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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三一章 你是瑶瑶信任的人

    按照华静瑶想的,沈逍一大早就会去书铺,他应该很想知道黄婆子那边的消息。

    可是华静瑶却没有看到沈逍,倒是平安过来了。

    “华大小姐,我家公子进宫去了,让小的来和您说一声。”

    华静瑶看看珍宝阁里的西洋钟,好奇地问道:“进宫去了?他要上早朝吗?”

    这个时辰,还没散早朝。

    平安摸摸脑袋:“小的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在来的路上,恰好遇上要去国公府传旨的内侍,内侍只是说陛下让公子进宫,别的也没说。”

    平安觉得吧,以他对自家公子的了解,公子的病是越来越重了。

    昨晚沈逍是住在折芦巷的,折芦巷里的宅子里,明明有一大箱衣裳,可是早上沈四公子却说这些衣裳没有一件能穿的,因此便要回国公府换衣裳。

    平安觉得自己比那戏台上的窦娥还要冤,好在公子打发他来书铺报信,他还能在书铺里看看书,安抚一下他那颗彷徨的心。

    此时的沈逍,还没有等到皇帝下早朝,便被太后叫到了慈宁宫。

    “阿逍啊,怎么又穿成这样了,上次哀家让人给你缝的衣裳,你不喜欢?”太后看着穿得像个黑无常似的侄孙子,越看越觉别扭。

    沈逍能说什么,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国公府了,平安那个混蛋,搬到折芦巷的全都是以前的旧衣裳。

    “孙儿还在孝期。”沈逍说道。

    “哀家也没有让你穿红红绿绿的衣裳啊,唉,你这孩子,这快过年了,你不许再穿成这样了,不吉利。”太后叹了口气,她上了年纪,放心不下的还是娘家的事,娘家就只有这一颗独苗苗了,虽说二房那边也还有男丁,可那关她什么事。

    “嗯。”沈逍总算答应了,其实今天他也想回国公府换衣裳,这不是中途被叫到宫里来了吗。

    太后知道他的性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却不是个执拗的人。

    太后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除了那一身黑漆漆的衣裳,这孩子就没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那张脸自是不用说,遗传了沈家男人的好相貌,身量虽然还显单薄,可是个头已经拔得挺高了,唯一的弱点就是那病还没有痊愈,不过看上去倒也没有大碍,至少不是病秧秧的。

    太后的心情便更加好了:“阿逍啊,再过三个月,你就出孝期了,哀家和皇后商量过了,等到春暖花开,在宫里办个赏春会,你看可好?”

    赏春会?

    沈逍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宫里有什么可赏的,就御花园里那些花花草草,多没意思,还不如到山里去赏春。

    但是既然太后喜欢,那沈逍当然没意见,赏春的人又不是他,只要太后觉得高兴就行了。

    “好。”沈四公子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更加惜字如金。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到时候她要把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全都叫过来好好挑挑。

    她可不是只给沈逍一个人挑媳妇,还有大皇子和二皇子。

    太后决定现在就让女宫把那些闺秀们的名单理一理,她对沈逍说道:“这会子皇帝也该下朝了,你去吧,哀家就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了。”

    沈逍告辞出来,快要走出慈宁宫时,身后传来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声音:“四哥哥,四哥哥。”

    沈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内侍提醒他:“沈四公子,是三公主过来了。”

    沈逍站定身子,转过头便看到跑过来的三公主,两名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三公主,有事吗?”沈逍有点不耐烦,他想早点去见皇帝,然后早点出宫,昨晚华大小姐派了史甲去见黄婆子,他想知道结果如何。

    三公主跑得太急,小脸蛋红扑扑的,脑门上还有一层薄汗。

    “四哥哥,国公府里住了位神医是吗?”

    神医?岳离吗?

    这并不是秘密,皇帝和太后全都知道。

    沈逍点点头,他不喜欢和小姑娘说话,而且还有点儿烦。

    “那四哥哥帮我把这个交给神医,请他看看这是什么药,行吗?”三公主说着,递上来一只荷包。

    荷包鼓鼓囊囊,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沈逍没有伸手去接,他蹙起眉头,问道:“宫里不是有太医吗?”

    宫里的太医中不乏大国手,难道还认不出一包药吗?

    何况,三公主只是个小孩子。

    三公主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然后上前一步,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事关重大,我不能找太医。”

    “那为何要找我?”沈逍更烦了,什么事啊,以后随便一个小孩子就要让他帮着找岳离,他非要烦死不可。

    “瑶瑶肯和四哥哥一起破案,说明四哥哥是瑶瑶信任的人,瑶瑶信任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所以我请四哥哥帮忙,一定没有错。”

    沈逍被三公主一口一个四哥哥叫得心烦,不过有一句话他听明白了,三公主说他是华静瑶信任的人。

    华静瑶信任他?

    他没听华静瑶说过啊。

    三公主怎么知道的?

    莫非华静瑶私底下和三公主说过?

    三公主只是小孩,华静瑶和她说这些做甚?

    沈逍心里嘀咕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那只荷包。

    三公主连忙谢过,小女娃举手投足,是这个年龄的孩子难得一见的端庄。

    皇帝已经下朝,他在御书房里见了沈逍。

    “朕是让你去查考题案,你查来查去,为何查到了那什么怪鸟案上?”皇帝的声音里没有怒气,反倒是有几分好奇。

    同样的谎话,沈逍能对黎府尹说,却不能对皇帝说。

    他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御案后的皇帝,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抓了清远侯的华四,并不是因为他与怪鸟案有关,而是因为考题案?那接下来呢,若是华四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你如何查出真凶?莫非就要把他当成怪鸟案的知情者处置?”

    沈逍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其实我们现在对一个人已经有所怀疑,苦于没有证据,而那人身份微妙,我们不能像对华四老爷那样直接抓过来而已。”

    “你们?你和朕的外甥女?”皇帝显然没有想让沈逍回答,他紧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你们怀疑何人?”

第三三二章 雪月

    华静瑶没有等到沈逍,这个时候她也不方便去顺天府,便有些后悔了。

    她昨天让人往宫里递了牌子,原本是应该今天进宫的,可是好不容易在黄婆子这里发现线索,她想和沈逍好好商量商量,所以她便让李云泉又递了牌子,明天再进宫。

    早知道沈逍今天进宫,那她还不如也进宫呢,可那毕竟是皇宫,不是长公主府,她不能想进就进。

    这时,史甲从外面进来,说道:“姑娘,刚刚枣树胡同盯梢的带信回来,华大姑娘出门去了,咱们的人在后面跟着,她去了悠然居。”

    “悠然居?那是什么地方?”华静瑶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处地方,“是哪家的别院吗?”

    史甲解释道:“悠然居紧邻玉带河,是一处雅室,专供文人墨客们谈诗论道之用。上个月刚刚开张,姑娘很忙,想来没有留意。”

    “文人墨客们聚会用的?甘石桥那边不是有很多这种地方吗?比如梨香院,这个悠然居没有开在甘石桥?”华静瑶问道。

    史甲说道:“对,虽然悠然居也在玉带河边,可是离甘石桥还很远,而且也和梨香院不一样。梨香院是一处大园子,可是悠然居却是由多个小院子组成,客人们可以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品茶做诗,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华静瑶恍然大悟,笑道:“什么文人雅室谈诗论道之地,史甲,你学坏了啊,这分明就是偷情私会之所,我说的对不对?”

    史甲抹一把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说道:“悠然居里的客人也不全是为了偷情而去的,偶尔也会有学子们在那里开诗会的。”

    华静瑶哈哈大笑,偶尔去那里开开诗会倒也可以,只不过你若是说两个大男人把花银子把自己关上那小院子里只为相对做诗,正常人谁也不会相信吧。

    不过现在,华大小姐倒也挺想到那里逛逛的。

    “走吧,我正愁没有地方可去,咱们就到那什么悠然居见识见识。”

    华静瑶说走就走,史甲想要拦着都来不及,只好跟在后面说道:“姑娘,要不小的把李补儿叫过来,给您易个容吧。”

    “易容做甚?你家姑娘这张脸见不得人吗?”华静瑶反问。

    史甲只好说道:“当然不是,姑娘丽质天生,怎会见不得人。只是姑娘去那里终究不太好,要不您换件衣裳,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

    华静瑶都懒得再理史甲了,若是没有李补儿的妙手,华大小姐换上男装也还是个女的啊。

    前面几次女扮男装都成功了,可那都是李补儿的手笔。

    “华静玟女扮男装了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史甲摇头。

    “那就是啊,京城里谁不知道华大姑娘知书识礼,气质高华,她都没有女扮男装,我怕什么?难道在京城里我的名声比华大姑娘还要好?”华静瑶连珠炮似地问道。

    史甲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甲乙丙丁私底下全都认为,清远伯府那位大姑娘华静玟,连给华大小姐提鞋都不配,但是说起名声,华静玟的名声确实比华静瑶要好一些。

    毕竟,华静玟是才女,而华静瑶却是连衙门的公堂全都上过了。

    就在史甲纠结的功夫,华静瑶已经带着小艾出了书铺。

    史甲没有时间多想,带上史丁一同跟上。

    悠然居离得并不太远,很快便到了。

    史甲抢先进去,没过一会儿便出来了,隔着车帘,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清远伯府的大姑娘和人在那个叫雪月的院子里,里面的人比她来得早,那个院子也是那人订下的。伙计说那位也是个姑娘。”

    “也是姑娘?”华静瑶想起了郑婉,还有吕家的两位小姐。

    不过,华静玟想要见郑婉,或者见吕家的两位小姐,没有必要像偷情一样躲到这里来吧。

    “问问雪月旁边的院子有人订吗?如果被人订了,咱们补银子,让他们把地方腾出来。”华静瑶吩咐道。

    华静瑶还是想多了,眼下快过年了,悠然居的生意并不好,加之现在还是上午,无论是真正想要以诗会友的,而是开房偷情的,这个时辰也还太早了。

    因此,整个悠然居,现在就只有雪月这一个院子里有客人,其他的院子全都空着。

    伙计还神秘兮兮地对史甲说道:“客官喜欢热闹,可以晚上来,晚上咱们这里各个院子全都满着。”

    华静瑶挑了离雪月最近的一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名叫新月。

    华静瑶使个眼色,史甲便明白自家姑娘想要做什么。

    他带了史丁就要出去,华静瑶叫住了他:“谁说要带史丁的,你带着我一起去,我想亲眼看看。”

    这大半年来,华静瑶有空时就跟着甲乙丙丁学习武功,可惜这具身子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养得太过娇贵,终究还是弱了一些,即便如此,华静瑶虽是花拳绣腿,可是身体比之刚刚重生那会儿,要强健了许多。

    只不过这个悠然居新建不久,不可能有狗洞,别说狗洞了,就连老鼠洞也没有。

    史甲看看那堵墙,问道:“姑娘,要不我上去放根绳子下来?”

