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六章 线索
华静瑶对那幽兰挺感兴趣,院子里有动静,三个姑娘全都知道了。
翠竹和墨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呵,原本是幽兰那妖精惹来的麻烦。
她们虽然和幽兰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幽兰成了头牌,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她们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风水轮流转,幽兰成了赔钱货,妈妈平日里没少指桑骂槐。
“哼,活该,让她以前总得瑟。”翠竹冷笑。
墨菊的注意力却全在石鼓上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那位是哪家的大小姐?”
翠竹掩嘴笑道:“你是傻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会来咱们这地方?咱们叫书坊,还真是书坊了?”
“不是,我没傻,是你傻,你记得不,上次咱们去梨香居的诗会时,那些书生们说过的书院山长的事吧,就是杀了妻子被砍头的那位山长?”墨菊问道。
“记得,那个杀千刀的山长还是大家出门,就是那个张家的。”翠竹想起来了。
“对,我说的就是那件事,破那案子的人,不是顺天府的官老爷,而是一位大小姐,华大小姐,你记得不?”墨菊说道。
翠竹怔了怔,把窗缝又推开了些,不借眼珠地看那个素衣素裙头上插着八根筷子的大小姐。
“真的是那位大小姐啊,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不对,又一样,华大小姐就是应该这样的,你看她的那两个丫鬟......兴许不是丫鬟,我看那两位也不像丫鬟。”
“肯定不是丫鬟,你见过这么威风的丫鬟吗?可你说对了,这位大小姐就应该是这样,能把妈妈和宝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华静瑶对那幽兰挺感兴趣,院子里有动静,三个姑娘全都知道了。
翠竹和墨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呵,原本是幽兰那妖精惹来的麻烦。
她们虽然和幽兰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幽兰成了头牌,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她们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风水轮流转,幽兰成了赔钱货,妈妈平日里没少指桑骂槐。
“哼,活该,让她以前总得瑟。”翠竹冷笑。
墨菊的注意力却全在石鼓上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那位是哪家的大小姐?”
翠竹掩嘴笑道:“你是傻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会来咱们这地方?咱们叫书坊,还真是书坊了?”
“不是,我没傻,是你傻,你记得不,上次咱们去梨香居的诗会时,那些书生们说过的书院山长的事吧,就是杀了妻子被砍头的那位山长?”墨菊问道。
“记得,那个杀千刀的山长还是大家出门,就是那个张家的。”翠竹想起来了。
“对,我说的就是那件事,破那案子的人,不是顺天府的官老爷,而是一位大小姐,华大小姐,你记得不?”墨菊说道。
翠竹怔了怔,把窗缝又推开了些,不借眼珠地看那个素衣素裙头上插着八根筷子的大小姐。
“真的是那位大小姐啊,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不对,又一样,华大小姐就是应该这样的,你看她的那两个丫鬟......兴许不是丫鬟,我看那两位也不像丫鬟。”
“肯定不是丫鬟,你见过这么威风的丫鬟吗?可你说对了,这位大小姐就应该是这样,能把妈妈和宝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华静瑶对那幽兰挺感兴趣,院子里有动静,三个姑娘全都知道了。
翠竹和墨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呵,原本是幽兰那妖精惹来的麻烦。
她们虽然和幽兰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幽兰成了头牌,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她们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风水轮流转,幽兰成了赔钱货,妈妈平日里没少指桑骂槐。
“哼,活该,让她以前总得瑟。”翠竹冷笑。
墨菊的注意力却全在石鼓上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那位是哪家的大小姐?”
翠竹掩嘴笑道:“你是傻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会来咱们这地方?咱们叫书坊,还真是书坊了?”
“不是,我没傻,是你傻,你记得不,上次咱们去梨香居的诗会时,那些书生们说过的书院山长的事吧,就是杀了妻子被砍头的那位山长?”墨菊问道。
“记得,那个杀千刀的山长还是大家出门,就是那个张家的。”翠竹想起来了。
“对,我说的就是那件事,破那案子的人,不是顺天府的官老爷,而是一位大小姐,华大小姐,你记得不?”墨菊说道。
翠竹怔了怔,把窗缝又推开了些,不借眼珠地看那个素衣素裙头上插着八根筷子的大小姐。
“真的是那位大小姐啊,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不对,又一样,华大小姐就是应该这样的,你看她的那两个丫鬟......兴许不是丫鬟,我看那两位也不像丫鬟。”
“肯定不是丫鬟,你见过这么威风的丫鬟吗?可你说对了,这位大小姐就应该是这样,能把妈妈和宝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幽兰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幽兰
第四九八章 闺女不是我一个人生的
“先回府,我要换身衣裳。”
华静瑶总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味道。
脂粉味,还有尿骚味。
她要回家洗个澡,倒上半瓶子栀子花香露,再换身干净衣裳。
既然要洗澡,跟车婆子便先行一步回去准备。
华静瑶从侧门进府,晃着手里的团扇往里走,总体来说,今天的收获颇丰,只差郑府那边的消息了。
刚刚走到垂花门,她就怔住了。
环佩玎珰,香风熏面,七八个丫鬟内侍簇拥着一位丽人向这边走来。
公主娘!
公主娘亲自来迎接她了?
那怎么可能?
华静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换成是小雪,倒是会有这个待遇,她吗?还是不要想得太多。
可是,公主娘柳眉倒竖是怎么回事?
京城里新近流行的妆面?倒拔垂杨柳?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你去哪儿了?”昭阳长公主怒喝。
她去哪儿了?
她去了......胭脂胡同!
华静瑶心虚啊,她好像是不该亲自去那种地方的。
公主娘不是来迎接她的,这是来堵截她!
不,这是埋击!
华静瑶运气、转身、拔腿就跑。
杨晴和杨蓝不明所以,大小姐要跑,她们也跟着跑呗。
好在小艾还在顺天府,没有跟着,否则那一定是个拖后腿的。
三人一溜烟地跑了。
昭阳长公主气坏了,让内侍去追,内侍追到门口,眼睁睁看到杨晴和杨蓝把大小姐抱上马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昭阳长公主气极败坏。
没有抓到闺女,她回到锦园,向尤嬷嬷抱怨:“我快三十了,也没去过胭脂胡同那种地方,你说她的胆子该有多大,我是管不了她了。”
尤嬷嬷只好劝道:“大小姐有分寸,她有那地方是查案子的。”
“查案子?她手底下跑腿的人不够用,还是顺天府没人了?她就是新鲜,就是想要借着查案去那地方见识,她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都没有去过,她去?”
昭阳长公主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把闺女关进小佛堂里抄经?公主府里没有小佛堂,总不能还要现盖一间吧,现盖倒是也行,顺便把戏台子翻修一下,明年闺女出了孝期,就能在府里听戏了。
要不再养个戏班子,骆四姑娘家里就有戏班子,她的闺女也要有,出嫁时陪送个戏班子,整个京城都没有重样的。
昭阳长公主正要命人着手去办,话到嘴边,才发现不对劲。
明明是要罚那臭丫头抄经的,怎么就要翻盖戏台养戏班子了?
差点儿就被带到坑里。
小佛堂不盖了,抄经行不通。
可是不抄经,昭阳长公主想不起还有什么惩戒的法子适用在她闺女身上,毕竟当年她还是小姑娘时,太后就是让她罚她去抄经。
有样学样,却不能适用在她闺女身上。
昭阳长公主不耐烦了,对尤嬷嬷说道:“你说说,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事事却只让我一个人操心,这合适吗?”
尤嬷嬷忙道:“当然是不合适,可三老爷正在丁忧,总不能请他出门跟着大小姐吧。”
昭阳长公主冷哼:“丁忧就能躲清闲了,让那臭丫头只气我一个人?不行,我要找他算帐去,来人,给我更衣!”
......
华静瑶觉得吧,她今天出门的方式确实不对,不,就连进门的方式也不对。
放着后门不走,她走侧门做什么?
如果从后门溜进府里,现在已经在洗香香了。
算了,反正沈逍也不在,别人的鼻子也闻不到。
华静瑶想起小艾还被她留在顺天府,让史丁去接小艾,她带着杨晴杨蓝去了书铺。
这就是置业的重要性!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多么重要。
华静瑶没想到有人已经在书铺里等着她了。
一个陌生婆子。
华静瑶不认识,可是看到站在一旁的小乔氏时,她便知道那婆子是谁了。
李补儿。
小乔氏和李少白的药材生意已经开始做了,第一个月两个人总共赚了十两银子,小乔氏很满意,李少白嫌少,想要甩挑子不干,被他闺女骂了一通,只好乖乖去乡下收药了。
“咦,你们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华静瑶笑着问道。
“我出马,能不快吗?对了,你这次要付两份钱,她给我打下手了,我们是两个人,所以要两份钱。”李补儿懒洋洋地说道。
小艾还没回来,华静瑶让杨晴到书铺的帐上取了二十两银子给了李补儿,道:“说说看。”
李补儿道:“郑家那个姓梁的姨娘已经死了,去年八月死的,算是小产吧,那孩子六个月了,硬生生没了,孩子掉了以后,她又挨了两个月,然后也没了。”
小乔氏连忙提醒:“你没说她在雨地里跪了一天一夜的事儿。”
“我会说的,我又没忘,我最烦说了半天没有说到正题上的人,所以我先说了结果,然后再说过程。
”李补儿从攒盒里挑了颗蜜枣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继续说道:“按理说,当姨娘的若是娘家来人,都会先到主母那里报备了,先给主母见了礼,再说见不见的,对吧?你们大户人家是不是这规矩?”
华静瑶摇摇头:“你别问我,我家和别人家不一样。”
“也是,你家没有姨娘,你爹也不敢有姨娘”,李补儿又吃了一颗蜜枣,“这蜜枣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要好。”
“嗯,这是我们府里一位老公公的手艺,据说是家传的方子,他带进宫里没用上,来到我们府里就用上了,你喜欢吃,我让人给你拿一罐子带回去。”华静瑶笑道。
“好,那咱们先说正事。那位梁姨娘的哥哥就是个不懂规矩的,让人给梁姨娘递了话,约了妹子在郑府后门里头一个什么地方见面,两人鬼鬼祟祟,被人看到就去告诉了梁夫人,梁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带人赶过去时,刚好看到梁姨娘把个荷包递给那位舅爷,对了,这个舅爷以往都在书院里读书,郑家的人认识的是另一位舅爷,不是他,压根不知道他是梁姨娘的娘家人,还以为她是梁姨娘找的野汉子......”
第四九九章 那个梁姨娘
其实后面的事,华静瑶也从张十二那里听到了七七八八,她关心的不是这些。
“说说梁姨娘,她怎么就落胎了?”
