地界,当时通州县衙还派了仵作前往,证实梁义确实是摔死的。”胡掌柜解释得非常详细,显然当时秦家也派人去仔细调查过了。华大小姐看向胡掌柜,问道:“他是骑马摔死的?当时有人看到吗?”

    “有的,梁义是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回通州的,据说原本是想坐车回去,可是他的小儿子想要骑马,梁义觉得到通州也不远,便去驿站租了三匹马,父子三人骑马回去。据他的大儿子所说,走在半路上时,梁义的马突然惊了,父子三人之中,只有梁义的骑术尚可,两个儿子都是不久前才学会骑马,根本没有能力追上那惊马,待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时,只看到梁义倒在路上,已经

第一七六章 我认识他

    出了顺天府,便看到巩六的小厮白夜在路边张望,看到华静瑶,白夜飞奔过来,说道:“华大小姐,我家六少爷在江南春呢,秦大人和骆仵作,还有张家的十二少爷也在,正等着您呢。”

    秦崴和骆炯这两位避嫌的,这会儿已经等得心焦了,他们不能让人来顺天府打听,巩六和张十二也不能舔着脸过来,只有华静瑶能仗着大皇子表妹这个身份,时不时地过来看望大表哥。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借口,可是有借口和没有借口是两码事,如她这般有借口的就能出入顺天府,巩六和张十二少脸皮再厚,没有借口也不能来,秦崴和骆仵作要避嫌,无论有没有借口都不行。

    一股优越感油然而升,看着顺天府外迎风招展的旗子,华大小姐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不过,华大小姐没有忘记安排人手,史甲带着他的两个小跟班动身去通州,华静瑶担心他们人手不够,又让他回府点了十名护卫。

    史乙则留在衙门里,华静瑶略等一刻,史乙便出来了,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关老黑的案子已经结了,明天就要判了。”

    “这么快?”这倒是出乎华静瑶的预料了。

    史乙低声说道:“小的是问的黎府尹身边的人,据说那几个被关老黑卖掉的女子,全都是永国公府的人给找到的,沈四公子还打发人来过问了,犯人是咱们抓的,人证是永国公府送来的,黎府尹岂能拖延啊。”

    是啊,黎府尹是老油条,看到这样的阵仗,心里怕是已经明镜似的,他若是再拖延几日,长公主府和永国公府,谁知道还会再弄出点什么夭蛾子来,还是见好就收,送到面前的功劳不拿,那不是傻吗?

    “嗯,那关老黑被割了肉,模样好不恶心,明天我就不过来看审了,你过来吧,若是黎府尹审得好,你就替那几个被拐卖的姑娘家,送块清正严明的匾额,还有那几个姑娘,看看能不能安顿她们。”

    华大小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些历尽艰难,九死一生的女子,在案犯伏法之后,她们反而无家可归。

    前世,她亲眼见过,这样的女子有的自尽,有的索性自卖青楼。

    到了江南春,还没有走进雅间,华静瑶就看到了迎面过来的江南。

    “江叔叔好。”华静瑶上前行礼。

    江南生着一张比女人还白嫩的脸,若不是那两撇不三不四的小胡子,满分十分,华大小姐能给他打六分,但是多了那两小胡子,也就只能四分了。

    不及格!

    江南原本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看着面前这个朝华明珠般的小姑娘叫他叔叔,他心中五味杂陈。

    华毓昆这家伙太可恶了,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他却还长得那般年轻英俊。

    “你是来找秦大人他们吧。”江南问道,上次他见过华静瑶和秦崴等人在一起,秦家和皇室走得很近,何况华大小姐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

    “是啊,正是如此”,华静瑶想起那本《明珠记》,问道,“江叔叔,您认识汇文斋的东家啊,我看我爹又在画插图了。”

    江南笑道:“你爹已经开始画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爹是在给你挣嫁妆呢,对了,汇文斋的东家今天也来了,我刚刚还见到他呢。”

    这么巧?