    这是想要把她拉上去了。

    华静瑶觉得吧,史甲还是误会自己了。

    她二话不说,手脚麻利地爬上墙头,看得史甲揪起了心,连忙跟上去,华静瑶却已经像条泥鳅似的,从墙头上顺溜下去,转眼前已经到了隔壁的雪月。

    两个丫鬟在屋檐下站着,其中一个时不时地侧着耳朵,显然是在听里面的动静。另一个见她这样,神情有些不屑,可是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华静瑶认出来,这两个丫鬟一个是华静玟身边的宝钏,而另一个,华静瑶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两个丫鬟并没有看到有人进院,史甲刚刚已经观察过新月的房屋布局,伙计说过,悠然居除了两头的院子有所不同,其他院子的布局是一样的。

    所以雪月的布局与新月也是一样的。

第三三三章 可怜的脚

    “姑娘,到这边来。”史甲用气声说道。

    上一世在衙门里当差时,就数史甲的眼线最多,三教九流,江湖儿女,到处都是给他通风报信的人。

    就刚刚进来的时候,华静瑶看到,史甲和那个伙计嘀咕了好一会儿,还往伙计手里塞了两个小元宝,足有二三两银子。悠然居明码标价,只是想要找个院子,哪里用得着给伙计塞银子。

    华静瑶不动声色,跟着史甲走到屋子后面,那里有个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夹缝。

    史甲数了数,然后用手指抠住砖缝,华静瑶还没有看清楚,史甲便把一块砖抽了出来。

    接着,华静瑶就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她眯起一只眼睛,从缺口处往里面看,却什么也看不到,缺口的另一端是纸,如果华静瑶没有猜错,那里应是挂着一幅画。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

    “家父念着兄弟之情,一向对四叔照顾有加,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都怪我们家对他太好了,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不过就是个婢生子而已。”

    不用仔细分辨,华静瑶也知道这是大姑娘华静玟的声音。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声音里带了几分沧桑,说话的人应该不年轻了。

    “大姑娘莫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就心生郁结,清远伯府一门清贵,吕家也是世代书香,大姑娘蕙质兰心,德言容工都是一等一的,放眼京城,也没有几个闺秀能与大姑娘比肩,大姑娘还要放宽心啊。”

    华静玟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欢喜,可却又谦虚道:“嬷嬷过誉了,郑家姐姐诗词歌赋都要胜我一筹。”

    “大姑娘的性子当真是好,难怪夫人赞不绝口呢。”那人讨好地说道。

    “夫人夸过我吗?我从未见过夫人呢。”

    虽然不能亲眼看到,可是华静瑶也能想像出来,华静玟那又是欢喜又是娇羞的模样。前世时姐姐还是太子妃时,有一次邀请几个姐妹进宫赏花,那时华静玟已经嫁人了,和尚是太子的赵谦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情。

    这时,那位被称做嬷嬷的人笑着说道:“夫人这几年操碎了心,但凡是京城里出挑的闺秀,夫人都有所了解,大姑娘或许不知道,有一次您去广济寺上香的时候,夫人恰好也在。”

    广济寺香火鼎盛,即使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一年里也会去上几次,华静玟自是也常去,只是她却是没有想到,那位夫人竟然在广济寺里见过她。

    “原来如此,夫人的记性可真好。”华静玟羞怯怯地说道。

    “夫人上了年纪,记性早就不能与年轻人相比了,她老人家也只是对关心的人才会记性好些,比如公子的喜好,夫人从不曾忘记。”嬷嬷说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主要就是嬷嬷在夸奖华静玟,这些话说得动听却不露骨,华静瑶能想像得出来,华静玟一定在心里雀跃不已。

    这时,那位嬷嬷又道:“老奴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大姑娘放心吧,过了今天,华四老爷是华四老爷,清远伯府是清远伯府,华四老爷影响不到大姑娘的闺誉,夫人也不会因为华四老爷,就看低了大姑娘。”

    听到这里,华静瑶知道这嬷嬷要走了,刚刚听伙计说,与华静玟在此处见面的是位年轻姑娘,想来这嬷嬷非常谨慎,应是先让自己的丫鬟进来等着,自己则是后来的,伙计口中的年轻姑娘,应该是那个丫鬟。

    这么谨慎的人,说不定在临走之前把这院子四处查看,眼看那位嬷嬷要出来了,华静瑶不敢耽误,把那块砖重新放进去,她从史甲手中接过砖的时候,发现那砖很轻,原来竟是空芯的。

    两人攀上墙头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看来她没有猜错,那人临走之前还真是四下查看,华静瑶没有迟疑,跟着史甲纵身跃下墙头。

    这还是华静瑶第一次直接从墙头上跳下去,落地时没有站稳,她听到咔嚓一声,一阵剧痛传来,守在墙下的小艾一把抱住了她。

    “姑......”小艾正要呼喊,看到自家姑娘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便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小艾扶着华静瑶进了屋子,史甲说道:“姑娘,您的腿怎么样?”

    华静瑶疼得直吸溜,说道:“脚脖子疼,史丁,你去找个大夫过来吧,看看我是不是骨折了。”

    “好啊,我干脆回府,让太医过来吧。”史丁说道就要往外走。

    “别别别。”华静瑶连忙叫住他,长公主府的太医是太医院派来的,每三个月一轮值,并不是长公主府自己供养的大夫,谁知道这些太医在来之前,有没有被人收买过呢,前世在宫里时,那些妃嫔们可没少给太医们塞好东西,万一这次轮值的太医事后把她在悠然居的事告诉某些人,那可不是好事。

    华静瑶对史丁说道:“你不要回府叫太医,随便在街上找个大夫就行了,别说你是长公主府的。”

    史丁不明所以,街上的大夫能用吗?万一把姑娘治死了那可怎么办?

    史甲原本想要自己去找大夫,可看姑娘的样子,像是有话要问他,他看着显然还在发懵的史丁,叮嘱道:“八仙桥有位擅长看跌打损伤的高氏医馆,那家大夫的太太是位女医,你把她请过来就行了。”

    让史丁自己满大街找大夫他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可若是告诉他要去找谁,就是这人钻到地洞里,史丁也能把人挖出来。

    小艾扶着华静瑶坐在罗汉床上,她把受伤的腿放平,感觉疼痛似乎稍微轻了一些,心下略松,说道:“去看看咱们这屋子里有没有空芯砖。”

    史甲这才想起来,连忙出去,片刻之后就回来了,苦笑道:“让姑娘说中了,果然也有,小的已经让人守在那里了。”

    和雪月一样,新月的屋后也有夹缝,也有空芯砖。

第三三四章 好疼

    平素里来悠然居的,要么是与相好偷情的,要么是带着姑娘关上门寻乐子的,那些以清正自居的文官,还有看上去很正经的读书人,平素里是不会踏足烟花之地的,但是总要有地方放飞自我吧,于是悠然居应运而生,他们并不知道,因为他们平素太方正太正经,因此,他们的风流韵事更加引人遐思,这悠然居的老板显然是个中高手,一边收银子让人来此消遣,一边再把客人的隐私卖出去,两头收银子。

    华静瑶笑道:“这悠然居的东家还挺会做生意,是个人材啊。”

    话音刚落,她便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啊。

    史丁出了悠然居,直奔八仙桥,走到半路,忽然看到迎面来了一个人,黑衣黑马,在这张灯结彩满是年味的大街上,这个人太惹眼太引人注意,想不看到都难。

    “沈四公子?您从宫里出来了?”史丁上前打招呼,看这样子,沈四公子是要去书铺里蹭饭吃的,这会儿姑娘没在书铺,他若是去了,又要在书铺里的伙计碗里抢饭吃,那两个小伙计,已经悄悄和史丁诉过苦了。

    沈四公子进宫没带随从,只有他一个人,还真让史丁猜对了,他就是要去书铺。

    看到史丁,沈逍一怔,他知道甲乙丙丁当中,只有史丁是一直跟在华静瑶身边的,华静瑶很少会给史丁单独安排差事,史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与其让他出去办事,还不如放在身边做保镖。

    沈逍往史丁的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史丁一个人,华大小姐没在。

    他问道:“你没有跟着你家姑娘?”

    这种情况很少,沈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华大小姐出事了?

    史丁哭丧着脸:“我家姑娘受伤了,我去请大夫。”

    “受伤?”沈逍心里咯登一声,他低声对史丁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家姑娘现在哪里?”

    史丁抱怨道:“您进宫了,姑娘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查案,就是查案的时候受伤的,摔了腿,也不知道有没有摔断。”

    “她在哪儿?”沈逍又问。

    “悠然居,就是那个新开不久的悠然居。”史丁说着就要走,姑娘疼得死去活来,他可没有功夫和沈四公子废话。

    沈逍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一抖缰绳,向着悠然居的方向而去。

    说来也巧,前几天他恰好在悠然居门前路过,不用打听,也能找到地方。

    这会儿还是上午,悠然居里总共只有两拨客人,雪月的客人已经退房了,沈逍说要找在这里的客人,伙计便指了新月。

    那伙计还不忘悄悄打量沈逍,心里嘀咕,这小白脸一看就是来私会情人的啊,也不知这小白脸要私会的,是新月的那位姑娘,还是给他银子的那个汉子。

    华静瑶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她疼得龇牙咧嘴,听说沈逍来了,她怔了怔,沈逍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沈逍带着寒气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华静瑶伸着一条腿坐在那里,裙子垂下来,露出桔黄色绣着宝相花的绣鞋。

    “还在疼?”沈逍走过去,站在华静瑶对面,小艾搬来杌子,他却没有坐下。

    华静瑶还在疑惑他怎么来了,见沈逍问她,她便点点头。

    她已经疼得不想说话了。

    沈逍伸手入怀,掏出一只小瓷瓶。

    “手。”他说道。

    什么意思?

    华静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

    沈逍拨出瓷瓶的塞子,把一颗绿色的丹药掉在华静瑶的手心。

    “含上。”沈逍又道。

    好在这一次多说了一个字,华静瑶听懂了,她看看那颗丹药,却没有往嘴里放。

    她是第三次看到沈逍从怀里掏出小瓷瓶了,第一次是痒药,第二次是哑药,这次呢?

    华静瑶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也有要被沈四公子下药的时候。

    平素里来悠然居的,要么是与相好偷情的,要么是带着姑娘关上门寻乐子的,那些以清正自居的文官,还有看上去很正经的读书人,平素里是不会踏足烟花之地的,但是总要有地方放飞自我吧,于是悠然居应运而生,他们并不知道,因为他们平素太方正太正经,因此,他们的风流韵事更加引人遐思,这悠然居的老板显然是个中高手,一边收银子让人来此消遣,一边再把客人的隐私卖出去,两头收银子。

    华静瑶笑道:“这悠然居的东家还挺会做生意,是个人材啊。”

    话音刚落,她便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啊。

    史丁出了悠然居,直奔八仙桥,走到半路,忽然看到迎面来了一个人,黑衣黑马,在这张灯结彩满是年味的大街上,这个人太惹眼太引人注意,想不看到都难。

    “沈四公子?您从宫里出来了?”史丁上前打招呼,看这样子,沈四公子是要去书铺里蹭饭吃的,这会儿姑娘没在书铺,他若是去了,又要在书铺里的伙计碗里抢饭吃,那两个小伙计,已经悄悄和史丁诉过苦了。

    沈四公子进宫没带随从,只有他一个人,还真让史丁猜对了,他就是要去书铺。

    看到史丁,沈逍一怔,他知道甲乙丙丁当中,只有史丁是一直跟在华静瑶身边的,华静瑶很少会给史丁单独安排差事,史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与其让他出去办事,还不如放在身边做保镖。

    沈逍往史丁的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史丁一个人,华大小姐没在。

    他问道:“你没有跟着你家姑娘?”

    这种情况很少,沈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华大小姐出事了?

    史丁哭丧着脸:“我家姑娘受伤了,我去请大夫。”

    “受伤?”沈逍心里咯登一声,他低声对史丁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家姑娘现在哪里?”

    史丁抱怨道:“您进宫了,姑娘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查案,就是查案的时候受伤的,摔了腿,也不知道有没有摔断。”

    “她在哪儿?”沈逍又问。她在哪儿?”沈逍又问。

第三三五章 姑娘你别嫁给他

    华静瑶面前是荡漾着微澜的河水,纤长的柳丝垂在河面上,映出一片绿意。

    她没有多想,便纵身跃入水中,河水轻柔,带着一丝清凉,她徜徉在水中,身心无比愉悦。

    岸上似乎来了很多人,她听到有箭羽落在水里的声音,她忍不住转过头去,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二十多岁,穿著打扮应该是位大宫女。

    忽然,她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浮浮沉沉,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赵谦!

    狗皇帝竟然还活着!

    华静瑶拼命向前游去,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死那个恶贼。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似被什么缠住了,是水草吗?她努力挣扎,想要摆脱水草的束缚,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股力量却越束越紧,眼前赵谦就要游走了,华静瑶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后猛蹬。

    “姑娘,姑娘,哎呀,您轻点轻点,别动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陌生,华静瑶心中一沉,坏了,她要杀狗皇帝的事,被宫里的嬷嬷发现了。

    不行,一定要趁着金吾卫还没有赶过来之前,把赵谦杀掉,至于这个嬷嬷,先打晕了再说。

    华静瑶顾不上自己的双脚还被束缚着,抡起拳头打了出去。

    一阵冰冷从额头传来,华静瑶猛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活见鬼似的眼睛。

    华静瑶怔了怔,这双眼睛她好像见过......小艾?

    “小艾,你怎么进宫了?”

    “姑娘,您怎么了,您是不是梦靥了?”小艾快要哭出来了,刚刚姑娘那一拳头若是打在她身上,她怕是永远也不能长大了。

    梦靥?