“我正要说这个呢”,李补儿喝了口茶,赞道,“这茶好,配这蜜枣是真好。那位梁姨娘是个苦命的,嫁个老头子就已经很倒霉了,娘家又要给她添乱。出了那种事,郑夫人让人绑了梁二郎,一边让人给梁家报信,一边又嚷嚷着要报官,那梁姨娘才十几岁,哪经过这种事?刚好下起雨来,梁姨娘就在雨地里跪了整整一夜,梁家来过人,可也只是为了儿子向郑次辅求情而已,提都没提梁姨娘。郑次辅觉得丢人,恼了梁姨娘,自是不会过问,可怜那梁姨娘挺着大肚子淋了一夜雨,天亮时便见红了。”
李补儿说到这里,干咳一声,冷笑道:“这种事儿啊,你这位大小姐兴许是不会知晓,可我觉得,梁姨娘会落胎,不仅是淋雨的缘故,要么是有人趁机给她用了落胎药,要么就是她落红时请来的医婆动了手脚,原本能保住的一胎,就硬生生没了。”
这种事情,华静瑶没有亲眼见过,可她听说过。前世就她那种整日在市井里游荡的小捕衙,啥事没听说过?
比这更龌龊的事,她也能说上一大堆。
“梁姨娘倒也坚强,又挨了两个月?”华静瑶问道。
“是啊,听说她自从落胎以后就没有下过床,那血一直就没断过。那个时候梁家已经举家搬走了,即使没有搬走也不会管她,她只是个庶女,对于梁家而言,给老头子当姨娘就是她的大福份了。对了,她就埋在乱葬岗,郑家的规矩,但凡没有子嗣的妾室,死了是不能埋进祖坟的,若是娘家肯出头,郑家无论如何也该给她买块坟地单独葬了,可是她那娘家有还不如没有,娘家不闻不问,郑家当然能简则简了,就给抬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李补儿把话说完,忽然觉得蜜枣也不甜了,她把杯里的茶一口喝完,对华静瑶说道:“这事查得没意思,心里堵得慌。”
她指着小乔氏说道:“这个没出息的,在路上就掉眼泪了同,说那梁姨娘可怜,她也不想想,人家再是可怜也是得过宠享过福的,比她自己可强多了,对吧。”
小乔氏气得直瞪眼,又对华静瑶解释:“大小姐您别听她说的,我真没有掉眼泪,是有毛毛飞到我眼睛里了。”
这天气,街上也不知飞得是柳絮还是杨絮,还真有毛毛。
李补儿和小乔氏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从顺天府回来的史丁和小艾。
小艾曾给大乔氏送过布料子,小乔氏感恩华静瑶,连带着也对小艾心存感激。
看到小艾,她掏出一只荷包,红着脸说道:“这里面装的是防蚊虫的草药,我的针钱不好,小艾姑娘莫要嫌弃。”
小艾接过那荷包,连声谢过。
李补儿哼了一声,道:“就她那绣活儿,和公主府的绣娘不能比,要不她咋不敢送给大小姐?小艾你要是嫌弃,不用戴出来。”
小乔氏又羞又怒,伸手去拧李补儿,小艾倒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婆子是李补儿啊,她刚刚都没有看出来。
“怎么会嫌弃?我们府里的绣娘绣得再好,也不会给我们绣荷包,我们用的荷包都是自己绣的,我们绣园里紫萱姐姐和紫薇姐姐的绣活儿是最好的,可我也不敢请她们帮我绣啊,还是乔姐姐绣的荷包好,我喜欢极了。”
小乔氏很欢喜,悄悄去看小艾的脚,既然小艾姑娘不嫌弃她的绣活儿,那她就给小艾姑娘做双鞋吧。
天井里放了张湘妃椅,华静瑶半躺在上面,春风徐徐,舒服极了。
她在想是等到二更以后再回府,还是索性不回去了,算了,还是二更以后回去吧,如果她今天不回府,公主娘说不定会杀将过来。
小艾走过来,把手里的荷包拿给华静瑶看:“姑娘您看,这是乔家姐姐送给我的。”
华静瑶接过来,就是只寻常的荷包,布料也普通,绣了几片绿叶子。
“这是艾草吧,她倒是有心,这是专门给你绣的,挺好。”华静瑶笑道。
“嗯,奴婢先前没有看出来,这会儿才看清,这绣的就是艾草,乔家姐姐真是好人。”小艾开开心心地把荷包系在腰上。
“给你个荷包就是好人了?”华静瑶不忿,摸摸身上,除了头上的八根筷子还真是身无长物,手腕上连个镯子也没有,“等回府吧,我赏你个大金镯子。”
这怎么就要赏上了?
小艾琢磨着这两天她也没干过什么,也不知自家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您还是赏奴婢个银镯子吧,大金镯子奴婢戴不出去。”
华静瑶瞥她一眼,又是一个让尤嬷嬷给教傻了的。
所以说,宫里出来的嬷嬷们,只会把人越教越傻。
“金镯子又不是用来戴的,多俗。”华静瑶说道。
“不是用来戴的?那是干嘛的?”小艾不解。
华静瑶只好教给她:“当然是拿来花的,铰成一截截的,兑成银子花啊。”
小艾摸摸头上的小抓髻,好好的镯子干嘛要铰成一截截的?
“那奴婢不要银镯子了,您按照大金镯子的重量,折成银子赏给奴婢吧。”小艾说道。
华静瑶眨眨眼睛,这丫头也不傻啊,这不清楚着呢。
“好,等你立了大功,姑娘我就按照大金镯子的重量,折成银子赏给你。”华静瑶说道。
小艾蔫了,姑娘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她一个小丫头,去哪儿立大功?
算了,就当姑娘是在说梦话吧,她不当真。
“姑娘啊,尹捕头抓到那个樊亭了。”小艾终于想起正事了。
“真的?”华静瑶一下子坐起身来,她的确把调查樊亭的事交给尹捕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不对,是直接给抓回来了。
“嗯,奴婢出衙门的时候,尹捕头刚好回来,他让奴婢转告姑娘,樊亭已经抓到了。”小艾说道。
华静瑶看看天空,离天黑还早着。
“走,去顺天府,我去看看那个樊亭。”华静瑶站起身,抖抖掉落在裙子上的花瓣。
第五零零章 樊亭
樊亭三十上下,白面微须,穿宝蓝暗纹茧绸直裰,一副有体面的管事打扮。
他的确是一位管事,河间王家的管事。
王家做的是干货生意,在大兴和保定都有分号,樊亭长年往来与这两地之间,替东家巡视生意,处理琐事。
大兴分号与京城的几家干货行之间也有生意往来,尹捕头没费功夫便查到了樊亭的身份,恰好他就在大兴,尹捕头带人过去,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
秦崴问话的时候,华静瑶坐在屏风后面。
以前她想参于顺天府的案子,要经过黎府尹同意,现在不同了,她是有大金牌的人了。
沈逍的龙纹玉玦用完要归还,大金牌却就是她的,华静瑶有时睡不着觉的时候,摸着大金牌沾沾自喜。
秦崴问起买房的事,樊亭客客气气,有问有答。
他是替东家去买宅子的。
王家之所以要买那处宅子,也的确是为了博取梁世白的好感。
王家是商贾,自是想要和衙门里打好关系。
梁世白初来乍到,河间府的商贾们都在观望,不知道这位梁大人的秉性,只能一步步试探。
买下梁家在京城的旧宅子,就是王家做出的试探。
梁世白并非出身大富之家,他能有多少家底?
对于王家而言,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只是随手为之,但是对于梁家,京城的宅子能否卖出去,以及能否卖个好价钱,却能影响到他们家今后几年的生活。
王家派樊亭来看宅子,樊亭遵照东家的吩咐,痛痛快快交了订金,把信带回河间,就等着东家的飞票交尾款了。
可是樊亭却没有等到飞票,而是东家送来的急信,让他不用再买那处宅子了。
至于为何又不买了,樊亭当时没有问,过年回到河间时,王家的三老爷才告诉他,是梁大公子不让买。
原来,樊亭下订之后,王三老爷出去办事时,恰好遇到梁大公子身边的长随梁胜,王三老爷便想着在梁大公子面前刷刷存在感,于是他让自己的长随请梁胜喝酒,借着长随之口,把王家准备高价买下梁家京城宅子的事,悄悄透露给了梁胜。
没想到,第二天梁胜便匆匆找到王三老爷的长随,让那长随提醒王三老爷,京城的宅子还是不要买的好。
长随问梁胜原因,梁胜便道:“这是大爷的意思,那宅子大爷留着还有用。”
至于有什么用,梁胜没说,长随也没敢多问。
但是王三老爷却觉得他或许是能猜到的,十有八、九是梁修身瞒着家里做生意,把那宅子抵出去了,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只好暂时先拖着。
王三老爷立刻把此事告诉家里,通知还在京城的樊亭不要再管这件事,二百两的订金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那索性就不要了。
王家商量之后,便让王三老爷再给梁修身透个话儿,王家在京城也有生意往来,若是梁大公子有需要,只管开口。
无奈这番话却一直没有机会送过去,因为梁大公子过完年就不在河间了,据说梁家还有个几百亩田地的庄子,一直是由梁大公子打理的,这次又过去,想来是要等到春种之后才回河间。
樊亭虽然人在大兴,可大兴离京城很近,伙计来京城送货的时候,听说了铜锣巷的人命案子,回到大兴以后,便当笑话在分号里说起:“有个书生,好像还是位知县家的公子,花了挺贵的价钱买下一处宅子准备成亲用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了,哈哈,他带着工匠过去修缮房子的时候,大门打开,就看到院子里躺着一具死尸,你们说这该有多诲气啊,好端端的喜房,转眼就变成了凶宅。”
樊亭问了那宅子的地址,心里便在嘀咕,该不会就是梁家的那处宅子吧。
待到尹捕头找上门来,凶神恶煞来拿人,樊亭便知道他惹上麻烦了。
他是生意人,见过世面,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他,以及他背后的王家摘出来。
且,当初他去看房时,东家就叮嘱过他,稍微给牙行透点口风,让牙行知道他是冲着梁世白才买这宅子的。
牙行还要与梁家交接银款,只消把这种告诉梁世白,王家的目的便达到了。
所以,他没有瞒着牙行。
王家想借着这宅子攀上梁世白的事,即使他不说,顺天府也能从牙行那边查到。
这不是大事,一来这不是行贿,二来这事也没成。
樊亭招认得很痛快,秦崴也没有为难他,让他留在京城,此案未结之前不得离开,随时等候衙门传唤。
樊亭出了衙门,华静瑶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秦崴说道:“巧了,我也查到一些事。”
她把在春山书坊和郑家查到的事说了一遍,笑着说道:“看来还要劳烦尹捕头找找这位梁大公子了。”
原本以为这事很简单,没想到却并不容易。
先是秦崴派人到国子监找梁齐家,问他梁家的那处庄子在哪里。
梁齐家一问三不知,他见过庄子里来送菜的牛车,知道家里有处庄子,可那庄子在哪儿,这关他什么事?他一心只读圣贤书。
秦崴派去的人,再问起梁姨娘的事,梁齐家竟然不知道梁姨娘已经死了,他怔怔发呆,喃喃道:“不是说她的孩子没有了吗?怎么她也死了?”
原来那天他说起梁姨娘时,表现出来的心虚,并非是因为梁姨娘的死,而是因为他的事,连累梁姨娘失去了孩子。
他甚至天真地盼望梁姨娘早日再次怀孕.......
