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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五八章 小媳妇(两章合一)

    京城里先是传闻永国公沈逍与昭阳长公主之女华静瑶议亲,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华大小姐前不久还在破案,为何说病就病了?且,病就病吧,昭阳长公主为何会亲自出京陪伴?

    甚至有那闲得难受的人,还历数了近年来昭阳长公主出京的次数。

    没有,昭阳长公主自从与华毓昆和离之后就没有出京!

    至于她那座温泉庄子,长公主殿下更是去都没有去过!

    那么现在昭阳长公主为什么出城了?

    这当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吗?

    二皇子府里,听到手下的人带回的消息,赵谦哈哈大笑,可是只笑了两声,他就咳嗽起来,痛得弯下了腰。

    他这副身子,毁在了华静瑶手中。

    “去,就说......华静瑶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咳咳......被罚......被罚......”

    后面的话,赵谦说不出来了,但是手下的人心领神会。

    两天后,京城里便有传闻华大小姐闺德有失,为圣上不喜,被送去城外庄子里思过。

    李补儿去打酒,听到两个酒客正在口沫横飞地说着京中传闻:“我就说嘛,先前那华大小姐又是破案又是出风头的,却原来并不是万岁爷准许的,瞧瞧,现在就被禁足了吧。”

    “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没出阁的小姑娘整日和男人们在一起,啧啧啧。”

    李补儿气急,把手里的酒坛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抡起拳头就打了过去。

    “杀千刀的,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我打烂你的嘴!”

    刚才还精神十足的男人,硬生生被打落了两颗牙,揪着李补儿要报官。

    “好啊,报官就报官,你背后诽谤皇亲,我看官老爷要罚谁,你今天不跟我去报官,你小子就是丫头生的!”

    酒馆里的人全都站起来,有的拉架,有的起哄。

    李少白正在旁边的铺子里买下酒菜,听说这边打起来了,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过来。

    见自家闺女正和一个男人撕扯,李少白二话不说,脱下鞋子就朝那男人脑袋上猛抽。

    正在这时,一个半大小子飞也似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赐婚了,赐婚了!”

    酒馆里的人全都看向门口,小二忘了拉架,问道:“谁和谁赐婚了?”

    “万岁爷给永国公和华大小姐赐婚了,对了,华大小姐封郡主了!宣旨的一队出城了,另一队去了永国公府,大家都去讨赏吧!”

    那被李补儿揪着衣领子的男人怔住了,我的娘啊,不是说皇帝不喜欢华大小姐,把她送到城外禁足了吗,可这又是册封又是赐婚,又是几个意思?

    趁着他发呆,李补儿抢过她爹手里的臭鞋巴子,朝着那男人的脸就抽了过去。

    “你敢妄议郡主,我打死你丫的,打死你!”

    有人打架,有人欢喜。

    骆四姑娘和骆五姑娘正对着戏台上的小武生品头论足,这小武生是建明伯养的,其实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四姑娘五姑娘,有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两人齐声问道。

    “华大小姐封了郡主,还赐婚永国公了。”

    骆四姑娘和骆五姑娘怔了瑕,然后便笑得贼兮兮的。

    “沈四是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把瑶瑶骗到手了。”

    “沈四公子长得好看啊,瑶瑶喜欢长得好看的。”

    “哼,瑶瑶那么英明神武,竟然被沈四的脸给迷惑了。”

    “不过他俩还挺般配的。”

    “是啊是啊,挺搬配,换戏换戏,别唱林冲夜奔了,改唱思凡,小尼姑思凡!”

    有人欢喜,有人伤心。

    消息传到折芦巷时,华三老爷正和江南一起下棋。

    现在是孝期的第二年,华三老爷不能出门,江南便时常来找他。

    “我听说侄女出城去了?你可知道这件事?”

    自从华静瑶用最快速度破了李少卿杀人案,把江南春的损失降到最低,江南提到华静瑶时,就用“侄女”代替了。

    华三老爷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俊脸一红,嘴唇翕翕,却说不出话来。

    江南有些后悔了,他不该问的,他问这个做什么,外面的传言那般不堪,想来华三也听说了。

    江南正想打个圆场,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他的小厮小顺兴高彩烈地跑了进来。

    “三老爷,小的要向您讨个喜钱。”

    “什么喜钱?”华三老爷想到了昭阳长公主的肚子,这才刚刚两个月,哪里就要撒喜钱了?

    再说,按照瑶瑶的计划,小宝出生的时候,也要偷偷摸摸,就连洒喜钱的机会也没有。

    “什么意思?你不是去买灌肠了吗?灌肠呢,买回来了吗?”江南也是一头雾水,小顺这是怎么了?

    “小的给忘了,不过小的是给高兴得才忘了的,小的说完就去排队。”小顺搓着手,他正排队呢,听到消息就跑回来了,还真是把买灌肠的事给忘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江南问道。

    小顺连忙清清嗓子:“华大小姐封为郡主了,定陶郡主,万岁爷还给郡主和永国公赐婚了,这会子好多人都跑去永国公府讨喜钱了,可惜小的去不了。”

    啥?

    郡主?

    赐婚?

    江南瞟一眼华三老爷,华三老爷大张着嘴,那嘴巴里足能塞下一只鸡蛋,不,鹅蛋。

    “你要当岳丈了,你知道吗?”

    华三老爷啊的一声,方自清醒过来:“不知道,我不知道!”

    皇帝的圣旨,肯定不是一拍脑门说下就下的。

    大周朝自立朝以来,只有过两位异姓郡主,一位是太祖义妹宝和郡主唐敏,一位是孝宗胞姐柔康郡主秦曦,华静瑶是第三位。

    其中唐敏和秦曦都是够资格封长公主的,但是她们拒不受封,这才有了两位异姓郡主。

    而以大周朝历来的规矩,公主之女只是在成亲之前封个县主而已,华静瑶刚刚赐婚就封了郡主,这是破例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出于对昭阳长公主母女的荣宠,也是给足了永国公府面子。

    永国公府沈家,自大周立朝始,圣宠不衰,先后出过两位皇后,沈家男儿驰骋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可怜人丁不旺,到了如今,沈家嫡支就只余下沈逍一根独苗。

    沈逍自从回京以后,就是京地里各府想要联姻的对象,可惜去年春日宴的时候,沈四公子没有参加,后来有命妇也找人试探过,都说沈逍的亲事必须由太皇太后做主,可是除了京城里的那几位老皇亲以外,也没有人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上话了,一来二去,沈逍就变成了那珍宝阁上的羊脂玉瓶,只能看不能动。

    现在,这羊脂玉瓶终于动了,落到了华静瑶怀里。

    华三老爷抹了把眼泪,女儿封不封郡主无所谓,可是女儿赐婚的事也要瞒着他,他就有所谓了。

    江南看着华三老爷睫毛上的莹莹泪珠,心里直打颤儿,他无法想像,如果自己的儿女要成亲了,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会怎么办?

    他会骂娘,跳着脚拍着桌子骂,把所有瞒着他的人全都骂一顿,骂得不过瘾再踹几脚,这口恶气一定要撒出来!

    可是华毓昆能骂吗?

    他骂谁?

    骂皇帝?骂太皇太后?骂昭阳长公主?再或者是骂华静瑶?

    他不能骂。

    前两个是不敢,后两个是不舍。

    江南忽然有了同情心。

    他拍拍华三老爷的肩头,安慰道:“或许是误会了,你现在守孝,他们不便以此事来打扰你,你说对吧?”

    对个屁!

    华三老爷怔怔一刻,忽然一拍桌子,对同样傻愣着的青语和青言吼道:“去把沈逍找过来!”

    江南叹了口气,总算是还有一个既惹得起又舍得骂的人了。

    准女婿!

    世上怎么会有女婿这种生物的,只要家里的女儿足够优秀,女婿就是岳父手里的泥,抡圆搓扁,在所不惜。

    沈逍已经有半年没有住在折芦巷了,青语和青言要找他,就只能去永国公府。

    永国公府外一片喜气洋洋,青语和青言到的时候,宣旨太监和礼官已经走了,但是鞭炮声还未停,胡同里红彤彤的鞭炮屑积了一层,几个小厮抬着装满铜钱的簸箩正在撒钱,一簸箩洒完,里面的人便又抬出一抬,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青语和青言好不容易才挤到门口,正要开口,一个小厮认出了他们,大声喊着:“亲家公府里来人了,亲家公府里来人了!”

    青语和青言还没有把亲家公和他们自己联系起来,就有一个老仆过来,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封,轻飘飘的,竟然是银票!

    然后,青语青言晕晕乎乎地被簇拥进去,再后来,他们就晕晕乎乎地跟着永国公府的人一起,带着几大车东西回了折芦巷。

    冯娘子进来,说永国公府送东西来了,华三老爷一怔,问道:“青语和青言呢?”

    冯娘子道:“他们也跟着呢,那两个小哥看上去像是晕头转向的。”

    永国公府的人被拦在外面,冯娘子让青语青言先进去。

    两个人看到华三老爷,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永国公呢?”江南赶紧问道。

    两个人怔了怔,青言一拍脑袋:“小的想起来了,祥伯说国公爷出城了,这会儿没在府里。”

    没错,沈逍出城了,赐婚的圣旨一到,他接了圣旨,让人把圣旨供好,他便骑马出城了。

    其实他不懂这些规矩,也不知道接了圣旨以后,他要怎么做,是请客还是进宫谢恩。

    既然不知道,那他就去问问瑶瑶吧,她一定知道。

    再说,还有昭阳长公主,岳母大人一定知道。

    从京城到温泉庄子,快马加鞭也要半日路程。

    沈逍的马程快,平安喜乐被远远落到后面,除了他们两人,沈逍没带其他随从。

    天色全黑时,沈逍三人先后都看到了传旨的太监和使官连夜回京复命。

    等到沈逍赶到温泉庄子时,已是二更时分。

    掌灯后,温泉庄子外面有金吾卫巡逻。

    沈逍还没到庄子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金吾卫的小头儿见过他,再说,今天刚刚颁过圣旨,从今以后,这位就是长公主府的娇客了。

    那小头儿心里盘算着,以后要叫国公爷,还是叫仪宾。

    他不敢怠慢,连忙让人进去禀告。

    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不是负责引领的内侍,而是史乙。

    “国公爷,您快里面请,路上打尖了吗?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平安和喜乐没跟着?”

    沈逍一边回答着史乙的问话,这才想起他把平安喜乐不知给丢到哪里了。

    丢就丢吧,他们又不傻,虽然没有来过温泉庄子,但是可以问,也能找得到。

    沈逍还没有走进内院,就看到一条黑影窜了出来,大爪子搭到他肩膀上,伸着舌头冲他哈哈。

    沈逍气得不成,他接了圣旨才能有机会过来,可是大柱子这货却能堂而皇之住在这里,每天都能陪在瑶瑶身边,你怎么不阉了当太监呢。

    更让他不能忍的,是大柱子的口臭!

    “滚!”沈逍低吼。

    大柱子哀嚎一声跑开,抢在沈逍前面,去找华静瑶告状了。

    待到沈逍见到华静瑶时,就见大柱子正围着华静瑶蹭啊蹭,一边蹭歪还一边呜咽,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总算见到了亲人。

    华静瑶摸摸大柱子的脑袋,柔声说道:“大柱子乖,咱不和那人一般见识,你是好狗,大柱子真棒!小艾,带大柱子去吃鸡腿。”

    沈逍......

    当初他为什么要养狗?

    不但养了狗,还要送到骆家狗营里请名师教导,把那臭狗教得就差会说话了。

    结果呢,那臭狗却跑来和他争宠!

    沈逍肚子里咕噜噜直叫,他午饭就没吃,晚饭更没吃,只顾着赶路,一时未停,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大柱子这货,只是在瑶瑶裙子上蹭了几下,就有鸡腿吃。

    “瑶瑶,我也饿了......”

    他也想吃鸡腿,不,他拒绝吃鸡腿。

    华静瑶看着沈逍那压根就没有掩饰的悲愤,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逍也在看着她,眼前这个明艳如花,眼睛里闪着星星的小姑娘,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小媳妇了!

第五五九章 岳母看女婿(两章合一)

    “你想吃啥,我让灶上去做。”

    只是这一句话,沈逍那一心窝子的委屈就全都没有了。

    大柱子只有鸡腿吃,他却能点菜!

    这是什么区别,这是长工和主人的区别!

    “吃什么都行,瑶瑶,你今天高兴吗?”

    话音刚落,国公爷的肚子就不争气的轰鸣起来,沈逍的脸顿时红了,华静瑶笑弯了腰,拽着沈逍的袖子往外走。

    “我带你去吃饭。”

    “我高兴。”

    “我也高兴。”

    ......

    一树紫薇后面,昭阳长公主摸着平坦的肚子,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少男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饿了,闺女问都没问,却跟着沈逍去吃饭了。

    “殿下,您还传膳吗?”雪梨小声问道。

    “雪梨啊,你说若是瑶瑶成亲以后,几天都不回来看我,那可怎么办啊?”

    孕妇的神经都有点小敏感,昭阳长公主如今就是,明明这个女婿是她想要的,明明女儿的亲事也是让她满意的,可她心里这淡淡的失落又是哪般?

    就像是亲亲苦苦种的白菜,好不容易养得鲜灵水嫩,却要被人抱走,可你还不能拦着。

    “殿下啊,长公主府和永国公府只隔着两条街,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郡主若是不回来,您也能过府看她啊。”

    昭阳长公主恍然大悟,顿时雨过天晴:“对啊,本宫也能去看她。”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若是本宫每天都去,现在的马车就不能用了,要换驾小点的,还有那些仪仗,也都不能带着,衣裳也要多缝几套,不能太耀眼,唉,本宫都没有衣裳穿了,还有头面,雪梨,本宫要做岳母了,头面是不是也该再添几套了?”

    雪梨在心里叹息,殿下的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可无论怎么跳,最后总能跳到花花花,买买买。

    “对,要多添几套庄重些的,您库里还存了两匣子祖母绿......”

    ......