    华静瑶眨眨眼睛,四下看了看,没有河水,这里是一间布置清雅的屋子。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悠然居。

    她依然靠在罗汉床上,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杌子上,正在给她敷药。

    原来在梦里那来自脚上的束缚,并非是水草,而是女医正在给她诊治。

    华静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重生了快一年了,她还是第一次梦到那次的事。

    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凉嗖嗖的,她伸手要拿下来,小艾连忙说道:“姑娘别动,沈四公子说了,这冰袋要多敷一会儿,刚刚您梦靥了,多亏有这冰袋呢。”

    什么冰袋?

    华静瑶忍不住伸手取了下来,拿到面前看了看,原来所谓冰袋,就是在荷包里装了些碎冰块。

    “姑娘,您还是再把冰袋敷上吧,沈四公子说......”小艾急得不成,刚刚姑娘梦靥的样子还吓人了,她侍候姑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这样的。

    “没事,我已经醒过来了,不用再敷了,这里面都是冰块,若是再敷下去,你家姑娘我的脑门就要生冻疮了。”

    华静瑶一边说,一边坐起身子,她这时才发现,她的脚上不疼了。

    “多谢大夫,刚刚我做梦时没有踢到你吧。”

    华大小姐和颜悦色的时候,那是真讨人喜欢。

    女医家里有个小女儿,只有七八岁,看到眼前的小姑娘,她便想起了自家女儿,再过几年,女儿也会像这个小姑娘一般可爱吧。

    “姑娘过奖了,我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把伤处处理得很妥当了,姑娘的脚只是扭了一下,伤得不重,将养几日便能下地了。”

    华静瑶再次谢过,让小艾付了诊资,送了女医出去。

    小艾把女医送出屋,便折了回来。

    华静瑶问道:“史甲呢,还有沈四公子,他走了吗?”

    别以为她睡了一觉就把先前的事给忘了,沈逍这个小骗子,明明说是止痛药,却给她吃的是蒙汗药,不,他那药可不是普通蒙汗药,也不像是他上次说的鸡鸣五鼓返魂香,前世在衙门里当差的时候,她见识过鸡鸣五鼓返魂香,大周朝的采花贼最爱用的就是那个,可是和沈逍今天给她的这颗药相比,就差得太多了。

    小艾小声说道:“他们都在外面,奴婢给姑娘先穿上袜子,再让他们进来吧。”

    华静瑶看看自己那光溜溜的小脚丫,终于明白过来了。

    正如女医所说,她的脚脖子没红没肿,只是动弹的时候还是会疼。

    “沈四公子给我处理过伤处?”华静瑶问道。

    史甲可没有胆子给她治伤,小艾也不懂这些,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沈逍了,何况他还给她吃了一颗药。

    “嗯。”小艾点点头,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犹豫该不该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没事,说吧。”华静瑶好笑地说道。

    小艾四下看看,又跑到门边,确认门已经关严了,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啊,沈四公子他不靠谱啊,他脱了姑娘的鞋袜,还摸了姑娘的***婢听人说过,女子的脚只能让夫君看到,沈四公子有病的呀,姑娘可不能嫁给他。”

    华静瑶一头雾水,她怔怔看着自家的小丫头,好一会儿才咂巴出味道来,敢情这小丫头是担心她会嫁给沈逍?

    她有多想不开,会嫁给一块炭?

    华静瑶抚额,伸手拍拍小艾的脸蛋,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放心吧,你不说我不说,沈逍也不敢说,这事没人知道,知道也无妨,你家姑娘不怕。”

    小艾松了口气,可是立刻又道:“姑娘,史甲也知道啊,怎么办?”

    “没事,他不敢说出来。”华静瑶觉得吧,小艾还是太小也太单纯了,史甲若是敢说,公主娘二话不说,就会让人把史甲送去交给一刀刘。

    一刀刘是大周朝最最顶级的净身师傅。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放下包袱的小艾,终于把自家姑娘收拾妥当,沈逍走进来时,忍不住吸吸鼻子。

    华大小姐身上,除了他最熟悉的栀子花香,还多了药味。

    这个什么张记跌打的膏药,味道可真是难闻。

    “我想起为何会觉得那个丫鬟眼熟了。”华静瑶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沈逍有点懵,可是眉眼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华静瑶话一出口,这才想起来,史甲是不会把来到悠然居后发生的事告诉沈逍的。

第三三六章 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华静瑶从昨晚黄婆子的发现说起,一直说到她从墙上跳下来,沈逍静静地听说,没有插嘴,神情冷漠寡淡,像是在听着一件与他没有关系的事。

    华静瑶却对他的这副神情很熟悉,沈四公子平素里就是这个德行。

    若是他能有小狸的一半生动,那该多好。

    华静瑶并不知道的是,沈逍此时心中如有万马奔腾,就在进来之前,史甲在外面对他说,若是他借着刚才的事对姑娘有所企图,他们兄弟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他如愿。

    在史甲眼中,他沈逍是个登徒子吗?

    再说,他能对华静瑶有何企图,华静瑶还那么小。

    沈逍心里如有一团乱麻,搅得他心烦意乱,可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淡漠。

    这时,华静瑶说道:“我刚进雪月时,看到的那两个丫鬟,一个是华静玟身边的宝钏,另一个看着眼熟,我当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可是拜你所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恰好就看到了那个丫鬟。”

    没错,在她的梦里,那个站在河边的大宫女,有一张与那丫鬟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只是年龄的区别,此时的丫鬟只有十五六岁,而梦中的那张脸则明显是十多年后的,不变的是五官,还有眼中的精明。

    她见过那个女子,前世她跃入浮玉湖时,或许就如梦中一样,真的看到了那个女子,只是当时情势危急,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到过。

    那个女子是延月宫的大宫女,而延月宫里住着的是孙太妃。

    孙太妃平素里深居浅出,延月宫的人也很少在宫里走动,前世华静瑶暗中跟踪过的已是贵妃的郑婉,那天郑婉去了延月宫,就是那名大宫女送她出来的。

    华静瑶也只是见过那大宫女一次,好在她的记忆力非常好,虽然只见过一面,又是当时觉得无关紧要的人,却还是把这张脸存在了记忆深处。

    只是她却无法告诉沈逍,这个丫鬟就是孙太妃的大宫女,毕竟,现在皇帝还活得好好的,孙太妃也还不是太妃,甚至于此时的孙太妃,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华静瑶进宫多次,也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

    “我怀疑那个丫鬟与郑婉有关系,最起码也是认识的。”前世时,孙太妃和郑婉的关系非常好。

    “郑婉是谁?”沈逍终于开口了。

    华静瑶解释道:“郑婉是咏恩郡主的女儿,隆安郡王的表妹,昨天一早华静玟去吕家的时候,郑婉也去了,她和华静玟还是手帕交。”

    其实昨天她说起华静玟去吕家的时候,她也提到过郑婉,只是沈四公子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沈逍点点头,沉声说道:“那位嬷嬷口中的夫人,会是严老夫人吗?”

    此时此刻,沈逍心绪繁乱,但是他觉得总不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太好,华大小姐的脚应该还很疼,让一个受伤的人生气并不礼貌。

    “咦,你还怀疑到严老夫人头上了?”虽说华静瑶让史乙去昌平调查严家了,可是今天她却没有想过严老夫人。”

    “没有,我只是一时想不起其他人而已。”沈逍淡淡说道。

    华静瑶也没细究,她回想着当时华静玟说过的话,忽然笑了,笑得调皮:“华静玟显然很想给这位夫人留下好印像,她对自己的四叔下手,就是不想让华四老爷影响到她的名誉,难以想像,华静玟会想方设法要对一位夫人示好,她应是想在这位夫人身上得到什么吧。”

    华静瑶想起前世时,华静玟看到赵谦时的那副娇羞模样。

    他喵的,那时华静玟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华静瑶从昨晚黄婆子的发现说起,一直说到她从墙上跳下来,沈逍静静地听说,没有插嘴,神情冷漠寡淡,像是在听着一件与他没有关系的事。

    华静瑶却对他的这副神情很熟悉,沈四公子平素里就是这个德行。

    若是他能有小狸的一半生动,那该多好。

    华静瑶并不知道的是,沈逍此时心中如有万马奔腾,就在进来之前,史甲在外面对他说,若是他借着刚才的事对姑娘有所企图,他们兄弟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他如愿。

    在史甲眼中,他沈逍是个登徒子吗?

    再说,他能对华静瑶有何企图,华静瑶还那么小。

    沈逍心里如有一团乱麻,搅得他心烦意乱,可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淡漠。

    这时,华静瑶说道:“我刚进雪月时,看到的那两个丫鬟,一个是华静玟身边的宝钏,另一个看着眼熟,我当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可是拜你所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恰好就看到了那个丫鬟。”

    没错,在她的梦里,那个站在河边的大宫女,有一张与那丫鬟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只是年龄的区别,此时的丫鬟只有十五六岁,而梦中的那张脸则明显是十多年后的,不变的是五官,还有眼中的精明。

    她见过那个女子,前世她跃入浮玉湖时,或许就如梦中一样,真的看到了那个女子,只是当时情势危急,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到过。

    那个女子是延月宫的大宫女,而延月宫里住着的是孙太妃。

    孙太妃平素里深居浅出,延月宫的人也很少在宫里走动,前世华静瑶暗中跟踪过的已是贵妃的郑婉,那天郑婉去了延月宫,就是那名大宫女送她出来的。

    华静瑶也只是见过那大宫女一次,好在她的记忆力非常好,虽然只见过一面,又是当时觉得无关紧要的人,却还是把这张脸存在了记忆深处。

    只是她却无法告诉沈逍,这个丫鬟就是孙太妃的大宫女,毕竟,现在皇帝还活得好好的,孙太妃也还不是太妃,甚至于此时的孙太妃,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华静瑶进宫多次,也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

    “我怀疑那个丫鬟与郑婉有关系,最起码也是认识的。”前世时,孙太妃和郑婉的关系非常好。

    “郑婉是谁?”沈逍终于开口了。

    华静瑶解释道:“郑婉是咏恩郡主的女儿,隆安郡王的表妹,昨天一早华静玟去吕家的时候,郑婉也去了,她和华静玟还是手帕交。”

第三三七章 龙纹玉玦

    对于沈逍能够想到隆安郡王,华静瑶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沈逍居然是在她抽丝剥茧分析之后才能想到。

    沈逍以往没有这么笨啊,他该不会是又要犯病了吧,很有可能,毕竟沈逍伤到的是脑袋。

    “你的病,我是说你有没有感到头晕?”

    华静瑶是曾经亲眼目睹过沈逍发病的,当时他先是头晕,接着便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沈逍怔了怔,问道:“头晕?没有。”

    华静瑶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沈逍那怪病是神医岳离至今也未能治愈的,既是怪病,那说不定会随时发生变化,戏台上的猴子精还有七十二变呢。

    华大小姐很快便想通了原因,她看向沈逍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关切。

    沈逍恰好也看过来,迎上华静瑶的目光,他心中莫名一颤,华大小姐看他的眼神......

    他干咳一声,破天荒地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陛下召我进宫了。”

    华静瑶忙问:“是不是案子的事?”

    “嗯,我说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微微眯起眼睛,最近常和沈逍在一起,她居然能从沈逍这言简意赅的几个字里,生出诸多理解。

    “你把我们怀疑的人,告诉陛下了?”华静瑶压低声音问道。

    “嗯。”皇帝是把这个案子交给沈逍的,从开始到现在,沈逍也没有想过要对皇帝有所隐瞒,因此今天皇帝问起来时,他便把嫌疑人说出来了。

    华静瑶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陛下怎么说的?”

    沈逍伸手手怀,华静瑶瞪大了眼睛,又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了,又掏东西了,这次是哑药、痒药还是迷药?

    沈逍掏出来的是一块玉玦,他把玉玦递给华静瑶。

    华静瑶伸手接过,见玉玦上刻有龙纹,一看就是皇帝之物。

    “陛下赏的?有什么特殊用处吗?”

    “能调动飞鱼卫。”沈逍语气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啥?”华静瑶不由自主拔高了声音,哎哟我的娘啊,这块龙纹玉玦居然能够调动飞鱼卫!

    她连忙把玉玦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除了雕刻的那条龙以外,就没有闪光点了,甚至就连玉料也并非上品。

    “巩清看到这块玉玦就能把飞鱼卫交给你?”飞鱼卫是啥?那是皇帝手里的刀。

    “不是只有我,还有你,陛下知道我们在一起查案。”沈逍说到这里时,脸上忽然有点热。

    他想起当时皇帝问他:你们一起查案,是朕的外甥女先找你的,还是你先找的她?