    不过问过口供之后,汇文斋已经没有嫌疑,反倒是万卷坊的那位死了的梁管事嫌疑更大。

    正在这时,一间雅室的门打开,从里面鱼贯走出几个人来,江南低声说道:“走在中间的那个,就是汇文斋的东家了,他姓黄,这里的人都叫他黄老板,他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华静瑶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平平,是那种掉进人堆里找不到的,他左颊上有个米粒大小的肉瘊,反倒成了他的特点。

    江南和华静瑶站得较远,中间隔着一盆枝叶繁茂的丹桂,黄老板几人没有往这边看,径自下了楼梯。

    华静瑶又和江南寒暄几句,便带着小艾进了雅间,史丙和史丁则候在门外。

    秦崴几人果然已经等得焦急,华静瑶把那个王乱花的事讲了一遍,连同秦家万卷坊里那位名叫梁义的管事死了的事,也说了出来。

    大皇子巴不得她能和秦崴他们一起商量呢。

    闻言,秦崴吃了一惊,道:“我认识那个梁义,他竟然已经死了?”

    秦崴身为秦家嫡房的公子,又已经做官,平素里应该不会这些掌柜管事们有所交集,因此,华静瑶问道:“你居然认识梁管事?”

    秦崴点点头,道:“说来也巧,前阵子我想挑两个帮我跑腿的小厮,下面送来几个孩子,其中就有梁义的儿子,那孩子虽然不是家生子,可也是知根知底的,而且他读过书,看着也机灵,可惜他不会骑马,也过于瘦弱,你们也知道,要跟着我当差,身板不结实,又不会骑马那可不行。

    那天送来的几个孩子里,有两个会骑马的,可是长得黑炭似的,一看就是庄子里长大的,我便全都没有看上,次日我下衙回家,王贤便带着梁义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昨天的孩子里有一个是梁义的儿子,梁义向我打保票,一定会教会他儿子骑马,希望我能给个机会。

    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小厮,我也不是特别挑剔的人,再说我也不急,便告诉梁义,等他儿子学会骑马,便来找王贤,到时若是我这边还没有合用的人,便让他儿子补上,梁义千恩万谢地走了,我以为过几天他就会带着儿子过来,没想到后来反而没有了动静,一来二去,我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死了,难怪没有再过来。”

    秦崴说完,叹了口气,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梁义也不过三十多岁,竟然早早就死了。

    “秦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华大小姐问道。

    秦崴看一眼身旁站着的小厮,小厮想了想,道:“两个月了,那天是初九,小的记得清楚,那天刚好轮到小的打扫屋子。”

    他是三六九当值,所以那天他记得清楚。

第一七七章 太阳下的大黑炭

    梁管事是初九那天去见秦崴的,他托的是王贤,王贤是秦崴的幕僚之一,而就在八天之后,秦崴带着两个儿子去通州给叔父上坟,死在路上。

    梁义父母早亡,他是在叔父家长大的,九天后是他叔父的忌日,他们父子三人提前一天回通州。

    秦崴又叹了口气,道:“所以说,他真的教会儿子骑马了。”

    原本梁义是想雇车回通州的,因为小儿子要骑马,所以他才在驿站里租了三匹马,想来是小儿子刚刚学会骑马,正是最有兴趣的时候,这才想要骑马回去。

    华静瑶见秦崴脸有愧色,只好出言安慰:“梁义死得太过凑巧,我看说不定是被人灭口了,既是要灭口,那么即使他没有骑马回去,也同样会死,想杀一个人,有很多办法。”

    秦崴喝了口茶,说道:“等通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再说吧。”

    骆炯一直没有说话,华静瑶想问问他的想法,却见双眉深锁,若有所思。

    认识他这么久了,华静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骆英俊无论什么时候,都像一个大大的开花馒头,现在不开花了,那眉头皱得起了褶子,变成一只白生生的大包子了。

    “骆仵作,以你对聂元慎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是看词话本子的人吗?”