    温泉山庄的小厨房里,永国公沈逍亲自下厨,新出炉的定陶郡主捧着攒盒,挑着里面的糖果,时不时地给沈逍喂上一口。

    没办法啊,总不能让沈逍饿着肚子做夜宵吧。

    其实沈逍早就不觉得饿了,他现在只有甜,满心满肺满肚子的甜!

    “阿逍,你尝尝这个蜜枣,李补儿最喜欢吃了,你帮我给她带点回去。”

    “阿逍,这冬瓜糖好吃吧,尤嬷嬷亲手做的,她说我娘小时候爱吃这个,我也爱吃。”

    “阿逍,这花生裹了蜂蜜,你尝一颗......”

    沈逍觉得吧,他长到十八岁,最幸福最甜蜜就是此刻了。

    吃着喜欢的人喂的糖,给喜欢的人下厨,他要感谢司徒娇,如果没有司徒娇,他就不会学会做菜,也没有机会做给瑶瑶吃。

    两人在厨房里足足腻歪了一个时辰,才各自捧着一碗馄饨坐到廊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埋头吃馄饨,吃了几口,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相视一笑,只是这次不再埋头吃自己碗里的馄饨了,而是把我的喂给你吃,你再把你的喂给我吃......

    猫小狸趴在对面的飞檐上,打个哈吹,站起来伸个懒腰,决定不等那个没良心的小姑娘了,它要自己回去睡觉了。

    “那里好像有只猫......”

    “是小狸,你下次做菜时给它煮碗鸡胸肉。”

    “它是小狸,那我是谁?”

    “你也是小狸啊,我的小狸......”

    次日一早,沈逍在客房里醒来,看着来服侍他起居的小内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平安和喜乐在哪儿?

    平安和喜乐昨晚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沈逍想起两年前,他出事的时候,也是和平安喜乐失散了,这两个傻子,该不会又要天南地北去找他吧。

    不,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

    平安喜乐是知道他会来温泉庄子的,即使找不到他,也会先来庄子里看看,可是他们为何没有来?

    温泉庄子并不难找,毕竟这是皇家园林,当地人全都知道这个地方。

    沈逍正准备出去看看,一名内侍跑过来,道:“国公爷,长公主殿下有请。”

    沈逍暗叫一声惭愧,昨晚到的时候太晚了,便没有惊动昭阳长公主,现在当然要先去给未来岳母请安。

    沈逍跟着内侍向昭阳长公主的寝园走去,路上遇到两个黑黑壮壮的少年,沈逍想起来了,这两个是史丁手下的如花和似玉。

    “我的小厮平安喜乐可能迷路了,你们和郡主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派人先去找找。”

    做为过了明路的准姑爷,沈逍知道这个时候要打赏,可是他出来的仓促,身上没带封红,索性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赏了出去。

    如花和似玉每人得了十两银子,高兴极了。

    他们每月的月例也只有一两。

    原本他们是被选出来给郡主当面首的,现在看来,跟着新姑爷比当面首更有钱途。

    昭阳长公主这阵子整天很饿,越饿越吃,越吃越吐,心情烦得很。

    昨晚想吃肉沫卷子,今早肉沫卷子端上来,她吃了一口就恶心,这会儿只想那会儿在折芦巷华毓昆亲手做的小黄瓜蘸酱。

    温泉庄子里没有小黄瓜!

    昭阳长公主很委屈,她怀了孩子要偷偷摸摸,现在想吃小黄瓜也没有。

    更委屈的是,华毓昆还要留在折芦巷守孝,都不能过来陪着她。

    沈逍进来的时候,昭阳长公主嘴里含了话梅,总算能正常流畅地训斥准女婿了。

    “你们刚刚指婚,只是指婚,不是成婚,你大晚上跑过来,瑶瑶的名声怎么办?”

    沈逍低着头,卑微到尘埃里,昨晚瑶瑶就叮嘱过他了,长公主这阵儿脾气不好,动辄就会发火,她发火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解释,等她把火气发出来,也就没事了。

    “你多大了,十八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还是这般冲动,你让本宫如何把女儿交给你?”

    “你看看你,一年到头就是这么一两身衣裳,黑不溜秋的,你是要膈应谁?”

    “还有你的病,别以为没有犯病就是没病了,谁知道你哪天又病了,还要让本宫的女儿侍候你。”

    “你来就是要气死本宫吗?出去出去,别在这儿让本宫看着碍眼。”

    沈逍松了口气,果真如瑶瑶所说,长公主殿下骂够了就让他出去了。

    沈逍施礼,倒退着出去,却没敢真的走,站在廊下又等了约末半盏茶的功夫,里面便传来昭阳长公主的声音:“来人,传永国公过来!“

    沈逍重又面无表情地进去,再次郑重施礼,就像方才他没有来过一样。

    “你叫本宫什么?”昭阳长公主问道。

    “殿下......”沈逍很奇怪,刚才进来时他也是这样称呼的啊。

    “还叫殿下?傻小子,果真是个嘴笨的。”昭阳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嘴轻笑。

    沈逍......

    这待遇改变得有点太快,沈逍有点跟不上。

    但他立刻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两侧的丫鬟全都看呆了,她们忘了给永国公拿垫子,永国公就是真的三个头磕在地上了。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福寿金安。”

    昭阳长公主格格地笑了起来,对雪梨说道:“你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儿,去,把那条玉带拿来。”

    本朝一品官员或超品公爵方可用玉带。

    昭阳长公主的府里自是不会有这东西,显然,这是特意为沈逍准备的。

    雪梨捧上一只锦盒,锦盒里是一条式样古雅的玉带,雕工精致,玉质白润,低调而奢华。

    “小婿谢岳母赐。”

    沈逍再次施礼谢过。

    昭阳长公主笑得眉眼弯弯,问道:“你们府里应该有懂得各项礼数的人吧,如果没有,就从礼部借两个人,既然已经指婚了,接下来的流程也该走起来了,小订大订,这一项项的,都要有专门的人负责,你肯定是不懂的。”

    “是,小婿回去就安排。”沈逍恭身说道。

    看着沈逍恭恭敬敬的模样,昭阳长公主心情大好。

    所以说啊,还是要生女儿,否则怎能看到冷艳不可方物的永国公低眉垂目的样子?

    “嗯,这过礼的事儿,我们这边儿会有乔长史和你们接洽,你们永国公府也是几百年的家业了,想来娶媳妇的银子也是有的,对吧?”

    沈逍忙道:“有的,肯定有的。”

    “那就好,本宫的女儿从小就是养尊处优,本宫可不想让她拿嫁妆去贴补夫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瑶瑶的嫁妆都是她的,我的也是她的,过几日我就让人把府里的帐册送过来,让瑶瑶帮我先管起来。”沈逍老老实实地说道,天知道他还担心华静瑶不肯管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些日子大皇子大婚,本宫和瑶瑶要回京城,在那之前,你那边的人,要先和乔长史这边把大定的事说好了。”

    昭阳长公主心情不错,恨不能这会儿就把聘礼也一并定下来,可是想到沈逍应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便又算了。

    她挥挥手:“行了,下去吧,瑶瑶在这儿也挺寂寞的,你去哄哄她吧。”

    沈逍应声退了出去。

    这一次是真的可以放心了,沈逍心情好得想要飞起来。

    丈母娘这关是过了,还有岳父,对了,他原本是想向华三老爷提亲的,可是皇帝没让,现在直接赐婚了,华三老爷会不会对他有意见,认为他轻视岳父?

    沈逍想到这里,便觉得不能在庄子里多待了,他去和华静瑶说一声,便先回去,过两日再过来。

    沈逍信步走到昨天见过华静瑶的那个园子,刚好撞上走出来的华静瑶。

    “咦,你见过我娘了,我娘没有难为你吧?”

    华静瑶一眼瞥到沈逍手里捧的匣子,便猜到这是刚刚得的赏赐,却没像往常那样好奇地去看,而是说道:“没难为你就好,平安和喜乐被人扣住了,我正要去找你。”

    沈逍一怔,他之所以让如花似玉去找人,也只是以为平安喜乐迷路了而已。

    “扣住?怎么回事?”

    华静瑶叫了似玉过来,说道:“你和国公爷说吧。”

    似玉忙道:“回国公爷的话,小的和似玉出去找平安喜乐,可是却没有看到人,便想到附近的村子里问问,或许昨天太晚了,他们在村子里借宿了。我们到袁各庄的时候,村子里闹哄哄的,却见平安喜乐被绑在村子里的老槐树上,小的连忙去问,村里人说夜里死了人,就是被平安喜乐杀死的,小的便让如花在那儿看着,自己个儿回来报信了。”

    沈逍问道:“袁各庄?是不是村口立着四座石牌坊的?”

    昨晚,他来的路上,的确是途经一个村子,夜里看不清楚,没有看清村口的村碑上写的什么,但是却看到了离村碑不远那四座大牌坊。

    “对,没错,袁各庄有四座大牌坊,全都是贞烈牌坊。”似玉说道。

    华静瑶微微蹙眉,那天她来的路上,一直都在马车里和公主娘拌嘴,连路上的景色也忘了去看,刚刚听似玉说起袁各庄,却没有想到,这袁各庄还有贞烈牌坊。

    “死的是什么人?该不会是女子吧?”

    闻言,似玉那张虽然黝黑但是五官精致的脸,就皱成了一团:“郡主说得没错,袁各庄里死的就是女子,不但是女子,而且还是个寡妇!”

    华静瑶沉下脸来,说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似玉知道得也不多,他和如花听了几句,就知道这事必须要回来报给郡主和国公爷,这不是他们两个能处置的。

    “村里人说早上看到那寡妇的门敞开着,有人就好奇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平安喜乐和那寡妇一起赤身果体躺在院子里,那寡妇死了,一看就是被平安喜乐奸杀的。”

    “他们没有报官吗?”华静瑶沉声问道。

    似玉摇头:“他们没说要报官,就是说要等太爷回来执行家法,太爷去小党庄走亲戚了,已经派人去接了,小党庄离袁各庄有二十多里路,这会儿应该还没把人接回来。”

    华静瑶嗯了一声,对小艾说道:“让杨晴快马加鞭,回京请骆四姑娘过来,再让史乙去顺天府,把尹捕头请过来,这里还属顺天府管辖。”

第五六零章 烈女

    既然对外宣称养病,自从来到温泉庄子之后,华静瑶便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病娇美人。

    就连皇帝和太后也免了她进宫谢恩。

    未来一年,她计划中的外出活动,仅限于大皇子大婚。

    大婚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到时昭阳长公主尚未显怀,只要离外命妇们远一点儿,完全可以遮掩过去。

    而她到时画个病娇妆,再捧捧心口,蹙蹙眉头,就不信有人敢说她装病。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到一个月,华大小姐就要披挂上阵,重出江湖了。

    “拿幂篱来!”

    “拿披风来!”

    “把熏笼里换上药草!”

    大柱子闻讯而来,兴奋地原本转了十几圈儿,对于大柱子而言,唯美食与工作不可辜负,它珍惜每一次工作的机会。

    沈逍冷眼旁观,抽冷子拎住大柱子脖子上的项圈:“今天有我,你不用去了!”

    大柱子呜咽一声,眼泪汪汪看着华静瑶。

    华静瑶无奈:“一起去吧。”

    大柱子的尾巴要甩上天了,沈逍瞪他一眼,恶狠狠道:“老实一点!”

    大柱子才不理他,大柱子现在有新主人了。

    马车刚刚走到袁各庄口,就被村民拦了下来。

    史甲搬出了永国公的名号,村民们好奇地看向那低垂的车帘,还有端坐马上的少年人。

    是不是真是永国公来了,他们不清楚,但是离此不远有一座皇庄,却是真的。

    一行人顺顺利利进了村子,果真如似玉所说,村子里闹哄哄的,村子正中的老槐树上,绑着两个人。

    全都是赤着上半身,下在围了块遮羞的破布。

    平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沈逍,他扯着早已嘶哑的嗓子:“国公爷,国公爷,您可来了!”

    如花一直护在两人身前,也被人踢了几脚,打了几拳,好在他跟着史丁吃了些苦头,否则今天早就撑不住了。

    “郡主,您可算来了,呜呜呜。”

    隔着车帘,华静瑶就听到了平安和如花的哭声,平安哭就哭吧,如花哭什么?

    她想探头去看,沈逍把车窗堵得严严实实。

    小艾看了一眼,就吓得缩了回来:“姑娘,平安和喜乐没穿衣裳,哎呀呀,奴婢会不会长针眼啊?”

    马车外面,史甲、史丙和史丁,连同另外几名护卫,七手八脚用衣裳将平安喜乐遮住,但是并没有给他们松绑。

    村民们原本想要阻拦,见他们并没有想给这两人松绑的意思,也就没有说什么。

    如花带着一名老者走到沈逍面前,那老者想要跪下磕头,被如花制止。

    “国公爷,这人是袁各庄的里正,袁各庄的人全都姓袁,他们去请的太爷,就是族长。”

    袁里正连忙施礼,这次倒是不磕头了。

    “小老儿袁克守参见国公爷。”

    沈逍问道:“袁里正,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犯说一遍吧。”

    袁里正忙道:“回国公爷的话,咱们这个庄子里有一百二十户,全都姓袁,死的那个是袁克隆家的,袁克隆去年死的,他媳妇娘家姓宋,是中原那边的人,前两年黄山泛滥,逃难过来的,这宋氏平日里倒也本分,袁克隆死了之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守孝,她的几个妯娌轮流给她送米送柴送水,十天一轮,她那大门,每隔十天打开一次,平时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就今天早上,她家大门敞开着,路过的人便觉得奇怪,有人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那两个外地人,把宋氏给......唉,造孽哟!”

    袁里正话音刚落,车帘后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宋氏之所以不出门,是孝期里的规矩,还是寡妇的现矩?她是只在丈夫死后三年内不出门,还是以后全都不出门?”