    当时他说,是查案时遇上的。

    然后皇帝上下打量着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宫里的时候,他没有深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都觉得皇帝当时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华静瑶的注意力都在这块玉玦上,如果不是脚上有伤,她现在都能跳上几跳,再在屋里转几个圈儿。

    太好了,有了这块龙纹玉玦,她和沈逍之前的顾虑就没有了。

    “我要回书铺。”华静瑶说着就要下地,小艾连忙扶住她。

    “姑娘,您现在还不能下地,史丁已经找来担架了,奴婢这就叫他进来,把您抬上马车。”

    华静瑶脸色变了几变,几个意思?要让她躺着出去,而且还是从悠然居出去?

    可是躺着出去,总比单脚蹦着出去要好一点儿。

    总之,华大小姐用斗篷盖住头脸,被史甲和史丙抬上了马车。

    当天夜里,顺天府传来消息,华四老爷发起了高烧,到了天亮的时候便传来了华四老爷的死讯。

    清远伯府还没有从华四老爷被抓进大牢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便又听说华四老爷死了。

    竟然死在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华大老爷勃然大怒,什么发烧,分明是顺天府那些恶吏们给老四用了大刑,老四撑不住才死的。

    华大老爷对幕僚说道:“走,我们到大理寺击鼓告状!”

    幕僚怔了怔,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到顺天府吗?

    华四老爷虽然只是庶出,可毕竟也是华大老爷的弟弟。

    “伯爷,您先静静,此事情况未明,贸然到大理寺告状,有些不妥。”幕僚劝道。

    “不妥?也是,那你现在亲自走一趟,把我的意思告诉黎府尹。顺天府尚未定案,就把人弄死了,真若是闹到大理寺,黎府尹怕是也不好看,老四虽然是庶出,可也是家父的亲儿子。”

    是啊,华四老爷是老清远侯的亲生儿子,是清远伯的弟弟,他是勋贵子弟,他的祖先是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华勇。

    幕僚却明白了华大老爷的意思,伯爷莫非是想要赔偿?

    不对,不止是赔偿,恐怕还有名声,现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清远伯府的四老爷被抓进大牢了,无论如何,这对清远伯府,对华家都有影响。

    华大老爷是想借着华四老爷的死,让黎府尹为华四老爷正名。

    只要说华四老爷没有罪,此事便皆大欢喜。

    幕僚觉得吧,此事其实也不是无法办到,毕竟华四老爷尚未正式定罪,便死在了顺天府,真若是闹起来,顺天府没有好果子吃。

    华静玟从悠然居回来,心情总算平静下来,她睡了一夜,早上醒来时想起那位嬷嬷说的话,眼前又浮现出那道玉树临风的身影来。

    她坐在炕桌前怔怔出神,这时宝钏从外面进来,屏退了屋里的小丫头,悄悄对华静玟说道:“大姑娘,刚刚奴婢让人到前院打听,听说四老爷没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是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华静玟还是吃了一惊,碰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水洒在炕桌上,也弄湿了她的衣裳。

    可是华静玟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催促着宝钏,道:“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出去。”

    宝钏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大姑娘,府里出了事,这个时候您若是出去,被伯爷和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再说,老太太说不定也会过问。”

    华静玟哪里还听得进去,她难掩脸上的惊慌,对宝钏说道:“不,不行,我必须要出去,死人了,真的死了。”

第三三八章 陌生的华大姑娘

    宝钏咬咬嘴唇,大姑娘您做这事的时候,不是也没有害怕吗?为何现在却给吓成这样?

    的确,华静玟很害怕。

    她的确是想让华四老爷去死,可是华四老爷真的死了,她却又给吓个半死。

    真的死了,她真的杀死人了,而且杀死的还是她的叔父。

    华静玟浑身颤抖,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额头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宝钏心中不忍,连忙劝道:“大姑娘您不要这样,那包子是朱秀媳妇包的,毒也是她给下的,和您没有关系。”

    宝钏的话听在华静玟耳中,就如同荒漠上的人看到了一杯水,她喃喃道:“对啊,朱秀媳妇蒸的包子,再说,她也只是加了一点草还香而已。”

    宝钏却是心中一动,是啊,那包药是她交给朱嬷嬷的,大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她却是认识的,那根本不是毒、药,那就是各家厨房里都会有的草还香。

    可是以前也没有听说过草还香会毒死人啊,会不会那根本就不是草还香,而是与草还香长得相像,但却有剧毒的东西?

    一定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华四老爷吃了加草还香的包子就死亡的事。

    宝钏的心脏揪了起来。

    昨天大姑娘去吕家时,见到了隆安王府的郑姑娘。郑姑娘看到大姑娘郁郁不欢,便温声软语地过来安慰,后来大姑娘的心情好了许多。刚好有个丫鬟跑过来,说养在温室的一盆名种茶花开了,吕家的两位姑娘便陪了郑姑娘一起去了,大姑娘要去净房,便没有一起跟去。

    她们刚到净房,一个丫鬟便走了进来,宝钏认出那丫鬟,她是今天跟着郑姑娘一起来的,有些面生,以前没有见过。

    再之后,那丫鬟和大姑娘在净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吕家两位姑娘打发人过来催促,大姑娘才从净房里走出来。

    回到府里,大姑娘便掏出一只小纸包,让宝钏收好,朱嬷嬷来了之后,宝钏便把那个纸包交给了她。

    那个丫鬟,宝钏在悠然居时又见过一次,就是她陪着那位嬷嬷过来的。

    在此之前,宝钏一直以为那丫鬟是郑姑娘的人,直到去了悠然居,宝钏这才知道,只是因为郑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病了,这个丫鬟才临时跟去的。

    那丫鬟自称叫碧纹,是隆安王府的。

    这时,外面传来朱嬷嬷和小丫鬟说话的声音,宝钏连忙对华静玟说道:“大姑娘,朱嬷嬷过来了。”

    华静瑶用帕子拭了拭因为惊吓而流出来的眼泪,示意宝钏让朱嬷嬷进来。

    朱嬷嬷脸色惨白,显然她也听说了华四老爷的死讯。

    “大姑娘,四老爷......大姑娘,四老爷年纪轻轻,怎么说没就没了,该不会是......”

    “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四叔父过世,我也很伤心。”华静玟忽然发现,朱嬷嬷可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就连给昨天在悠然居见到的那位嬷嬷提鞋都不配。

    “大姑娘,那包药是我拿给儿媳妇的,只要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就能查出那天的包子是我儿媳妇蒸的。”朱嬷嬷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把这里面的事情想了一遍,真若是要查,她们一家子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那包药?什么药?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华静玟冷冷地说道。

    朱嬷嬷不敢置信地瞪着华静玟,眼前这位端庄秀丽的人,是她用自己的奶一口口喂大的,无论华静玟让她做什么,她们一家子都不会有半个不字,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大姑娘,那药是您给我的啊。”朱嬷嬷颤抖着声音说道。

    “嬷嬷,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净说些糊涂话?”

    华静玟用帕子掩着嘴,似是被朱嬷嬷给逗笑了,她用手指拨了拨炕桌上的一碟子红豆糕宝钏咬咬嘴唇,大姑娘您做这事的时候,不是也没有害怕吗?为何现在却给吓成这样?

    的确,华静玟很害怕。

    她的确是想让华四老爷去死,可是华四老爷真的死了,她却又给吓个半死。

    真的死了,她真的杀死人了,而且杀死的还是她的叔父。

    华静玟浑身颤抖,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额头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宝钏心中不忍,连忙劝道:“大姑娘您不要这样,那包子是朱秀媳妇包的,毒也是她给下的,和您没有关系。”

    宝钏的话听在华静玟耳中,就如同荒漠上的人看到了一杯水,她喃喃道:“对啊,朱秀媳妇蒸的包子,再说,她也只是加了一点草还香而已。”

    宝钏却是心中一动,是啊,那包药是她交给朱嬷嬷的,大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她却是认识的,那根本不是毒、药,那就是各家厨房里都会有的草还香。

    可是以前也没有听说过草还香会毒死人啊,会不会那根本就不是草还香,而是与草还香长得相像,但却有剧毒的东西?

    一定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华四老爷吃了加草还香的包子就死亡的事。

    宝钏的心脏揪了起来。

    昨天大姑娘去吕家时,见到了隆安王府的郑姑娘。郑姑娘看到大姑娘郁郁不欢,便温声软语地过来安慰,后来大姑娘的心情好了许多。刚好有个丫鬟跑过来,说养在温室的一盆名种茶花开了,吕家的两位姑娘便陪了郑姑娘一起去了,大姑娘要去净房,便没有一起跟去。

    她们刚到净房,一个丫鬟便走了进来,宝钏认出那丫鬟,她是今天跟着郑姑娘一起来的,有些面生,以前没有见过。

    再之后,那丫鬟和大姑娘在净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吕家两位姑娘打发人过来催促,大姑娘才从净房里走出来。

    回到府里,大姑娘便掏出一只小纸包,让宝钏收好,朱嬷嬷来了之后,宝钏便把那个纸包交给了她。

    那个丫鬟,宝钏在悠然居时又见过一次,就是她陪着那位嬷嬷过来的。

    在此之前,宝钏一直以为那丫鬟是郑姑娘的人,直到去了悠然居,宝钏这才知道,只是因为

第三三九章 逃

    朱嬷嬷心里刺痛,十几年来,她捧在手心里的姑娘骂她是毒妇!这些年,这个姑娘是她的天,是她全家的天。

    华静玟说得没有错,朱嬷嬷和她的儿子儿媳之所以在府里做事,是因为她是华静玟的乳娘。他们家没有签卖身契,如果不在伯府,他们也能找到其他差事,甚至于回老家种田。他们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来是因为朱嬷嬷舍不得自己奶大的孩子,二来也是有私心,觉得留在伯府心里踏实。

    可是现在朱嬷嬷只是觉得好笑,她太好笑了。

    是自己奶大的孩子又如何,那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在华大姑娘眼中,在这府里所有人眼中,她只是一个没签卖身契的下人而已。

    朱嬷嬷深深地看了华静玟一眼,她没有再说话,一把夺过宝钏手里的十两银子,转身走了出去。

    见她走了,华静玟松了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道:“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快拦住她!”

    宝钏也反应过来了,拔腿就追。

    可是朱嬷嬷的腿脚比她们这些整日只在花园里赏赏花的要俐落许多,宝钏追出来时,只能看到朱嬷嬷的裙角消失在院门外面。

    宝钏想要叫上丫鬟们一起追,可是又担心朱嬷嬷撒起泼来不管不顾,当着府里的人胡乱嚷嚷,她略一思忖,便推着一个没留头的小丫鬟说道:“你去前院找我哥,大姑娘找朱嬷嬷有事,你让我哥无论如何也要把朱嬷嬷拦住。”

    小丫鬟飞奔着跑了,宝钏提起裙子重又追了出去。

    朱嬷嬷从大姑娘院子里出来,直奔大厨房去找儿媳妇,好在儿子今天没在府里,跟着管事去了城外的庄子里。

    这几日朱秀媳妇都在大厨房里帮忙,她正在和面,外面有个婆子叫她:“朱秀家的,你婆婆来找你了,你快点出来吧。”

    朱秀媳妇拿了块湿巾子抹抹手,便从白案房里走了出来。

    见她出来了,朱嬷嬷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棵树后,从袖子里掏出对牌,压低声音说道:“四老爷死了,大姑娘要把祸事全都推到咱家头上,这府里没法子待了,趁着她还没有找到你头上,我这里有对牌,你现在就出府,把顺哥儿送到你二姨家里,让你二姨家的小子往城外的庄子里送个信,让顺哥儿他爹先别进城,在外面躲躲。”

    朱秀媳妇越听越慌,可是她听明白了,家里惹了祸事,婆婆要保住她男人和儿子。

    “可是娘啊,我正和面呢,再说您这对牌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不是大厨房的,门子怕是不让我走。”

    “这时候不管那些了,你就说是我让你出去给大姑娘买东西,四老爷出事了,这会儿府里正乱着。”朱嬷嬷有点急了,心想自家儿媳妇怎么这么笨呢,你不趁着乱跑出去,等到大姑娘通知了门子,你就出不去了。

    朱秀媳妇咬咬牙,接过对牌,跑了几步又回来:“娘啊,那您咋办呢?”