直到此时,梁齐家也没有意识到,他带给梁姨娘的,是灭顶之灾。
华静瑶在衙门里待到了二更时分,估摸着公主娘已经睡下了,这才打道回府。
她学乖了,这次没走侧门,而是绕到后巷,从后门进府,然后又沿着下人们抄近路常走的小路,径直回到绣园,与锦园那边完美错开。
躺在床上时,华静瑶还在想着明天趁早出门,反正公主娘每天睡到自然醒,她出门时公主娘还在睡觉。
惹不起,咱还躲得起,躲上两三天,她去胭脂胡同的那事儿,也就翻篇了。
第五零一章 呼啸而去
次日清晨,华静瑶打着呵欠出了长公主府,还是昨晚的路线,小心翼翼出门,沿途没有遇到锦园的人。
这案子查到这里,最有嫌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白慧宇,另一个便是梁大公子梁修身。
其中又以梁修身的嫌疑最大。
只是现在这两个人却全都不在京城。
顺天府已经六百里加急把公文送去济南府,由济南府派人将白慧宇押解进京。
白慧宇即使不是此案的凶手,他也是重要人证。
白经历也给尚在泰安的兄长写了信,最好能由白家人出面把白慧宇送到京城,这样尚能保住几分体面。
捉拿梁修身,当然也是顺天府的事。
华静瑶才懒得过问,现在她只等着梁修身和白慧宇被带到衙门。
如果不是要避开公主娘,华静瑶才不会一大早就出门,现在她应该还在被窝里赖床。
“姑娘,咱们去哪儿?要去书铺吗?”小艾问道。
她家姑娘还在孝期,能去的地方很少,要么去衙门,要么就是去书铺。
当然,她家姑娘去胭脂胡同这事,是个例外。
华静瑶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她想了想,道:“这几天太忙,我都没有去看过我爹,走吧,咱们去折芦巷。”
她还没有用过朝食,冯娘子的手艺很好,这会儿过去,说不定还能吃到冯娘子做的豆腐脑。
担心冯娘子没有准备这么多人的饭,华静瑶还让史丁在路上买了门钉肉饼和焦圈儿。
马车在离折芦巷不远的地方靠边停了,华静瑶下了马车,带着小艾、史丁和杨家姐妹,步行走进去。
“咦,那家卖馄钝的没有出摊。”小艾说道。
小艾这么一说,华静瑶才发现,不仅是卖馄饨的没出摊,卖油条卖豆浆的也没有出摊。
不仅如此,巷子口也比平时要安静,没有早上出门买菜买早点的婆子,也没有送水送柴的小贩。
就连前面的洗笔巷,后面的山水巷,巷子口也是如此。
华静瑶眉头微蹙,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么闲,来清理路边小摊子了?
不会啊,这里住的都是有功名有官身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巡视也是客客气气,华三老爷搬来一年了,华静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大小姐,有情况。”杨晴悄悄凑到华静瑶耳边说道。
华静瑶没有回头,面不改色地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里好像被人监视了。”杨晴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华静瑶道:“先别管这些,去看看我爹。”
她身边有杨家姐妹,还有史丁,她才不怕打架,可是她爹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是南宫家的人又来抢人呢。
想到南宫家,华静瑶不敢迟疑,抬腿就跑了走来。
史丁抢在她前面去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青语的鼻子。
“青语,把门敞开,大小姐来了。”史丁还觉得奇怪呢,青语这是几个意思,半遮半掩,大老爷们还怕见人吗?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来了?”青语的声音轻飘飘的,竟有几分发虚。
华静瑶心里更加疑惑,也更加担心。
院子里的人,她爹,还有青语青言,该不会已经被南宫家的人制住了吧。
“史丁,闯进去!”华静瑶低喝。
她的话音未落,史丁一扬胳膊,大门便被撞开,青语被撞得哎哟一声,噗通坐在地上。
史丁顾不上去管地上的青语,如同一头莽牛往里面闯,杨晴和杨岚护着华静瑶紧跟其后。
小艾走在最后面,看到青语张开嘴,似是要呼救,她连忙去扶,伸手过去又觉不妥,尤嬷嬷说过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就要事事注意,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她忙道:“青语哥,你没事吧?”
青语原本想要大喊着给里面的人提个醒,被小艾打扰,那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吞了下去。
隔着影壁,青语和小艾全都不知道里面的情景,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华静瑶已经傻了。
华静瑶带着史丁和杨家姐妹穿过影壁墙,便看到站在廊下正往门口方向张望的青言。
华静瑶正想问青言,她爹在哪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雪梨!
公主娘身边的丫鬟雪梨!
雪梨怎么在这里?
不,尤嬷嬷来给华三老爷送过皮子,尤嬷嬷来过的地方,雪梨当然也可以来。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辰,一大早,很多人还没起床,雪梨这么早过来?
且,雪梨也站在廊下,只不过站的位置和青言不一样。
青言是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扫帚,显然是在打扫。
雪梨却是在东次间的窗外,手里提着一只大铜壶,显然是刚刚从灶间烧了热水。
雪梨是一等大丫鬟,即使是在长公主府里,烧水和送水的活儿,也是小丫头们做的。
府里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个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华静瑶从没见过她们做这些活。
更有意思的是,雪梨在长公主府都不会做这些事,又怎会到华三老爷这里提个大铜壶去烧水?
华静瑶怔住,雪梨和青言也怔住了。
华静瑶四下看看,没有看到冯娘子。
冯娘子虽然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来了。
“冯娘子呢?她还没来吗?”
没错,华大小姐已经口不择言了,不要问她为何会单单问起冯娘子,而不问雪梨为何会在这里。
别问,问就是她怂,只敢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啊......冯......冯娘子她......她昨天请假了”,青言终于缓过神来,口齿变得流利起来,“对,冯娘子请假,今天不过来了。”
华静瑶咧开嘴,挤出一个毫无灵魂的笑容:“.......我也请假吧,我走了,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把话说完,华静瑶猛的转身,拔腿便跑:“风紧,扯乎!”
杨晴和杨蓝一边跑一边想,大小姐不可能当过土匪啊,怎么连她们土匪家族的黑话也会说?
四个人跑过影壁墙,青语刚从地上爬起来,史丁冲过去给大小姐开路,砰的一声,青语又被撞倒在地。
小艾吓傻了,杨蓝一把拎起她......
主仆五人如同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第五零二章 万一上瘾了
昭阳长公主推推身边的男人:“是瑶瑶,瑶瑶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丝晨起特有的沙哑,彷徨不安,如同一个闯了祸担心被责备的小姑娘。
华三老爷也已经醒了,他侧耳听了听,柔声道:“你听,窗外没有声音了,她们走了。”
昭阳长公主松了口气,拍拍心口,嗔道:“吓死我了......”
男人白皙且骨肉均匀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揽起怀里,温柔的声音宛若吹拂在桃花枝头的那缕春风,扣动着她的心弦:“傻姑娘,瑶瑶是我们的女儿,她最是乖巧懂事,不会硬闯进来的,乖,莫怕。”
......
华静瑶带着小艾,连同杨家姐妹和史丁,仓惶逃回书铺,把铺面通往后院的那道门紧紧关上,华静瑶这才长长地抒出一口浑浊之气。
她看看大眼瞪小眼的四个人,她敢说,这四个压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小艾落在后面什么也没有看到,杨家姐妹看到了也和没看到一样,她们从小长在武馆里,没有这么多弯弯绕,至于史丁,他不需要动脑子。
若是紫萱紫薇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这会儿早就明白。
明白人不会胡乱讲话。
就是像她们这些不明白的,才最容易惹麻烦。
华静瑶从头发上拔下一根筷子,逐一指向四个人,问道:“你们听说过前朝的拔舌之刑吗?‘
小艾打个激凌,下意识地点点头:“奴婢听说过......”
杨晴不解;“拔舌头?下到十八层地狱的刑罚吗?”
华静瑶慢条斯理地解释:“这刑罚不仅地府里有,前朝也有,也在律法上,咱们大周朝的律法上倒是没有,不过宫里有,宫里一直都有,你们知道宫里会对什么人处以拔舌之刑吗?”
“什么人啊?”杨晴问道。
小艾小声嘀咕:“犯口舌的人。”
不愧是尤嬷嬷教导出来的,就是比武馆里长大的见多识广。
“小艾说得对,宫里对于犯口舌的人,要处以拔舌之刑,施刑的是慎刑司的人。咱们公主府虽说是在宫外,可若是严格说来,也是要按照宫规来的,但凡是有人犯了口舌。便交由慎刑司来处置。依我说,这拔舌头还不如直接砍头呢,砍头只要脖子一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拔舌头却死不了,只能活生生地承受无尽痛苦,唉,想想就害怕,太可怕了。”
华静瑶抚着胸口,做那西子捧心状。
小艾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何会说起犯口舌的事来,她偷眼去看史丁和杨家姐妹,好吧,她觉得姑娘是白费口舌了,这三人那样子,就像是在听故事。
华静瑶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吓唬人这一套,用在这三人身上不适合。
索性......
“今天在折芦巷发生的事,对谁都不能说,否则......”华静瑶指着小艾,“拔你的舌头。”
小艾慌忙捂住嘴巴。
她用手里的筷子指着史丁:“让你大哥把你送回乡下,永远不许回来。”
史丁双手护胸,瞪大了眼睛。
华静瑶最后指向杨家姐妹:“至于你们两个,那就打道回府,让你们国公爷再换两个人过来。”
杨晴和杨蓝......
按住了这四个家伙,华静瑶坐在炕桌旁,用胳膊肘支着脑袋,怔怔发呆。
华静瑶头大如斗,她是去看望她爹了吗?
她分明就像是捉奸的!
有奸情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娘。
天黑滚滚啊!
有奸情也无所谓,他们两个,一个被自家老婆甩了,一个甩了自家相公,两人还共有同一个拖油瓶女儿。
就连华静瑶也觉得,他们两位是天作之合,拉埋天窗就能男欢女爱。
可问题是,现在不行啊!
她爹正在丁忧,守孝!
华静瑶想起折芦巷外那不同往日的安静,那还真的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干的,那是昭阳长公主的暗卫们的手笔。
杨晴也发现暗中有人在盯梢,那不是盯梢,那是暗哨!
唉,华静瑶抚额,公主娘偷情也偷得如此排场,她也不怕被人发现,传到御史言官耳中。
上一次她爹就已经因为这种事,被钱不争那怪物参了一本。
若是他们两人只是私会,偶尔一两次,只要瞒住别人耳目,倒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这两人上瘾了呢?
然后,公主娘有了身孕!
华静瑶不寒而栗。
如果真会那样,那该如何是好?
前朝有个公主与高僧偷情的真事,后来那高僧被处死,公主没事。
所以,公主娘肚里的孩子,无论是谁的都没有关系,皇室又不是养不起,可唯独她爹不行。
她爹还在孝期,不能近女色,当然,近不近女色别人不知道,可若是肚子大了呢,那就人尽皆知了。
华静瑶霍的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问小艾:“你说,话本子里的避子汤是不是真的管用?”
小艾郑重点头:“管用啊,每本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走,去西市街!”华静瑶说走就走,她要去找据说什么药都卖的王二瞎子。
好在这一次,小艾机灵了一回,她连忙阻止:“姑娘,您不方便亲自去见王二瞎子,不如让乙哥去买。”
史乙?