    袁里正一怔,嘴唇翕翕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沈逍见了,淡淡地道:“郡主问你话,如实回答。”

    袁里正吓了一跳,国公爷是多大的官,他说不清楚,但是郡主是啥,他可明白着呢。

    那戏台上演过,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王爷的女儿叫郡主,小王爷的女儿叫县主,公主的男人叫驸马,郡主的男人叫郡马,县主的男人叫县马。

    哎哟喂,这位国公爷是陪着郡主一起来的,那一准儿是位郡马。

    沈逍还不知道,此时他已经进了马厩。

    见那老头一脸的震惊,沈逍沉声说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胡说八道。”

    袁里正如梦方醒,连忙认真解释:“宋氏以后都不能出门,这是咱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家里的男人没有了,婆娘就要留在家里,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华静瑶来了兴趣,和袁各庄的女人相比,华三老爷太幸福了,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能出去野了。

    “那家里的地谁来种,儿女若是还小,孩子也不能出门吗,读书怎么办?”

    袁里正忙道:“若是有公婆叔伯的,家里的地就归了他们,若是没有公婆叔伯的,也无妨,庄子里各家各户都是沾亲的,交由族里分配便可。至于儿女,无论是男是女,那都是袁氏子孙,族里会给指定人家养着,像这宋氏,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也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袁克隆有五亩地,这会儿也已经分下去了,给了他的几个堂兄弟,对,就是给她送柴米的那几家,他们分了地,自是要养活着她。”

    华静瑶想起村口那四座贞烈碑,心中一动,问道:“村子里现在有几位寡妇?她们也是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回郡主的话,咱们庄子里刨去宋氏,就还有一位寡妇,不过那是个疯婆子,活一天算一天的,疯得连儿女都不认识了。”袁里正叹了口气。

    华静瑶撇撇嘴,后半辈子不能出门,正常人也能给憋疯。

    “你们村口的那四座牌坊,全都是村子里女子吗?她们都是自尽殉夫的?没有关上门守节?”

    听郡主娘娘问起村口的牌坊,袁里正两眼放光,胸膊也挺了起来,眼底眉梢全都是自豪。

    “她们都是殉夫的,元贞四年,袁志海之妻吴氏,绝食七日,追随先夫而去;同德十六年,袁大为之妻孙氏,与家中自缢而亡;健康二年,袁孟春之妻刘氏,同样自缢而亡;万全三年,袁石头之妻黄氏,撞墙而死,这些都是我们袁氏的贞洁烈女,可歌可泣,令吾等后辈仰视!”

第五六一章 买的

    “除了这四位以外,其他人不肯死,所以你们就要把她们关起来,关到她们死了为止?”

    车中的女子声音冷冷,袁里正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娘娘,小人冤枉啊,小人不敢,真的不敢。”

    “哼!”

    车帘掀起,一阵药香扑面而来,戴着幂篱的女子缓缓走出,小艾上前虚扶着她。

    “永国公,我们去宋氏的住处看看。”

    “袁里正,你把给宋氏送饭的几个妯娌找来,就到宋氏的住处。”

    沈逍答应着,抬腿跟在华静瑶身边,袁里正却不肯走:“郡主娘娘,那几个婆娘没见过世面,这会儿全都躲在家里了,您看还是让她们的男人过去吧。”

    华静瑶转过身来,隔着幂篱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却能感受到她声音里的冰冷:“哦,那就让人去锁了她们过来吧。”

    话音方落,史丁便大声说道:“小的尊命,这就去把几个妇人抓过来!”

    袁里正吓了一跳,连忙拉住牛犊子似的史丁:“不能去抓,不能去抓,你把那几个婆娘抓过来,丢的是家里汉子的脸,使不得啊,汉子们以后还要出来走动的。”

    史丁可不管这些,除了华大小姐以外,他连沈逍的话都不听,更何况是这个老头。

    华大小姐让他去抓人,他就去抓人。

    袁里正使出吃奶的劲抓着史丁,可是下一刻,史丁已经在他追也追不上的地方了。

    相对于袁各庄大多数人家,宋氏的院子很小,只有三间很小的正屋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灶间。

    堂屋里摆着灵位,布置得如同灵堂一般。

    除此以外,每间屋子里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服叠放整齐,梳篦上没有一根头发。

    华静瑶环顾四周,亲自动手四下翻找,却在炕褥下面找到四五条洗得干干净净的布帕。

    “杨蓝、小艾,普通百姓家里,有把帕子放在炕褥下面的习惯吗?”

    小艾六七岁就进了长公主府,对于老百姓家里过日子的那点事,她早就忘光了。

    杨蓝却是长于市井之中,她摇头:“除非是感冒流鼻,担心夜里流到嘴里去,放几条帕子擦鼻涕用。”

    闻言,华静瑶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即过,她想抓住,可是却抓不住。

    她又翻了宋氏的箱笼,宋氏显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箱笼里也同样收拾的整整齐齐,袁克隆留下的旧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华静瑶拿出一套旧衣服展开来看,小艾咦了一声,说道:“宋氏的丈夫是个矮子啊。”

    那衣裳瘦瘦小小,看身高,比小艾还要矮上一头。

    小艾就是同龄人里偏矮的,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可是这个袁克隆却是个成年男子,据说他比宋氏大了十几岁,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

    箱笼里也有宋氏的衣裳,宋氏身材高挑,比袁克隆足足高出一大截。

    华静瑶几乎把宋氏屋里各处全都翻遍了,却没有看到一两银子,只在一只罐子里找到二三十个铜钱。

    显然,这就是宋氏所有的家底了。

    “她又不用出门,吃食都有人送过来,她也不用花钱吧。”杨蓝说道。

    不花钱不代表家里就没有钱。

    看宋氏和袁克隆的衣裳,上面没有补丁,衣裳看上去也不旧,料子虽然普通,可放在乡下却也是拿得出手的。

    再看这三间屋子,虽然并不宽敞,但却粉刷得雪白,梳台上还放着只粉彩的花瓶。

    这个家曾经过得很不错。

    这时,史丁的大嗓门从外面响起:“郡主,死者的妯娌们来了。”

    “杨蓝,你负责把人一个一个领进来,一个出去,另一个进来,另外,不许她们相互打听屋里情况,你知道怎么吓唬她们吧?”华静瑶问道。

    杨蓝笑了,哄人不会,吓人?那打娘胎里就学会了,别忘了,他们老杨家可是当土匪的出身!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自称娘家姓温。

    温氏的丈夫名叫袁克兴,是袁克隆的大堂兄,袁克兴的父亲是袁克隆的亲伯父,他们与袁里正是同辈,但隔着几道弯,只能算是从兄弟。

    “你是长嫂吧,那把你们家各房的情况说说看。”华静瑶说道。

    温氏跪在地上,却没有人让她起来,先前那个粗汉子不由分说就带人把她们套了过来,她还哭闹了一路,可是进了这院子,听说郡主要见她,温氏就吓得不敢哭了。

    “郡主让你说话,你是想要装哑巴吗?”杨蓝恶狠狠地说道。

    温氏一个激凌,连忙说道:“小妇人是长嫂,这家里有三房,俺们当家的是长房的,长房有三兄弟,二房就克隆一个,三房有两兄弟。”

    “我听说宋氏只有十八岁,而袁克隆却已经三十多了,他之前没有娶过妻子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他长得三寸丁似的,这四里八乡哪有人肯把闺女嫁给他啊,咱们这儿离京城又不远,就是那真真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宁可把闺女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也不会嫁给他啊,当丫鬟月月都有银子,够了年纪就能放出来嫁人,到时还有彩礼可拿,那可比嫁给他这个老光棍要强多了。若是别的村里,多花点银子倒是能娶个寡妇,可咱们村子不行,咱们村可不能要那再嫁的女人,多丢人啊,您说是吧?”

    这妇人也是个唠叨的,不说则已,一说起来就收不住,没有把门的。

    华静瑶问道:“听说宋氏是逃难来的,怎么就来到你们村里的呢,据我所知,那些逃难的人都由顺天府统一安置了。”

    “您也说是顺天府统一安置了,可那安置的都是有家有口的,像宋氏这样就一个孤身女子的,谁给她安置啊?还不是跟着人牙子走了?”温氏掩嘴笑了起来,笑了两声,似是想起来这会儿刚刚死了人,连忙收住了笑声。

    华静瑶恍然大悟:“宋氏是被拐子拐了,卖到你们村里来的?”

    “哎哟,您可是说对了,可不就是卖到俺们村里来的?那人牙子一拉溜牵了五个大姑娘,个顶个的水灵,若是买下来一个是五两,只租不买是一年二两,太爷当下就发话了,各家凑凑银子,把五个全都买下来,给村里的那几个娶不上媳妇的,带回家生娃去。那宋氏可是我们几家凑银子买的,一家出了一两呢。”

第五六二章 花钱了

    刚刚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回来了,丝丝缕缕。

    但是这一次华静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的思绪。

    “下一个。”

    第二个被带上来的是长房的二儿媳,宋氏的二堂嫂,她姓张。

    张氏一进来就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她那可怜的弟妹,年年轻轻就被人给害死了。

    华静瑶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哭声,问道:“每十天一轮,这次轮到你们哪家给宋氏送饭?”

    张氏的哭声猛的顿住,她忙道:“是老三家的,俺们长房的老三家的。”

    张氏暗骂自己怎么糊涂了,她都有好多天没有见过宋氏了,宋氏的死关她啥事啊,她哭啥,是吧?

    “这一次是老三家的,也就是说上次是你,你是哪天来的,给宋氏送了什么?”华静瑶问道。

    张氏怔了怔,道:“是俺是十五那日来的,这是俺们说好的,逢五来送东西,那天俺送了两升面,两升米,三个萝卜,还有一碗大酱一碗咸菜,半捆柴禾,还把她屋里的水缸给填满了。”

    华静瑶点点头,问道:“你们每家每次送的东西全都一样吗?”

    “菜不同,有时候是萝卜,有时候是白菜菠菜,有啥送啥,别的一样,年节时多送两个鸡蛋,这都是太爷和里正爷商量后定下的,俺们可没有缺那宋氏的吃喝。”张氏说道。

    华静瑶又问:“这些都是你一个人送过去的?”

    “......是俺一个人送的。”

    “水缸里的水也是你填满的?”

    “......是。”

    “你要拿米拿菜,还要拿柴禾,又要去井里挑水,你总共跑了几趟,才把这些东西送完?”

    “两趟,不对,三趟,要不就是四趟,这都多久前的事儿啊,俺记不清楚了。”

    “你一趟趟拿东西,这院子的门是一直开着,还是你每次过来时都要敲门?”华静瑶又问。

    “......是......是开着的,对,是开着的。”

    张氏目光闪烁,嘴巴一撇,又要哭出来了。

    “你拿这么多东西,你男人也没有帮忙?最起码要帮你拿出家门吧?”华静瑶问道。

    “帮了,他帮了,他帮俺拿了。”张氏连忙说道。

    “他帮你拿到哪儿了,是那块大石头那里吗?我看那石头上面被磨得蹭亮,想来大家都在那里歇脚吧?”

    “对对对,就是在那儿。”

    张氏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大嫂温氏回去时,笑逐颜开的,可不像是被这般问过话的样子啊。

    为何没问温氏,只问她呢?

    这位郡主娘娘,这是几个意思啊。

    “你想清楚了,你男人真是把东西帮你拿到大石头那里了?”

    郡主娘娘语气越来越温和,细声细气的,一听就是**米长大的。

    “真是,真是!”

    张氏回答得非常肯定。

    华静瑶嗯了一声,笑容可掬地说道:“你可能忘了,你虽然经常在那块大石头上坐着歇脚,可是从你家到这里,若是再到大石头,就要绕远了。”

    张氏愣住,是吗,好像真的。

    其实华静瑶也只是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一块大石头而已。

    张氏朝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您瞧俺这记性,给记错了,真给记错了。”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你还真给记错了。”

    华静瑶也是随口一说,就把张氏给气傻了。

    “其实每次都是你男人和你一起把东西拿过来的,对吧,你为何要说谎?”华静瑶的语气忽然变了,声色俱厉。

    张氏吓得一个哆嗦,忽然往后一仰,躺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哭:“俺不活了,俺不活了啊,这是要活活逼死俺啊!”

    华静瑶想让杨蓝把张氏拖起来,可是一抬头,却看到门口探进一个狗脑袋。

    她冲着大柱子招招手,大柱子屁颠颠跑了进来。

    然后......大柱子便停在了张氏面前,低下头,好奇地去闻张氏的脸。

    只能一声尖叫,张氏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之俐落,让华静瑶怀疑她是个练家子。

    “狗啊,咬死人啦,咬死人啦!”

    乡下妇人很少有怕狗的,这位张氏显然是个例外。

    华静瑶轻扬下巴,大柱子立刻心领神会,朝着张氏扑了上去。

    张氏来不及躲闪,被大柱子按在爪下,大柱子伸出火辣辣的大舌头,口水滴滴哒哒落到张氏脸上。

    华静瑶忽然闻到一股子尿臊味,张氏吓尿了。

    “说吧,你男人是不是和你一起送的东西?说实话我就让狗放开你。”

    “是,是,啊,快让这狗走开!”

    “你男人每次都和你一起来,也一起走吗?”

    “俺先走。”

    “那你男人走的时候,岂不是村里人都看到了?”

    “天黑,天黑了,啊,快让这狗走啊,快啊,求求你了啊啊啊。”

    “其他几家是不是也和你们一样,男人在这里过夜,是不是?”

    “不知道,是,肯定是,俺们各家都是掏了银子的,一两银子呢。”

    ......

    华静瑶面色阴沉,杨蓝把吓得魂不附体的张氏拖出去后,华静瑶叫来史甲,说道:“把这几个妯娌的丈夫全都叫到一间屋子里关起来,若是村里人拦着,只管动手教训。”

    史甲出去,片刻之后就回来了,袁里正给找了间空屋子,那五个男人已经全都关进去了,只是这会儿外面围满了人,都问为何要抓他们村里的人。

    沈逍沉声道:“我过去看看。”

    华静瑶道:“男人交给你,这几个女人交给我。”

    沈逍走后,华静瑶又让另外三个女人进来,问题差不多,三个女人的表现也各不相同。

    问到每次送饭时,家里男人是不是跟着她们一起来,这三个女人要么哭闹,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老三家的姓王,按理说,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宋氏的人。

    “俺是前天来的,那天她还好好的呢,她一准儿不是自尽的,就是被那两个外乡人给害死的。”

    “你来的时候,你男人也跟你一起来的?”