    骆炯摇摇头,道:“那种词话本子连我都不会去看,聂元慎又怎会看呢,他只会看正儿八经的书,恐怕连游记也是不屑去看的。”

    “那你见过他儿子聂正琪吗?”毕竟是亲戚,大皇子身份太过贵重,后来没有见过聂正琪倒也正常,可聂骆两家是近亲,骆炯或许是见过聂正琪的。

    没想到骆仵作依然摇头:“你若是不说,我甚至不知道聂元慎的儿子是叫聂正琪,唉,我也只是知道他有个儿子而已,或许那孩子小时候我是见过的吧,但是我不记得了,对了,聂家是不许他家小孩和我说话的,免的被我带坏。”

    噗,巩六忍不住笑了出来,人家不让小孩和你说话,难道不是担心小孩被你身上的尸臭味给熏死吗?

    “你能不能打听打听,或许你们家的老夫人夫人们是见过那孩子的呢?”华大小姐提醒道。

    骆仵作站起身来,道:“我也有此意,除了找女眷们打听,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顺天府里的那些人可查不到女眷那里。”

    见过聂正琪的女眷们个个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久居后宅,自不是顺天府的人能够去盘问的。

    骆仵作说走就走,秦崴也起身,对华静瑶道:“我也回家打听打听有关梁义的事,和骆家一样,有些事情顺天府的人是查不出来的。”

    是啊,顺天府的人不能挨个盘问各府的老夫人和夫人们,也同样无法在秦家打探消息,这些事,只能让家里人自己去做。

    见秦崴和骆仵作眨眼前就走了,巩六这才反应过来,尖叫道:“他们没有汇帐就走了,这一顿分明是老秦请客啊。”

    张十二少自顾自地用筷子敲着碗碟,叮叮咚咚,居然让他敲得甚是悦耳。

    “他们两个现在都在避嫌,自是巴不得早点把这案子破了,巩六,做大事之人不能拘于小节,你难道是在乎一顿饭的人?”

    巩六冷哼:“你还真是说错了,我还就是在乎一顿饭的人,你不在乎你汇帐啊。”

    “我为何要汇帐,你难道不知道我很穷吗?我是读书人,读书人两袖清风,你看我穷得只有风,没有钱了。”张十二少手里的筷子不停,他的话也不停。

    “张十二,你不要脸!”巩六恶狠狠说道。

    “人生在世,冷雨凄风,要脸何用,岂不多余?”叮叮咚咚,张十二少悠然自得。

    巩六挥拳要打,却听到旁边传来华大小姐凉嗖嗖的声音:“你们两个不用吵了,我已经让史丁结帐了。”

    巩六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好羞耻啊,都是张十二这个不要脸的把他给害了。

    华静瑶懒得搭理他们,她要找个清静的地方理理思路,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在巩六的捶胸顿足,张十二少的叮叮咚咚中,华大小姐走出了江南春,史丁早已带了马车等在外面。

    华大小姐正要上车,却听到身边的小艾低呼一声:“小狸啊。”

    闻言,华大小姐猛的回头,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块炭!

    光天化日,炎炎夏日,大日头底下,行走的一块炭。

    “他不是小狸,他是沈逍。”华静瑶冷冷地说道。

    这大太阳,怎么就热不死他?华大小姐想要不走了,她想看到沈逍原地燃烧。

    沈逍没有原地燃烧,他甚至连个眼角子也没往这么看,带着几个人径自走进了江南春。

    直到那几个身影消失不见,史丙才道:“姑娘,您看到了吗?和沈逍在一起的是四殿下。”

    “谁?我怎么没有看到?”华大小姐奇怪地问道。

    史丙嘴唇动了动,他想说您的注意力全在沈逍身上,或许压根没有看到和沈逍在一起的其他人吧。

    “那个小孩,他是四皇子,去年腊八的时候,长公主和您一起去大相国寺,当时几位皇子全都去了,四皇子也在,小的见过他一面。今天他虽然打扮得像个寻常的小少爷,可小的还是能认出他来。”史丙说道。