    朱嬷嬷挺起背脊,冷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不算啥,你就记住,替我保住我儿子和我孙子,若是你有了二心,不管他们爷俩儿,我死了以后夜夜来找你。”

    朱秀媳妇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话,慌慌张张往后门去了。

    见她走了,朱嬷嬷悬着的心仍然没有放下,也不知道儿媳妇能不能顺利出府,更不知道儿子和孙子能不能保住。

    朱嬷嬷从树后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前面有个人正往这边跑过来,绿裙子粉夹袄,那不是宝钏吗?

    宝钏倒是不笨,猜到她会到大厨房里找儿媳妇。

    估摸着这会子儿媳妇还没有走到后门,朱嬷嬷心一横,便往宝钏来的方向走去,无论如何,她也要拖住宝钏,不能让宝钏知道儿媳妇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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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她和朱秀媳妇是在树后说话的,这棵树是在大厨房的西墙外面,从她这里能看到宝钏,宝钏却看不到她。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扯住了朱嬷嬷的衣裳。

    “朱姐姐,你别过去。”

    朱嬷嬷打死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在后面抓住她,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正抓着她衣裳的是个婆子,朱嬷嬷怔了怔,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是老太太身边那个刚来没几个月的黄婆子。

    “你扯我做甚?”朱嬷嬷不悦地问道。

    “朱姐姐,那包子是你儿媳妇蒸的,可却是经我的手送进大牢的,咱们这会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姑娘让人来找你,就是不想让你好端端出去了,宝钏她哥这会儿已经去了后门,若是你媳妇被拦住,你又被大姑娘关起来,可就断了后路了,我和你无怨无仇,你若是信我,就先躲一躲,无论你媳妇能不能出去,你先要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黄婆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朱嬷嬷眼睁睁看着宝钏进了大厨房,又从大厨房里出来,四下张望。

    显然,宝钏已经知道,朱秀媳妇被她婆婆叫出去了。

    朱嬷嬷心里一沉,对黄婆子说道:“躲到哪儿?”

    黄婆子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顺着大厨房的西墙一直走,是两间库房,这里堆放的都是大厨房里一时半刻用不到的蒸笼锅子。

    黄婆子四下看了看,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喊了一声:“阿达,阿达。”

    随着她叫出的第二声,其中一间库房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个脑袋来。

    “婶子你来了,快点进来。”

    朱嬷嬷觉得这个阿达有点眼熟,平日里似是见过的,只是叫不上名字,应该也是进府不久的。

    她跟着黄婆子进了库房,阿达转身把门重又在里面插上。

    黄婆子笑着说道:“你不用急着插门,我交待几句还要出去,府里出事了,老太太那边离不了人。”

    阿达只有十五六岁,长得虎头虎脑,闻言对黄婆子说道:“婶子只管吩咐,俺全听你的。”

    黄婆子心头一暖,给华大小姐办事可真是让人心里舒坦啊,就说这阿达吧,分明就是华大小姐之前就在府里放下的人,可是现在却说全听她的,她算个啥啊,她昨天才给华大小姐办事的啊。

第三四零章 再逃

    黄婆子指着朱嬷嬷说道:“让朱姐姐在这里先躲躲,等到天黑下来,你找身男人衣裳给她换上,想办法送她去牲口房,我家老黄在那里等着。”

    “好哩,婶子你忙去吧,这里有俺。”阿达拍拍胸脯说道。

    这时朱嬷嬷问道:“牲口房的老黄是你家男人?我去那里做甚?”

    黄婆子道:“老黄是我家男人,他会赶车,不过平日里只喂牲口。四老爷没了,老太太嫌从大牢里往回抬尸体太丢人,吕夫人也嫌用府里的好车拉死人太晦气,便让老黄把那驾早就不用的旧车赶出来,趁着天黑的时候,悄没声息地把四老爷的尸体从大牢里拉回来。到时候你就藏在空车里,等到出了府再出来,有我家男人在,不会让人发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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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嬷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她又觉得不太对劲儿,看着黄婆子的眼睛问道:“我和你没有交情,你为何要帮我?”

    黄婆子苦笑,眼圈儿却已经红了:“我和你说过,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你比我强,你儿子孙子都还好好的,可我的一双儿女都被抓走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帮了你,若是我那儿女还活着,说不定就能给他们寻出一条活路,若是他们死了,好歹这世上还有个知情的人,有朝一日惩治了那些恶人,也算是给他们报仇了。”

    朱嬷嬷怔了怔,忽然曲下膝去,朝着黄婆子福了福:“妹子,无论如何,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黄婆子连忙侧身避开,拍拍朱嬷嬷的手,对阿达说道:“你当心着点儿,朱姐姐就交给你了。”

    “婶子你去忙吧,这里有俺。”阿达憨憨地说道。

    朱嬷嬷看着黄婆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叹了口气。

    天一擦黑,阿达便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他对朱嬷嬷说道:“婶子,俺打听到了,朱秀嫂子没能出去,被宝钏她哥给拦下来了,说是原本守门的验过对牌,听说是朱嬷嬷派出去的,已经放她出去了,宝钏她哥刚好过来,恰好听到朱嬷嬷三个字,便冲过去把朱秀嫂子硬生生拽了回来,宝钏闻讯过来,一口咬定那对牌是很朱秀嫂子偷的,朱秀嫂子被带到大姑娘那里去了,直到这会儿也没有出来。”

    朱嬷嬷紧紧咬住嘴唇,果然如黄婆子所说,儿媳妇没能逃出去。

    她的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如果那个时候她不管不顾冲出去,自做聪明地想去拖住宝钏,那么现在她们婆媳便全都被大姑娘扣住了。

    她默默打开阿达带回的包袱,里面是一身家丁的衣裳。

    衣裳肥大,她把衣裳套在外面,又摘下头上的银簪和耳上的银丁香,把头发散开重新梳好,带上青布帽子。

    看她换好衣裳了,阿达打开仓库的门,冲她招招手,朱嬷嬷连忙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清远伯府的后门挂起了灯笼,这灯笼比不上正门的,昏昏黄黄,一驾破旧的驴车从门里出来,赶车的是牲口房的老黄。

    门子看一眼车上,问道:“你没叫个人跟你一起过去啊,你一个人搬搬抬抬能行吗?”

    老黄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不你跟我去?”

    门子啐了一口:“滚你的吧,这抬死人的活儿,也就是你这种新来的去,你车上那鼓鼓囊囊的是啥?”

    老黄瓮声瓮气地道:“总要盖上吧,看见车上有死人,你不害怕?”

    门子觉得这个老黄整日和牲口打交道,已经不会说人话了,他懒得再说话,免得被这头倔驴给气着,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滚吧。”

    黄婆子指着朱嬷嬷说道:“让朱姐姐在这里先躲躲,等到天黑下来,你找身男人衣裳给她换上,想办法送她去牲口房,我家老黄在那里等着。”

    “好哩,婶子你忙去吧,这里有俺。”阿达拍拍胸脯说道。

    这时朱嬷嬷问道:“牲口房的老黄是你家男人?我去那里做甚?”

    黄婆子道:“老黄是我家男人,他会赶车,不过平日里只喂牲口。四老爷没了,老太太嫌从大牢里往回抬尸体太丢人,吕夫人也嫌用府里的好车拉死人太晦气,便让老黄把那驾早就不用的旧车赶出来,趁着天黑的时候,悄没声息地把四老爷的尸体从大牢里拉回来。到时候你就藏在空车里,等到出了府再出来,有我家男人在,不会让人发现你。”

    朱嬷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她又觉得不太对劲儿,看着黄婆子的眼睛问道:“我和你没有交情,你为何要帮我?”

    黄婆子苦笑,眼圈儿却已经红了:“我和你说过,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你比我强,你儿子孙子都还好好的,可我的一双儿女都被抓走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帮了你,若是我那儿女还活着,说不定就能给他们寻出一条活路,若是他们死了,好歹这世上还有个知情的人,有朝一日惩治了那些恶人,也算是给他们报仇了。”

    朱嬷嬷怔了怔,忽然曲下膝去,朝着黄婆子福了福:“妹子,无论如何,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黄婆子连忙侧身避开,拍拍朱嬷嬷的手,对阿达说道:“你当心着点儿,朱姐姐就交给你了。”

    “婶子你去忙吧,这里有俺。”阿达憨憨地说道。

    朱嬷嬷看着黄婆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叹了口气。

    天一擦黑,阿达便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他对朱嬷嬷说道:“婶子,俺打听到了,朱秀嫂子没能出去,被宝钏她哥给拦下来了,说是原本守门的验过对牌,听说是朱嬷嬷派出去的,已经放她出去了,宝钏她哥刚好过来,恰好听到朱嬷嬷三个字,便冲过去把朱秀嫂子硬生生拽了回来,宝钏闻讯过来,一口咬定那对牌是很朱秀嫂子偷的,朱秀嫂子被带到大姑娘那里去了,直到这会儿也没有出来。”

    朱嬷嬷紧紧咬住嘴唇,果然如黄婆子所说,儿媳妇没能逃出去。

    她的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第三四一章 等待

    虽然是夜晚,但是朱嬷嬷还是很快认出了这里。

    这里离顺天府很近,就在前不久,她曾经来过这里。

    有一次华静玟从吕家回来,路过顺天府时,便打发朱嬷嬷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一家新开的书铺。朱嬷嬷初时还以为华静玟想买书,便也没有在意。回府以后,她向华静玟说起书铺的具体位置,华静玟却问她有没有看到华静瑶,朱嬷嬷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书铺的东家,是府里的三姑娘,也就是外面人称呼为华大小姐的华静瑶。

    朱嬷嬷站在马车外面,双脚像是生了根,寸步难行。

    为何会把她带到这里来,这里是三姑娘的铺子啊。

    想到这里,朱嬷嬷猛的转过身来,看向她坐了一路的马车。

    可能是不想惹人注目,马车上没有挂灯笼,看不出标志,乍看上去不知道是哪家的。

    但是朱嬷嬷只须一眼就能肯定,这马车的主人,要么是王爷,要么是皇子,要么是公主。

    现在这马车停在这家书铺外面,她不用深想也能知道,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三姑娘华大小姐的人。

    或许,黄婆子和老黄,连同那个憨厚少年阿达,也同样是华大小姐的人。

    耳畔传来催促声,是那个带她来的人。

    借着从书铺里透出来的灯光,朱嬷嬷能模模糊糊看到这人的轮廓,是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

    朱嬷嬷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到了今时今刻,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向前走,无论书铺里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别无选择。

    ......

    吕夫人不耐烦地看向屋角的滴漏,去顺天府领尸首的人还没有回来,这些人办事越来越拖沓。

    “牲口棚收拾出来了吗?”吕夫人问道。

    丫鬟忙道:“全都收拾好了,寿材也送来了,就在牲口棚外面,到时候把人装殓了,直接抬进去就行了,府里的人平素也不往那边去,吓不到人。”

    吕夫人倒是不怕棺材吓到人,她只是和华大老爷一样,在等顺天府黎府尹的一句准话。华四老爷没有犯罪,只是到顺天府里帮忙查案而已。

    当然,还要有顺天府派来吊唁的人。

    府里的幕僚已经去了黎府尹府上了,华四老爷是风光大葬还是草席一裹埋到乱葬岗,就看黎府尹的态度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吕夫人用帕子掩着嘴打个哈欠,正在这时,有丫鬟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夫人,去顺天府的人回来了,没有领到四老爷的尸首。”

    “什么?”吕夫人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她不由自主扬起了嗓门,“去领尸体的人呢,让他进来,我要亲自问问。”

    老黄佝偻着身子走进来,屋里的丫鬟们嫌弃地皱起眉头,吕夫人也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汗味还是马粪味。

    她强忍着恶心,对老黄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四老爷的尸体呢,顺天府怎么说的?”

    老黄声音沉沉,像是嗓子里堵了浓痰:“没怎么说,就说是重犯,尸体要等仵作验过之后,才能公布死因,等到整个案子全都破了,再让家里领回去。”

    “胡说八道!”吕夫人拿着帕子的手重重拍在椅子扶手上,“顺天府让人来送信时,口口声声说让亲属去领尸体的,这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又不让领了?再说,仵作验尸怎么验,还要开膛破肚不成,没有伯府的同意,他们也敢!”