    “没有,当然没有。”

    “别人都是家里男人帮着拿东西,就你家的不是?你男人不待见你吧?”

    “哪里的话,他懒,嘿嘿,就是懒。”

第五六三章 巧遇

    打发走这三个女人,华静瑶又让大柱子在屋子里面闻了一遍。

    她把炕褥下的布帕拿出来,也让大柱子闻了闻。

    此时已是下午,如花进来问道:“郡主,国公爷,袁里正问要不要给您二位备膳?”

    华静瑶道:“告诉他不用了,对了,那位太爷接回来了吗?”

    “接回来了,刚刚回来的。”如花说道。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杨晴的声音:“郡主,骆四姑娘到了!”

    昨天沈逍来的时候,走到这里时,快马加鞭也用了小半日的时间,至于华静瑶来的那日用的时间就更长了,兴师动重,上百人走了整整一日。

    华静瑶没有想到骆四姑娘来得这么快,一问果真是骑马来的。

    骆四姑娘带着她的助手小珂,俱是穿着骑马服,手持马鞭,英姿飒爽。

    不过,真正令华静瑶吃惊的,并非是骆四姑娘的速度,而是与她们一起来的人。

    裴涣!

    裴涣上前施礼:“草民见过郡主。”

    自从上次与沈逍办案回来,裴涣便没有再领差事,他原本在开封府代领仵作一职,现在连仵作也不是了,就是普通百姓。

    “裴公子怎么也一起来了?”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草民要出城打猎,在城门口时遇到杨姑娘,得知郡主在此处破案,便厚着脸皮跟过来了,还请郡主莫要嫌草民多事。”

    裴涣言辞恭敬,但却透着轻松,华静瑶觉得裴涣和以前有所不同了,或许是生母之死,令他解开了心结,人也变得阳光起来了。

    “怎么嫌你多事,裴公子能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华静瑶恰到好处地开启了互吹模式,又和裴涣寒暄几句,她便发现裴涣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案子上,当然也不在她身上,而是在......

    华静瑶看到裴涣有意无意地去看骆四姑娘!

    骆四姑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对华静瑶说道:“尸体在哪儿,我先去验尸了。”

    华静瑶对杨蓝说道:“你带骆四姑娘过去,若是有人阻拦,只管开打。”

    说完,华静瑶有些抱歉地对裴涣说道:“乡野之地,百姓颇为保守,死者是女性,有骆四姑娘验尸便可,今日就不劳烦裴公子了。”

    裴涣问道:“在路上时,我听杨姑娘粗略说了这个案子,原本以为尚无头绪,可是看郡主的样子,似是胸有成竹。”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裴涣说道:“不知裴公子进村时,有没有留意到村口的那些牌坊?”

    “自是看到了,那些都是贞烈牌坊。”裴涣说道。

    华静瑶冷笑,道:“裴公子莫急,等到骆四姑娘验完尸体,就能把那遮羞布给揭开了。”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骆四姑娘就验尸完毕。

    华静瑶接过尸格,逐行去看。

    验尸的结果是她意料之内的,但是看到这个结果,华静瑶还是心内恶寒。

    “史丁,去通知袁里正,请他把全村人全都召集过来,就在那棵老槐树下面集合吧。”

    “如花,你去请永国公,把那五个人也全都带过去。”

    ......

    片刻之后,袁各庄几百口人全部聚集在村中央那棵老槐树下。

    平安和喜乐依然被绑在树上,好在有长公主府的护卫看管,他们有衣穿有饭吃有水喝,并没有吃苦头。

    华静瑶手里也有一份平安和喜乐的口供,这口供是沈逍问出来的。

    昨晚平安和喜乐走到这里时,已经过了三更天,他们没和沈逍在一起,这个时辰根本无法进入皇庄。

    两人一想,索性先找地方投宿,明天一早再进庄子。

    看到路边有个村子,两个人便进来了。

    可是村子里没有亮灯的人家,两人有些后悔,想要换个地方投宿。

    正在这时,他们看到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两人便把马先拴在树上,自己走了过去。

    他们在院门外,把脑袋探进去,说道:“我们兄弟路经此处,不知主人可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深的声音:“进来吧。”

    两人也没多想,便抬腿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有掌灯,两人正在错愕,后脑勺上便挨了一记,醒来时就已经被人绑在了老槐树上。

    而他们所说的那户开门的人家,就是宋氏的家。

    平安喜乐这会儿早就后悔得想要跳河了,他们平时也挺机灵的,昨天晚上他们到底是怎么了,脑子让驴给踢了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一直都在赶路,疲惫困顿,加之到了半夜,人往往不如白天机灵,于是这两个又累又困的人,便招了别人的算计。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刚刚走过来的沈逍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你回去不要罚他们了。”

    沈逍冷哼一声,对平安和喜乐说道:“回去多看看书,每人每个月看十本书!”

    喜乐大喜过望,这个惩罚他早就得心应手了好吧。

    平安却快要哭出来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他竟然落得和喜乐同样的下场。

    这时,村里人差不多全都过来了,华静瑶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被两个后生搀扶着也走了过来。

    想来这位老人,就是袁各庄辈份最高的太爷了。

    “郡主,国公爷,请问那宋氏的尸身可否能入殓了?”袁里正问道。

    华静瑶好奇地咦了一声,问道:“宋氏去世还不到一日,莫非贵村还有当日必须入殓的规矩?”

    袁里正一怔,忙道:“那倒是没有,可是人既然已经去世了,那当然要入土为安,宋氏没有儿女,她的丧事也要交由族里去办,还要选出一名子侄给她扶灵,说起来也挺麻烦的。”

    “原来如此,袁里正大可放心,宋氏的尸身已验,真凶也已经查出来了,此案告破,待到顺天府的人过来,办了交接,你们便可将宋氏的尸身领回去,该入殓入殓,该出殡出殡。”

    华静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清皙,当她说到真凶已经查出来时,她感觉到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的,此案告破。

第五六四章 有孕

    “真凶?郡主娘娘是说杀死宋氏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吗?”

    从沈逍和华静瑶进村也有近一日,袁里正冷眼旁观,早就发现华静瑶带来的那些护卫对于绑在老槐树下的两个人颇为照顾,说起话来也很是熟稔,且,郡主和永国公之所以会来袁各庄,十有八、九是那个黑小子去报信的缘故,这两尊大神就是冲着那两个外乡人才来的。

    无论村里人如何去说,袁里正却是只字不提平安喜乐就是凶手的事了。

    华静瑶神色凝重,说道:“凶手已经查出来了,但是在此之前,本郡主先要次宋氏的验尸结果公布于众。”

    “验尸?宋氏是被掐死的,村子里的那两个胆子大的妇人已经看过了。”

    袁里正不解,宋氏脖子上的手指印,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宋氏是被掐死的,这位郡主娘娘兴师动众,又是请人验尸,又是挨个询问,到头来就查出这个了?

    华静瑶没有回答,她扬扬手里的尸格,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在场所有人全都能够听到。

    “宋氏死因的确是被掐死的,生前她已有身孕,她的肚腹已经隆起,怀孕时间应在四个月左右。”

    华静瑶说到这里时,故意顿了顿。

    袁里正惊叫出声:“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郡主娘娘,您若要乱讲啊,宋氏是个寡妇,她怎会怀孕?”

    “是啊,不可能的,胡说八道!”

    “这是给俺们村泼脏水,俺们村有牌坊,有牌坊!”

    站在最前面的太爷,抡起拐杖,指着华静瑶,气得发抖:“你......你......你这个污蔑,你是要遭报应的!”

    杨晴和杨蓝上前一步,挡在华静瑶身前,杨晴一把抓住太爷手里的拐杖,对太爷身边的两个小辈说道:“看好他,否则别怪我连老头子也一起打。”

    说着,她夺过拐杖,那根不知道什么木头的,坚硬无比的拐杖便硬生生被她徒手折断了。

    杨晴把断成两截的拐杖扔出去,她剁了剁,脚下铺着一圈青砖,杨晴弯下腰,稍一用力,一块青砖便被她抠了出来。

    她拿起那块青砖,右手掌风如刀,青砖便被斩为两截!

    冷声说道:“以下犯上,便如此砖!”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且,这小姑娘是郡主身边的人,杀人可能也不用偿命吧。

    正在此时,人群外面有人高喊:“尹捕头到了!”

    尹捕头赶了大半日的路,此时又累又渴,屁股在马背上差点颠成八瓣,他现在就想躺下,就想睡觉。

    他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一抬头却看到前面竟然聚集了二三百人,尹捕头的瞌睡虫轰的一下全都飞走了。

    他睡什么觉啊,他是来破案的,不对,他是来领功的!

    年初便有传闻,山西刑部清吏司有个管事的空缺,而他这两年屡破奇案,若是想要出京外放,倒是能争上一争。

    现在,若是他能再破一个案子,不对,是再有一次功劳,山西刑部清吏司管事的位子,差不多就是他的了。

    若是他能去山西,一定年年给定陶郡主送老陈醋、送台蘑、送豆腐干、送凉粉、送小米、送......

    还是先看看郡主有啥需要他跑腿的吧

    尹捕头打起精神,昂首挺胸走到华静瑶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郡主、国公爷,下官来迟,还望恕罪。”

    同样是官,尹捕头这个官,可比永国公更加接地气,更能令袁各庄百姓胆寒。

    就如同两把刀,一把悬在云端里,只一把悬在头顶上,你说你怕哪一把?

    当然是头顶上的,尹捕头就是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而永国公,当然是云端里的人,云端里的刀。

    史丙嘴快,低声把之前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尹捕头脸色大变,指着袁里正破口大骂:“你这个里正怎么当的,正经事不管,却管寡妇出不出门,你管了些啥,把好端端一个村子,管成了男盗女娼,我看你这个里正是别想当了,今天这个案子若是不能查清楚,别说是你,只要是姓袁的,谁也别想再当里正,你别以为我是吓唬你!”

    袁里正脸色大变,他见过尹捕头。

    有一回,邻村出了人命案子,尹捕头便来过一回,那官威吓人着呢。

    “尹大人,小老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村里民风淳朴,断不会有这种事,或许是查错了呢,要不还是请衙门里的仵作来验吧,那个小姑娘能验出啥来,您说是吧。”

    “呸!你知道你口中的小姑娘何许人也,那是建明伯府的骆四姑娘,是骆作作的侄女兼徒弟,连万岁爷都知道她的名字,你的脑袋能长错了,她也不会验错!”

    袁里正终于不敢再说话了,尹捕头则对华静瑶说道:“郡主,这腌臜事是谁干的,那畜牲是不是怕丑事瞒不住了才杀人的,下官这就把人抓回去法办!”

    华静瑶神情肃穆,对沈逍说道:“把那五个人带上来吧。”

    袁克隆的五位堂兄弟被带了过来,硬按着跪倒在地。

    华静瑶指着同村的几百号人,说道:“男的一边,女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到另一边。”

    人群很快便分了开来,众人神情紧张,谁也不知道这位尊贵的郡主娘娘要做什么。

    华静瑶对小艾说道:“把证物拿上来。”

    小艾拿出证物,却正是在宋氏炕褥下找到的几条布帕。

    大柱子早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坐到华静瑶面前,扬着脑袋,等着吩咐。

    华静瑶冲它招招手,抽出其中一条帕子,指着那一堆男人,对大柱子说道:“去吧。”

    大柱子闻闻帕子,便冲着那些男人跑了过来。

    它把那些人挨个闻了一遍,垂头丧气地跑了回来,显然,大柱子没有找到这条帕子的主人。

    华静瑶又指指跪在一边的另外五个人,说道:“那边还有几个人,你再去闻一闻。”

    大柱子再次跑了出去,这一次,它围着袁克隆的堂弟,长房的老三汪汪大叫。

    华静瑶微微一笑,对尹捕头说道:“这个人便是其中一位奸夫。”

    袁老三的老婆也在这里,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宋氏你个娼妇,死了还要坑人,你个娼妇,你怎么不早点死啊!”

第五六五章 帕子

    “杨蓝,掌嘴!”

    华静瑶话音刚落,杨蓝便冲了过去,啪啪啪几个耳光抽下去,袁三媳妇被打得满嘴是血,再也不敢说声了。

    华静瑶又抽出第二条布帕,这一次大柱子有经验了,直接就去了那五个人跪着的地方,不,现在只有四个了,袁老三已经被顺天府的捕役锁了。

    这一次,被大柱子找到的是袁老大。

    温氏见了,再也笑不出来,她记得这位郡主找她问话时十分客气,为什么现在冲着她男人下手了?

    可是温氏不敢哭闹,旁边袁三媳妇的嘴里还在流血。

    华静瑶拿出第三处布帕,大柱子锁定了袁老二。

    张氏原本就给吓尿了,五个媳妇里只有她清楚是怎么回事,别人招没招她不知道,她是招了的,她把家里那点子事全都说了。

    看到所有人全都看向她,张氏索性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四条帕子是三房老二的,第五条帕子是三房老大的。

    至此,宋氏藏在炕褥下面的五条布帕,全都被大柱子找到了相应的主人。

    温氏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太不对了。

    “那帕子不是俺男人的,俺家就没有那样的帕子,你们不能只凭那狗闻了闻,就非说那帕子是俺男人的,再说了,咱们乡下的男人,谁也不会用帕子啊,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见奸夫不是自家男人,村里的女人们全都松了口气,她们觉得温氏说得很有道理,可不就是嘛,乡下汉子谁用帕子啊,那玩艺不是女人用来擦眼泪,小孩子用来擦口水的吗?

    华静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案子是这么回事,她应该让人回京时,顺便去胭脂胡同,把幽兰姑娘一起请过来的。

    华大小姐虽然老皮老脸,可是有的话她还真是说不出口。

    沈逍见她没有说话,悄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些帕子有问题?”