    四皇子是皇后所出,也是目前唯一的嫡出皇子,他年仅十岁,平日里很少出宫。

    可是以华大小姐的身份,自是会认识他的,最近两三个月,华大小姐进宫的时候,也见过他一两次,只是刚刚她只顾着瞪着沈逍那块大黑大炭,一时没有留意而已。

    前世,四皇子和三公主一样,早早就死了。

    可惜,华大小姐不记得他是何时死的,可能就是这两三年吧,反正他死的时候年纪还小,尚未束发,也还没有出宫开府。

    现在想来,前世这个时候,四皇子也是还活着的吧。

    “四皇子看到我了吗?”华大小姐问道。

    “应该没有,他可能也不想被人认出,目不斜视。”史丙说道。

    闻言,华静瑶松了口气,却又不想走了,她想知道皇后为何会让沈逍把四皇子带出宫来。

第一七八章 单亲母女日常

    华静瑶站在马车外面,她努力回想,可是却想不起前世四皇子是如何死的了。

    他是个养在深宫中的孩子,没有贤名,也没有政绩。

    前世时,华静瑶对于四皇子的记忆,也只是知道皇后在四皇子死后,便心灰意冷,赵谦登基后,她以太后之尊,自请去慈恩寺修行,再也没有回过皇宫。

    华静瑶暗暗掰着手指头,前世姐姐成亲之前,四皇子便已经死了,而那时她只有七八岁,所以,四皇子的死期就是在这两年里。

    想到四皇子,华静瑶便又想起了三公主。

    姐姐重生在三公主身上,可是真正的三公主,却和前世一样,小小年纪便真的死了。

    三公主会死,四皇子也会死吧。

    华静瑶见惯生死,可是想到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会死掉,她的心里还是会难过。

    伫立良儿,华静瑶没有重回江南春,而是回到长公主府。

    一进府,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锦园的两名内侍在垂花门前等着,看到她便上前施礼,道:“姑娘回来了,殿下请您一回来就去见她呢。”

    华静瑶微一蹙眉,没有多问,便带着小艾去了锦园。

    锦园里,两名粗使丫鬟正端着簸箕往外走,华静瑶的目光扫过,见簸箕里装着的是陶瓷碎片。

    公主娘在发脾气。

    华静瑶把头上的筷子拔下两支,再用两根手指,扯着嘴角向上拉,拉到一个合适的弧度,然后咧嘴笑出八颗牙,小跑着进屋。

    昭阳长公主靠在湘妃榻上,华静瑶如同小蜜蜂见到花蜜一样,飞奔着扑到她身边:“娘,你的小棉袄回来了!”

    原是想要坐到榻沿上,可是跑得太急,脚上没有收住,整个人栽到昭阳长公主身上。

    “哎哟!”昭阳长公主被她砸得坐得身子,双手抱住她,骂道,“有你这样的小棉袄吗?分明就是块小石头。”

    华静瑶顺势坐下,挤在昭阳长公主身边坐下,昭阳长公主一脸嫌弃:“一身汗味,怎么不会洗澡?”

    “咦,不是您让人在垂花门等着我吗?我还以为您想我想得不成,所以连衣裳都没换,就来见您了,原来您没有想我啊,唉。”

    “你啊”,昭阳长公主伸出手指戳着她的额头,刚刚的怒意却已烟消云散,“我儿是个老实的孩子,所以才会让人欺负,是娘没有把你保护好,全都是娘的错。”

    华静瑶眨眨眼睛,公主娘不生气了,改成苦情戏了?