那不行,今天甲乙丙没去折芦巷,如果让史乙去买避子药,那就又多了一个知情人。
华静瑶叫来史丁,让史丁去一趟西市街。
史丁直摇头:“不行,王二瞎子又被顺天府抓了,被罚了三个月苦役,这几天在小王庄窑场里烧砖。”
华静瑶想了想,她想到了一个地方,春山书坊!
杨晴和杨蓝姐妹两个一起去的,两人去了一个时辰,却是空手而归。
“春山书坊的鸨儿手里就有那药,不仅她有,胭脂胡同家家都有。”
“可她们手里的药,和您说的那种不一样。”
“她们那药是真的不会生孩子,可不是就这一次两次,而是以后都不能生了。”
“她们还说,就咱们想买的那种药,压根儿就没有。”
“不过,有大户人家的婆子来找她们买过那药,可那药不是给正牌太太用的,而是正牌太太用在小妾姨娘身上,不是让她们这一次两次怀不上,而是永远也怀不上,让她们想生也生不出来。”
第五零三章 乡下姑娘
华静瑶虽然觉得她有三公主就足够了,不需要其他弟弟妹妹,但是她也不想断了公主娘的生育。
她不但不会做,若是有人胆敢把那断子绝孙的药用在公主娘身上,她就把那人碎尸万断。
这样一想,华静瑶那烦乱的思绪反而清晰起来。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她就吃迷药令自己昏迷,不是一直昏迷,就是说昏迷就昏迷,昏倒后人事不知,苏醒后生龙活虎,太医院会诊束手无策。
沈逍送来的两大坛子迷药,足够她昏迷几百次了。
到时太医治不好,那就只能请公主娘为女儿颂经茹素,闭关祈福。
要闭关当然不能在公主府,华静瑶记得公主娘在城外的西岭有处温泉庄子,到时就去那里。
明义上是公主娘陪女儿养病,其实上是女儿陪公主娘养胎。
瓜熟蒂落时,她这时常昏迷的毛病也好了,找个稳妥的人把孩子抱走,过上一年半载,她陪公主娘去郊外踏青,再把那孩子捡回来。
到那时她爹的孝期已满,一家四口喜重逢,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华静瑶想得出神,嘿嘿直笑,肩膀一抽一抽,笑容相当阴险。
打定了主意,华静瑶把爹娘抛到九霄云外,专心查案去了。
白三老爷亲自押了白慧宇离开泰山书院,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白家是商贾,在衡量利弊这方面反倒比一些读书人家更加清醒。
梁修身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是秦崴却从梁齐家口中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顺天府接二连三找梁齐家问话,梁齐家已成惊弓之鸟,噩梦连连。
以至于当秦崴再次找他询问梁修身的事时,原本对大哥信任有加的梁齐家,主动说出了一件事。
“家父偏心大哥,家母喜欢我,大哥很疼我妹子,把妹子送进郑家,是家母的主意,为此大哥还特意回了本家,挑选了一个叫阿沅的远房妹妹带到京城,想让阿沅代替我妹妹送给郑次辅做妾。可是他晚了一步,他和阿沅到京城的时候,我妹子已经被抬进郑家了,大哥那次很生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
秦崴问道:“那个阿沅呢,是留在你们家,还是送回本家了?”
“阿沅......我没留意,但是她肯定没有留在我们家,后来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我猜她应该是回家去了,她一个乡下姑娘,不回家还能去哪儿。”梁齐家说道。
听到梁齐家说到“乡下姑娘”这四个字时,华静瑶心中一动。
如果阿沅没有回到本家,而是留在京城了呢?
华静瑶让史丁去荷花池找张十二,张十二正被张二夫人叫过去量衣裳,如同木头人一样,翻过来掉过去,一会让他站直了,一会又让他伸胳膊,张十二心烦意乱之际,听说史丁来找他,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甩开搭在身上的衣裳料子,一溜烟地跑了。
半个时辰后,张十二出现在凤阳书院。
白慧宇被书院开除的原因,名义上是狎妓,实际上则是他勾引良家女,被女子的家里人当场抓到。
对于凤阳书院而言,这是丢人现眼的事。
是不能提,不能说的。
凤阳书院就是张家创建的,张十二是这一代张家最出挑的子弟,他的父亲是张家前程最好的张二老爷。
张十二想要问清那天的事,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
那户人家姓章,住在韭菜胡同,已经订亲,夫家姓魏。
那天来书院的有四人,有章姑娘的两个兄长,还有章姑娘的未婚夫婿和小叔子。
除此以外,他们还有证物。
白慧宇送给章姑娘的两支银簪子和一方帕子。
两支银簪子是金玉楼的,仅是工本费就够在其他银楼再买两支银簪子了。
那方帕子则是彩衣坊的,在彩衣坊买一方帕子的钱,够一家几口吃用两三个月。
这三样东西,哪样都不是章姑娘能够消费得起的。
章姑娘的两个兄长,一看就是做帮闲的,她的未婚夫婿和小叔子,都是青衣小帽,模样虽然周正,可却透着油滑,像是在铺子里当伙计的。
至于章姑娘,那天并没有跟着一起来,毕竟是女子,虽然做出这种事,可也要顾着脸面。
张十二仔细询问章家兄长和魏家兄弟的相貌,书院里经办此事的先生想了又想,终于想起,章姑娘的一位兄长有点瘸,瘸得并不明显,就是走路的时候,一高一低,两条腿不是一样长短。
凤阳书院遇到这种事,恨不能速战速决,彻底压下去,书院最担心的就是报官,一旦报到顺天府,这事就瞒不住了,到时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凤阳书院的学生勾引良家子。
凤阳书院好不容易才把张若溪杀妻的事情平息下去,当然不能再出现影响声誉的事。
好在章家和魏家虽然喊着要报官,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就差把“私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最终两家人要求补偿五百两,这个数目虽然不小,可是凤阳书院一口答应下来,先由书院垫付,后来白经历又把银子还过去了。
次日,派去韭菜胡同的人就回来了。
韭菜胡同的确有姓章的人家,那家的两个儿子也的确是做帮闲的,只是他家并没有女儿。
章大和章二被带到了顺天府,这两个都是混子,嘻皮笑脸,一句实话也没有。
尹捕头让人把他们带进小黑屋,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这两人就全都招了。
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去铜锣巷捉奸,他们是从墙头上跳进去的。
魏家兄弟和他们是发小,这种赚钱的事,他们没有忘了魏家兄弟。
让他们办事的人,开始时给了十两银子的订钱,事成之后没给钱,但是他们从凤阳书院拿回来的五百两银子,却全都归了他们。
那人没有要,这五百两让他们自己分了。
根据章家兄弟的指引,尹捕头带人在同福客栈抓到了魏家兄弟。
魏家兄弟是同福客栈的伙计。
两个时辰后,叶行把两幅画像送到华静瑶面前。
画像上是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二三岁,女的十五六岁。
梁齐家再再再再次被叫到顺天府,他是被衙役抬进来的,这个怂包还没出国子监就吓瘫了,两腿发软,走不了路。
隔着很远,华静瑶就闻到从梁齐家身上传来的尿骚味。
这货终于还是吓尿了。
第五零四章 送礼
华静瑶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让史丁把画像拿到梁齐家面前。
那货抬起青白的脸,用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面前的画像。
“咦,这是四喜,这个女的有点像阿沅。”
“四喜是谁?”华静瑶问道。
“四喜是我大哥以前的长随,后来赎了身,好像是学做生意去了,对,就是学做生意去了,他有个叔伯做生意发财了,给他赎了身,还买了好多东西送到我家。”这件事上,梁齐家记得还算清楚。
华静瑶又问:“你确定这个女子就是阿沅?”
梁齐家连心又去看那幅画像,这一次,他不敢确定了:“乍看像阿沅,仔细看又不像,唉,我也只见过阿沅一两次,和她不熟。”
这幅画像能让梁齐家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像阿沅,说明画像上的人,就是阿沅。
阿沅还在京城。
四喜也在京城。
他们一个是梁修身曾经的长随,另一个则是梁修身带到京城的人,若说这两个人之间有何联系,那就只有梁修身了。
梁修身是他们共同的熟人,或许还是他们共同信任的人。
而白慧宇,他算计过梁齐家,把梁齐家带去胭脂胡同的人是他,怂恿梁齐家找梁姨娘要银子的人也是他。
梁姨娘死了,梁家在郑次辅面前好不容易换来的好印像,也受到了影响,随着梁姨娘的死,郑次辅对梁世白的提携也到头了。
如果没有白慧宇做的那些事,梁姨娘不会死,她会为郑次辅生下儿子,母凭子贵,凭借梁世白的钻营,以及郑家的提拔,梁世白至少还能再提两级,梁齐家金榜提名后,也会有个好前程。
可是现在,这一切全都没有了。
打发了梁齐家,华静瑶叹了口气,对秦崴说道:“梁姨娘的死,是这案子的诱因。但凡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被报复了。幽兰在路上被人劫了,从待价而沽变成便宜贱卖。朝云被杀,死前长期受虐,白慧宇被凤阳书院开除......”
说到这里,华静瑶神情一疑,道:“秦大人,顺天府一直没有抓到梁修身,他会不会去找白慧宇了?”
白慧宇虽然被凤阳书院开除,但是白家有钱,白慧宇还能顺利进入泰山书院。
泰山书院与凤阳书院齐名,同样是四大书院之一。
在所有人看来,白慧宇就是一个人渣,可是这个人渣,却是个好命的。
梁修身让四喜和阿沅出马,雇了章家和韩家兄弟,煞费苦心演了一出捉奸大戏,可是最终结果,也不过就是让白慧宇换了一个地方读书,继续做他的人渣。
梁修身应该不会甘心吧。
秦崴也想明白这当中的关键,他有些无奈,可出于为官者的本能,他还是派人去接应白家父子。
顺天府发给郑州府的公文,让郑州府协助,派人到泰安,押送白慧宇进京。
但凡懂点律法的人全都知道,只凭白慧宇带梁齐家去胭脂胡同,给梁齐家那傻子出主意这两件事,根本无法给白慧宇定罪。
他唯一触犯律法的事,就是勾引良家子。
而所谓的良家子是阿沅,这又是一出仙人跳,这样一来,白慧宇非但无罪,他还变成了苦主。
华静瑶摇摇头,笑道:“我们现在就等着吧,看看你派去的人,能不能救下白慧宇,秦大人,要不咱们赌一把?”
秦崴刚想开口答应,转念一想,他身为朝廷命官,与人打赌杀人犯是否还会杀人,这好像有些荒唐。
秦崴岔开话题,问道:“我听说大小姐与骆四姑娘相处融洽?”
“不是相处融洽,而是相见恨晚。”华静瑶忽然一怔,秦崴不像是背后谈论年轻姑娘的人,他问起骆四姑娘,这是几个意思?
“秦大人,你为何不去问大殿下?”当她是梁齐家那二傻子,秦崴分明就是想知道大皇子和骆四姑娘到了哪一步,他不问大皇子,却来问她,这是认定她是大嘴巴了?
秦崴干笑,他不该问的,华大小姐是个鬼灵精,脑袋进水才会从她嘴里套话。
“这两天没见大殿下,他在府里吗?”