    华静瑶点点头,说道:“那帕子是那个用的。”

    “哪个?”沈逍不解。

    华静瑶藏在面纱后的脸蛋却已经红了。

    前世,她到娼馆里查案时,是见过这东西的。

    只是娼馆里的姑娘们更加坦然,这种帕子直接放在枕头旁边,而不是像宋氏这般藏在炕褥下面。

    “就那个。”华静瑶说道。

    沈逍还是不明白,还要再问,一旁的裴涣再也忍不住了,他拍拍沈逍的肩膀,说道:“还是我来解释吧。”

    裴涣大声说道:“这帕子是干什么用的,但凡是成亲了的,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吧,若还说不知道,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帕子的确不是他们几个人的,但却是他们用过的,死者是个非常仔细也非常爱干净的人,她给每个人用过的帕子全都洗净放好,可是狗的鼻子非常灵敏,即使洗过,可是狗却依然能够闻出上面的气味,但凡是在这些帕子上留下气味的人,便是死者的奸夫,在下的解释,你们全都能听明白了吗?”

    华静瑶松了口气,长于市井之中的裴涣,和山野里长大的沈逍,终归还是不一样。

    不过,裴涣怎么连这个都懂?

    还是自家黑炭头比较好。

    沈逍此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他不如裴涣懂得多,而是他没有经验啊。

    嗯,这种经验,再过两三年总会有的。

    五个男人,全都用铁链锁了。

    华静瑶问道:“说说吧,宋氏是你们当中谁杀死的,或者是你们五个一起杀的?”

    平安和喜乐是一起被人打闷棍的,所以,当时在场的人不止一个。

    这五个人长得都有些相似,不愧是兄弟,但是个头也全都不高,不过比起死了的袁克隆,还是要高出不少。

    此时,这五个人全都紧抿着嘴唇,谁也不肯开口。

    华静瑶对尹捕头说道:“那就辛苦尹捕头了。”

    “不辛苦不辛苦,郡主您稍等,下官若是不能让这五个畜牲开口,下官就不姓尹了!”

    趁着尹捕头把五个人带走问话的功夫,华静瑶再次看向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袁里正。

    “袁里正,当年人牙子带来的几个女人,全都被村里人买下来了,除了宋氏,另外几个都是谁,让她们过来见我。”

    全村的女人都在这里,那几个人当然也在这里。

    袁里正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她们都还好好的,没死。”

    “嗯,那就让她们过来吧。”华静瑶说道。

    袁里正却站着没有动,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怕郡主笑话,俺们袁各庄虽然不算太穷,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是不容易,这几个女人都是各家各户砸锅卖铁凑银子买下来的,再说,除了宋氏以外,其他几个全都生了孩子了,真让她们离开,她们也是要骨肉分离。”

    华静瑶撩开面纱,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视着袁里正:“你再废话,信不信我让你骨肉分离?”

    袁里正打个哆嗦,再也不敢多嘴,小跑着去了。

    片刻之后,四个年轻女子被带了过来。

    华静瑶挨个看过,对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小的,问道:“你多大了?”

    那个女子忙道:“十四了。”

    华静瑶冷笑:“你们是三年前来的吧,那时你才十一?”

    “嗯。”女子的眼圈儿红了。

    “你有孩子了吗?”华静瑶问道。

    “有了,五个月了,女娃。”女子小声说道。

    华静瑶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却比她要瘦小很多的姑娘,闭了闭眼睛,没有再问下去。

    她看着这几个人,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怎么到了人牙子手里的,被家里人卖的,还是拐的?”

    “拐的,是拐的!”年纪最大的女子嘶声说道。

    “是啊,我们都是被拐的,阿宋也是,我和爹娘走散了,以为遇到好人了,就上了那拐子的驴车,结果就......”

    “我也是,我跟着哥哥逃难出来,哥哥让我在路边等着,他去讨饭,可我被人拖到草丛里了,我看到哥哥回来,大声喊我的名字,可我被堵着嘴,眼睁睁看着哥哥越走越远......”

    华静瑶心中酸楚,硬着心肠问道:“宋氏也是逃难来的,你们知道她家是哪里的吗?”

    “我听她说过......”说话的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姑娘,她小声说道,“以前还在拐子那里时,宋姐姐说过,她说她爹是当官的......”

第五六六章 一年(两章合一)

    半个时辰后,袁家五兄弟当中的老三便招了。

    当年袁克隆三十多岁还没有娶上媳妇。

    后来太爷和里正爷做主,让五家兄弟凑了五两银子,买下宋氏给袁克隆当老婆。

    袁克隆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脾气很好,人也勤劳,加之他没有妻小,平日里五家人没少占他便宜。

    太爷和里正吩咐下来,让各家凑银子,妯娌们不高兴了。

    袁克隆娶媳妇,凭什么要让他们掏钱?

    再说,袁克隆有了媳妇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他们当牛做马了?

    可是这是太爷和里正爷的决定,妯娌们万般不愿也只能乖乖掏银子,回到家里关上门才敢对着自家男人哭闹。

    男人们天天在家里听媳妇们念叨,心里原本只有一分的不满,渐渐变成了八分。

    袁克隆的媳妇顺利买回来了,妯娌们过去一看,那宋氏生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别说比她们都要年轻漂亮,就是四里八村也是头一份。

    再看宋氏的那双手,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干过活的,这哪里是庄户人家的女人,分明就是个城里的大小姐。

    自从宋氏进门,袁克隆整日咧着嘴傻笑,有什么好东西也要给宋氏带回去。

    他去镇子上拼死拼活干了半个月,把所有的工钱全都花了,给宋氏抱回来一只粉彩的花瓶。

    宋氏对袁克隆也很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给袁克隆做了一年四季的衣裳。

    宋氏的女红也很好,村子里的妇人顶多在鞋面上绣个月亮或者绣朵花,宋氏却能绣出整幅的门帘,袁克隆拿了宋氏绣的帕子去镇上,那镇上的大户人家,一下子就订了二十条,整整五两银子。

    袁克隆回来,逢人就说自家媳妇能干。

    袁克隆家几间小平房,也重新粉刷了,宋氏种了花花草草,过年的时候,还亲手写了春挥,村子里有识字的,说宋氏写的春挥,比邻村的老秀才写得还要好。

    五个妯娌看宋氏也越来越不顺眼,村子里的女人都要下地种田,唯独宋氏不用,她在家里绣绣花,就顶得上别人起草贪黑忙活一年。

    更让妯娌们生气的,就是自家的男人,以前是袁克隆往他们家里跑,现在变成这些男人往袁克隆家里跑。

    妯娌们凑到一起骂宋氏,可也只敢在背地里骂,自家男人若是听到,准保一个大耳括子扇过来。

    她们原本以为这日子就是这样了,谁也没有想到,袁克隆竟是个短命的,好日子没过两年就死了。

    袁克隆死后,宋氏就像是失了魂魄,无论是太爷和里正爷做主,把家里的田地均分给这五家,还是将她关在院子里,终生不能出门,她全都没有说什么,或者说,自从袁克隆死后,宋氏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说她疯了吧,她却从来没有发作过,说她傻了吧,她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宋氏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了生机。

    先是老三媳妇发现自家男人每次帮她去给宋氏送吃食时,都要让她先回去,后来老大、老二,以及三房的两个妯娌也发现了,她们的男人不对劲。

    这五个女人全都不是吃素的,有了怀疑,便有了捉奸在床。

    五家的男人一个不差,全都和宋氏有了奸情。

    她们和男人吵过,但是也不知道是谁先妥协的,也可能是袁里正一把年纪又讨了个十几岁的小老婆,让她们有了危机。

    总之,五个女人全都认为当初买下宋氏时,他们各家全都是掏了银子的,所以宋氏买回来也不能浪费,既然人傻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绣花赚钱了,可是身子还好好的,让自家男人找宋氏,总比让他们像袁里正那样纳小要好吧。

    再后来,五个女人非但不再吵闹,甚至还会帮着自家男人避开村里人的眼睛......

    可是就在前不久,袁老二过去的时候,宋氏却不让他碰了,以往宋氏都如同假人似的,随便他们折腾,可是这一次,宋氏尖叫着咬他抓他。

    袁老二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他想起了宋氏的身体上的变化,便把事情告诉了张氏。

    在袁老二的协助下,张氏亲手扒了宋氏的衣裳,做为生过三个孩子的妇人,张氏一眼就看出宋氏有了身孕。

    这件事可不得了,五家人凑到一起商议,最后决定要给宋氏落胎。

    可是落胎药还没从镇上买回来,宋氏却像疯了一样,想要逃走。

    院门在外面上着锁,宋氏跳墙的时候,被过来寻欢的袁老二和袁老三看到,两人原本想要教训宋氏,可是用力过猛,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宋氏已经被掐死了。

    袁老三胆子小,连忙叫来了另外三个兄弟。

    袁老五从家里出来时,恰好看到有两个外地人进了村子。

    于是便有了昨天夜里的事,平安喜乐这两个倒霉蛋,被人敲了闷棍,成了杀死宋氏的奸夫。

    华静瑶看完所有的口供,好半天没有说话。

    她把与宋氏一起买过来的另外几个女子叫来,挨个问她们:“你们若是愿意离开这里,我会帮你们找到家人。”

    几个女子默默垂泪,她们都是有了孩子的人了,若是离开,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骨肉。

    只有最小的女子站了出来:“我想走,我想带着娃一起走......”

    另一个女人拽了她一下,道:“你疯了吗?你......”

    没等这个女人把话说完,华静瑶就对那个小姑娘说道:“我帮你。”

    华静瑶让史甲先去和那家人理论,那家人倒是没说不放人,只是说买媳妇花了五两,这两三年的吃用也有五两,再加上还带个小女娃,那小女娃只有五个月,养大了也能卖五两。

    且,他家没了媳妇,还要再买,买媳妇还要再出五两,所以这些加在一起,也有二十两。

    一大一小总共二十两,给银子就放人。

    史甲回来一说,华静瑶给气乐了。

    她问沈逍:“我记得大周律里有一条针对买卖良家子的,你记得吗?”

    华大小姐从没有背过大周律,沈逍也没背过,但是......

    喜乐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被罚读书,大周律也是书,他也读过。

    按大周律,凡买卖良家子,卖杖四十,徒三年;买杖四十,罚银二十两。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人算来算去,却没有算到还有律法。

    “买卖良家子,尹捕头,恭喜尹捕头,又抓到犯人了。”

    “瑶瑶,为何不把另外几家也一起抓了?”骆四姑娘不解。

    华静瑶叹了口气,道:“我问过那几个女子,她们不想走了。我若是把几家人也一起抓了,也只能打顿板子,再各罚二十两银子,他们受了刑又没了钱,回家以后肯定会拿老婆孩子出气。”

    骆四姑娘也叹了口气,以她的年纪和经历,她无法理解那几个女人。

    明明可以离开,她们为什么不走?

    唯一愿意跟着她们一起走的那个小姑娘,名叫田翠翠,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没有回头,跟着华静瑶离开了袁各庄。

    走出村子,华静瑶没有再去看村口的四座牌坊,有生之年,她不想再看到那些牌坊。

    华静瑶等人先行开,尹捕头和顺天府的衙役们断后。

    袁家五兄弟连同五个妯娌是一起被押走的,太爷忽然冲了出来,拦住尹捕头,嘶心裂肺地喊道:“把娘们留下,娘们进了大牢,哪还有名声,把老祖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

    尹捕头当然不会把人留下,袁各庄的案子惊动了整个北直隶。

    根据宋氏生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线索,她的身世也查了出来。

    宋氏的父亲名叫宋杰,进士出身,时任徐沟知县。

    黄河水患,宋知县在抗洪现场奋战了几天几夜,最后以身殉职。

    宋知县去世之后,他的妻女与百姓们一起迁往邻县,在路上走散,宋知县的女儿不知所终,宋太太先失丈夫又失爱女,受不了打击,跳河自尽!

    当年宋知县的事迹报上来时,皇帝还亲笔题了“仁义”二字,宋杰更被追封了仁义公。

    宋氏的案子传至朝堂,满朝皆惊!

    袁家五个兄弟全部被判了斩立决,五个妯娌判了徙刑,五人皆死在路上,有人说是被得过宋知县恩惠的百姓杀死的,也有人说是宋氏的冤魂索命。

    袁各庄的里正也被判了徙刑,一家老小则被充了军户。

    同年八月,顺天府大雨,一夜电闪雷鸣,此日有人发现,袁各庄村口那四座牌坊,全都碎裂倒塌。

    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邪乎,后来更有人说,那宋氏的鬼魂一直没有离开袁各庄,还有人说得绘声绘色,说在袁各庄看到一身白衣的女鬼在路上游荡。

    而实际上,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外村人敢踏进袁各庄了。

    直到大皇子大婚,这件事才被压下去。

    同年,皇帝册立太子,大皇子赵谆入主东宫!

    大皇子成亲的时候,昭阳长公主曾经带着定陶郡主回过京城,仅仅三日,定陶郡主便又病了,母女二人重又回了温泉庄子。

    京城的人纷纷觉得奇怪,英明神威大杀四方的华大小姐,和这位病娇的定陶郡主,真的是同一个人?

    册立太子不久,二皇子赵谦的亲事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一次,皇帝给赵谦指的是武昌伯家的长孙女朱蓉。

    武昌伯朱家,已经整整两代没有人领过差事了。

    除了爵位,什么也没有。

    朱大姑娘养在深闺,很少与京中闺秀来往,上一次的赏春宴,也没有她的名字。

    赵谦也挺佩服皇帝的,难为了他的父皇,居然能从犄角旮旯里给他翻出位皇子妃来。

    次年三月,赵谦被封宁王,就藩河南襄城。

    而这个时候,昭阳长公主正在坐月子!