    一旁的丫鬟也帮腔说道:“老黄,你没和他们说,是衙门里让人来报信,让咱们去领尸的?”

    “说了,他们不认,说没有那回事,他们只是通知人死了,没提领尸,是咱们听错了。”老黄的痰音越发重了,听得吕夫人心堵。

    “来人,去给伯爷报信。”吕夫人咬牙切齿,可她一个内宅妇人又能怎么办,拿主意这种事,只能去问华大老爷。

    华大老爷在外书房里坐着,他也在等人。

    下午的时候,幕僚去顺天府,没有见到黎府尹,于是晚上便去了黎府,华大老爷还让他带去了一本古书。

    华大老爷托人打听了,前两日黎府尹在荣宝斋看到这本书,看不释手,可惜要价五百两,黎府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只好做罢。

    清远伯府虽然也不宽裕,可是区区五百两倒也不算什么,华大老爷打发人去荣宝斋买下了这本书,让幕僚带去了黎府。

    早就听闻黎府尹惧内,现在看来是真的,否则堂堂三品大员,怎会连五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呢。

    但凡是人,就有弱点,黎府尹乃榜眼出身,深受皇帝信任,可是他也同样有弱点。

    惧内、抠门、爱书如命。

    华大老爷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对另一位幕僚说道:“像黎府尹那样的,就是送整箱金子给他,他怕是连个好脸色也不会给,生怕传出去影响到他的官声,可若是像这样送他一本书,那情况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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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僚一脸钦佩,恭维道:“还是东翁有远见,一本古书而已,不过区区五百两,就能把事情办成了。学生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华大老爷捋着胡子,听着幕僚的肺腑之言,心中越发欣慰。

    他对这两名幕僚非常满意,事实证明,幕僚不在于数量多少,而是要看能力。

    也不知派去黎府的那名幕僚,此时应该已经带着好消息,走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正在这时,小厮从外面进来,说道:“伯爷,去顺天府领尸体的人回来了,尸体没有领回来。”

    ......

    而此时,华大老爷心心念念的那名幕僚,正蹲在五城兵马司的小班房里。说是班房,其实就是个笼子,也不知道五城兵马司的这群家伙,怎么就能这么损,这笼子不但小,而且还矮,除非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否则根本站不起身来,若是遇到那个头高的,想要挺直脊背坐着全都不行。

    不过,五城兵马司抓来的人,在这笼子里待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不论是小偷,还是被巡城马送来的,只要交了罚银便能离开,至于交不起罚银的那些人,打上一顿板子,便移送顺天府了。

第三四二章 人没回

    顺天府的牢房远比五城兵马司的小笼子要宽敞舒服,包吃包住,可若是想从五城兵马司的小笼子转到顺天府的大房间,中间还要经历一顿板子,所以说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想转到顺天府,先要打个半死。

    幕僚是被巡城马送过来的,其实这几年来,京城的宵禁管得并不严,巡城马抓的主要都是外地人,更不用说幕僚手里还有清远伯府的牌子。

    幕僚也不是第一次在晚上遇到巡城马,以往只要报上清远伯府的名号便能脱身,连牌子都不用看。

    这一次也该幕僚倒霉,他拿出了牌子,可是今天当值的这队巡城马兴许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调过来的,他们不认识清远伯府的牌子。

    “要么拿你们东家的官凭,要么就去五城兵马司蹲号子。”

    华大老爷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当然不会雪中送炭把官凭送过来。

    至于蹲号子,幕僚有他的小心思。

    五城兵马司的那群家伙,十个有八个是勋贵子弟,到时他搬出清远伯府,再拿出几两银子,让人去往伯府报信,伯爷听说他被抓进了五城兵马司,一定会让人来把他弄出去。

    五城兵马司的那些人,远比巡城马更懂事。

    可是事实证明,幕僚还是想多了。

    也不知道今天出门时是不是踩了狗屎,五城兵马司当值的这些人,不但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而且个个鼻孔朝天,连个眼角子也不给,更不用说去清远伯府报信了。

    幕僚在被关进号子之前,他被搜了身。

    “好好搜,别看这人长得人模狗样像个读书人,可说不定是个江洋大盗呢,更说不定是采花贼,对了,还有更可怕的,他或许是个反贼!”

    幕僚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江洋大盗,不是采花贼,不是反贼,只能让这些人把他从里到外搜了一遍。

    共搜到十两银票一张,碎银五块,破书一本。

    然后,幕僚就被轰进了小笼子里。

    “你们不是罚银子吗?我有银子,我认罚,快放我出去。”幕僚声嘶力竭。

    为首的一个家伙幕名其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接着,那人隔着笼子,朝他伸出了手:“你说你有银子,银子呢?”

    幕僚一怔,道:“银子被你们收走了啊。”

    “没见到呢,哪有银子啊”,说着,那人转身对身后站着的七八个人说道,“你们看到银子了吗?”

    这些人嘻嘻哈哈,笑着摇头:“什么银子,没看到啊。”

    幕僚气得半死,嘶声说道:“我是清远伯府的,你们敢瞒下我的银子,小心我去告你们。”

    五城兵马司的人哈哈大笑,先前的那人说道:“告啊,你有本事现在就去,爱到哪就到哪。”

    幕僚是被关在笼子里,他哪里全都不能去。

    幕僚咬牙切齿,可也只能在心里咒骂这群家伙不是东西,他不敢发出声音,否则等着他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

    片刻之后,在那家冷冷清清的书铺里,华大姑娘晃着那本从幕僚身上搜到的破书,晃了好一会儿,沈逍看着都头晕。

    “我就是好奇,这书咋这么值钱呢,哎呀呀,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转转手就赚了五百两。”

    华大小姐得意洋洋。五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华大小姐当然不缺这五百两,可是从家里拿本破书出来,只是让荣宝斋转转手,她就赚了五百两。

    她翻了几页,发现这本破书上有还有灼烧过的痕迹,还好当时那烧火的,没有连书一起烧了,否则这五百两就飞了。

    这书是她让史丙送到荣宝斋的,至于黎府尹与这本书那不能不说的传闻,当然也是她让人放出去的。

    华大老爷轻松上当,到荣宝斋花五百两买下这本曾经引火用的书。

    华大老爷还不知道,他的幕僚正在五城兵马司里关号子,因为今晚只抓到他一个人,所以那幕僚蹲坐在狭小的笼子里,分外孤独。

    快天亮的时候,幕僚终于熬不住了,对看守他的人说道:“不是说能让家里人拿银子来赎人吗?你们去给我家里报个信,让他们来赎我吧。”

    五城兵马司的那人翻翻眼皮,打个哈欠,对幕僚说道:“我说你的心肠咋这么歹毒呢,我们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在这里陪着你,我们容易吗?你却还想让我们去你家,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这不是猪狗不如吗?”

    幕僚怔怔,他说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往家里送个信而已,你就扯出这么多没用的话。

    幕僚又冷又饿,脑袋快要不会转了,他还要去找黎府尹呢。

    终于,幕僚说他撑不住了,然后便晕死了过去。

    “这人也太娇气了,一个男的还不如姑娘家爽利,活该你被关在这里。”

    幕僚还能说什么?即使他一个字也不说,这些人也能在他身上找出过错。

    幕僚想要默默等待,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昏死在笼子里。

    华大老爷也快要晕死过去了,气得。

    他刚刚夸过那名幕僚,一转眼这幕僚就出事下落不明了?

    唯一的古书还在那幕僚身上,华大老爷又开始心疼那五百两银子了。

    而在清远伯府的另一处院子里,华静玟也同样没有睡着。

    她已经往吕夫人院子里派去了三个人,这会儿三个人全都回来了,告诉她说顺天府没有让他们把尸体带走下葬,而是说要让仵作验尸?

    华静玟早就听说顺天府里有个很厉害的仵作,这是不是要给四老爷开膛破肚?

    她越想越慌,当然,这当中更让她惊慌的,还不仅是华四老爷的尸体没有领出来的这件事,还有一件让她更加恐惧的事。

    朱嬷嬷下落不明了,伯府里就差掘地三尺,可还是没有找到朱嬷嬷的人。

    朱嬷嬷的儿媳妇朱秀家的,这会子就在华静玟的院子里。

    可是朱秀家的一问三不知,她除了从婆婆手里接过一包草还香,又把这些草还香加到包子馅里以外,她一无所知。

第三四三章 夜行

    四更天,顺天府的后门里,一驾骡车悄悄驶了出来。

    骡车上有囚笼,但却和平时不同,囚笼上面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雨布。

    看门的老张问道:“天还没亮呢,就要出门了?”

    赶车的和押车的全是捕役,押车的那人叹了口气,说道:“有啥法子啊,咱们都是当差的,上面说啥就是啥。”

    “这车上拉的是囚笼吧,你们是要去提犯人啊。”老张问道。

    “是,底下有人报案,咱们就过去,若是抓到犯人,就一并带回来”,为首的捕役说着话,朝着老张挥挥手,“你接着睡吧,咱们走了。”

    骡车行驶在后巷的青石板路上,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张重新上了门槛,关上大门,去睡他的回笼觉了。

    骡车上,赶车的捕役没好气地说道:“老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该他问的不该问的,他全都问,多嘴多舌,也就是你脾气好,还要和他说这么多。”

    押车的捕役冷声笑了:“老张就是个碎嘴子,他守门守了三十年,顺天府里资格最老的就是他了,咱们今天若是不理他,明天整个衙门的人,都能知道咱们夜里出门的事了,你没见他问起车上的囚笼了吗?”

    “这老杂毛越来越烦人了,改天找个机会,跟尹捕头说一声,想个法子把他换了。”赶车的捕役说道。

    押车的捕役没好气地说道:“就尹捕头还能把老张开了?你也太高估尹捕头了吧,他开了老张,老张能拖儿带女找他家去,依我看,还是把今天这事告诉沈四公子吧,如今在顺天府,沈四公子比尹捕头好使。”

    “也是,我真是糊涂了,咱们本来就是替沈四公子办事,当然要找他了,他若是知道老张问这问那,说不定立刻就把老张从衙门里扔出去。”赶车的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押车的也跟着一起笑。

    隔着厚厚的雨布,囚车里的人看不到外面,但是他能把这些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向浅眠,尤其是在大牢里,因此当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走进来时,他已经醒了。

    一只老鼠看到有人进来,嗖的一下跳进干草里,干草里也有一个人,但是老鼠并不怕他。

    他口不能言,手腕也已折断,他蓦的睁开眼睛,对上沈四公子的脸。

    沈逍身后还有两名捕役,沈逍看都没看躺在干草里的人,对那两名捕役说道:“把他抬出去。”

    两名捕役二话不说,从干草堆里把人抬出来,用布盖上,便走出了大牢。

    牢头见了,走上前问道:“这是要换牢房吗?换哪间,我去收拾。”

    沈四公子冷冷地说道:“闭嘴,今晚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牢头一怔,接着便道:“瞧我这酒喝的,眼都花了,我去眯一会醒醒酒。”

    被抬出去的人越听越是心惊,他和那牢头一样,初时以为是要给他换一间牢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如果是沈逍要连夜提审,就不会对牢头说这样的话,所以今夜的事是隐秘的。

    他已经被关在大牢里三天了,且,沈逍去清远伯府抓他的时候,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带着顺天府的捕役大张旗鼓来清远伯府抓人,惊动了整条枣树胡同,这会儿京城应该已经传遍了。

    因此,无论是谁要提审他,都不会是隐秘之事。

    那么,沈逍半夜把他提走,是什么意思?

    车轮在青石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华四老爷的心也沉了下去。

    刚刚是牢头,现在又是门子,除了这两名捕役以外,沈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今晚的行动。

    沈逍究竟是要做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口,守城门的旗手卫问道:“顺天府的?还没天亮呢,你们这是押送犯人?”

    押车的捕役递上凭信,说道:“是啊,押送犯人。”

    捕役们全都穿着官服,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知道他们是顺天府的,旗手卫只是象征性的看一眼凭信,便打开城门放行。

    华四老爷那沉下去的心又揪了起来,出城了,这是出城了!

    他想起那家客栈,他被抓了以后,最初就是关押在客栈里,后来才被转到衙门的大牢,如果不是这次被抓了,他还真不知道顺天府在城外还有一处关押犯人的地方。

    这是要把他重新送到那家客栈里去?为什么?