自从出了这个案子,华静瑶几乎每天都来顺天府,除了骆四姑娘来验尸的那天,大皇子便没有出现过。
就连这桩名动京城的命案,大皇子也没有参与。
秦崴淡淡地说道:“大殿下请了崔老尚书出山,在府里研究律法。”
崔老尚书名叫崔嵬,已是七十高龄,崔嵬原是当朝阁老,刑部尚书,在位之时曾经三次参与大周律的修订,大皇子请崔老尚书一起研究律法,算是找对人了。
不过,大皇子在顺天府待了一年多了,他难道不了解律法?
研究律法是真的,借机疗伤也是真的。
心灵伤痛。
可怜的大皇子,想来是被骆四姑娘亲口拒绝了。
华静瑶决定挑件礼物送过去,这一年多以来,她可没少收大皇子送来的东西,做人嘛,偶尔也要讲讲良心。
华静瑶在回府的路上,在张家园子订了一百尾金鱼,让送到大皇子府。
这一百尾金鱼,全部是挑的肥肥大大的,养不活可以炖了吃。
她去过大皇子府,是按亲王的规格修建的,有片很大的湖,足够养鱼的。
想到大皇子府,华静瑶便想到了永国公府。
永国公府里也有一片鱼塘,不是,是湖,很美的湖。
她索性又订了一百尾金鱼,让送到永国公府。
沈逍不在,避免那些老仆们真的把金鱼炖来吃,华静瑶让杨晴跟过去。
华静瑶想了想,既然送了鱼,那不如多送几样。
给大皇子送的东西要慎重,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送到永国公府的东西就没有那些讲究了,想送就送。
华静瑶又订了一百只鸟,一百盆花,全部送去永国公府。
华静瑶想到沈逍回来,看到满园子唧唧喳喳乱叫的鸟,和那满园子的鸟粪味,华静瑶就笑得不成。
也不知道沈逍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一定是立刻掏出帕子捂住鼻子。
第五零五章 夜杀
海平县,官驿。
白天下过雨,晚上虽然雨停了,可是尽管关上窗户,潮冷的空气还是弥漫在狭小的屋子里。
床上只有一床不知道几年没有拆洗过的棉被,混合着汗味和潮气,白慧宇咬咬牙,裹紧身上的衣裳,终究还是没有把被子盖在身上。
父亲放着舒适的客栈不去住,偏要带他住在官驿里。
白慧宇还是第一次住官驿,没有想到竟然简陋如斯。
当然,官驿里有更好的房间,但那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秀才能够住进去的。
大周官驿的房间按照品级分配,他们现在住的房间还不算是最差的,最差的是大通铺,多是给童生或者官员随从住的。
白慧宇觉得很冷,隔壁屋里传来父亲白三老爷的鼾声,白慧宇第一次佩服起父亲来,这么破的地方居然也能睡着。
他想让长随刘海去要点热水,忽然想起刘海和父亲的长随一起住在大通铺。
白慧宇叹了口气,抱紧身体。
堂兄和父亲真是多此一举,明明早就给了五百两银子,那件事已经翻篇了,他们竟然还要让他回京城,他回去做什么?他是被仙人跳了,他又没有做错事。
父亲质问他关于梁齐家的事,这更不关他的事了。
没错,他的确和梁齐家一起去过胭脂胡同,可是去过胭脂胡同的人不计其数,也没有谁真的会花五千两银子给花娘赎身,梁齐家是自己蠢,这难道也要怪他?
他也的确没有借钱给梁齐家,他知道若是把钱借给梁齐家,便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达,把梁齐家卖了,也不值五千两,他又不傻,为何要借?
至于让梁齐家去找郑家借钱,那也是被那傻货给缠得烦了,这才给他指出一条路来,他也没有想到,梁齐家会让郑家当成奸夫给抓了。
说来说去,全都是因为梁家教子无方,梁世白梁大人在外面苦心钻营,却把家里的儿子养成了傻子。
所以这事怪不到他头上,要怪就怪梁齐家太蠢。
白慧宇翻了个身,太冷了。
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不似父亲长年在外经商,他受不了这种颠簸之苦,更受不了这不知道这气闻难闻的被子。
白慧宇披衣下床,向门外走去。
路过父亲的房间时,他侧耳听了听,父亲还在酣睡,
“您睡吧,我去问问有没有熏香,给银子就不信他们不给。”白慧宇自言自语。
白慧宇就不信官驿里会没有熏香,若是有一品大员或者勋贵子弟住进来,嫌屋子里有味道,找他们要熏香,他们敢说没有?
白慧宇相信,除了科举以外,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用银子不能搞定的。
比如他被凤阳书院开除,仅用了一个月,他就进了泰山书院。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官驿的大堂里,几名驿卒正在打瞌睡,一名驿吏坐在圈椅上,仰着头睡着鼾声震天。
白慧宇走到驿吏对面,敲敲旁边的桌子:“醒醒,醒醒。”
驿吏被惊醒,见是傍晚时住进来的秀才,驿吏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道:“啥事儿?”
白慧宇陪着笑,道:“大人,请问您这儿有熏香卖吗?”
他说那个“卖”字时,加重了语气。
“熏香?没有!”驿吏重又闭上眼睛,香料是贵重之物,全都被驿丞锁起来了。
白慧宇想骂人了,强压着怒火,忽然想起今天来官驿之前,路过一户人家......
凭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这种小地方就是好,随便租处院子就能做那种生意,不像京城,想做生意就只能去胭脂胡同翠花胡同那种扎堆的地方。
白慧宇想到那粉红的纱幔,墙头上探出来的红海棠,他便心痒难耐。
他这会儿出去,快天亮时再回来,父亲住在隔壁不会发现,真若是被父亲发现了,他就说在客栈里住了一晚。
白慧宇穿过前厅,向官驿外面走去。
官驿外,两名官兵正牵着马匹往里面走,有驿卒过来牵过他们手里的缰绳,看到他出来,那两名官兵问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为何不睡觉?”
白慧宇有些奇怪,这两兵官兵口气不善,倒像是在盘问他。
这是官兵,并非驿卒。
白慧宇虽然心中不悦,可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屋里味道不好闻,我去找间客栈凑和一晚。”
官兵没有再问,挥手让他走了。
白慧宇走出官驿大门,刚刚问话的那名官兵对另一个说道:“听见了吗,屋里味道不好闻,多亏咱们早来一步,走,把驿丞叫起来,问问他有没有熏香。”
虽然白天时只是多看了几眼,可是白慧宇却还是轻车熟路找到了那户人家。
果然不出所料,大门外面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灯笼上画着鸳鸯戏水,鱼游莲间,白慧宇轻轻一笑,便要去扣院门。
忽然一条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木棍抡起,打在他的脑袋上......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向这边驶来,那条黑影身子一颤,掏出匕首,朝着白慧宇的心口刺了下去,接着他拔出匕首,借助树影,消失在黑夜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马上一人勒住缰绳,他吸了吸鼻子,对紧跟其后的人说道:“你闻到了吗?新鲜的血腥味。”
那人面无表情,摇摇头:“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回答是多余的,因为问话的人已经翻身下马,向路边的大柳树走去。
他只好也跟着下马,其他人也相继下马。
大柳树后面,躺着一个人。
随从举起灯笼照在那人身上,那人面白无须,是个年轻人,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流出,还真是新鲜的血腥味,不过要凑近才能闻到。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裴涣站在二尺之外,问道:“血还没有凝固,还有气吗?”
鼻子很灵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灯光把他的面颊照得雪白。
“有气,你来看看,这人有些意思。”
裴涣站着不动,道:“又没死,等他死透了我再去看。”
他是仵作,又不是大夫。
“这人的心脏长在右侧。”沈逍的声音在夜色里传来。
第五零六章 梅花箭筒
京城,长公主府。
华静瑶觉得公主娘在故意躲着她。
那天她回到府里,公主娘已经睡了。
她被拦在锦园外面,她相信公主娘一定是睡下了,但是睡在哪里,她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想问,问就是心塞。
之后几天,母女俩在府里遇上过几次,公主娘每次都是行色匆匆。
她懒得问了,问就是要进宫打牌。
华静瑶也曾想过派人盯着折芦巷,可是细思之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公主娘身边有金吾卫,有王府护卫,除此之外,还有暗卫。
华静瑶甚至怀疑,在她险些捉奸成功之后,公主娘就抢先一步派了暗卫监视她了。
否则,为何公主娘总能与她完美错开?
华静瑶很想与三公主说说悄悄话,姐妹二人一起吐槽无良父母。
她让李云泉往宫里递牌子,却迟迟没有回音。
无论是太后还是三公主,全都不会这样做。
李云泉当然没有胆子把他的牌子拦下来。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公主娘。
公主娘怕她进宫在太后面前告状,所以就让李云泉把牌子扣下来,不让她进宫。
华静瑶无语问苍天,莫非换芯子的事,被公主娘发现了?
否则如何解释当娘的这样提防亲闺女?
“小艾,你觉得你家姑娘是大义灭亲的人吗?”华静瑶想要找点心灵慰寄。
小艾郑重点头:“姑娘一向都是秉公执法,清正严明的人。”
华静瑶抚额,她做过什么,会让小艾对她的误会这么深?
“小艾啊,你仔细想一想,你家姑娘做过大义灭亲的事吗?”华静瑶循循善诱。
小艾想了想,华五姑娘的案子,姑娘让顺天府抓走的是孙妈妈和丫鬟兰芝,那些都是奴仆,这当然不是大义灭亲,至于蔡老太太的事,那是兰芝在公堂上自己招认出来的,和姑娘没有关系。
蔡老太太的案子,虽然原告是姑娘,可姑娘告的是吕夫人,吕夫人虽然是姑娘的伯母,可她谋害的却是姑娘的亲祖母,这当然不是大义灭亲,这是孝心可嘉。
小艾摇摇头:“好像没有。”
华静瑶松了口气,小艾是明白了,可是公主娘呢?
天呐,公主娘该不会是担心她会把那事捅到太后面前吧。
她是傻了还是疯了?
她爹在丁忧,她能把这事说出去吗?
当然不能。
再说,依照大周律,她若是举报她爹,她也要受刑。
她像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想去体验杖刑的人吗?
华静瑶决定要和公主娘谈谈人生。
自从小雪那个妖艳贱货出现之后,她在公主娘心里便已失去了半壁江山。
现在又出了这件事,为了她那岌岌可危的地位,华静瑶觉得必须要说清楚。
她在宫外守株待兔,终于抓到了昭阳长公主。
华静瑶厚着脸皮上了公主娘的马车。
“真巧,咱们娘俩在这儿遇上了。”华静瑶笑得像朵嗽叭花。
昭阳长公主横她一眼,在宫门外遇到,这是真巧?
这是你故意的吧。
见公主娘不理她,华静瑶笑嘻嘻地问道:“娘啊,您别不好意思,我又没看到,您和我爹怎么样,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也管不了。”
昭阳长公主想要捂住耳朵了。
这真的是她闺女?
她闺女从小就是淑女,她以为闺女会淑女一辈子,可谁能想到,闺女长到十二岁,就开始长歪,到了如今,已经半点淑女的样子也没有了。
“莫非你原本还想要管一管?”昭阳长公主问道。
华静瑶毫不迟疑地承认了:“刚开始是想管的,后来想一想,我还是不要管了,只等着给你们善后吧。”
“善后?什么善后?”昭阳长公主疑惑。
华静瑶伸手拍拍公主娘的香肩,安慰道:“娘啊,若是您想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策,到时您听我的,保证母子平安。”
昭阳长公主......