    “娘,有您这棵大树,谁敢欺负我啊。”华静瑶嘻皮笑脸地说道。

    “傻丫头,你以为不让你身边的人告诉我,我就查不出来了?前儿你和佳卉在二皇子府的事,我全都知道了,那个小畜牲,堂堂皇子竟然学了些姨娘小妾的作派,连那种下作事也干出来了,呵呵。”昭阳长公主连连冷笑,让她生气的事,不仅仅是赵谦设局欺负女儿,还有太后和皇帝!

    赵谦设计陷害瑶瑶,事后皇帝和太后全都知道了,可是也只是把赵谦身边的人全都换掉了,赵谦却连根头发也没少。

    正可恨的,是他们还封锁了消息,连她也没有告诉。

    想到这里,昭阳长公主伸手扳过女儿的脸蛋,怒道:“他们瞒着我也就罢了,你为何没有告诉我?是嫌为娘不能保护你,还是认为你比不上赵谦,活该被他欺负?”

    华静瑶无言以对,娘啊,这件事里你闺女没有吃亏,且,这个局看上去是赵谦给她设的,可实际上,这也是她给赵谦挖的坑啊。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公主娘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放心,娘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昭阳长公主咬牙切齿。

    华静瑶吓了一跳,她娘该不会派了杀手去要了赵谦的性命吧,娘啊,您可千万别冲动!

    “娘,有话好好说,您先消消气,你闺女我没有那么笨,那件事里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听到昭阳长公主说道:“二皇子府的内侍是由宫里派的,可是那些丫鬟小厮,却要从外面买。”

    华大小姐松了口气,公主娘不是要去杀人,她是要往二皇子府里塞人。

    “好啊好啊,娘,咱们母女是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甲乙丙丁都是粗汉子,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丫鬟小厮,还是娘最好了,娘一出手,这事一定办成。”

    华大小姐并非全是恭维,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昭阳长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的女儿还不笨,至少比她认为的要聪明。

    她伸手在女儿的脸蛋上捏了捏,手感不错,继续捏。

    华大小姐被她娘捏得苦不堪言,忍,忍,她娘捏她,总好过去找那群鹿。

    “娘,那天多亏有佳卉,她很聪明,也很听话,要不您得闲时,把佳卉接到府里来吧。”

    好不容易她娘的手捏酸了,华大小姐见缝插针问道。

    “好啊,既然你喜欢,那就把她接过来吧,其实我也挺喜欢佳卉的,可是……”

    可是想起上次被巩惠妃算计的事,昭阳长公主心里就不舒服,虽然知道宝贝闺女喜欢佳卉,她也没有把佳卉接出宫来。

    “哎呀,娘啊,您这么通透,何必和巩惠妃一般见识?再说了,佳卉如今是养在慈宁宫里,巩惠妃想要算计您,那一准儿会被太后知道,她也不敢了。”

    虽然,华静瑶觉得巩惠妃没有什么不敢去做的,可还是这样说了。

    此时,昭阳长公主的坏心情已经一扫而去,明知道女儿的这番话不可信,可还是愿意听。

    “好,那明天我就递牌子。”昭阳长公主说道。

    话一说完,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在女儿身上闻到了汗味儿。

    “你一大早去哪里了?”昭阳长公主问道。

    “聂元慎的案子,您听说了吧?”华大小姐反问。

    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道:“真没有想到,聂元慎说死就死了。”

    “娘,我去顺天府找大皇子了,这个案子和我爹有关系,所以我不敢怠慢。”华大小姐郑重其是地说道。

第一七九章 插上回忆的翅膀

    “和你爹有关系?你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是谁陷害他的,顺天府查出来了吗?大哥儿也真是的,这么明显的事情他都看不出来,你爹现在在哪里?已经被关在顺天府大牢了吗?”

    昭阳长公主连珠炮似的,华大小姐听得直发懵。

    我说什么了,让您有了误会?