    华静瑶有了一个小弟弟。

    小豆丁生下来时红彤彤的,以至于华静瑶以为她弟弟像沈逍一样,在胎里就中了毒。

    好在小豆丁越长越好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华静瑶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年来,虽然华三老爷每个月都会偷偷过来,可是昭阳长公主生产时,他却没在身边。

    直到小豆丁过了洗三礼,华三老爷才得到消息,望着昭阳长公主,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华静瑶觉得辣眼,她躲了出去。

    好在沈逍也来了,看着沈逍的那张俊脸,华静瑶的眼睛才好受了一些。

    “司徒娇这两日就要来了,你们该准备的要准备了。”

    华静瑶心里猛的一颤,公主娘

    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邪乎,后来更有人说,那宋氏的鬼魂一直没有离开袁各庄,还有人说得绘声绘色,说在袁各庄看到一身白衣的女鬼在路上游荡。

    而实际上,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外村人敢踏进袁各庄了。

    直到大皇子大婚,这件事才被压下去。

    同年,皇帝册立太子,大皇子赵谆入主东宫!

    大皇子成亲的时候,昭阳长公主曾经带着定陶郡主回过京城,仅仅三日,定陶郡主便又病了,母女二人重又回了温泉庄子。

    京城的人纷纷觉得奇怪,英明神威大杀四方的华大小姐,和这位病娇的定陶郡主,真的是同一个人?

    册立太子不久,二皇子赵谦的亲事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一次,皇帝给赵谦指的是武昌伯家的长孙女朱蓉。

    武昌伯朱家,已经整整两代没有人领过差事了。

    除了爵位,什么也没有。

    朱大姑娘养在深闺,很少与京中闺秀来往,上一次的赏春宴,也没有她的名字。

    赵谦也挺佩服皇帝的,难为了他的父皇,居然能从犄角旮旯里给他翻出位皇子妃来。

    次年三月,赵谦被封宁王,就藩河南襄城。

    而这个时候,昭阳长公主正在坐月子!

    华静瑶有了一个小弟弟。

    小豆丁生下来时红彤彤的,以至于华静瑶以为她弟弟像沈逍一样,在胎里就中了毒。

    好在小豆丁越长越好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华静瑶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年来,虽然华三老爷每个月都会偷偷过来,可是昭阳长公主生产时,他却没在身边。

第五六七章 赵琰(两章合一)

    没错,华静瑶和三公主把小豆丁偷出来,扒光了研究,华静瑶甚至拿了根大号的缝衣针,想在小豆丁身上纹朵花......

    “我说了要给他纹身的,是你舍不得。”

    三公主瞪她一眼:“明明是你不忍心动手的。”

    姐妹两人谁也舍不得,最后又把小豆丁送回去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三公主猛的坐直身子,问道:“这件事情,娘知道吗?”

    “我告诉爹了,爹应该会告诉她吧......”

    华静瑶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然发现,公主娘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她和三公主还在为小豆丁担忧,可是公主娘呢?

    公主娘坐月子都没有影响到她玩叶子牌!

    几个大丫鬟每天都要陪她玩上几把。

    “要不我去问问她吧,爹说不定忘记和她说了。”

    三公主沉着小脸,老气横秋:“爹不会忘的,但是他不敢说,你太不了解爹了。”

    华静瑶想说,我认识咱爹两辈子了,我会不了解他?

    但是她不敢说,这事她有责任。

    她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华三老爷。

    她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公主一直住在庄子里,这是太后特许的,美其名曰是温泉庄子距离京城太远,不想让她奔波劳累,其实就是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到宫外撒野。

    就连昭阳长公主也羡慕三公主:“当年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凡我出宫,太后娘娘就会派人盯着我,我在外面多玩半个时辰都不行。”

    华静瑶腹诽,您和三公主一样吗?三公主又乖又听话,您当年呢?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也能猜到。

    可她不敢说,在她没把小豆丁送走之前,什么也不敢说。

    华三老爷不敢随便出京,这会儿也没在庄子里。

    华静瑶硬着头皮,向昭阳长公主说起了司徒娇。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人,沈逍就是她带大的,沈逍的武功也是她教的,我见过她,很风趣也很漂亮。对了,娘啊,您觉得沈逍是不是很好啊?”

    昭阳长公主看着她,幽幽问道:“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咦,娘您看出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你那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华静瑶冤枉啊,她还记得当年她刚刚变成这副模样时,公主娘对她放在头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和她说话都要压低声音,生怕声音大了把她吓跑。

    可是现在呢?

    华静瑶不忍直视她在公主娘心中的形象。

    “娘啊,您快要出月子了,咱们也该回京城了吧?”

    “嗯。”

    “弟弟呢,您想过弟弟的事吗?”

    “他还小,又不急着娶媳妇,娘回到京城就要张罗你的事了,你马上要及笄了。”

    “可是弟弟总要有个出身吧?”

    昭阳长公主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能把他生下来,就担得起他的出身。”

    华静瑶心头一凛,道:“您知道了?”

    “娘说过,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司徒娇很靠谱,您会放心的。”

    “嗯,想当年老永国公能选了她去教导沈逍,想来她是个靠得住的,所以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让你弟弟拜她为师,你就罢了,你弟弟可要文武双全,十几年后,你爹老了,沈逍也老了,到时京城里最惹人注目的少年郎,一定是你弟弟。”

    昭阳长公主目光明亮,十几年后,京城里老中青三代美男子,全都是她家的。

    华静瑶怔怔一刻:“娘啊,您舍得把弟弟交给司徒娇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七岁八岁猫狗也嫌,所以啊,到了那个时候,就把他交给司徒娇,要烦就去烦司徒娇,多省心,多好。”

    华静瑶再次震惊,公主娘这是几个意思?

    “娘啊,您是要等到弟弟七八岁时,才交给司徒娇的?”

    “当然,不然呢?”昭阳长公主白了自家闺女一眼。

    她闺女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七八岁时乖巧听话,十二岁以后越来越不乖,才真正是猫狗都嫌。

    不信,去问问小雪,小雪若是会说话,保准能够罗列出华静瑶十大罪状。

    都是给人家当女儿的,看看三公主多乖,再看看自家这个,以前是变着法子折腾爹娘,现在是变着法子要折腾弟弟了。

    早知如此,当初钦天监定日子的时候,本宫就应该让他们定个离得近的日子,把这个猫狗都嫌的臭丫头嫁出去,让她去烦沈逍。

    华静瑶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公主娘如此嫌弃了。

    “娘啊,您算算日子,我爹现在还没有出孝期,可是弟弟却出生了,都察院和礼部的那些人,一定会把我爹整得体无完肤,这可不是小事,事关孝道,这是大事。”

    昭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就知道这个臭丫头要说这个,她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弟弟送人了。

    “都察院和礼部凭什么要参你爹?参他什么?你弟弟是我生的,这是我的儿子,关你爹何事?”

    华静瑶一怔,这有区别吗?

    “可是弟弟的爹就是我爹啊,您一个人也生不出他来吧?”

    昭阳长公主把手里的红糖茶啪的一声放在炕桌上,冷冷地道:“本宫生孩子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是你,那个时候你爹在哪里?你弟弟可不就是我一个人生下来的?”

    这也算?

    华静瑶忽然发现,论起斗嘴,她真不是公主娘的对手。

    “可是那些人不会这样想的,他们......”

    “他们什么?他们说这孩子是我和你爹生的?他们凭什么这样说?本宫和你爹早就和离了,本宫想生个孩子,还要去找他吗?”

    华静瑶张口结舌,好一会手讷讷道:“可是弟弟长得也挺像我爹的。”

    “本宫不照着你爹的模样生孩子,难道还要照着都察院那群糟老头子的模样生?”

    华静瑶彻底无言以对!

    无奈,她只好问道:“那弟弟姓什么?”

    “姓赵啊,等他满月,娘请旨让皇帝给他赐个名字。”

    “这事我爹知道吗?”华静瑶问道。

    “我的儿子姓甚名谁,关他何事?”昭阳长公主反问。

    华静瑶有点心疼自家老爹了,不过心疼也没用,谁让他们和离了?

    “你不用为你爹操心了,想想你自己的事,你去看看你的嫁妆单子,还想要什么自己列出来,也好让人去采办。”

    坐月子的人容易疲倦,昭阳长公主累了,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华静瑶灰头土脸出来,看到正在外面等消息的三公主,她无奈地摇摇头。

    姐妹俩回到屋里,关上屋门,华静瑶把刚刚与公主娘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三公主越听越惊愕:“以前娘不是这样的。”

    三公主口中的“以前”,是她前世记忆里那短短十二年。

    “嗯,我刚刚回来时,她也不是这样的,就是最近这两三年,她就变了,唉,你不知道,她现在对我的态度,还不如对小雪呢,以后在这个家里,小豆丁排在第一,小雪第二,你不在的时候我排第三,若是你在,我就是老四。”

    三公主噗哧笑了出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戳着华静瑶的鼻子:“娘每次进宫,都会和太后说你有多淘气,说你整天气她,我看她之所以变成这样,硬生生是被你磨出来的。”

    “被我?我又聪明又可爱,这关我什么事?”华静瑶很委屈啊。

    三个月后,昭阳长公主带着女儿和儿子一起回到京城。

    满朝皆惊,整个京城全都轰动了。

    昭阳长公主离开京城一年多,不是陪女儿养病,而是去生孩子了。

    这个孩子是谁的?

    出乎华静瑶的意料,除了江南以外,京城里竟然没有人怀疑这孩子的爹是华毓昆!

    华静瑶这才后知后觉,原本她之前的那些担心全是多余的,京城里的人比这孩子安排了好多个疑似父亲,却唯独没有华三老爷!

    不久,皇帝给这个孩子赐名赵琰。

    孩子姓赵!

    赵是皇姓。

    皇帝给这个孩子赐名赵琰,不但正式确认了这个孩子的身份,也堵了悠悠众口。

    你问赵琰的父亲是谁?

    赵琰的亲娘是昭阳长公主,姐姐是定陶郡主,姐夫是永国公,他的舅舅是皇帝!

    不过江南却是确定了一件事,他安慰华三老爷:“圣上圣明,小公子的名字也带了玉字。”

    华家这一代的孩子,无论男女名字里都有个玉旁。

    赵琰的琰字也带玉旁。

    除了江南以外,其他人根本不会留意这些。

    琰,本身就是一个高贵的名字。

    没错,华静瑶和三公主把小豆丁偷出来,扒光了研究,华静瑶甚至拿了根大号的缝衣针,想在小豆丁身上纹朵花......

    “我说了要给他纹身的,是你舍不得。”

    三公主瞪她一眼:“明明是你不忍心动手的。”

    姐妹两人谁也舍不得,最后又把小豆丁送回去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三公主猛的坐直身子,问道:“这件事情,娘知道吗?”

    “我告诉爹了,爹应该会告诉她吧......”

    华静瑶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然发现,公主娘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她和三公主还在为小豆丁担忧,可是公主娘呢?

    公主娘坐月子都没有影响到她玩叶子牌!

    几个大丫鬟每天都要陪她玩上几把。

    “要不我去问问她吧,爹说不定忘记和她说了。”

    三公主沉着小脸,老气横秋:“爹不会忘的,但是他不敢说,你太不了解爹了。”

    华静瑶想说,我认识咱爹两辈子了,我会不了解他?

    但是她不敢说,这事她有责任。

    她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华三老爷。

    她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公主一直住在庄子里,这是太后特许的,美其名曰是温泉庄子距离京城太远,不想让她奔波劳累,其实就是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到宫外撒野。

    就连昭阳长公主也羡慕三公主:“当年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凡我出宫,太后娘娘就会派人盯着我,我在外面多玩半个时辰都不行。”

    华静瑶腹诽,您和三公主一样吗?三公主又乖又听话,您当年呢?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也能猜到。

    可她不敢说,在她没把小豆丁送走之前,什么也不敢说。

    华三老爷不敢随便出京,这会儿也没在庄子里。

    华静瑶硬着头皮,向昭阳长公主说起了司徒娇。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人,沈逍就是她带大的,沈逍的武功也是她教的,我见过她,很风趣也很漂亮。对了,娘啊,您觉得沈逍是不是很好啊?”

    昭阳长公主看着她,幽幽问道:“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咦,娘您看出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你那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华静瑶冤枉啊,她还记得当年她刚刚变成这副模样时,公主娘对她放在头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和她说话都要压低声音,生怕声音大了把她吓跑。

    可是现在呢?

    华静瑶不忍直视她在公主娘心中的形象。

    “娘啊,您快要出月子了,咱们也该回京城了吧?”

    “嗯。”

    “弟弟呢,您想过弟弟的事吗?”

    “他还小,又不急着娶媳妇,娘回到京城就要张罗你的事了,你马上要及笄了。”

    “可是弟弟总要有个出身吧?”

    昭阳长公主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能把他生下来,就担得起他的出身。”

    华静瑶心头一凛,道:“您知道了?”

    “娘说过,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司徒娇很靠谱,您会放心的。”

    “嗯,想当年老永国公能选了她去教导沈逍,想来她是个靠得住的,所以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让你弟弟拜她为师,你就罢了,你弟弟可要文武双全,十几年后,你爹老了,沈逍也老了,到时京城里最惹人注目的少年郎,一定是你弟弟。”

    昭阳长公主目光明亮,十几年后,京城里老中青三代美男子,全都是她家的。

    华静瑶怔怔一刻:“娘啊,您舍得把弟弟交给司徒娇了?”

第五六八章 小云雀

    定陶郡主华静瑶的及笄礼非常轰动,太子妃郑妤亲自到场同,虽然碍于身份,观礼之后她便离开了,但这也令在场的闺秀们非常羡慕。

    不过很快,闺秀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戏班子上面了。

    “今天请的是哪个戏班子啊,你们知道吗?”