刹那过后,马车里响起求饶声。
“我改了,我改了,别拧了,呜呜呜......”
马车停下,华大小姐被轰了下来。
她摸摸被她娘拧得酸疼的脸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曾经问过三公主,前世公主娘是否拧脸乎,答曰否。
也就是说,这拧脸是专门为她定制的。
这天之后,昭阳长公主果然就不再躲着女儿,不过她也没有再在折芦巷过夜。
长公主殿下还不想让闺女为她操心生孩子的事。
华静瑶还真没有再操心,她忙得很,因为沈逍回来了。
沈逍忽然出现在书铺里,把华静瑶吓了一跳。
沈逍离京的时候,只说是因为西瓜贡品引发出来的事,他们走得匆忙,而那时华静瑶被南宫世家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也没有追根究底,等到她忙完那件事,沈逍已经在半路上了。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没有提前送封信过来,我好去接你。”
华静瑶又惊又喜,月余不见,沈逍脸上不染风霜,好看的人就是占尽优势,长途跋涉也没有降低颜值。
沈逍微笑:“昨天夜里进京的,太晚了,不好让你去接我。”
“也是,我若是半夜出城,我娘一定会跟着我一起去。”
这话一说,两人不约而同想起那晚在折芦巷,昭阳长公主连夜杀过去,把他俩堵在屋子里。
平安把一只匣子捧到华静瑶面前,喜笑颜开地说道:“大小姐,这是国公爷给您带回来的,唉哟,国公爷费了好多心思才......”
平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逍打断了:“多嘴,出去。”
平安委屈啊,他扁扁嘴,想哭。
华静瑶让小艾给了平安一个封红,平安的委屈一扫而光,接过封红欢天喜地退出去了。
见那个多嘴的家伙终于滚了,沈逍对华静瑶说道:“打开看看。”
华静瑶抿嘴笑了,打开了那只匣子。
匣子里是一支黄铜箭筒。
华静瑶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拿那支箭筒,旁边伸手一只手,盖在箭筒上。
“莫动,我教你。”
少年的声音清澈一如往昔,华静瑶原本想说,我见过这玩艺,我会用。
可是沈逍的声音如有魔力,让她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华静瑶也发现这支箭筒与她前世见过的有所不同。
“咦,这支箭筒好像有点粗。”
前世时,衙门收缴回来的凶器中有箭筒,华静瑶还曾摆弄过,那箭筒长八寸,宽仅有八分。
而沈逍送给她的这支箭筒,长度大约也有八寸,但却有一寸粗细。
“嗯,这是梅花箭筒,内有袖箭六支,可以连发。”沈逍说道。
第五零七章 好看的手
沈逍轻轻拿起箭筒,将里面的袖箭熟练卸下,然后一支支重新装上,他的动作非常缓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箭筒在他手里,竟也变得华贵起来,华静瑶在那黄铜制成的箭筒上,硬生生看到了珠光宝气。
长得好看的人,手也生得好看。
“可看明白了?”沈逍柔声问道。
华静瑶喃喃:“好看。”
“什么好看?”沈逍一怔,装卸袖箭有何好看?
“你的手好看呀。”华静瑶由衷赞叹,沈逍的手是真的好看,十指笔直修长,根根指节分明,皮肤白皙莹润,手指灵巧却不缺乏力度。
沈逍的脸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少女的发顶,头上两个小小的花苞,各插着两根细长的筷子。
只是这花苞好像比以前更小了,以前她头上至少要插八根筷子,今天只插了四根。
沈逍清清嗓子,岔开话题,问道:“你最近睡眠不好吗?”
“睡眠很好,挨上枕头就能睡着。”华静瑶有些奇怪,莫非她有了黑眼圈,对了,上次沈逍说她像食铁兽,她请教了好几个人,才知道食铁兽是什么样的,两个大黑眼圈!
“你什么意思,又想说我像食铁兽了?”华静瑶问道。
沈逍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她知道食铁兽是什么样了,大周女子以瘦为美,可那食铁兽就很胖,华大小姐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当然不是,我看你掉了很多头发,以为你睡眠不好,还想让岳老开个食补的方子。”沈逍说道。
华静瑶恍然大悟,她摸摸头上的小花苞:“今天我没戴假髻,这是我自己的头发。”
沈逍......
他选择的这个话题好像更不好,还不如说说他的手。
天理良心,他怎会想到女子还有假髻一说。
沈逍再次清清嗓子,对华静瑶说道:“我再演示一遍,你仔细看,这箭筒上有机括,稍有不慎会有危险。”
华静瑶这一次学得很专心,沈逍演示完了,让她自己试一试。
沈逍的本意是让她亲手装箭和卸箭,可是华静瑶却按动机关,嗖嗖嗖连射六箭!
那六箭全部射在夹棉的帘子上,竟然有几分准头。
沈逍眼露惊喜之色,华大小姐总能让他惊喜,你以为华大小姐足够勇敢,会用石头砸人脑袋,不,华大小姐还足够善良,她会收留萍水相逢的少年;你以为华大小姐只是集勇敢与善良为一身吗?
不,她还足够聪明,她小小年纪便令黎之明秦崴这些人心生佩服;你以为她仅是在破案时才足够聪明吗?不,放眼京城,有哪位闺秀拿起袖箭一学就会,初上手就是箭无虚发?
山东的那位擅使袖箭的穿云箭李佩云,家传绝技,七代相传,苦练二十多年,才练就现在的百发百中。
而华大小姐,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六箭连发的箭筒。
沈逍觉得,这梅花袖箭送对了。
“你很有天份。”沈逍由衷地说道。
华静瑶也挺得意的,单箭袖箭她是会用的,这种梅花箭筒还真是头回用。
过瘾,真的过瘾。
“你是在哪里寻到的,这个可真好,我喜欢极了。”华静瑶说道。
“嗯,我们这次去办差,有个贼人用的就是这种六连发的箭筒,可惜已经损坏,后来查到有一个姓刘的工匠会打制这种暗器,我们费了些力气,才找到这位刘师傅,也从他那里查到那伙贼人的身份,我试了试这种箭筒,感觉用来防身很是不错,便请刘师傅打制了一个。”沈逍说道。
华静瑶见他虽然说起此番出京遇到的贼人,可言语中颇多隐诲,显然他和裴涣这次的差事,还没到可以对外说起的时候。
华静瑶把竹箭从帘子上拔出来,收回箭筒,问道:“你昨晚回京城,回国公府了吗?”
沈逍摇摇头,道:“太晚了,我不想惊动府里的人,便住到了折芦巷,早晨来这里之前,已经去拜见了华三老爷。”
沈逍没有说的是,他给华三老爷也带了礼物,就连青语青言和冯娘子也有份。
沈逍去办的案子还要保密,华静瑶正在查的案子却是正大光明的。
加之这案子的苦主苗红,刚好沈逍还是小狸的时候也认识,至于现在,当然是不熟了。
沈逍听到白慧宇这三个字的时候,忽然说道:“这人名叫白慧宇?他的父亲是不是叫白金铨?”
华静瑶并不知道白三老爷的名讳,她摇头,表示不知道,又问道:“你认识他们父子?”
沈逍说道:“说来也巧,我们在海平县投宿的那晚,救下了一个人,平安和喜乐恰好见过那个人,他和我们同住官驿,而他的父亲也在那家官驿,所以我们很快便查出了他的姓名,他就是叫白慧宇,他是泰山书院的学生,有秀才的功名,有一位兄长在通政司任职。”
华静瑶啪的一拍桌子,激动地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白慧宇,对了,你说他是你们救下来的,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杀他?”
沈逍一怔,问道:“你怎会知道有人要杀他?我们连同他自己,全都以为他是倒霉遇上了打劫未遂的歹人。”
华静瑶便把那件案子涉及到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道:“我原本还想和秦府丞打赌,就赌梁修身会不会去杀白慧宇,可惜秦府丞不肯,否则我现在已经赢了。”
沈逍面沉如水,道:“白慧宇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抢救及时,已经保住了性命,只是他的伤势严重,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我们便将他们父子留在官驿了。临行之前,白三老爷让我们帮他带一封书信交给白经历,今天早上我已经让喜乐去通政司送信了。”
沈逍站起身来,叫了平安进来,道:“你带上二十人,现在就去海平......”
话说了一半,沈逍转身问华静瑶:“可有梁修身的画像?”
华静瑶连忙让史丁去顺天府走一趟,好在书铺离顺天府很近,片刻之后史丁就回来了,他带回梁修身的画像。
这幅画像是顺天府的画工画出来的,华静瑶也不知道画得像不像,毕竟她也没有见过梁修身本人,但是想来也能有四五分相像。
第五零八章 归案
这是顺天府的案子,最终还是由永国公府的护卫,连同尹捕头和顺天府捕役一起前往海平县,平安和史乙也一起去了。
梁修身若是知晓白慧宇未死,一定还会再次动手。
好在白家父子住在官驿里,官驿有驿卒把守,梁修身想要闯入官驿杀人,很不容易。
上次他之所以会得手,还要感谢白慧宇自己。
若不是他要溜出官驿,又怎会险些丢了性命。
刚把这些事情安排完,巩清就派人过来,传了沈逍进宫,也不知道巩清的人如何知晓沈逍会在书铺里的。
华静瑶觉得自己这个地方越来越不保险了,以后但凡是要找沈逍,全都跑来她这里,这成何体统?