    “娘,我爹他,他,他没有被抓进去,他也没有被人陷害,那些插图的确是他画的。”华大小姐硬着头皮说道。

    “插图?什么插图?”昭阳长公主问道。

    “是这么回事,这个案子里出现了一件证物,那是一本话本子,那话本子您也见过,就是《明珠记》。而那本话本子里的插图是我爹所画,所以我爹当然是和这案子有关系啊。”华静瑶硬着头皮解释,也不知道公主娘会不会打死她。

    “原来是这样啊。”昭阳长公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本《明珠记》她虽然没有看过,但是里面的插图却是看过无数遍的,宝贝闺女让人从外面买回一百本,府里随处可见,连茅厕里都有,她不是故意看的,就是随手翻翻。

    既然那人没有被抓进顺天府大牢,昭阳长公主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伸出纤纤玉指,整整鬓边秀发,把女儿推开,半靠在湘妃榻上,伸出手来,欣赏着红艳艳的手指。

    华大小姐暗中翻个白眼,知道我爹没事,你就不着急了?又有闲情逸指看自己的手指头了?

    “娘啊,那本书事关两家印坊,这当中还有一条人命,而我爹同样是在给印刻画画,说起来这个案子和他还是有关系的。”华大小姐说道。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昭阳长公主便重又坐直了身子,身体像一张崩紧的弓。

    “那本书很重要?”昭阳长公主问道。

    “非常重要,所以我爹……”所以我爹屁事没有,但,这不能说,“所以我爹还是有关系,这案子一日不破,我爹就……唉!”

    昭阳长公主不懂破案,但是女儿说那本书很重要,这句话她是懂的。

    昭阳长公主忽然看向华静瑶,接着,她眯起眼睛,勾起手指在女儿的额头上弹了一记,说道:“小东西,说实话吧,想让为娘帮你做什么事?”

    “咦,娘,怎么这就被您识破了?”华大小姐惊讶地问道。

    “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你那点小伎俩,娘能不知道吗?”昭阳长公主笑骂道。

    华静瑶也很无奈,娘啊,我还真不是您亲生的,至于为何连您也没有看出来,唉,我也没弄明白。

    “娘,我想知道关于明慧郡主的事,我看您和她的关系好像也很一般。”华静瑶说道。

    “明慧啊……”昭阳长公主一时语凝,她忽然发现,说起明慧郡主,她竟然没有什么可说的。

    “听说她很喜欢养马?”华大小姐提醒道。

    “对,我想起来了,明慧喜欢养马,没成亲的时候就这样了,那时她常常去玉带河边遛马,从不女扮男装,也不戴幂篱,惹得很多人去看,一来二去,但凡她去玉带河遛马,城里便会有很多人跟着过去,那竟成了昔年京城一景。”昭阳长公主陷入了回忆,那时也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呢,她比明慧郡主小了好几岁,正是好奇的时候,有一次还为此偷偷跑到玉带河,就是为了看明慧郡主遛马。

    “听说她之所以会下嫁给聂元慎,也是因为马?”华大小姐问道。

    “是啊,当时番帮献给皇帝十匹良驹,皇帝一向善待庆王府,便从这十匹马中选了两匹,赐给庆王府。那时聂元慎刚进太仆寺,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但是他出身平安侯府,在太仆寺的地位自是其他人不能比的。于是这给庆王府送马的差事,便轮到他身上。”

    “聂元慎把那两匹马送去了庆王府,便遇到了过来看马的明慧郡主,两人当着庆王爷的事,娶了足足半个时辰的马经,从庆王府出来以后,不过三日,平安侯府便请了媒人,到庆王府提亲了,这桩亲事门当户对,二人年纪相当,爱好相同,在庆王爷看来,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不久,两家便换了庾贴,正式议亲了,他们成亲以后的事,我反倒是不知道了,甚至连明慧也很少见到了。”

    昭阳长公主一口气说完,看着宝贝闺女,说道:“该不会是明慧杀了聂元慎吧?”