    一个念头在华四老爷心中浮起,莫非是因为府里送来的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华四老爷不由自主咬紧牙关。

    被子和包子全都被下了药,如果他用了,那么现在他说不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难怪那被子熏得那么香,他真是大意了啊,往大牢里送的被子用得着熏香吗?

    他虽然从小就知道蔡老太太和三个哥哥全都不喜欢他,府里的下人们也没有真的把他当成老爷看待,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对他下杀手。

    就是为了不影响到他们的名誉,不影响到他们的仕途,他们就要杀死他!

    也是啊,他只不过是庶子,并非蔡老太太的亲生骨肉,蔡老太太连琳琳这个亲孙女也能杀,更何况他这个贱种呢。

    所以顺天府担心清远伯府的人对他再下杀手,所以便将他连夜送到其他地方了。

    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赶车的和押车的又开始聊天。

    赶车的说道:“咱们两个办完这趟差,以后就算是沈四公子的人了吧?”

    押车的笑道:“这个时候你小子还能想这事?你当心一会儿遇上阿飘。”

    “去你的,我出门时特意把护身符戴上了,那符是去年我在广济寺求的,可灵验了,对了,你呢,身上有避邪的吗?”

    “避啥邪啊,就我这种一身正气的人,阿飘只会找你,不会找我。”

    “你丫的还一身正气,有种待会儿到了乱葬岗,你下手时再说一遍。”

    “下啥手啊,你这二货,该不会还真想亲自下手吧。”

    “咋的啦,不下手这家伙能死吗?你若是不敢,那就我来,我手劲大,三两下就把人掐死了,这家伙手腕子断了,好对付。”

    “你就吹吧,说的好像你掐死过人一样,依我看,咱们两个谁也别下手,挖个坑,把这小子扔下去,然后再用土埋上,他手残了,又不能说话,咱们就是不填土,他也从坑里爬不出来。”

    “行啊,你小子还真损,这法子好,咱们把事情办了,还没有沾上人命。不过赶明儿得空了,咱俩还是该到广济寺里拜拜,去去身上的秽气。”

    “对了,你去广济寺每次往功德箱里放多少银子......”

    这两个人后面又说了什么,华四老爷听不到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似乎有无数的苍蝇在飞,他的头很疼,疼得他想吐。

    不是顺天府要把他送到城外客栈里保护起来,而是他们要杀他。

    不对,今夜的事,沈逍非常刻意地不让其他人知道,除了这两名捕役以外,顺天府里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因此,要杀他的,不是顺天府,不是黎府尹,也不是尹捕头,而是沈逍!

    为什么?他与这位云端上的沈四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沈逍为何要针对他呢?

    华四老爷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外面的声音再一次飘进他的耳中。

    “咱们怕啥?沈四公子后面是皇上,他是给皇上办事的,就人家那出身,要啥有啥,干嘛要淌这滩浑水,还不是因为皇上啊,皇上想保清远伯府,不杀这位,难道还等着那些言官们上折子啊,快过年了,咱们想要安生,皇上也想落个耳根清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说的在理,你小子行啊,这几天没白在沈四公子身边,长见识了?”

    “长没长见识先不说,咱们把这事办完了,不仅是给沈四公子办差,也是给皇上他老人家了却心事,哎哟,你说说,沈四公子从皇上那里拿了赏,会不会分给咱们点零头儿?”

    “没准儿,还真没准儿,沈四公子可不是尹捕头,他不缺钱,他啥都不缺,皇上给的赏赐,他能看上?除了不能赏的那些古玩什么的,真金白银十有八、九就给咱们这些底下人分了,你没听平安说嘛,他压根搞不清楚他的月例是多少,人家一直没有去领,都在帐房存着呢,平时用不着,跟在沈四公子身边,光是收到的赏钱就是月例的几倍十几倍。”

    两个捕役越说越来劲,恨不能把后半辈子全都寄托在沈四公子身上。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囚笼里的华四老爷,心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皇帝?

    早在上一宗案子时,华四老爷就听说过,沈四公子是奉旨查案。

    他不是顺天府的人,也不是像大皇子那样来顺天府观政的,他能在顺天府正大光明查案,是皇帝特许的。

    可笑那个时候,华四老爷还以为沈逍只查那一个案子而已,现在看来远远不是,显然,沈逍是遵了圣意,与大皇子一样,在顺天府里办差了。

    但是皇帝让大皇子来顺天府是要历练儿子,而皇帝让沈逍来顺天府,却是真真正正给自己办事的。

    比如杀了他华四,把这个案子压下来,保住清远伯府的名声,就是沈逍为皇帝做的事。

    皇帝看不上清远伯府,但是清远伯后面是整个勋贵圈子,现在是年根底下,皇帝若是搞掉清远伯府,整个京城的勋贵们怕是全都不会过个好年了。

    那些老诰命们,说不定会排着队往慈宁宫里跑,到了那时,别说是前朝,就是后宫也不会消停。

    与其让前朝后宫人心不安,还不如直接把这件事压下来。

    清远伯府不是已经动手了吗?想来就是因为皇帝知道清远伯府动手,才会下了这个决定。

    其实这件事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但是此时此刻,华四老爷心乱如麻,人在黑暗恐惧的气氛中,往往会失去安全感,一旦失去了安全感,他的判断力也会大大降低。

    自从出了顺天府,这一路上,华四老爷越来越恐惧,他看不到外面,可是却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他的心忽而提起,忽而又揪起,他早已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他开始慌张,如同荒野中被野兽追逐的人,即使面前的路是他熟悉的,他也会慌不择路,迷失了方向。

    华四老爷已经迷失了方向,他的思维被那两名捕役的对话所牵引,他渐渐丧失了判断的能力。

    对,就是这样,就是皇帝要灭口,没错,皇帝想要耳根清静,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所以皇帝要杀他。

    没错,他猜对了,这一切是皇帝的命令,就是皇帝下的,一定是,肯定是!

    骡车渐渐驶离了官道,越来越颠簸,两名捕役也收住话头,一个让另一个坐稳了,另一个让那一个小心点,千万不能翻车。

    又走了一阵子,骡车终于停了下来,押车的捕役掀开油布,可却没有急着打开囚笼,而是从骡车上取下两把铁铲,两名捕役一人一把,在地上挖起坑来。

    华四老爷不能说话,他能清楚听到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他挣扎着伸手想要打开囚笼,可是入手冰凉,是一把大锁。

    没有钥匙,他根本无法从囚笼里逃出去!

    华四老爷的手腕已经折断,就刚刚这伸手的动作,已经让他疼出了眼泪。

    他要逃,他不能死,他还有可以依仗的人,那人一定能管他,一定能帮他!

    他是华家人,可是华家人从没有把他当成亲人,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忍了二十多年,做小伏低了二十多年,他刚刚出事,那些人对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来衙门保他,而是要杀他灭口。

    就连皇帝也要帮着那些畜牲,平日里再不待见,在涉及到朝堂安稳时,便宁可牺牲他这个小人物,也要保住清远伯府了。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这就是所谓的太平盛世!

    大周啊,这是大周朝啊,赵家祖先以不世之功建立的大周朝,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却早已不是赵家子孙,他们是姓秦的,是九芝胡同秦家的种!

第三四四章 逃出生天(两章合一)

    今夜无月,黑暗之中,囚笼的门终于打开,华四老爷被两只大手野蛮地拖拽出来,接着,他便被扔进了已经挖好的坑里。

    可能是算准了他没有能力爬出来,那坑挖得并不深,可即使这样,华四老爷依然爬不起来,他的手骨断了,用不上力气,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要从坑里爬出来了。

    冰冷的泥土从坑上面铲落下来,落在华四老爷的脸上、身上,带着难闻的潮湿味道,令人作呕。

    华四老爷躺在坑底,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他忍辱偷生了二十多年,以为总有一天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他错了,他还没有出手便败了,一败涂地!

    泥土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充斥在他的鼻端,他的口腔,他的五脏六腑。他渐渐透不过气来,身上似有重物压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尽管过得艰难,但是他也只有二十多岁,他从未想过死亡,他没有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他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死在乱葬岗。

    四周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两个衙役已经走了吧,而他也要死了。

    他努力摇晃身体,想要在泥土中寻找一丝缝隙,他要呼吸,他想活,他不想死。

    忽然,有什么东西进入他的鼻腔,不是泥土,是清新的空气。

    那两个衙役临走的时候没有把泥土压实,上面的土是松的!

    这个认知令华四老爷激动无比,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努力挣扎、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声音,呼哧呼哧,是喘息的声音,声音粗重,却不像是人的,而是像某种野兽。

    紧接着,有嚓嚓声传来,那是利爪抓刨泥土的声音。

    华四老爷蓬勃燃烧的生命之火熄灭了,即使他能从泥土里钻出来,还是要落入野狗之口。

    乱葬岗就在城外,这里没有野兽,但是却有野狗、狐狸和黄鼬。从喘息的声音可以判断,这应该是野狗。

    乱葬岗上有很多野狗,它们不怕人,白天也会出没,夜里更是它们活跃的时候。

    野狗是来吃他的吧,啃咬他的皮肉,把他四分五裂。

    华四老爷的心沉了下去,他很害怕,他想喊,明知道这里没有人,可是他还是本能地想要呼救。

    身上忽然一松,他感觉到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了,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一只湿漉漉的狗鼻子便凑了过来,热气喷在他的脸上,他甚至听到坚锐的利齿磨擦的声音。

    “啊——”一声尖叫从他的口腔中响起,几只夜鸟闻声惊起,拍着翅膀在空中盘桓。

    那只野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哎哟,咋这人还会叫呢,不是说好了是死人吗?

    野狗吓得一个激凌,尾巴耷拉下来,一溜烟地跑了。

    直到那野狗跑得没影了,华四老爷才从刚才的恐惧中缓和下来。

    野狗没有回来,他还没有死。

    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低矮的坟头,和坟头四周枯败的野草。

    这是乱葬岗,他没有死,他被那只野狗从泥土里刨出来了。

    忽然,华四老爷想起了一件事,就在刚刚,他好像喊了一声。

    他明明已经被沈逍毒哑了,这几天他试过无数次,他的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啊,啊——”

    没错,不是幻觉,他真的能发出声音了。

    老天有眼,让他竟然在这个危机关头好过来了。

    对了,沈逍当时好像也说过,那哑药只能让他在短期内失声,却不能让他永远变成哑巴,所以那药现在失效了!

    他的上半身已经被野狗刨出来了,而他的双腿本就没有受伤,发现自己能够重新开口说话之后,华四老爷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他没费太大的力气,便站了起来!

    四周看不到人影,连同那只野狗也早已不知去向。

    那只野狗还在奔跑,忽然前面闪出一个人影,野狗一头撞进那人怀里。

    那人抱住它的脑袋,拍拍它,掏出一块肉干喂给它,野狗满足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原本夹着的尾巴摇得呼呼作响。

    “怎样了?”

    “已经起来了,正往官道上走呢。”

    “就他那样子,中午也走不到,你们帮帮他。”

    ......

    华静瑶坐在书铺里间的大炕上,伸着她的那只受伤的脚,在她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正强打着精神瞪着她。

    昭阳长公主!

    华静瑶受伤了,可却没回长公主府,本该是进宫的日子,临时派人告知她扭脚了不能进宫,太后心疼不已,让内侍送了一堆药材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华静瑶依然没有回来,昭阳长公主半夜睡不着觉,只带了四名侍卫,轻装简骑找到了书铺里。

    她倒要看看,她的宝贝闺女受伤也不回家,在外面做什么。

    “娘啊,您还是回去吧,我这里庙小住不下您这尊大佛。”

    “滚,我不回去,我就要看着你。”昭阳长公主咬牙切齿。

    “娘啊,要不您睡一会儿,您在这里,除了小艾,这屋没人敢进来。”华静瑶也很无奈,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公主娘会杀将过来。

    昭阳长公主看看身下的炕褥,又看看旁边堆着的被子,再看看靠着的迎枕,一脸嫌弃:“你这里用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府里没有被褥吗?你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你让我就睡这个?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白疼你了。”

    华静瑶抚额,没人逼着您睡这些,平时我也不在这里睡啊。

    “娘啊,您不回去,也不睡觉,会有黑眼圈的,还会长皱纹,改天您带我出去应酬,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隔辈人呢,是吧,姥姥?”