华大小姐抱怨几句,又嘻咪嘻咪偷笑起来。
六天后,派去海平县的人终于回来了。
尹捕头扯着大嗓门说道:“梁修身那小子为了杀死白慧宇费尽心思,他扮成送柴禾的,若不是官驿的驿卒们全都看过他的画像,差一点就被他蒙混过去了。”
海平县是小地方,却有一位曾在军队里做过医工的老郎中,老郎中最擅长的就是刀剑外伤。
沈逍和裴涣救下白慧宇后,驿丞自告奋勇请来了这位老郎中,白慧宇前半条命是沈逍救的,后半条命便是老郎中给的。
梁修身没费力气,便打听到住在官驿里的那位秀才没有死。
天生“偏心眼”的人太少了,沈逍也没有下令保密,这件事经由官驿的驿卒和老郎中的徒弟口中传出来,大半个海平县都传遍了。
梁修身想要再杀白慧宇,却比上次更难了。
上一次他也是无计可施了,白三老爷常年走年闯北,身边的长随实为保镖,都是有武功的,且,他小心谨慎,宁可吃苦也要住在相对安全的官驿,梁修身跟了他们几天,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晚他在官驿外面,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混进去,却没有想到,白慧宇居然独自一个人从官驿里出来了。
梁修身非常谨慎,一路跟踪白慧宇,直到白慧宇走到那家娼户门口,他确定四周没人这才动手,可惜沈逍的马队恰好路过,马蹄声传来,梁修身做贼心虚,给了白慧宇一刀,没有来得及确认是否断气,便逃跑了。
得知白慧宇被救下来之后,梁修身便一直在想办法。
那天,他拦住给官驿送柴禾的汉子,用高价买下一车柴,连同那汉子的补丁衣裳一起买下,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也该他倒霉,他走进官驿后门的时候,史乙正拿着他的画像给驿卒看,那驿卒把画像交还给史乙,看到有送柴的来了,正想偷懒走开,那送柴的人恰好抬走头来,就被驿卒看到了。
又三日,梁修身终于招认,却也引出了梁家的一段隐密。
梁修身并非梁太太所出,那时梁太太与梁世白的外室同时怀孕,又前后脚生产,可惜梁太太的女儿落草后就死了,而外室却生下了儿子。
也不知道梁世白是如何说服了梁太太,最终梁太太答应把儿子认在自己名下。
后来梁太太又生了梁齐家,这时梁太太便开始后悔当年的决定,因为她一时糊涂,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失去了嫡长子的名份。
于是梁太太一门心思培养梁齐家,梁齐家也很争气,十几岁就考上秀才,相反梁修身却不是读书种子,梁太太总算心理平衡了,梁世白的官职不是世袭的,子孙都要靠自己的本事科举入仕,梁修身读书不行,与科举无缘,即使梁世白对他疼爱有加,但梁家的家底摆在那里,梁修身也只能比梁齐家多分几十亩祭田而已。
但是还有一件事,却是梁太太不知道的。
家里那位号称是梁老太太娘家亲戚家里的丫鬟出身的姨娘,其实就是梁世白当年的外室。
也就是梁修身的生母。
那位老姨娘是在梁太太生下梁齐家后被抬进府的,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加之她的年纪与梁太太差不多大,早已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因此梁太太对她并没有在意。
而那位老姨娘在生下女儿之后,也就没有了梁世白的宠爱,这些年来,妻妾和睦,梁家后宅安稳。
梁太太和梁齐家全都不知道,梁修身和那位被送到郑府做姨娘的妹妹,其实是同胞兄妹。
梁姨娘死后,梁修身原本只是以为弟弟梁齐家太过混蛋才会造成这个后果,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却发现弟弟的好友白慧宇,约了一个女子,在梁家那处正在售卖的宅子里幽会。
而那个女子,竟然是姨娘以前的丫鬟朝云!
梁修身再一查,朝云是在春山书坊里做事,而春山书坊的头牌幽兰就是那位把梁齐家迷得五迷三倒的清倌人!
若说这当中没有朝云的事,梁修身打死也不会相信。
那天白慧宇虽然约了朝云,可是朝云却没有从他,后来朝云便开始着白慧宇。
一来二去,白慧宇对朝云也就淡了。
梁修身便趁着这个机会,让阿沅出马,认识了白慧宇。
当年梁家要把庶女送给郑次辅做妾,梁修身特意回到本家,从远房亲戚里挑选了阿沅。
阿沅的姿色更胜他的妹妹。
意料之中,白慧宇被阿沅吸引,再后来的事,大家就知道了。
梁修身就是想把白慧宇先被凤阳书院赶出来,这样他在京城就没有了容身之地,梁修身就能开始进一步报复。
可是白家做事又快又准,立刻便被白慧宇带回家里,接着又安排他去了泰山书院。
而那时梁修身已经开始对朝云进行报复了。
相比白慧宇,梁修身更恨朝云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一天,朝云偶然遇到了自家大少爷梁修身,朝云原本就是姨娘身边的丫鬟,她曾经见过姨娘偷偷给大少爷做衣裳鞋袜,也曾见过大少爷偷偷送补品,她早就猜到姨娘和大少爷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梁修身见到朝云,又惊又喜,得知她是被老子娘送过来的,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自己存着做私房钱,那枚马上封侯的玉佩也是那时送给朝云的。
第五零九章 你是个懦夫
“我原本没有想过铜锣巷的那处宅子,后来朝云告诉我,白慧宇从牙行搞到钥匙,租用过那里。后来我回到河间府,家里果然还存有那宅子的备用钥匙,我悄悄配了一把带回了京城。王家那边也是我透出的消息,就是想把那宅子多留些日子,方便我行事之用。”
梁修身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
“朝云那贱人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人,她改不了,对我生母是这样,对幽兰也是如此。我向她打听幽兰的事,她便说起永平侯世子看上幽兰,三日后便要在春山书坊摆喜酒,幽兰要去参加诗会的事,也是朝云告诉我的,若是没有朝云,我又岂能把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幽兰被我破了身子,不但得罪了永平侯世子,她在书坊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你们想来也查到了,如今的幽兰只是一个寻常女伎,早就不是头牌了,她这种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让她当女表子比让她死更好。”
梁修身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原本并没有想自己动手,在此之前,他做的也不过就是用仙人跳算计白慧宇而已,真正作奸犯科就是从那次开始。
他原本雇了一个绿林人,可是当幽兰从骡车里爬出来,衣衫凌乱,不小心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时,梁修身忽然想起,这幽兰虽然是女伎,但还是处子之身!
于是他便蒙了脸亲自上场了。
那次之后,他才感受到报复的快乐。
幽兰在他身上娇吟着求情时,他的身心全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原本想把那幽兰再享受一次,可是没想到那鸨儿赚钱心切,很快就找到一个外地来的行商接手幽兰。朝云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便让朝云趁着那行商醉酒搀扶的时候,把一张字条藏到行商的衣裳里。那幽兰也是个蠢的,只顾着装模作样,却没有看过行商的衣物,那行商酒醒后便发现了字条,他果然就大闹起来,鸨儿叫来混混把他轰出去,他自是不甘,后来更是雇了帮闲,隔三差五就给那鸨儿递话恐吓。不过,从那以后,幽兰便彻彻底底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妇,这种贱人,我碰一下都嫌脏。”
若是没有朝云,梁修身不会轻而易举就算计了幽兰。
那时的朝云得到了东家少爷的青睐,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等到机会飞上枝头。
梁修身面带嘲弄,道:“我告诉那贱人,我就是要替弟弟出口气,只要让幽兰生不如死,我便停手,想法子替她从春山书坊赎身,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等到我成亲以后,便抬她进府做姨娘。朝云一早就知道,我的生母最早就是外室,后来进府做了姨娘,那贱人便就存了这心思,想要为我生下一儿半女,然后顺理成章母凭子贵,蠢货,她也配!”
就是因为这个念想,再加上朝云出卖了幽兰,她有把柄握在梁修身手中,从那以后,朝云便对梁修身千依百顺。
梁修身把在幽兰身上享受过报复的快乐,他变本加厉,在朝云身上肆意而为。
“那贱人是处子之身,就觉得自己很清白,还想给我生孩子,我偏不让她如愿,我折磨她,用针扎,用牙咬,喂她吃春丸,却就是不要她,让她像母狗一样摇尾乞怜,哈哈哈,这是那个贱人应该承受的,她就是下贱,上赶着给男人做外室,当小妾,她就该生不如死!”
梁修身纵声大笑,声音凄厉如同鬼魅。
屏风后的华静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者,梁修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真正想要报复的人,不是朝云,而是他的生母!
他虽然是嫡长子,可一直被梁太太嫌弃。
梁太太嫌弃他,他也嫌弃自己,更嫌弃生母。
可他却还要假装不知道这一切,在外面还要硬撑起嫡长子应有的体面,而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自卑的外室子。
他恨自己那见不得过的身世,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胞妹被送给一个年龄能当他们父亲的人做了姨娘。
他救不回自己的妹妹,也不能下手杀死那给他带来耻辱的生母,所以当朝云这个曾经在他生母身边服侍过的人出现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把自己心中的戾气发泄到朝云身上。
“你们问我为何会杀了那个贱人,我没想杀她,那天她说她不想这样了,那贱人想要和我断了往来,她惹怒了我,我一时失手掐死了她。这不怪我,她若是像以前那样顺从我,我岂会掐死她,就是她犯贱,活该,她该死!”
强者发怒,拔刀向更强者,弱者发怒,拔刀向更弱者。
华静瑶面色越发冰冷,她站起身来,从屏风后走出来。
看到忽然出现的少女,梁修身一怔,但很快眼中便闪过一丝鄙夷。
他憎恶女人。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全都下贱,全都该死。
他的生母、梁太太、幽兰、朝云,家里对他抛媚眼的丫鬟。
甚至还有帮过他的阿沅。
当初他就是以给次辅做妾的因由,说服阿沅来京城的。
阿沅明知郑次辅是个老头子,却还心甘情愿想去做姨娘。
这就是贱!
这世上只有一个好女子,那就是他的妹妹。
可惜妹妹已经死了。
华静瑶盯着梁修身的眼睛,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隐忍着的残暴。
“你恨我?”华静瑶问道。
梁修身没有回答,看向华静瑶的目光更加凶狠。
华静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反正你也恨我了,那我不妨告诉你,这个案子就是我查出来的,我不但查出你是这案子的凶手,我还会建议府尹大人对你重判。”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哈哈哈,顺天府没人了吗,居然让个娘们儿破案,我得罪过你吗,你为何要害我?”梁修身大力挣扎,想要扑上来厮打,无奈他戴着行枷和脚镣,只能恨恨咬牙。
“你生母虽然曾经是外室,但她生养了你,并且费尽心思把你送进梁家做了嫡长子,她生了你,她也从未害过你,为了你的前程,她在梁家苦守秘密;而梁太太虽然讨厌你,但她却还是把你养大,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本家的人,她所做的,也不过是培养亲生儿子而已,她也没有害过你,还有幽兰和朝云,她们虽然骗过梁齐家,可那是因为梁齐家自己蠢,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你却还是把你妹妹的死算到了她们身上。
梁修身,连累你妹妹的,是梁齐家,让你妹妹致死的,是郑家人,就连令你生母做外室做姨娘生下你这个畜牲的,也是你爹梁世家。
他们才应该是你要报复的人,可你却不敢动他们,你只敢对弱者下手,就连憎恨你也只敢用在女人身上。
梁修身,你是个儒夫,除了自卑,你一无所有!”
第五一零章 两筐折子
“胡说,你胡说,我不是懦夫!”梁修身声嘶力竭,那些人全都是贱人,全都是!
“我还杀了白慧宇,我用刀捅了他,是我,是我做的!”
华静瑶声音冷冷:“在你眼中,白慧宇只是一个出身商户的小人物,是你弟弟的跟班而已,我说过你这种人只会对付比你弱的人,你承认杀他,不过是想给自己蒙上一块遮羞布而已。”
华静瑶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梁修身的谩骂。
这两天沈逍要么在宫里,要么在飞鱼卫,听说梁修身已经归案,沈逍很欣慰,华大小姐真是厉害,又破了一件案子。
他想等到忙完之后,亲自下厨给华大小姐做顿佳肴,他能看得出来,华大小姐很喜欢吃他做的菜,那是真的喜欢,不是客套。
想起华大小姐尝到美食时,那一脸陶醉的样子,沈逍唇边浮起一抹微笑。
“公子,不,国公爷!”
平安匆匆从外面进来,那日白慧宇走出官驿时遇到的两位官兵,就是平安和喜乐,所以他们也算是半个人证,平安觉得喜乐已经笨得无可救药,所以他代表喜乐去顺天府录口供签字画押。
沈逍连个眼角子也没有给他,继续去看手里的卷宗。
平安讨了个没趣,连忙说道:“国公爷,小的在顺天府的时候,恰好秦府丞在审问梁修身,华大小姐从里面出来,小的听到那梁修身在里面骂人呢,骂的是华大小姐。”
沈逍抬起头来,浓眉蹙起:“梁修身骂华大小姐?”