    “之前没有听说,我祖母这个月做寿,还担心会和定陶郡主的及笄礼冲突了,订不到水云班,可我家的管事过去打听,水云班说没有接到长公主府的帖子。”

    “该不会是刚刚进京的云雀班吧,听说他们家的小生号称江南第一腔呢。”

    “你听他们吹牛吧,但凡是江南来的班子,哪家没有个江南第一的称号,依我看呀,这全都是自封的。”

    正在这时,沈逦和骆五姑娘走了过来。

    以往这些闺秀们是不会把沈逦放在眼里的,同样也不爱搭理骆五姑娘,但凡是京城里闺秀们的聚会,鲜少会邀请她们。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如今谁不知道,沈逦和定陶郡主走得很近,骆五姑娘虽说与定陶郡主不算亲近,但她却是骆四姑娘的亲妹妹,骆四姑娘是谁?那是定陶郡主专用的仵作。

    大周朝独一无二的女仵作。

    “沈二姑娘,骆五姑娘,你们快过来啊,咱们一起猜猜,今天请的是哪家戏班子。”

    闺秀们朝着她们二人招手,笑容如鲜花般灿烂。

    沈逦和骆五姑娘是众人中年纪最小的,听到闺秀们说起戏班子,便说道:“不是请的外面的戏班,是郡主的嫁妆班子。”

    “什么嫁妆班子?”众人有解。

    骆五姑娘笑着解释:“郡主喜欢热闹,长公主殿下担心郡主出嫁以后,次次都要为请戏班子烦心,就养了个戏班子,给郡主做嫁妆,这个班子刚来不久,听说这是第一次正式开锣,咱们全都有眼福了。”

    众人面面相觑,爹啊娘啊,我们也想要个戏班子当嫁妆!

    有个闺秀忽然想起来了,问骆五姑娘:“我记得你家也有戏班子,是个小坤班?”

    “嗯,我祖母、我娘,还有伯娘婶娘,全都爱听戏,几年前就买了十几个小姑娘,请了师傅教她们学戏,这两年总算是有点样了,唱得也还行,只是和外头的戏班子还是比不了,你们若是不嫌弃,改天来我家听戏。”

    “郡主的这个戏班子,也是买的小姑娘现教的?这也没多久就能登台了?”另一个闺秀问道。

    骆五姑娘忙道:“那倒不是,郡主明年就要大婚了,哪有时间教戏啊,这个班子是买的现成的,对了,你们听说过云雀班吗?今天刚从江南过来的?”

    “郡主陪嫁的戏班子,该不会就是云雀班吧?有个挺有名的小生的那个?”

    闺秀们刚刚还在说起云雀班,并不陌生。

    “嗯,没错,就是那个云雀班,你们说的那个小生名叫小云雀,今年才十三岁,长得可水灵了。”

    这时,有丫鬟过来叫骆五姑娘和沈逦过去,郡主在找她们。

    两人告辞,跟着丫鬟匆匆去了。

    待到二人走远,几个闺秀才小声嘀咕:“郡主这嫁妆居然是云雀班啊,可我听说云雀班不是坤班啊,郡主陪嫁一堆男人,永国公会答应?”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哎呀,你们见过永国公吗?我见过,长得可俊了,不但俊,还特傲,你们说,他那样的人,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如何,说不定这云雀班的男人,全都做了太监呢?”

    “你羞不羞的,这话也敢说?”

    闺秀们自是不敢再说下去了,但却各自怀了心思,一会儿听完戏,一定要让人打听打听,那个水灵的小云雀有没有做太监。

    不过,闺秀们还是失望了,她们没有看到小云雀。

    云雀班是真的云雀班,但是今天小云雀病了,没有登台,挑大梁的是另一个小生,扮相同样俊俏。

    华静瑶听说小云雀病了,微微蹙眉,昨天她还看到小云雀吊嗓子练功,在为今天的首次开锣做准备,怎么只隔了一夜,就病得不能登台了?

    “请太医过去给他看看,他年纪小,不要落下病根儿。”

    华静瑶让大丫鬟紫萱亲自去办这件事,免得太医听说是给戏子看病,便有所怠慢。

    紫萱是一等丫鬟,早就不做这些跑腿的事了,但是去给小云雀看病,紫萱上赶着想去。

    不仅是她,绣园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全都愿意。

    小云雀又好看又害羞,姐姐们全都想要逗逗他。

    半个时辰后,紫萱回来了,华静瑶问道:“小云雀是什么病,可好些?”

    紫萱微笑:“回郡主的话,小云雀偶感风寒,嗓子疼还咳嗽,太医给看过,说没有大碍,已经开了药,让他休息几天不要用嗓子。”

    “嗯,那就好,你去拿些雪梨和枇杷,让人给他送过去吧。”

    紫萱笑着答应,下去吩咐小内侍了。

    送走所有客人,华静瑶让紫薇给她卸下头上的假髻,连同一大堆钗环。

    华静瑶晃晃发酸的脖子,看着那沉甸甸的假髻,问紫薇:“你说这要是换成我自己的真头发,会不会轻一点?”

    紫薇忍俊不止,华静瑶叹了口气,自问自答:“我这辈子也长不出这么多头发来。”

    丫鬟们用了不少偏方给她洗头发抹头皮,可是好几年了,华大小姐的头发还是不够浓密。

    说到假髻,华静瑶就想起戏台上花旦们用的那些,还不如她的假髻做得像呢。

    戏台?

    她想起了小云雀。

    “把紫萱叫来。”

    紫萱快步走了进来:“郡主,您找我?”

    “说说吧,小云雀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天当着外人,华静瑶没有细问,后来忙起来便彻底忘了,若不是说起假髻,这件事怕是要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郡主,奴婢当时没说实话,您就是不叫奴婢,奴婢也是要来见您的。”

    “说吧,实话是什么?”

    “小云雀没有生病,他是被人打了,鼻青脸肿,眼睛也充血了,差点就被打瞎了,崔公公求奴婢拖一拖再告诉您,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免得让个戏子扰了您的雅兴。”

    崔公公原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今年出宫后,便领了长公主府的差事,管了戏班子。

第五六九章 帽子胡同

    “他被打了?在府里让人打的?还是出府了?”华静瑶问道。

    “昨天有人往门房递话,说是小云雀在京城的亲戚找他,让他到帽子胡同,傍晚的时候,小云雀出府去了帽子胡同,从那里回来就是这样了,当时天已经黑了,他低着头,后门的门房没有看清。奴婢问了,小云雀是拿着崔公公的例牌出去的,赶在落门之前回来的,没有违规,所以门房那边也就没有盘问。”

    “小云雀没说他为何会挨打?”华静瑶微微蹙眉,小云雀虽说是下九流,可他既然入了长公主府,就是有主的,且,还是个大金主,其他戏子和他不能比。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打他?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

    紫萱隐隐有些生气:“他不肯说,那孩子以往也挺灵透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说话,崔公公昨天也问过他,他也是不说,崔公公说,从他昨天回来,直到奴婢过去,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华静瑶累了一天,此时也有些困了,她打个哈欠,对紫萱说道:“你明天一早就去找史丙,让他去查查这件事。”

    紫萱应诺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紫萱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史丙,史丙没有耽搁,直接出府去了帽子胡同。

    隔了一夜,华静瑶也把这事暂时放下了。

    三公主昨晚没有回宫,也没去住客房,姐妹俩一起睡的,华静瑶赖床,三公主养在慈宁宫太后身边,习惯好得很,早早就起来,华静瑶还在床上睡着,三公主已经去摘了一篮鲜花,去锦园看小豆丁了。

    昭阳长公主也没起床,小豆丁早早就醒了,正由乳娘抱着,在屋里来回走着。

    “殿下,您先用早膳吧,长公主殿下和郡主都还要再睡一会儿。”

    乳娘看看怀里的小豆丁,小公子倒和三公主很像,都是早睡早起的好宝宝。

    至于昭阳长公主和郡主,那也是真母女,懒得那叫一模一样。

    当然,这些话乳娘不敢说出来。

    小豆丁看到三公主就很高兴,咿咿呀呀,晃着小手,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乳娘心想,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缘份。比如郡主吧,小公子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可是看到三公主,便高兴得不成。

    三公主和小豆丁说了会话,给小豆丁讲了她新看的话本子,昭阳长公主这才伸着懒腰撒着起床气气,与此同时,华静瑶也懒洋洋地起床了。

    “郡主,史丙打发人回来报信,说帽子胡同出事了。”

    华静瑶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她迷迷糊糊地问道:“帽子胡同?哪个帽子胡同?”

    “就是您让史丙今天去的那个地方,前天小云雀也去过。”

    华静瑶一下子就醒过盹来,她问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史丙说顺天府的人已经过去了,他在那边盯着,让人回来给您说一声。”

    华静瑶光着脚就要下床,被小艾硬按着穿好衣裳鞋袜。

    “你现在就让人把小云雀看管起来,不要离人,别让他出去,还要防着他自尽。”

    “更衣,我现在过去。”

    “来人,去请骆四姑娘到帽子胡同!”

    “多带一驾马车,把小云雀也带上,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他。”

    “让回来的人马上再去,告诉史丙,让顺天府的人先别走。”

    ......

    半年前,尹捕头升官,去了刑部山西清吏司,如今的捕头名姓韩,名叫韩壮,原是开封府的捕头,虽然还是捕头,但是顺天府比开封府高出一级,韩捕头是升官了。

    华静瑶回京后,韩捕头便递过拜帖,但是没有案子发生,华静瑶也就没有和他见面。

    此番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听说定陶郡主到了,韩捕头怔了怔,他刚到顺天府,就有人告诉他,尹捕头之所以升官,全是沾了定陶郡主的光,定陶郡主只管破案,从不领功,而那些功劳便全都落到尹捕头身上。

    为此,韩捕头还往巩家递过帖子,想找裴涣打听打听,他与裴涣是旧识,那时裴涣是开封府的仵作,可惜裴涣自从进了刑部,便忙得脚不沾地,韩捕头至今没能见到裴涣。

    韩捕头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关于定陶郡主的消息,就措不及防与定陶郡主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案发现场。

    华静瑶与韩捕头见了面,没有相互寒暄,便直入主题。

    韩捕头介绍了情况,出事的这家姓官,是当官的那个官,不是关键的关。

    官家人

    此番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听说定陶郡主到了,韩捕头怔了怔,他刚到顺天府,就有人告诉他,尹捕头之所以升官,全是沾了定陶郡主的光,定陶郡主只管破案,从不领功,而那些功劳便全都落到尹捕头身上。

    为此,韩捕头还往巩家递过帖子,想找裴涣打听打听,他与裴涣是旧识,那时裴涣是开封府的仵作,可惜裴涣自从进了刑部,便忙得脚不沾地,韩捕头至今没能见到裴涣。

    韩捕头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关于定陶郡主的消息,就措不及防与定陶郡主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案发现场。

    华静瑶与韩捕头见了面,没有相互寒暄,便直入主题。

    韩捕头介绍了情况,出事的这家姓官,是当官的那个官,不是关键的关。

    官家人

    此番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听说定陶郡主到了,韩捕头怔了怔,他刚到顺天府,就有人告诉他,尹捕头之所以升官,全是沾了定陶郡主的光,定陶郡主只管破案,从不领功,而那些功劳便全都落到尹捕头身上。

    为此,韩捕头还往巩家递过帖子,想找裴涣打听打听,他与裴涣是旧识,那时裴涣是开封府的仵作,可惜裴涣自从进了刑部,便忙得脚不沾地,韩捕头至今没能见到裴涣。

    韩捕头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关于定陶郡主的消息,就措不及防与定陶郡主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案发现场。

    华静瑶与韩捕头见了面,没有相互寒暄,便直入主题。

    韩捕头介绍了情况,出事的这家姓官,是当官的那个官,不是关键的关。

    官家人

第五七零章 牵扯

    三位仵作自觉得凑成一堆去验尸了,至于他们谁为主谁为附,华静瑶懒得管,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她这个外人没必要摇手。

    孙氏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儿子是大的,大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小的是女儿,抽抽噎噎,不停地叫着阿娘。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阿娘在哭,她便也跟着哭。

    孙氏也只有二十多岁,形容枯槁,眼睛红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华静瑶让小艾给她递了帕子,说道:“你丈夫死了,你很难过,可你还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显然是给吓着了,小的更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还小,以后的事全都靠你,你丈夫的案子,他的丧事,这些都要靠你,你先不要哭了,哭没有用,既不能破案,也不能办丧事。”

    孙氏怔了怔,眼睛里虽然还有眼泪,但是却强忍着哭声。

    华静瑶问道:“我是定陶郡主,就是京城里常说的华大小姐,你丈夫的案子由我来查。”

    其实方才把孙氏带过来时,已经有人告诉她要来见什么人,但那时孙氏一味在哭,没有听进心里。

    此时听到“华大小姐”四个字,孙氏一怔,忽然跪倒在地,又按着两个孩子也跪下来磕头:“华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华静瑶眉头微动,这个孙氏倒是有意思,只说要求求她,却没说要求她做什么,不是应该求她查明凶手,为官秀才申冤的吗?

    “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杨晴,这两个孩子全都吓坏了,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家糖果铺子,你带他们去买糖吃吧。”

    杨晴没有想到华静瑶会让她去带孩子,小艾就在那儿,为啥不让小艾去?

    莫非郡主对她有什么误解,以为她是会带孩子的?

    杨晴错怔之间,孙氏却已经慌了,双臂张开,如同老母鸡一样紧紧抱着两个孩子。

    杨晴看着来气,这女人几个意思,以为她会把这两个孩子炖着吃了?

    小时候听爷爷说过,人肉不好吃,加上好多调料还是腥,所以,她是饿疯了还是真疯了,会吃那两个孩子?

    杨晴是个暴脾气,平时忍着,这会儿可不想忍。

    她一手一个,拔萝卜似的把两个孩子硬生生从孙氏怀里抢走了。

    孙氏张着手想把孩子夺回来,可她还没有站起身来,杨晴连同两个孩子已经没影了。

    孙氏跪爬着扑向华静瑶:“郡主娘娘,郡主娘娘,求求您放过我的两个孩子吧,您抓我,您打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小!”

    华静瑶使个眼色,杨蓝把孙氏拖回原地,双手按在孙氏的肩膀上,令她动弹不得。

    “我说了,就是让人带两个孩子去买糖吃,免得他们哭哭啼啼,也影响我找你问话,你说呢?”

    孙氏还要哭,杨蓝手上加了力气,孙氏吃痛,哭声变成求饶。

    “郡主问你话呢,快回答!”