    华大小姐心下微动,她发现公主娘说出这句话时,非常平静,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或许,这真的不是玩笑话。

    “娘,明慧郡主杀过人吗?”华静瑶忽然问道。

    昭阳长公主没想到女儿会这样问,她怔了怔,目光闪烁,却没有否认。

    “娘啊,这案子都查到这份上了,您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您是要给明慧郡主瞒着吗?难道她比您女儿还要重要?”华大小姐扯住昭阳长公主的衣袖,上下左右全方位摇晃。

    昭阳长公主被她插得心乱如麻,只好说道:“你别摇了,我说,我告诉你。”

    见女儿终于停手,昭阳长公主只好清清嗓子,说道:“其实我不知道明慧是不是真的杀过人,我没有看到,也没有听人说过,我只是怀疑,这都是我的怀疑,你可千万不要当口供记下来。”

    “您放心,闺女我整日在衙门里,这种规矩还是懂得的。但凡是没凭没据的事,那便是传说,我总不能把传说一一写出来吧,我又不是我爹。”华大小姐一口气说完。

    “唉,是这样的,那时皇后还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她刚进宫没几年,人也年轻,看到春光正好,便张罗着要在行宫举行蹴鞠比赛,那时我年纪还小,没有资格上场,但是我也去了,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一起当判官。”

    听到判官这个词,华大小姐给逗乐了。

    “你不用笑,这是皇后娘娘给取的名儿,她和我,便是那次的判官。”

    “那一次,明慧自是也参加了,同时参加的有很多京城里的贵女,这些人我大多都认识,即使不认识也是听说过名字的,但是其中有一个叫夏明珠的,我却是头回见到。”

第一八零章 长公主的朱砂痣

    夏明珠?

    华静瑶心头一动,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是巧合吗?

    她不敢打扰昭阳长公主,屏心静气听下去。

    昭阳长公主继续说道:“那时我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天真烂漫,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我都喜欢。”

    华静瑶在心里暗暗吐槽,您现在也同样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啊,不仅是喜欢,您还要收藏。

    “夏明珠长得好看,是那些贵女里顶尖的,她骑的是一匹枣红马,往那里一站,就如一朵盛开的牡丹,旁边的闺秀们顿时变成了她的陪衬。”昭阳长公主目光明亮,唇边含笑,眼睛里似有星星,这么多年了,只要想起夏明珠的美貌,昭阳长公主依然心驰神往。

    “夏明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真是太美了,看到她时,我便想到一个词,人间绝色,她就是绝色啊。”

    华静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居然看到公主娘似是咽了咽口水。

    娘啊,我爹呢,你忘记我爹了吗?

    “那这个夏明珠究竟是哪家的贵女?”华静瑶连忙岔开话题,她担心她娘会因为这段回忆开发出新的爱好——收集美女!

    昭阳长公主的思绪终于初自家闺女拉了回来,她喝了一口酸梅汤,说道:“她是老平安侯妹妹家的女儿,夏家是正四品的武职,夏明珠的父亲因病致仕,她的弟弟年幼,当时尚未袭职,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家中没有祖母,父亲担心会影响到她以后的亲事,便把她送到京城外祖母身边,到时由平安侯府太夫人给她寻一门亲事。”

    夏明珠生母过世,若是没有长辈女眷教养,嫁到夫家后难免会被挑剔,因此家里才把她送到聂太夫人身边。

    华静瑶立刻把夏明珠当时的处境梳理了一遍。

    夏家虽然有个四品武职,可是父病弟幼,无人当官,她又是丧母长女,虽然暂时被养在太夫人膝下,可是无论是在平安侯府里,还是当时这些贵女眼里,她都只是平安侯府的穷亲戚。

    “她是跟着平安侯府的姑娘一起去的吗?”华静瑶问道,十几年前,平安侯府的姑娘应该是骆仵作的小姨吧。

    “那倒不是,她是庆阳伯府的二姑娘带来的,庆阳伯府的大姑娘便是如今的平安侯夫人,不过当时她还是世子夫人。”昭阳长公主说到这里,收起方才的星星眼,一本正经看向自己的女儿。