“是啊,小的听他骂得着实不堪,便悄悄问了在场的衙役,衙役说那梁修身得知这案子是华大小姐破的,便破口大骂,他骂华大小姐是......小的说不出口。”
“说!”沈逍低喝。
平安大着胆子,小声说道:“他骂华大小姐是......是贱人......”
沈逍的眼角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他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平安蹑手蹑脚走出来,心里嘀咕:国公爷啊,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一个时辰后,沈逍走出飞鱼卫,他先是去了顺天府,找秦崴要了梁修身的口供,看完之后,他对秦崴说道:“你这里有书吗?”
秦崴不解,在他的印像里,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不,他们沈家就没有爱看书的。
“有啊。”良好的教养告诉秦崴,无关紧要的假话不要说,没必要。
“多拿几本,借我用用。”沈逍说道。
片刻之后,平安抱着厚厚一叠书册跟着沈逍走进关押梁修身的号房。
因为重要证人白慧宇因病还未进京,梁修身还会随时提审,因而他没有被带回大牢,而是暂时住在衙门里的小号房。
那小号房里目前只关押着他自己,梁修身倒是享受了一把单间待遇。
永国公沈逍过来,是得到秦府丞允许的,门外的衙役小武不敢拦着,可是年轻的国公爷为何还要带来这么多书?
怕梁修身坐牢无聊,让他在牢里自学成材,成为监狱之光?
小武认识平安,两人私底下有猪头肉的情份。
小武一个眼神,平安就懂得他的心思。
平安拍拍书册,对小武说道:“这犯人不会说话,国公爷教他学学说人话。”
原来如此!
小武肃然起敬,不愧是国公爷啊,用书来教化罪人,这是以德服人,这才是大智慧,大功德。
号房的人被关上,里面响起砰砰的闷响,像是拳头敲在地上。
小武没有在意,国公爷的境界是他仰头也忘不到的,他就不要打扰了。
再说,他看到了尹捕头,想起尹捕头审讯犯人时动不动就要大刑伺候,小武看尹捕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屑,看看人家国公爷,难怪一把年纪还是个捕头。
尹捕头一巴掌拍在小武脑袋上:“你小子斜着眼睛看我,是眼珠子不舒坦,想让我抠出来帮你揉揉?”
“没有没有,昨天射箭练准头,眼珠子一时半刻还没有扳过来。”小武缩缩脖子,尹捕头那手像蒲扇似的,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人。
正在这时,号房的人被打开,沈逍信步走出来,还是那般英俊,还是那般精神。
平安手里依然捧着书,只是这书,算了,这四分五裂的破纸是怎么回事?
目送年轻的国公爷带着他那年轻的随从离开,小武才看向号房里带着脚镣的犯人。
梁修身疼得浑身打颤,然后哇的一口,吐出一滩混着鲜血的秽物。
小武皱眉,走过去查看,没有伤,连块淤青也没有,这人犯八成会内功,逼出一口鲜血,想要碰瓷国公爷。
小武才不会上当!
秦崴看着沈逍还回来的那些书,不,那些废纸,目光渐渐变得呆滞。
次日早朝,督察院都御使、人称吵遍朝堂无敌手的钱三老爷钱不争,率领三十名御使将连夜赶写的两大筐折子呈给皇帝。
第一筐折子,参当朝次辅,内阁大学士郑荣,收受贿赂,荒淫好色,尸位素餐,任人为贤,结党营私。
第二筐折子,参河间府同知、进士出身的梁世白,以庶充嫡,违备纲常,行贿上官,德行有失,不配为官。
顺天府正在审理的那桩丫鬟被杀案,因重要人证没有到堂,此案尚未审结,因此对于满朝文武而言,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案子审着审着,居然把当朝次辅给牵扯进去了。
皇帝叫了顺天府尹黎之明到御书房问话,又叫了秦崴,却唯独没有召见郑次辅。
郑次辅头大如斗,这叫什么事啊,那梁家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案子就把他也给连累了?
听闻此事,华静瑶也觉得奇怪,她记得这案子从始至终也没有惊动过御史,且,梁家以庶充嫡的事,就是这两天刚刚审出来的,并没有传出去,为何钱不争钱三老爷知道得这么清楚?
“姑娘姑娘,这是平安刚刚送过来的,韩记的门钉肉饼,就是不好吃了,说是昨天买的,平安还说,国公爷说了,让用小平锅热一下再吃。”小艾说道。
第五一一章 门钉肉饼
“韩记?”华静瑶知道韩记在哪里,韩记与钱不争家只隔了一条胡同!
韩记是上百年的老字号。
去年,顺天府认为,那片地方现在都是官宅,让韩记择地搬走。
钱不争便给黎府尹参了一本,引经据典,把黎府尹骂得狗血喷头。
后来大家才知道,钱不争之所以会买下那处宅子,就是为了能吃到刚刚出炉的韩记门钉肉饼!
现在顺天府让韩记搬走,他那宅子不就白买了?
这事传出来后,韩记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也因为这件事,京城里人人都知道,钱不争家住在哪里。
华静瑶眨眨眼睛,昨天沈逍去韩记买门钉肉饼了?不对,是去找钱不争了?
见自家姑娘怔愣着没有说话,小艾又道:“对了,平安往铺子里放了五两银子,留下一份书单,让伙计照着书单上写的,把书送去顺天府,交给秦府丞,刚刚伙计跟奴婢说,那书单上的书,咱们铺子里全都没有,而且都是多年前的老书了,兴许天心阁和万卷坊能寻到,托奴婢问问姑娘,那五两银子是退给平安,还是让伙计去天心阁和万卷坊买了送去。”
华静瑶更愣怔了。
买书的人当然不会是平安,要么是沈逍让他买来送给秦崴的,要么是秦崴自己托他帮忙买的。
书单上的书若是没有,到其他书局里寻来,给客人送去,这也是理所应当,大不了就不赚钱了。
可是天心阁和万卷坊才有的书,为何要在她的书铺里买来,再送去交给秦崴?
天心阁是藏书楼的名字,同时也是秦家刻坊的名字。
万卷坊同样也是秦家的刻坊。
既然有刻坊,当然也有同名的书铺,伙计口中的天心阁和万卷坊,就是指的书铺。
到华大小姐开的书铺里,去买秦家的书铺才有的书,然后送去给秦崴?
秦崴这是多不受家里待见,连自家的书都不能买,要让华大小姐的人替他悄悄买过来?
华静瑶不由想起韩记的门钉肉饼。
“让史丙到顺天府打听打听,这两天国公爷去过吗,做过什么,对了,但凡是和秦府丞有关系的事,全都打听一下。”华静瑶说道。
一个时辰后,史丙就打听回来了。
“回禀姑娘,昨天国公爷的确去过顺天府,他先是去见过秦府丞,就是一进一出的时间,出来的时候平安抱着厚厚一叠书。从秦府丞屋里出来,国公爷又带着平安去了关押梁修身的小号房,在里面的时间并不长,国公爷离开的时候,那叠书全都烂了,梁修身吐过血,直到现在也直不起身来,他说国公爷打他,可衙役验过,他没有伤,全是胡说八道。”
华静瑶微一沉吟,见史丙似是还有话说,便问道:“还有呢?”
史丙微笑:“没有了,小的就是觉得今天这事打听起来很容易,小的没费力气便打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永国公私下见犯人,还把犯人打得吐血的事,当然不会外传,可是史丙还没有开口,就有人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想睡觉递枕头都没有这么恰到好处的。
华静瑶笑了笑,道:“嗯,我知道了,是平安那小子越来越话多。”
沈逍那个人,垫着书本,把梁修身打到内伤,这才是他的风格,至于特意把这事传到她耳朵里,肯定是平安自做聪明搞出来的。
还有送门钉肉饼这件事,也不是沈逍的风格。
华大小姐若是想吃门钉肉饼,沈四公子会学来亲手做给她吃的。
回到长公主府,华静瑶心里美得冒泡。
昭阳长公主横她一眼,抚摸着小雪那光洁的皮毛,没好气地说道:“你有多久没去看望你爹了?整日往外跑,你爹丁忧,孤苦伶仃,有你这样给人当女儿的吗?”
“也是啊”,华静瑶自责,“我这阵儿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过去,娘啊,您替我去吧,求求您了,好不好?”
昭阳长公主芙蓉花般的脸,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潮红。
“还是铜锣巷的那桩案子?不是说已经破案了吗?”
“咦,娘您也听说了?那案子是我破的,娘,我这么厉害,是随您了吧?”华静瑶厚着脸皮,把脑袋靠在昭阳长公主的肩膀上,又学着小雪的样子蹭了蹭。
昭阳长公主深深吸一口,闺女香喷喷的,一闻就知道是她生的。
她生的闺女又漂亮又聪明,难怪沈逍那小子早早就惦记上了。
“钱不争在朝堂上那么一闹,如今还有谁不知道梁家那些烂事,真是上不了台面。还有郑荣,临老入花丛,听说已经请了御医进府,看来要称病了。”
做官做到郑次辅这个位置,门生故旧遍布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好的法子就是冷着他,让他自己找个体面的退路。
先是称病,接着便是乞骸骨,一般是三次,第三次时皇帝自会准奏,郑家子弟已经出仕的有四人,其中不乏前程大好的,现在看来,即使不会受到郑次辅的影响,仕途上也会停滞几年了。
听公主娘说到钱不争,华静瑶便把梁修身骂她,沈逍找过钱不争,又揍了梁修身的事说了一遍。
昭阳长公主冷哼一声:“你还夸他?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华静瑶翻个白眼,我爹做什么都是好的,沈逍做了这么多,你还不知足。
华静瑶伸出爪子就往公主娘怀里摸,手刚碰到公主娘的衣襟,就挨了小雪一爪子。
华静瑶忙抽手,手背上还是留下一条浅印子。
“娘,小雪欺负我!”华静瑶告状。
“你乱摸啥?”公主娘问道。
“我是想要摸摸看,您的心长在哪边,是不是长偏了。”华静瑶说完就跑,跟着雪梨去洗水抹药了。
次日,真真正正的偏心眼白慧宇被抬进京城,和白慧宇进京的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皇帝已责礼部和吏部,查实河间同知梁世白嫡庶混淆,祸乱纲常以及行贿之事。
当年梁世白在京城时四处找门路,京城里收过他厚礼的不少,除了正常的年节丧娶,总有几个是说不清的,好在真正给梁世白办过事的,也只有早已过世的霍铭和梁世白的老姑爷郑次辅。
霍铭虽是霍阁老兄长,但是分家多年,霍铭死后,其子弟专注学问,无一出仕。这事查到他那里也就算是到头了,不用追究。
可郑次辅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做过梁世白便宜女婿的人啊。
意料之内,郑次辅上了乞骸骨的折子,没有等到三上折子,第一道折子呈上来,皇帝便准了。
郑次辅失魂落魄走出来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在打他的老脸。
百年之后的谥号,恐怕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