    孙氏终于意识到她的眼泪和求饶,对于华大小姐没有半点用处。

    她只好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用力点头:“郡主说得是。”

    “嗯,你认同就好,说说吧,你丈夫家里的事,比如他是哪里人,父母兄弟都是做什么的,只要是他家的事,有多详细就说多详细。”

    孙氏还以为华静瑶会问她发现尸体的事,没有想到问的却是丈夫的亲族。

    她稳稳心神,按照华静瑶的吩咐,把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

    “小妇人的夫君不是京城人氏,他是扬州人,小妇人与他议亲时,他就已经在京城了。他说他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有一家挺大的铺子。有一年走水,半条街的铺子全都烧了,他家的铺子里卖的是绸缎,绸缎遇火就着,刚巧那时铺子里新囤了一批货,也被这场大火烧得精光。他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兄嫂长大,兄嫂葬身火海,他因为留在家里温书逃过一劫,那次之后,他家除了三间祖屋便一无所有了。他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有个同窗在京城给人做幕僚,写信邀他过来,他也正想离开那片伤心之地,便卖了祖屋来到京城。”

    孙氏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来京城原本也是想去做幕僚的,后来遇到几个同乡,也不知那些人和他说了什么,他便打消了做幕僚的想法,他那时租的是小妇人娘家的房子,小妇人娘家只有小妇人一个女儿,原本是想要招赘的,他有秀才的功名,又是家里唯一的血脉,自是不能入赘,小妇人的父亲却也是看上这些,觉得他有功名,又没有了亲人,成亲以后定会对岳家亲厚,便将小妇人许配给他。”

    孙氏说到这里,眼圈儿又红了,她用衣袖拭拭眼角,接着说道:“这处宅子是小妇人的陪嫁,连同白老爷家的差使,也是小妇人的父亲让人给找的,小妇人的娘家虽然只是开油铺的,可却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城里有房有铺,乡下还有田地,自是不用他养家糊口。可他无意科举,又是个有骨气的,不想靠岳家养着,便在家里替人抄书。小妇人的父亲听说以后,便四处打听,听说白老爷家里要请西席,便托了人把他推荐过去。白老爷虽是商户,可对他非常敬重,每年有二十两的束修,笔墨纸砚随用随取,又包了四季衣裳和每日三餐,这几年来,除了这处宅子以外,我家的花用大多全是由他束修而来,小妇人娘家虽然也有贴补,但是大多都是花在小妇人自己的穿戴上,因此,小妇人的父母对他非常满意。”

    孙氏叹了口气,说道:“小妇人对夫君本家的事,所知有限,夫君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扬州,京城里的江南学子有很多,彼此都能攀上关系,因此,夫君在京城也并不孤单,偶尔也会去参加诗会茶会,但他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传过风流韵事。郡主或许不信,但这是小妇人的父亲让人去查过的,有一次他去参加诗会,刚好小妇人的表哥也在那家酒楼,看到有女伎出入,便告知了小妇人的父亲,小妇人的父亲花了银子请人去查,最后查出我那夫君从没与任何女伎有过牵扯。”

第五七一章 题海战术

    孙氏的叙述之中,官秀才如清水一般洁净透明。

    华静瑶却没有纠结于官秀才的人品,她问道:“除了死去的兄嫂以外,官秀才还有其他亲戚吗?”

    孙氏点头:“官家是扬州人,亲戚自是有的,只是全都在南边,夫君与他们并不亲厚,平日里也没有走动。”

    “全都在扬州?你确定吗?”华静瑶问道。

    孙氏忙道:“小妇人确定。”

    “当年让你夫妻来京城的那位同窗姓甚名谁?在哪家府上做幕僚?”华静瑶又问。

    孙氏摇头:“那时小妇人与夫君尚未成亲,小妇人也只是听他提起过,并没有细问,因而并不知晓。”

    “你夫君平时回家的时间固定吗?比如三天一回或者五天一回?”华静瑶紧紧盯着孙氏的眼睛,孙氏的眼睛又红又肿,兴许是哭得太多,眼皮发酸,她的眼睛一直半垂着,看着面前的砖地。

    “大多时候是固定的,五天回来一次,只有极偶然的时候会有改变。”孙氏说道。

    “为何要五天一回,而不是三天或者七天?”华静瑶的每一句问话,几乎都是在孙氏刚刚说完,她便马上提问,如同紧追在后的蛇,令人避无可避。

    果然,几个回合下来,孙氏的心绪渐渐乱了,她的手紧紧扯着裙子一侧,然后又松开,接着再扯。

    “前两年夫君回来的日期并不固定,从前年开始才改为五天一回,因为白老爷家的两位少爷,每隔五日便要去和凤阳书院的苗先生学画,所以每隔五日,夫君便有一天空闲,他会在前一日的晚上回家,在家里住一天,次日晚上天黑之前再回去。”

    “凤阳书院的苗先生?”华静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是苗红吗?”

    孙氏摇头:“小妇人只是听夫君提过苗先生,却不知苗先生的名讳。”

    华静瑶嗯了一声,让小艾去叫了史乙过来,道:“你带人分头去把白家胡同的白老爷,连同白老爷的两位公子,还有凤阳书院的苗红全都请过来,客气一点,我们是请他们帮忙。”

    史乙应声去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何不让人去叫我?”

    华静瑶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她微笑说道:“你这么早就下朝了?”

    来的是沈逍。

    他下朝后让人去刑部找裴涣,裴涣品级不高,又没有爵位,除了朔望朝和大朝会,平时是不用上朝的。

    结果派去的人很快回来,说是裴涣的长随说他跟着骆四姑娘去案发现场了。

    骆四姑娘去案发现场?

    那只能是华静瑶在办的案子。

    沈逍很快就从顺天府打听到,帽子胡同出了命案,于是他没有回国公府,穿着官服就过来了。

    国公爷一袭超品朝服,那威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韩捕头不是尹捕头,他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传说中的人物,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行礼。

    沈逍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客套,他问华静瑶:“有需要我去做的吗?”

    好吧,韩捕头只是退到一旁,并没有走远,永国公的这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国公爷穿着朝服过来,莫非就是来给华大小姐跑腿的?

    华静瑶嫣然一笑:“还真有,你带着大柱子去里面看看,我来了就在询问死者的妻子,还没有分身去看过现场。”

    “嗯,好。”

    沈逍一招手,趴在树下假装流浪狗的大柱子便精神抖擞地跑了过来。

    开工,终于开工了!

    孙氏偷眼瞄身离开的一人一狗,心中更加忐忑,偏偏这时,华静瑶的问题又来了:“这么说来,你丈夫是应该今天晚上回来,明天晚上再回去,对吗?”

    孙氏连忙打起精神,点点头,道:“对,没错。”

    “你丈夫每次回来,晚饭都是在家里吃,你亲手做的,是吗?”华静瑶再问。

    孙氏不明白这位郡主为何忽然问起吃饭的事,她不明所已,只能下意识地继续点头:“是,在家里吃。”

    “上一次他回来时,你们晚饭吃的什么?”华静瑶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但是问题之间的间隔却越来越短。

    “上一次?”孙氏的呼吸越来越重,她道,“小妇人已经不记得了。”

    “你夫君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你每次都会给他精心准备饭菜,对吗?”华静瑶问道。

    孙氏抓着裙子的手越来越烦乱,手指在裙子上不停抓挠,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

    “对,每次夫君回来,小妇人都会做他喜欢的饭菜。”

    “你夫君他是江南人氏,我听说南边的人对吃食非常讲究,那你夫君平时爱吃的饭菜或者点心都有哪些?”

    华静瑶转身对小艾说道:“拿纸笔,把孙太太说的全都记录下来。”

    “是。”没等小艾去找纸笔,韩捕头便让人送了一套笔墨纸砚过来。

    官秀才是读书人,官家自是有现成的文房四宝,这套笔墨纸砚便是在官家取来的。

    孙太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家的东西,她看着小艾面前的砚台和小艾手里的笔,怔怔发呆。

    “孙太太,快说吧,你夫君最喜欢的吃食有哪些,至少要说出六种。”

    孙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清炖狮子头......”

    她刚刚说出第一种,华静瑶立刻便问:“我听说南面的狮子头和咱们这边的四喜丸子不一样,你会做狮子头吗?怎么做的?”

    孙氏没想到华静瑶的问题跨度竟然这么大,明明是让她说出六种以上吃食的,她才刚刚说出第一种,华大小姐竟然改成问她做法了。

    “小妇人是北方人,不瞒郡主,小妇人不会做狮子头,所以每次都给夫君做四喜丸子。”她刚刚说出第一种,华静瑶立刻便问:“我听说南面的狮子头和咱们这边的四喜丸子不一样,你会做狮子头吗?怎么做的?”

    孙氏没想到华静瑶的问题跨度竟然这么大,明明是让她说出六种以上吃食的,她才刚刚说出第一种,华大小姐竟然改成问她做法了。

    “小妇人是北方人,不瞒郡主,小妇人不会做狮子头,所以每次都给夫君做四喜丸子。”

第五七二章 包袱

    “郡主,尸格出来了,你看看。”

    骆四姑娘走了过来,她已经换下了验尸时的衣服,杏黄配柳绿,神情温柔,唇边含着一抹羞涩的笑容。

    华静瑶接过尸格,冲着骆四姑娘矜持一笑,和煦温和如那三月春风。

    韩捕头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这两位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真的是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

    人生如戏啊!

    尸格上的字迹似曾相识,比骆仵作的工整,比骆四姑娘的苍劲,这是裴涣的字迹。

    这一家子各有分工,看来负责填写尸格的是裴涣。

    华静瑶拿着尸格逐行逐句看得仔细,似乎忘记孙氏还跪在地上。

    孙氏悄悄看向四周,那个带走两个孩子的女子没有回来。

    那女人可真凶啊,她拎着两个孩子的样子,不像是拎孩子,更像是在拎猪崽。

    那是华大小姐身边的人吧,如华大小姐这样的人,身边会有保镖,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保镖吧。

    孙氏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烦乱起来。

    她的孩子被带走了......

    华静瑶已经看完了尸格,她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对孙氏说道:“咦,你还在啊,对了,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她问了那么多的问题,却直到现在才开始询问发现尸体的场面。

    “小妇人以为夫君今天回家,便早早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没想到进来以后,就看到夫君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已经气绝身亡......”

    “等等”,华静瑶打断了孙氏的话,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大门是锁着的,还是在里面插着?”

    “是虚掩的,小妇人轻轻一推就给推开了。”孙氏说道。

    “你事先知道你夫君会回来?”华静瑶问道。

    孙氏一怔,她已经再三说过了啊,华大小姐为何还会再问?

    “小妇人不知道啊,夫君应该是在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原来如此啊”,华静瑶做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想了想,说道,“你娘家家境殷实,又只有你一个女儿,从小到大,父母对你定然很是疼爱,你念过书吗?”

    “小妇人识得几个字,读过《女戒》和《列女传》。”孙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华静瑶微微颔首:“也学过女红吧?”

    “学过。”孙氏有些发懵,华大小姐这又是哪一出?

    “那定然还学过武技?”华静瑶看向孙氏的目光炯炯有神。

    孙氏摇头:“小妇人没有学过。”

    韩捕头的眉头深锁,定陶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小户人家的姑娘哪有学武技的?又不是跑江湖卖艺的。

    “原来你不会武技,我还以为你是个武林高手,遇到毛贼也不会害怕。”

    华静瑶的声音忽然拔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这里是空地,她坐的太师椅是从孙氏家里搬出的,旁边还有个小桌,放了茶水,华静瑶把小桌子拍得啪啪响,茶水溅出来,洒了一桌子。

    韩捕头已经开始迷茫了,华大小姐的脸,这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你家大门是虚掩的,而你又确定丈夫不会回来,所以你看到家门打开了,第一个反应不是怀疑家里招贼,却是直接推门而入。你还带着两个孩子,你自己不怕,难道也不为两个孩子着想吗?如果里面有贼人,你就不害怕?”

    韩捕头怔了怔,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啊,寻常女子会害怕,会去叫街坊,一起来看看自家是不是招了贼。

    孙氏面色惨白,右手紧紧攥入裙子。

    华静瑶的目光在她的手上一扫而过,孙氏一而再、再而三用手抓裙子,这是她的习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动作。

    “说啊,为何会推门而入?”华静瑶厉声喝道。

    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不存在的。

    孙氏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咬咬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是夫君临时改了日子,提前回来了,所以就推门进去。”

    华静瑶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床上死的那个人是你的夫君,是你孩子们的父亲,你可确定?”

    “确定,那当然是小妇人的夫君。”孙氏的呼吸渐渐急促,她抬起头看向华静瑶,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官秀才是你的夫君,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确定吗?”华静瑶冷声说道。

    孙氏呆呆地望着她,跪得笔直的身体忽然佝偻下来,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萎顿地坐在地上。

    韩捕头惊诧地望向华静瑶,又看向一旁的骆四姑娘,骆四姑娘还是那副模样,看上去很端庄,很矜持。

    “郡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官秀才不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作为男人,韩捕头已经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

    华静瑶冲他点点头,示意让他不要着急。

    她抖了抖手里的尸格,对孙氏说道:“孙氏,我手里的是尸格,尸格是仵作在验尸后如实填写,这上面分别写得很清楚,死者他的......”

    没等华静瑶把后面的话说完,孙氏猛的趴在地上叩起头来:“求求您,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正在这时,沈逍带着大柱子走了过来,看到跪地磕头的孙氏,沈逍的眉头扬了扬,他走到华静瑶面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小艾。

    那是一个包袱,华静瑶示意小艾打开。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孙氏蓦然抬头,恰好看到了那只包袱,她啊的一声,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了小艾。

    “给我,给我,这是我的,是我的......”

    杨蓝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了孙氏的胳膊,将她反剪着扭转过来。

    孙氏痛得龇牙咧嘴,却仍然口齿不清地喊着:“是我的,真的是我的,不是他的,不是!”

    “打开!”华静瑶说道。

    小艾被孙氏吓了一跳,此时还没有缓过神来,听到华静瑶的声音,她怔了怔,连忙打开了手里的包袱。

    包袱很大,小艾一只手托着包袱,另一只手刚刚把包袱解开,包袱里面的东西便掉到了地上。

    一件一件,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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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块石头说起……逍遥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