    华静瑶在公主娘的目光里看到了考问,她娘是在考她啊。

    “我明白了,庆阳伯府的二姑娘若是没有世子夫人的应允,绝不会把夏明珠带出来,何况还是带到皇后娘娘和您面前,而世子夫人之所以会这样做,恐怕也是太夫人的主意,平安侯府是要抬举夏明珠!这样说来,聂家对夏明珠还不错啊。”

    昭阳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捏了捏女儿粉粉嫩嫩的脸蛋做为奖励。

    “你说得很对,那个时候聂家的确是想要抬举夏明珠的,因为聂家想要亲上加亲,把夏明珠留在聂家当媳妇。因为聂元慎是次子,他的妻子出身和门第都不能高过嫂嫂,而聂明珠身世不显,又知根知底,正是聂家想要的次子媳妇,更重要的是,聂元慎喜欢!”

    昭阳长公主又叹了口气,道:“那么美丽的可人儿,谁会不喜欢呢,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让她进宫给我做女官了,可惜……”

    华静瑶恍然大悟,难怪公主娘连聂家对夏明珠的心思也知道,想来她想让夏明珠进宫做女官,不仅是想想而已,她还付诸行动了,只是得知夏明珠是平安侯府内定的儿媳,自是不可能进宫的,她这才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看她娘那一脸的遗憾,华静瑶几乎可以肯定,若是那时夏明珠真的进宫了,以后可能就没有她爹什么事了。

    好在没有!

    “后来呢?为何聂元慎娶的是明慧郡主?”华静瑶问道。

    “那次蹴鞠夏明珠大出风头,她是武将之女,原就有些马上功夫,再加上她长得又是那么美,美得……”

    没等昭阳长公主继续说下去,华静瑶连忙打断了她,道:“娘,请说正事。”

    昭阳长公主瞪她一眼,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就在那场蹴鞠快要结束的时候,明慧的马不知怎么就惊了,撞向夏明珠,夏明珠虽然躲闪了,可还是被撞得从马上飞了出去,摔断了腿。事后,皇后娘娘赏了很多药材,又让御医去给她诊治,庆王妃亲自带着明慧郡主登门道歉,平安侯府自是不再追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那时,明慧郡主还没有到玉带河边遛马吧?”华静瑶问道。

    “你说对了,明慧那时还没有这个爱好。起先夏明珠就是在平安侯养伤,那时我也想去看望她,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把我想让夏明珠当女官的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就不许我去了,无奈,我只好让人在平安侯府外面盯着。”昭阳长公主说到这里时,口气里竟然有了几分小姑娘才有的委屈。

    华静瑶强忍着才没有大笑出声,太后是担心您会找个女驸马回来,所以才不让您去吧。

    “臭丫头,你想什么呢?你娘我当年只有十一岁。”昭阳长公主一个白眼抛过来,眼瞅着是生气了。

    华静瑶连忙讨饶:“娘啊,我错了,我让您捏脸还不行,您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昭阳长公主抿嘴笑了,果然伸手捏捏女儿的小脸蛋,但却没有用力,温温柔柔的。

    “后来,我就听说夏明珠离开京城,到沈家在西岭的庄子上养病去了,听说是有个道士来府里看过,说夏明珠留在府里不适合养病,搞不好会落下残疾,太夫人信以为真,便把夏明珠送去了西山的庄子。”

    “谁能想到,夏明珠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据说是被家里接回去了。可是后来我亲自到沈家询问,平安侯夫人,也就是当年的世子夫人,却是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说谎,而太夫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见客了,说是要吃斋念佛,我从平安侯府出来,便让人去叫和夏明珠交好的庆阳伯府二姑娘,听我问起夏明珠,二姑娘就哭了,她说夏明珠和继母不睦,夏家不可能会来接夏明珠回去,她怀疑夏明珠是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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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块石头说起……逍遥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