    姥姥是民间的叫法,就连京城里的寻常人家也鲜有这样叫的。昭阳长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终于明白这声“姥姥”是什么意思时,她顺手抓起一只迎枕朝华静瑶砸过去。

    华静瑶应声倒下,四仰八叉倒在炕上。

    昭阳长公主初时没有在意,见宝贝闺女半天没有坐起来时,她心里咯登一声,反正屋里也没有别人,昭阳长公主顾不上仪态,手脚并用爬了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探闺女的鼻息,鼻息正常,而且还很均匀。

    昭阳长公主松了口气,她轻轻抚摸着闺女洁白光滑的面颊,闺女砸砸嘴,哼哼两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还说不困,大半夜苦苦撑着,其实早就困坏了。

    昭阳长公主鼻头发酸,恨不能把闺女抱在怀里好好亲亲,又怕打扰闺女睡觉,只好叹了口气,拉了被子给她盖上。

    闺女刚才说要等消息,昭阳长公主不知道她要等的是什么消息,但是她知道,那是闺女期待的消息。

    闺女睡了,那么她就替闺女等吧。

    昭阳长公主打个哈欠,伸出纤纤玉指揉揉太阳穴,重又坐在灯下。

    ......

    天刚蒙蒙亮,一辆送菜的牛车上,华四老爷坐在一堆白菜中间,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跑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拦下这驾牛车,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赶车的才答应拉他一程。

    眼看快到城门了,华四老爷用脑袋拱了拱,几颗大白菜滚到他的头顶,他把身体缩到最小,让自己被白菜埋了起来。

    这驾牛车显然每天都会进城出城,也守城门的旗手卫早就混熟了,进城门的时候,赶车的还问:“军爷,家里缺菜不,俺给您留几颗,出城的时候给您放下。”

    旗手卫笑道:“不缺,家里早就贮下了。”

    华四老爷松了口气,好在他拦下的是送菜的,而不是那些外地进京的生意人,这些送菜的每天早上都会进城,晚上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守城门的旗手卫一般不会细查他们的牛车。

    进了城,又走了一会儿,赶车的问道:“喂,车上那位,你到哪儿啊,我这车可快到地方了。”

    华四老爷从白菜堆里探出脑袋,问道:“你到哪里卸菜?”

    赶车的说道:“今天就两个地方,一个是菜市街,还有一个是枣树胡同。”

    “枣树胡同?你给枣树胡同送菜,哪一家?”华四老爷微微吃惊,这也太巧了,不过说巧倒也不巧,清远伯府每天早上都有送菜的登门,这些都是提前订下的。

    “钱府,老主顾了。”赶车的大声说道,显然非常得意,不是哪个送菜的都能直接把菜送进大户人家的,当然值得显摆。

    原来是钱二老爷府上。

    虽然同住枣树胡同,清远伯府和钱二老爷,不对,是和钱家三兄弟全都不对付,当初因为蔡碧莲的事,蔡家人来枣树胡同闹事,打扰到钱二老爷钱不怒,令钱大老爷钱不嗔很生气,以至于钱三老爷钱不争跑到朝堂上狠狠参了华大老爷一本。细说起来,清远伯府被降爵,也有钱家的功劳。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华家和钱家也没有来往。华家是武将出身,为了掩盖夷人血统,认了魏晋名士华峤做祖宗,此事别人听到之后笑一笑也就罢了,可是在钱家人看来,华家就是脚底泥一般的存在。

    钱家祖上出过状元,娶过郡主,和秦家是姻亲,和皇室也是姻亲,到了这一代,钱家三兄弟除了因残致仕的钱二老爷以外,余下两位都是三品大员,这样的人家要学问有学问,要背景有背景,要风骨有风骨,他们想要看不起谁,那就是真的看不起,连逢场做戏都不用。

    因此,听说这菜是送到钱二老爷府上,华四老爷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了。

    钱家三兄弟就是三个刺儿头,刺儿头的好处就是不站队,谁的帐也不买,所以这是往他家送菜的,反而更加安全。

    “说来也巧,我要去的地方就在枣树胡同附近,你就把我放在那儿吧,今天真是谢谢了,我出门遇到贼人,若不是老兄你,我怕是现在还在路上走着呢,改天你再来京城,我一定请你好好喝几杯。”华四老爷陪着笑说道,他虽是庶子,可也从来没有和这些送菜的乡下人打过交道,这还是头一回。

    “行啦,你们城里人就是会说,这也不算个事啊,拉菜是拉,拉个人也是拉,没啥,不用客气,我姓刘,改天在京城再遇上了,你再请我不迟。”送菜的是个爽快人,否则也不会让华四老爷上车。

    牛车没有先去菜市街,而是先来了枣树胡同,老刘说这是规矩,大户人家的菜要第一个送,人家要捡着好菜挑,要等人家挑完了,再把挑剩下的送到菜市街,卖给那些菜贩子。

    华四老爷连连称是,他对这些没有兴趣,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能否活下来,就看到了枣树胡同后,能不能瞒过华家的耳目了。

    牛车停在了钱府后门,老刘去敲门,华四老爷从菜堆里出来,连滚带爬下了牛车,隔着装满菜的牛车,老刘看不到他,趁着老刘和门子说话,华四老爷飞奔而去。

    前面不远便是隆安王府的后门了,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够得救了!

    华四老爷用生命在奔跑,他感觉双腿似有千钧重,太慢了,他跑得太慢了!

    那道门就在前面,咫尺天涯,却隔着生死。

    终于,他终于跑到门前,正想用肩膀去撞大门,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正撞到华四老爷身上。

    没等那人发出声音,华四老爷便硬生生挤出进去。

    不远处,老刘抱着胳膊,靠在牛车上向这边张望。

    门子不悦:“你这送菜的可真懒,往常那位都是自己往下搬菜,就你还要让我们府里自己搬,明天你还是别来了。”

    老刘充耳不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门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呸了一声:“你个懒蛋,还想着去给隆安王府送菜啊,你也真敢想,那毕竟是王府,不会随随便便吃外头的东西。”

    “不吃外头的菜,那他们吃啥菜,总不能连大白菜也吃御赐的吧。”老刘来了兴趣。

    “你懂个啥,人家庄子上有菜,自己种的,每隔两天就会从城外的庄子里拉菜过来,那菜我看了,水灵灵的,比你这菜好多了,你看你的菜,这哪是白菜,全都是烂菜梆子。”门子很不屑,他虽然只是门子,并不是府里的采买管事,可是他随了他家的主子,有一颗不屈不挠的心。

    “切,嫌我的菜不好,我还不送了呢,走人!”

    老刘话音未落,便跳上牛车,用手里的小树枝敲敲老牛的屁股,老牛低叫一声,扭着屁股向前走去。

    门子眨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就走了?这送菜的咋比他家钱二老爷的脾气还要大呢?

第三四五章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书铺里,昭阳长公主半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就在刚刚,她打瞌睡的时候磕在了炕桌上,好在声音并不大,没有吵醒宝贝闺女。

    初时小艾也在屋里,只是那小丫头居然站着也能睡着,昭阳长公主看着辣眼,把小艾轰出去了。

    昭阳长公主有些后悔,早知道要整晚不睡,她就带些提神的香料来了。

    正在这时,屋门被从外面推开,透过门缝,小艾轻声问道:“殿下,殿下?”

    昭阳长公主一个激凌,强撑着眼皮,压低声音说道:“说。”

    小艾道:“沈四公子传来消息了。”

    终于有消息了!

    这句话比磕脑门还有用,昭阳长公主顿时睡意全无。

    虽然她不知道闺女等的是什么消息,但能让闺女连家都不回,就一定是重要消息。

    昭阳长公主连忙拍拍华静瑶的脸蛋:“瑶瑶,快醒醒,沈四来消息了。”

    华静瑶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睛还没有睁开,便大声喊道:“快说!”

    ......

    天光大亮,清晨的京城已是车水马龙。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飞鱼卫!”

    “大早上就出来抓人了?这次抓的是什么人?”

    “大过年的,被抓进诏狱,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行人纷纷避让,也有人在默默数数,待到最后一骑飞驰而过,路边的人群里便传来惊呼声:“一百,一百名飞鱼卫!”

    围观百姓们也只是感觉这次派出来抓人的飞鱼卫有点多,可是也没有想到竟然派出了一个百户营。

    这里是京城啊,有什么重犯值得派出这么多飞鱼卫的?

    “该不会是谋逆吧?”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最先喊出来的,接着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谋逆?这不是话本子和戏台上才有的吗?

    有读书人立刻否定:“非也,本朝同德年,便有过几件谋逆大案,一是福建的宁王,二是广西的桂王,三是西北的瑞王,这几宗都是大案,你们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了,可这些都是起兵谋反啊,动辄几万十几万兵马,这样的才叫谋逆,可这也不是一百名飞鱼卫就能平复的,对吧,所以今天这件事肯定不是谋逆。”

    百姓们松了口气,不是谋逆就好,太平了这么久,谁也不想打仗,听说当年宁王谋反时,只差一步就打进京城了。

    “是啊,多亏了秦文定公,单枪匹马闯敌营,取下宁王首绩......”

    聚拢的人群并没有散去,只是这话题已经从刚刚路过的飞鱼卫,转到了秦家小公子新近传出来的诗文上了。

    没有人留意,一驾宽大的马车正追着前面的飞鱼卫而去。

    “瑶瑶,你和娘说实话,那些飞鱼卫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沈四呢,怎么没有看到沈四?”昭阳长公主一边说话,一边没有忘记往女儿嘴里塞点心。

    华静瑶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眼看公主娘的手又到了她的嘴边,她连忙说道:“娘啊,您到底还让不让我说话?”

    “让,让,你说。”昭阳长公主顺手把那块点心塞进自己嘴里。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皇帝舅舅给了沈逍一枚玉玦,可以调动飞鱼卫,所以今天沈逍就调动了飞鱼卫,咱们不用找沈逍,只要跟着飞鱼卫就没错。”

    华静瑶说完,端起豆浆喝了起来。

    昭阳长公主蹙起眉头,不可置信地说道:“龙纹玉玦?陛下把龙纹玉玦交给了沈四?”

    “是啊,咦,娘啊,您见过龙纹玉玦?”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当然见过,那是你外祖父传给陛下的,大周朝的帝王代代相传,真没想到陛下竟然把龙纹玉玦交给了沈逍,也不怕小孩子家家的给弄丢了”,说到这里,昭阳长公主怔了怔,看向自家闺女,“这次是庆王府还是隆安王府?”

    皇帝自己不便出面,却把龙纹玉玦交给一个十五六岁尚入袭爵的小儿,这是几个意思?

    还不就是那个意思!

    华静瑶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说道:“嗯,前面就是枣树胡同了,娘啊,您可真聪明。”

    昭阳长公主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庆王府,若是庆王府,那可就要大乱了。

    看到公主娘这副神情,华静瑶好奇地问道:“娘啊,如果要抓的是隆安郡王赵孟瑜,您不觉得可惜吗?那赵孟瑜长得也挺好看的。”

    “那就什么好看?比你爹还好看?”昭阳长公甩过来一个冰团子,如果眼神能杀人,华静瑶觉得吧,她已经被冻死了。

    飞鱼卫来势汹汹,令隆安王府措手不及。沈逍带领飞鱼卫冲进王府,片刻之后,便从假山后面的一个暗洞中,将华四老爷揪了出来。

    华四老爷已经吓得浑不附体,他跟在沈逍身后,被飞鱼卫推搡着,脚步踉跄,而这时,隆安郡王也被几名飞鱼卫带了出来,从隆安郡王身边经过时,沈逍停下脚步,冲着隆安郡王点点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今日之事多谢郡王爷。”

    隆安郡王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双眼微微眯起,眸光深不见底。

    “原来是你!”华四老爷恍然大悟,他好不容易逃进隆安王府,还没有见到隆安郡王,就被人带进了那个暗洞,那时他还以为让担心王府里人多眼杂,让他先在洞里躲一躲,却原来不是这回事,隆安郡王是要稳住他,然后便派人去给沈逍报信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给飞鱼卫报信,毕竟沈逍是和飞鱼卫一起来的。

    从昨天到现在,华四老爷一次次死里逃生,他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跌宕起伏,精神高度紧张,如今到了这一刻,他心底那根绷紧的弦便断开了。

    隆安郡王看到的,就是华四老爷眼中的怨毒,如果不是被飞鱼卫按着肩膀,他一定会扑过来拼命。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华四老爷不是兔子,他只是一个小人,一个外表卑微内心卑鄙的小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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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块石头说起……逍遥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